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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夜姬天炎 第四翔 「Ignition Heart」 在心中燃起灯火

第四翔「IgnitionHeart」在心中燃起灯火

1

在岩棚上,大小足以放在掌中的豆角鸮在呜叫着。

数百只角鸮齐聚在洞穴的景象实在壮观。

乔邦身边有十四名密谈集团的青年成员。

这些都是与自己的信念产生共鸣而赶来协助的伙伴,他们各个都是亚克王家宫廷武术的高手,同时也是天生的暗杀者,在即将执行赌上生死的行动之前,他们的存在令乔邦心中多了几分依靠。

在这群人之中,那名自己过去曾在宫廷医院屋顶上遇见过的少女,构成了异样的色彩。

莉朵妮-冯-克里尼斯塔,那抛弃密探集团、可恨的亚克王家之第二公主。

乔邓得知她凭借火炎水晶的线索前往暴风谷,甚至还抵达了通往科古的洞穴,不禁难掩惊讶。这些都是双亲留下的手环所造就的命运,而现在,天运明显地站在自己这边。

「快停止这种行为。你们怨恨亚克的心情,我也很明白。但你们不能牺牲与这件事无关的天都百姓,绝对不能让莱比奴与亚克发生战争。」

即使双手被绑在身后,莉朵妮公主仍正气凛然地如此诉说,看来她还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立场。

「妳说妳很明白我们的怨恨?我们密探集团长达一百八十年的痛苦,岂是妳这种亚克王家的人所能明白?」

乔邦的声音不由自主得嘶哑起来,可是莉朵妮公主还是不肯让步。

「算我求你们,快住手吧。我保证会让密探集团返回亚克,文森先生已经同意了。」

「头目他上了年纪,心志已经薄弱了。允许我们返国?怎么现在才知道要这么做?妳以为找会相信你们王家说的话吗!」

「无论如何,你都要发泄怨气吗?」

「这是吾等族人的希望,也是迈向解放的唯一道路。」

「那么,你就杀了我吧。我是将你们送入莱比奴的亚克王家子孙,你们的怨恨,冲着我来就够了,相对的,不要牵连其它人。」

「妳说妳自愿牺牲?」

「嗯。」

那对翠绿色的双眼注视着自己,并毅然地点了个头,当中流露出有所觉悟的眼神。

只要是接受过严格锻炼的密探集团成员,相信都能看出她的觉悟。

乔邦能感受到在场十四名伙伴的内心,都产生了些许动摇。

这名少女太危险了。并不是因为她的觉悟,而是因为乔邦明白,虽然她说话的语调有些生涩,然而她的心中却隐含若能动摇人心的力量,那是立于民众之上的资质,既然她是密探集团的仇敌,这样的存在必然会带来灾厄。

「凭妳区区一人的性命,不足以平息吾等一族的屈辱。不过,我还是会将妳视为以防万一的人质、带妳一同参与明天的飨宴。到时候,那里将成为妳的墓地。」

「明天的飨宴是什么?」

「明天夜里,我们将破坏天都、夺去舒尔王的性命,并扬言一切都是亚克王家的刺客所为。莱比奴内部原本就不算团结,只要失去唯一保有莱比奴王家血统的舒尔王,军队就会失去控制,到时大军肯定就会攻入亚克,之后就再也没人能够阻止亚克灭亡了。」

「不可以那么做!」

莉朵妮公主激动得站了起来,然而伙伴们里刻压下她的身子,并且用布堵住她的嘴:

洞穴中回荡着角鸮的啼叫,乔邦在洞中用手轻柔抚摸若爱鸟艾洛的翅膀。

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而且自己也没有回头的打算。

一百八十年来都活在黑暗中的密探集团,将于明天夜里在世人面前揭晓。

这都是为了让吾等族人从命运中得到解放。

2

眼前的是没有星光的阴暗夜空。

建里在巨大岩石圆柱上的天都,在黑暗中隐约可见。

在它的侧壁上,可看见无数源自洞穴住居的点点灯火。虽然每盏灯火的所在,都有号称高达十五万人的天都居民在过生活,但是像现在这样自远方眺望,却会让人把天都联想成一颗点缀着星屑的巨大宝石,这仿佛是幻想中的景色。

在这外黑夜的天牢中,拉拉背后载着伊斯卡,骑在舞妓燕雀帕鸟上。

「喂、跟着那家伙走真的能找到胡格先生吗?」

「如果那家伙是只关心主人的巨鸟就应该可以吧。」

听见伊斯卡给了如此不可靠的答案,拉拉叹了一口气,继续让帕乌跟着往高耸溪谷间降落的闇夜鹰。

距离他们得知洞穴警卫胡格-哈维尔子爵家中的居民全数失踪,已经又过了两个星期。伊斯卡认为胡格一家的失踪与三叉羽幽灵之间必定有所关连,但是又不愿意详细说明其代表的意义。

可是拉拉从伊斯卡的态度中,看得出他所担心的问题一定非同小可。伊斯卡既然会要自己暂时回到到毕纳,肯定代表着天都将面临让他必须这么做的危机。

另一方而,堤欧和玲也还没回来,他们离开天都都已经快一个月了。

胡格的失踪、三叉羽幽灵,还有行踪不明的堤欧他们如果这三者有密不可分的关系,那么找到胡格说不定也是找到堤欧他们的快捷方式。

拉拉之所以不顾伊斯卡反对,硬是要说这是骑鸟士的工作而行动,就是这个缘故。

一想到堤欧他们,拉拉便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甚至开始认为,只要他们能平安归来,其它什么都不重要了。

不对,等、等等!他们是一对充满青春活力的年轻男女,所以说,就算他们犯了什么错误也不奇怪。要是他们先让人家这么担心,最后又卿卿我我地手牵手回来

到时候别说平安,我一定会亲手将他们送进医院拉拉在心里这样发誓。

「拉拉,闇夜鹰停下来了。」

拉拉听到伊斯卡的话回神一看,黑色的闇夜鹰正降落在一处断崖的洞穴内。

这段时间,他们在追查胡格行踪的过程中,得到了有一只闇夜鹰在深夜飞回那栋屋子的情报。得知这项情报后,拉扯和伊斯卡才想到当时在天都巨坑中遇见胡格时,他骑的也是一只闇夜鹰。

伊斯卡假定胡格遭到三叉羽幽灵绑架,如果当时那只闇夜鹰就在现场,那牠可能会因为担心主人而跟去对方的藏身地点,那样一来,闇夜鹰就能带他们找到胡格。他们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跟在闇夜鹰身后。

「这里很暗,妳要小心点。」

伊斯卡将手放在拉拉的肩上说道。自从伊斯卡在医院说出令拉拉在意的发言之后,他们之间便一直残留着尴尬的气氛,这也让拉拉变得特别敏感,最近两人几乎没有交谈,现在光是伊斯卡把手放在肩上,都让拉拉瞬间缩了一下。

伊斯卡大概是感受到了拉拉的反应,也立刻将手收回。虽然拉拉也看得出伊斯卡的态度十分尴尬,却在心中认为是对方应该先把话说清楚。

拉拉让帕乌降落在断崖上一座阴暗洞穴边缘,他们不顾受惊飞走的闇夜鹰,提着带来的油灯驱散眼前的黑暗。

他们住没有人迹的黑暗洞穴中缓缓前进,走了一会儿,两人在脚边发现了营火的痕迹,痕迹选很新,不会错,直到最近都还有人待在这座洞穴中。

喀啷!一阵石头碰撞声从洞穴深处传出。

想到可能是三叉羽幽灵,两人的紧张瞬间攀廾。

「有人在里面吗?」伊斯卡问道。

过了一阵子,回应的是他们曾经听过的年老声音。

「刚才说话的是什么人?」

不会错,是胡格的声音,在他独特约沙哑声音中,还重叠着幼儿的哭声。

*

里面是被三叉羽幽灵绑架的五名贵族,此外还包含四岁孩童在内共七人的胡格一家。拉拉和伊斯卡将这共计十二名的受害者们,全数从洞穴内的枞穴中救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身为子爵的胡格开门问答:

「现任没时间详细说明了,必须快点通知舒尔陛下。三叉羽幽灵那家伙企图趁今晚破坏天都。」

「破坏天都!?」

听到这个让人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拉拉不禁反问。

不过伊斯卡接下来说的话,更让拉拉惊讶。

「果然是天然气吗。」

「你为什么会」

拉拉和年老的胡格一样,都睁大眼睛看着伊斯卡。

「我是在看到宫殿地下巨坑里的大鸟笼后才想到的。我想那应该是天然气外泄时的警报装置,因此猜测在巨坑的某处,一定有供给整座天都天然气的管线,如果那条管线产生破损、导致天然气外泄,鸟笼中饲养的鹦哥就会中毒死亡。当鸟笼底部承受多数鸟尸的重量时,底下的吊钟就会响起,而洞穴警卫胡格先生就要负责通报,应该是这种设计吧?我大约在二十天前注意到这件事,因为当时天都住居的天然气暂时中断的事件,才让我联想到了天然气、鸟笼,还有那座巨坑的存在意义。」

伊斯卡一边拨着浏海,一边若无其事地说明,然而这些却是拉拉根本连想都没想到的事,伊斯卡真不愧是天才。

「你连那座巨坑的存在意义都注意到了吗?」

「虽然只是推测,不过那个多半就是瑞鸟的气脉吧?那是初代莱比奴工为了通往天都所行经的两条圣道之一,也就是『王冠之道』跟『瑞鸟的气脉』。在纳米普初法典中,记述着如果没有瑞鸟的气脉,就不可能建成天都,并且还提到瑞鸟的气脉是神赐与的宝物,所谓的宝物,应该就是指天然气吧?」

「唔」

胡格的低吟除了惊讶之外,还带着赞赏的意味。

「煤气灯熄灭一事、瑞鸟的气脉与天然气,还有洞穴警卫胡格先生的失踪。虽然我不知道三叉羽幽灵究竟是如何找到胡格先生的,但有了这些线索,就能够推测出答案,三叉羽幽灵应该是想利用天然气炸毁天都吧。」

胡格面色凝重地点头表示同意。

「怎么可以」

由于事态超乎想象,让拉拉一时之间目瞪口呆。

不过这么一说,拉拉总算明白伊斯卡为何要自己先返回毕纳了。

伊斯卡因为担心拉拉,所以才提议要拉拉离开天都,他自己却为了阻止天都崩坏,冒险寻找三叉羽幽灵。

拉拉茫然地看着伊斯卡的侧脸。这名自己所熟悉的儿时玩伴,现在看起来跟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在不知不觉间,伊斯卡已经成长为一名杰出的男性了,这也让拉拉觉得他此刻似乎格外地耀眼。

「不能再拖了,三叉羽幽灵他们在日落时就已经出发,这件事得尽快让舒尔陛不知道。」

「三叉羽幽灵他们?他不只一个人吗?」

「没错。因为昨天晚上,那方又有十名以上的同伴来到这座洞穴。」

伊斯卡听到这里,才初次皱起了眉头。

「我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种事。虽然有关天然气的推测和三叉羽幽灵最近可能会现身的事情,我已经多少透露给国定竞鸟骑手的成员知道,可是这么一来」

伊斯卡显露出焦躁,他打算采取行动,胡格在这时抓住了伊斯卡的手。

「请把我一起带去天都,因为只有我一个人了解瑞鸟的气脉。趁现在赶去,说不定还有机会阻止天都崩坏。」

「我明白了。」

伊斯卡同意了胡格的要求,并承诺剩下的人之后一定会再来救他们离开。

事情严重了,不过拉拉却还挂念着另一件事。

为了知道那件事,拉拉将性急的胡格一把拉住。

「老伯,堤欧他你有见到那个在巨坑时和我们在一起、眼神凶恶又矮小的男生吗?」

「堤欧?不清楚。我是对那个小矮子有印象,但之后就没再见过他了。」

「是吗」

虽然拉拉心中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她的不安却不断膨胀。如此一来,和堤欧有关的线索可说是完全断了。堤欧到底怎么了?

拉拉抬起头,才发现伊斯卡正默默注视着自己。

刚十分寂寞、悲伤的眼神。

看见那双眼睛,拉拉才总算明白伊斯卡的心意。

拉拉记得自己看过伊斯卡露出数次这样的眼神,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自己每次想要追随堤欧离开时,他就会露出这种眼神。

那是自己从小就看过无数次的眼眸。八个月前不、已经是九个月前了当时拉拉想追间为了帮助玲而离开的堤欧,说她也要前往天都时,伊斯卡确实露出了这样的眼神。

为什么自己过去一直都没发现呢?真厌恶自己竟然这么迟钝。

就算没有注意到伊斯卡的心意,但一想到自己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就让拉拉对自己的残酷感到愕然。

然而伊斯卡还是露出和往常一样的温柔微笑,持续鼓励着拉拉。

「放心吧,拉拉。以堤欧的本事一定会平安回来,所以我们现在要去保护堤欧即将回来的地儿,我们一起。」

「嗯、嗯」

拉拉察觉到伊斯卡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却无法让自己对上伊斯卡的双眼。

3

在距离天都近一小时路程的溪谷中,艾巴隆与奥塔维欧正让爱鸟在溪谷中滑翔。

周围是一片黑暗,上空则覆盖着厚重的乌云,看不到一丝星光。艾巴隆心想,这可说是让幽灵现身的绝佳舞台。

距离现在约一个月前,三叉羽幽灵让爱鸟葛拉夏受伤,现在已经痊愈;奥塔维欧的艾斯帕达也一样,被扯断的飞羽已经换上了义羽。

三叉羽幽灵可能会再度现身在伊斯卡的建议下,他们在这段时间加强了天都宫殿的警备,没想到措施才刚开始实行,三叉羽幽灵就在今晚现身了。

他们追着对方来到这里,结果演变成和一个月前如出一辙的状况。

在悬空停于暗夜中的两人身边,有许多看不见身影的巨鸟飞来飞去。

纵使对方在前后左右穿梭,两人却只能听见对手的振翅声。

夜色中不时会传出破空声,接着神秘的巨鸟便袭击而来。

相一个月前不同的是,两人都能持续闪避对方的攻击。

「喂、差不多该腻了吧?」

奥塔维欧用以男性来说偏中性的声音向艾巴隆说道。

「是啊。」

艾巴隆对奥塔维欧的反应露出苦笑,他其实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在艾巴隆前方的葛拉夏后颈部位停着一只木叶枭。牠是枭的同类,是大小足以放在掌上的夜行性猛禽,牠从刚才就一直让自己的黄色眼睛四处游走。

牠面向的方向,以及来自黑暗中的振翅声,让两人得以确认三叉羽幽灵的位置。

在一个月前,他们记得自己曾听见角鸮的叫声。靠着这个提示,两人尝试性地采取利用木叶枭的手段,现在也确实发挥了效果。

此刻,他们也能听到周围有角鸮的声音,也许三叉羽幽灵就是利用类似的方法,让夜行性猛禽在黑夜中飞行。

「话说回来,就算靠着这孩子和振翅声,也只能全力闪躲而已,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

「很难说喔。」

「嗯?你有什么好主意吗?天帝老兄。」

「算是吧,不一定管用就足了。」

自已是以国定竞鸟骑手的身分、被授与天帝荣耀的人,这样的自己和暴君共同受到的屈辱,艾巴隆当然不打算善罢干休。

「每个人都有驾驶习惯,就算是三叉羽幽灵也不例外。」

「嗯原来如此。」

奥塔维欧听了这句话,似乎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在黑暗的彼端再次响起巨鸟的振翅声,从右边绕道正面,接着顺势下降,再穿过下方飞到背后。对手施展出灵巧的转向,同时渐渐朝他们逼近。

而木叶枭则转动着脖子,紧紧跟着对方的飞行轨道。就先前的飞行模式来看,接下来是上升,对方从后方稍微上升之后,应该就会朝这里冲来。

在两人所预料的方向,确实传来了对方的振翅声。

「奥塔维欧!注意背面上方!」

「知道啦。」

葛扯夏反映着艾巴隆缰绳的动作施展后翻,以反常的动作拉高高度。

艾斯帕达则于同时转身,并顺势踢出钩爪。

「嘎!」

巨大的鸟影彼此交错,剧烈的振翅声让鼓膜麻痹了好一阵子。

定神一看,神秘的巨鸟已经被艾斯帕达以蛮力正面挡住。

那是瞬间的停滞。对艾巴隆来说,这样就已经足够。

达摩鹰在大鹰中也以美丽著称,属于达摩鹰的葛拉夏在空中画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并且落在神秘巨鸟的背上。

剎那间,葛拉夏锐利的钩爪将对手的骑鸟士硬生生从骑座上拖离。

「干得漂亮!艾巴隆!」

奥塔维欧兴奋地称赞,紧接着

「嘎!嘎、嘎!嘎!」

神秘的巨鸟羽毛在空中四散,牠的身影也清楚地暴露在艾巴隆等人面前。

那是一只柴刀隼,在猛禽中算是比较小型的巨鸟。

只见那只柴刀隼发出一阵哀鸣,接着消失在黑夜当中。

「奇怪?听伊斯卡的说法,三叉羽幽灵骑的应该是大刀燕才对吧」

确实是这样。仔细想想,这只巨鸟的振翅声跟速度都和一个月前的对手不同,应该早点注意到的。

就在这个时候,在葛拉夏下方被抓住的男子发出笑声。

「有什么好笑的?」

「这能让我不笑吗?我不是三叉羽幽灵,那个人现在应该早就抵达宫殿啦。真是太遗憾了,两位国定竞鸟骑手。」

「中计了吗」

艾巴隆眉头深锁,他在这时想起伊斯卡说过的话,同时背脊感受到一阵寒意。

艾巴隆记得伊斯卡说过,三叉羽幽灵打算利用瑞鸟的气脉炸毁天都。瑞鸟的气脉是在纳米普初法典的传承中记载的圣道,虽然自己并不清楚状况的全貌,但是

「回天都吧,奥塔维欧。舒尔陛下危险了。」

「看来也是。」

艾巴隆拉紧缰绳,同时在心中向天主乞求舒尔王能平安脱险。

4

玲正沿着散发出绿色微光的巨坑一路上升。

瑞鸟的气脉位于天都王宫正下方的这座巨坑与宫殿的地下通道相连,而在这个巨大的垂直洞穴壁面上,则布满了光苔。

这里是自己曾经来过的地方。不同的是,这次是从天都下方骑乘巨鸟,一路朝宫殿而去,而且还是在双手被绑在身后的状态下,身后更有乔邦随行。

「那些鸟怎么了?」

在微弱的光线照明下,玲看见了那个巨大的鸟笼,鸟笼内的小鸟们全都无力地落在鸟笼的底网上。

「之前为了准备,我试了一次放出天然气的方法,那些不过是当时的牺牲品。」

玲愤怒地转过头,发现乔邦在灰色头巾下的三角眼带着笑意。

「你太过分了。小鸟们根本是无辜的。」

「妳敢说你们亚克王家从来没有牺牲过无辜的人吗?」

乔邦以毒蛇般的眼神瞪着玲说道,接着露出冷酷的微笑。

「我来告诉妳吧。这个瑞鸟的气脉,虽然被视为初代莱比奴王通往天都的道路之一,但它还有另一个作用,那就是供给天都所有居民天然气的管线。在布满光苔的墙壁后面,有许多让地下喷出的天然气流通的细小纵穴,如果壁面坍塌,让瓦斯流进瑞鸟的气脉当中,相信妳也明白会有什么后果吧。」

「天然气」

「没错。用来做为保险阀的坑道,已经全被我封住了。换句话说,瑞鸟的气脉现在处于密封状态,等我的同志将壁面破坏后,瑞鸟的气脉在日出之前就会允满瓦斯吧,到时只要放一把火」

乔邦发出了愉悦的笑声继续说:

「想必天都就会化为火海,彻底崩坏。」

「」

玲已经明白自己无法让乔邦回心转意了。

密探集团长达一百八十年的怨念,已经控制了这个男人。亚克王家过去留下的负面遗产已于现代复苏,并企图将莱比奴与亚克卷入战乱。

这一切都是亚克王家所播下的种子。玲心中对密探集团、还有乔邦都抱持着同情,但正因为这样、因为自己身为王家的后裔,才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对方。

就算必须以自己的生命作交换。

玲开始调整呼吸,她想要在抵达宫殿之前打倒乔邦,阻止破坏天都的计划,然而

「我劝妳别白费工夫,我和你虽然同样是宫廷武术高手,但接受的锻炼可是不同的。」

就在乔邦说完的同时,玲的背部、背脊中心的位置,遭到仿佛利刃般的手刀刺击。

如脊髓被挖出般的剧痛,在瞬间传遍全身。

「!」

玲发不出声音,就算想出声,声带也像麻痹了一样,只能吐出空气。

玲无论手脚、甚至就连每根指头部完全瘫痪,全身丝毫无法动弹。

「放心吧,妳是用来牵制舒尔王行动的人质,我不会在这里杀妳的。」

不行了自己没有能力阻止乔邦,就算我拥有亚克第二公主的头衔,终究只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女人。

已经彻底败北了,绝望让玲流下眼泪。

在饱受挫折且即将放弃的脑中,浮现了一张令她怀念的面孔。

是那个以前曾舍命帮助自己、眼神凶恶的少年。

堤欧。

如果是堤欧的话,现在他会怎么做呢?在绝望之中,他会选择放弃吗?

可能的话,真想再见堤欧最后一面。

真想再和堤欧一起骑着缪维尔在空中飞翔。

可是

在玲被泪水沾湿的视线里,出现了瑞鸟气脉的终点通往地下通道的大门。

5

「似乎来了。」

女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里是宫殿内的一间房间,在一片昏暗中,仅有一盏油灯的微弱灯火。

原本设计的煤气灯没有点燃,在不久之前,宫殿内所有的煤气灯全都因为不明的原因熄灭,虽然立刻动员了所有侍女在各处配置油灯,但相较于广大的宫殿,油灯终究只是暗夜中的萤火,在所有走廊上都只有点点的火光照明。

在这样的暗夜之中,一身黄色与黑色羽毛的娇小鹦哥在空中飞舞,最后停留在那名女子乎厚土。

「欢迎归来,罗莎。工作到这么晚,辛苦妳了。」

名为罗莎的鹦哥被女子轻柔地抚摸颈部,发出了「啾~~啾~~」的高兴鸣唱。接着女子拿出向日葵的种子做为奖励,罗莎享用一顿之后,便和往常一样开始发出人语。

「鹦哥吗、鹦哥吗。」

「妳是人质、妳是人质。」

「西宫殿的天空之间、西宫殿的天空之间。」

鸡哥。

人质。

天空之间。

女子从数句内容当中,过滤出必要的词句。

答案让女子的背上渗出冷汗。

「看来动作得快一点了。」

随着连身服的裙襬飘动,女子展开行动,她的动作十分安静、并且像风一般迅速。

6

西宫殿三楼陷入一片寂静。

用大理石铺成的华丽走廊上感受不到任何人烟,除了失去意识、躺在脚边的八名近卫兵之外。

玲一边拖着麻痹的身躯,一边在心里向这些士兵们道歉。

那是在转眼间发生的事。乔邦以低伏于地面的姿势行动,强壮的近卫兵们陆续昏迷,他简直是不折不扪的鬼神,在彷若枯木般的长身瘦躯中,竟然潜藏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就像乔邦所说的,虽然同样都是宫廷武术,但双方接受的却是不同层次的训练。

「走吧,快到终点了。」

玲的背部被乔邦推了一把,只得在无从反抗的状态下,以虚弱的步伐前进。

天空之间乔邦安静地推开标示如此字样的房间大门。

这个设有挑高屋顶的宽敞房间内一片漆黑,这也是居住在宫殿中的玲过去未曾造访的地点莱比奴国王舒尔-莱比奴的寝室。

在这个铺有华美地毯的房间中央,仅放有一张大床,彷佛只为睡眠而准备的单调内部装潢,如实地反映出舒尔伯麻烦的性格。

乔邦关上房门,带着玲一起接近中央的大床。

无论玲如何设法抵抗,身体都不听使唤,自己明明必须阻止眼前发生的事,明明必须阻止舒尔遭到毒手,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自己的身体却动弹不得吗。

「快、逃舒尔。」

玲勉强挤出声音,却如同蚊声般难以发挥作用。

乔邦已经站到床边,接着,他的手伸向床上的棉被。

不可以!

就在玲想要发出哀叫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从窗户内侧的窗帘后传出。

「我久候多时了,三叉羽幽灵先生。」

那是仿佛潺潺流水般的声音。

「唔!什么人!?」

一盏油灯燃起了灯火,火光中浮现出一张玲所熟悉的面孔。

此人穿着紫色的连身服,另外还穿戴着纯白的围裙与头冠,这名王家侍女装扮的女性钉若如同田野花朵般的温和仪态。

「我叫卡洛塔,幸会。另外,公主殿下,欢迎您归来。」

卡洛塔脸上露出柔和的微笑,接着便像微风般趋步接近。

为什么卡洛塔会在这里?舒尔又在哪里呢?

就连玲也没有答案。至于这个疑问,则随着乔邦掀开棉被的举动得到了解答。

「没人舒尔王在哪儿?为什么妳知道我会来这里?」

玲能察觉在乔邦体内高涨的杀气,然而卡洛塔却丝毫不以为意,平静地继续走近对方接着将手中的油灯放在床边。

从油灯内燃烧的植物性油料中,飘出了一阵玲所熟悉的气味。

「是这只鹦哥告诉我你会来这里的,因此,我已经先请舒尔陛下逃离此处。」

「什么」

不知是否受到乔邦的声音刺激,停在卡洛塔肩上的鹦哥也发出叫声。

「鹦哥吗、鹦哥吗。」

「妳是人质、妳是人质。」

「西宫殿的天空之间、西宫殿的天空之间。」

那是在宫殿地下时,乔邦所说过的部分内容。

玲惊讶地望着卡洛塔,然后

「只是我实在没想到所谓的人质,竟然会是莉朵妮公主,您能够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卡洛塔以看到孩子平安归来的慈母眼神望着玲,那是会让人得到慰藉的温暖视线。

卡洛塔究竟是什么人

「把舒尔王叫回来,否则莉朵妮公主将小命不保。」

「恕难从命。不过,我之所以在这里等你,倒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我不需要听妳废话。」

「如果你知道我和你同样部是密探集团的幸存者,还是会这么想吗?」

「什么!?」

玲和乔邦一样,都对此感到讶异。

*

玲难以相信卡洛塔所说的话,毕竟密探集团的存在,就连亚克王家都已经遗忘。在莱比奴之内,应该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才对。

卡洛塔对哑口无言的乔邦微微点头,接着像是回忆过去似地开始诉说:

「一百八十年前,我的祖先和你同样是密探集团的成员。密探集团的目的是掌握莱比奴国内的动向,当察觉有和亚克敌对的动向出现时,便从莱比奴国内将其阻止,为此,一名女性在二十六年的岁月间,都以莱比奴王家侍女的身分潜伏于宫廷内,这都是为了将莱比奴王室内的动向通报给亚克王家。那个人就是我的祖先,这份工作也代代山家族中的女性独自继承,一直到我这一代。」

「我从没听过这种事。若妳说的是真的,为何从未与吾等族人联络?」

「因为距今一百五十年前,你们密探集团内部爆发了纷争。」

「唔。」

「在那次事件之中,你们的祖先与我的祖先似乎失去了联系。我们的存在就连在密探集团中部是极秘事项,因此可能定知晓此事的人在纷争中丧生造成的。之后有一段时间,我的祖先都在莱比奴内处于孤立状态,当时虽然有将告知状况的书信透过传信鸽送回亚克,但亚克决定相信该书信是由密探集团成员所发出时,已经是将近十年之后的事了。」

这些叙述和自己知道的没有矛盾,玲只能相信卡洛塔说的都是事实。

说起来,身为玲父亲的亚克王,也是在事前就得知里欧鲁克斯前圣教皇的不稳动向,因此才会决定不让玲搭乘飞行艇,而仅骑乘。只大鸽前往天都。

送出这些情报的人,就是卡洛塔吗?

当时卡洛塔想必是像刚才一样,利用鹦哥偷听到里欧鲁克斯的谈话吧。如果宫殿内随处可见的鹦哥全都是卡洛塔放出的间谍,要做到那种事也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玲对眼前这名举上文静的女性,甚至升起一丝畏惧。

「那么」乔邦发出了难掩激动的语调。「妳就是我们的同志。和我一起携手取回这一百八十年来,都必须生存在黑暗中的族人未来吧。」

「我不是你们的同志。」

「什么?」

「我的使命是将可能对祖国亚克造成灾厄的征兆通知王家,而现在,你就是灾厄的元凶。」

「」

「但是现在还来得及,因为关于三叉羽幽灵事件的消息,我已经通知亚克王。国王发出命令密探集团的行动全部中止、并在解散后返回亚克的密函,也已经在这里了。」

卡洛塔取出一张便条纸大小的纸片,玲在上面看见令自己怀念的父亲笔迹与王家徽章。乔邦在看了那张密函之后,眼神却变得比先前更加险恶。

「开什么玩笑!凭那一张纸片,就想要吾等持续守护一百八十年的密探集团解散吗?返回亚克?为什么现在才说?如果要让吾等族人归国,为何过去都不这么做?他们知道我的双亲是多么期待那个信号吗!」

他所谓的信号,指的想必是连结亚克王家和密探集团的联络手段吧。乔邦的双亲一直都等待着在亚克与莱比奴国境一带升起的三道狼烟。

玲心想,如果信号能够在亚克王家内流传下去,密探集团旨定能得到解脱,而且,也一定不会有现在的乔邦。

一想到这里,玲的内心就感受到强烈的痛楚。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乔邦平静地将手刀置于玲的颈旁。

「我不管妳是不是密探集团的幸存者,企图妨碍吾等目的者全是敌人。废话少说,快把舒尔王带来,否则我就杀了莉朵妮公主。」

「我不准你那么做,莉朵妮公主是亚克王家的公主,她是我的君主之一,而且舒尔陛下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我明明是这样的人,他却从小就把我当成自己的妹妹一样疼爱,我绝对不会让你杀害这两个人的,就算要用我的性命作交换,我也要保护他们。」

「妳认为妳能阻止我?」

「是的。」

「靠这盏油灯当中的姬花罂粟毒吗?」

乔邦在这么说的同时,也伸脚将油灯踢破。

随着灯火熄灭,这次轮到卡洛塔惊讶得全身僵硬。

「你怎么会有」

玲也察觉到了,察觉到那盏油灯中,掺入了姬花罂粟的毒。

姬花罂粟是罂粟科的植物,从其果实中取出的乳汁含有毒性,只要闻一下,虽然不至于取人性命,却拥有让人意识模糊的麻药效果。

这些是在亚克王家宫廷武术的暗杀知识中教授的东西,因此玲才会对这种香气有印象,关于这点乔邦肯定也和自己一样。

他一定从刚才就和屏住呼吸的玲相同,采取了对应的行动。

「哼!真是太遗憾了。卡洛塔,也差不多该请妳做出抉择了,妳是要把舒尔王带来?还是要看我将莉朵妮公主杀死?如果是妳,应该能够将舒尔王骗来这里吧。」

看来也到此为止了,玲下定决心,缓缓对卡洛塔露出微笑,她打算在这里咬舌自尽。

如果卡洛塔是誓言对亚克王家效忠之人,那她最后只能为了玲将舒尔带来,即使舒尔是卡洛塔心仪的对象也一样。

玲绝对不能让事情演变到那种地步。

而舒尔也有无论如何都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玲认为只要舒尔还活着,就算天都不幸遭到破坏,应该也不会放任莱比奴受愤怒摆布朝亚克进军,所以

「莉朵妮公主!不可以!」

卡洛塔察觉玲的意图而发出惊呼,不过惊呼后紧接着传来另一名男性的声音。

「她说得对,莉朵妮公主,妳可不要在国王的寝室里做傻事。」

所有人部惊讶地转头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寻若众人的视线望去,站在房门外的人,竟然就是房间的主人舒尔王。

*

「我都听到你们的话了。」

舒尔王点燃了一盏油灯,并露出和以往一样随兴的笑容。

他穿着让人难以相信是国王的邋遢打扮,说话时也伸手摸着自己脸上的胡渣。

「舒尔陛下,您为何要回来?」

卡洛塔难得语气激动地问道。

「因为妳在深夜要我到东宫殿,让我觉得不太对劲,结果回来一看竟然是这种场面。妳还真有一套,卡洛塔,我实在想不到妳竟会是亚克王家的间谍。」

舒尔的话中并没有怒意,只是语气平淡地

「不过,我其实也隐约知道了。」

接连说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内容。

「您已经发现了?」

「妳以为我是从几岁就和妳在一起啦?在我被里欧鲁克斯前圣软皇当成傀儡的童年,妳对我来说是唯一的玩伴。和鸟儿们一样,妳对我来说也是心灵的支柱,而我也有几次机会,见到那样的妳所做的奇怪举动。」

「您既然知道,为何还放任我待在这里呢?」

「我这么做的理由,妳自己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卡洛塔似乎不明白舒尔的意思,露出不解的表情。

「妳忘了吗?妳刚才说我和莉朵妮公主,对妳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我很清楚妳所说的并非假话,也知道在前圣教皇那次事件,妳为了我做了多少努力。」

「舒尔陛下」

「卡洛塔,就算妳是亚克的人我也不在乎,但是希望妳也别忘了,妳是专属于我的王家侍女。」

听舒尔这么一说,卡洛塔双手捂着嘴巴发出哽咽,宛如从自己所背负的宿命中得到解放,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得到放松。

田野的花朵就算被雨水打湿,仍然一样娇媚。

舒尔与卡洛塔之间的羁绊,没有容许玲介入的余地,这个事实让玲感到些微的嫉妒。

「你真蠢,在这种状况下,竟然还敢不知死活地跑回来。」

乔邦瞇起头巾下的三角眼,他的态度就像是看见逃走的猎物又回来自投罗网一样,始终笑个不停。

「我也不想回来,但既然事关未婚妻与童年玩伴的性命,那我也别无选择。如果换成是你,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事吧。」

「愚蠢。你只不过是个抛弃国王立场、选择私心而忘记自身责任的人罢了。」

「你的行动就不是出自于私念吗?我记得密探集团什么的,应该是为了亚克而存在的组织吧?」

「住口!吾等一百八十年来的悲愿,岂是你能够了解的?」

「悲愿?哈哈!那不终究也只是怨恨吗?那可是不折不扣的私心呢。」

「不是!」

「我甚至可以断言,如果你换成我的立场,一定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绝对。」

见乔邦无言以对以对,舒尔竟然主动朝对方走近。

别说是近卫兵,舒尔手中就连自卫的武器都没有。

「不行,舒尔你、一定要逃走,绝不能」

「抱歉,莉朵妮公主,还有卡洛塔。这是我选择的道路,我已经不愿再像以前一样扮演虚假的自己,苟且偷生地活下去了。」

舒尔带着豪放的笑容说完后,用双眼直视着乔邦。

「我虽然是这副模样,好歹也算是一国之王。既然要将性命交给你,希望你也能拿出相对的代价。」

「你要什么代价?」

「我希望你能确保这两人的性命安全。」

见舒尔态度泰然地说道,乔邦轻笑了一声。

「你真是个有趣的男人,我实在很想看在你的份上同意你的要求。但遗憾的是,我不能放过莉朵妮公主,这个女人是我们密探集团的仇人,不过相对的,我就给天都所有居民一条生路吧。」

「给天都所有居民一条生路?」

「听清楚了,舒尔王,这座天都将会因为累积在瑞鸟气脉中的天然气,于天亮前被炸毁,尽管时间已经所剩不多,劝你还是早点让天都居民避难得好。」

「天都会被炸毁」

舒尔皱紧了眉头。天都是莱比奴的象征,得知天都即将被炸毁,就算是舒尔也不禁感到无言,但这样的反应也只出现极短的瞬间。

「哼!竟然想到要破坏天都,真是令人佩服。你既然想波及莉朵妮公主,最好也要有所觉悟,毕竟这个公主身边,可是有个不怕死的傻瓜家臣呢,你事后肯定会很凄惨吧。」

「不怕死的傻瓜家臣?」

虽然乔邦听不懂舒尔指的是谁,但玲明白舒尔说的是堤欧。

在玲麻痹的身体底部,心脏传来激烈的跳动。

没错,还有堤欧在。

那个自己前往天都时,舍命保护自己的堤欧那个自己应该要最信赖、却没能彻底信赖的他。我刚才竟然还想做出咬舌自尽的傻事,要是做了那种事,堤欧想必会很生气吧。

玲举起颤抖的手臂,伸手握住胸口的鸟笛,光是想到堤欧的事,玲的身体便涌出力量。堤欧一定能平安逃出科古,赶来帮助自己才对,他一定会守护天都的。

所以只要堤欧还没放弃,自己就绝对不能放弃。

玲在下定决心的同时,玻璃破碎的巨响也撼动了众人的鼓膜。

两只巨鸟撞破了房间的窗户,冲进了天牛之间。

是天帝艾巴隆的葛挖夏,和暴君奥塔维欧的艾斯帕达!

这两人都是被视为舒尔王匕首之国定竞鸟骑手,他们赶回来了。

「舒尔陛下,您没事吧!」

两人在开口的同时,也驱使巨鸟企图救人。

然而,乔邦的动作比他们早了一步。

乔邦用手刀击向舒尔王的颈部,他扛起昏迷的舒尔之后,将动弹不得的玲扛在另一边的肩上,旅立刻夺门奔向走廊。

「舒尔陛下!莉朵妮公主!」

卡洛塔沉痛的呼喊在乔邦身后回荡。

7

失去光亮的天都笼罩在一片喧闹之中。

天亮之前天都将会爆炸在这项消息发布的同时,也对全部居民下达了避难命令。

因为这个缘故,虽然距离日出仍有一段时间,街上却满是匆忙逃窜的居民。

只有少数民众能骑乘巨鸟逃离天都,多达十五万人的天都居民几乎都没有巨鸟,只能选择用自己的双脚、沿着天都侧壁的壁道离开,或是束手无策地等待救援。

尽管已经动员了天都警察及国军骑鸟兵团的闇夜鹰,但要将所有住民运出天都,救援的数量却缺乏到绝望的地步。

拥有一千一百年历史的莱比奴天都,正被前所未有的事态撼动。

艾巴隆骑若巨鸟飞在宫殿上空,同时看着眼下城镇的情况。

在一旁穿着花俏骑鸟服的奥塔维欧,则用中性的声音说道:

「真是的,这样子我们根本就无法出手嘛!」

奥塔维欧的视线彼端是大圣堂。那是一座与本宫殿此邻而建、豪华绚烂的巨大建筑,在大圣堂蛋型的屋顶顶部绑着一个男子。

他是莱比奴的国王舒尔-莱比奴。

国十在做为装饰的尖塔上被绳索绑住的模样,在大量油灯的照耀下,于黑夜中浮现。

而在舒尔王身边,则有两名手持利刃的男子,毫不松懈地站在一旁。

大圣堂周围还有多数应该是三叉羽幽灵同伙的巨鸟,靠着夜色牵制菩天都警察及天都近卫兵团的巨鸟。

碰到这种状况,就算是艾巴隆也难以靠近。留在天都的所有国定竞鸟骑手,也全都难掩焦躁地静观事态会如何演变。

艾巴隆紧咬着嘴唇,咒骂自己的粗心。

都怪自己轻率地被人诱出,和奥塔维欧一起离开天都。因为这样的疏怱,才让三叉羽幽灵得以侵入本宫殿,成功地绑架舒尔王。

虽然两人随后找到三叉羽幽灵,最后还是让他溜走了,并日还以舒尔王为人质固守在大圣堂。

紧接着三叉羽幽灵发出了天都将遭破坏的声明,使天都陷入空前的混乱。在演变成这样的胶着状态后,又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奥塔维欧,距离日出还有多久?」

「最多再半小时吧。既然他们说天都在日出之前就会爆炸,那应该剩下了多少时间。要冒险采取行动吗?」

「不行,还个是时候。比起这个,瑞鸟的气脉那边进行得如何了?」

「就日前来看,那里也没什么希望。因为瑞鸟气脉的存在本身一直是秘密,就算说要排出累积在那里的天然气,也没有人知道方法。」

连对我们这些国定竞鸟骑手都必须保密的瑞鸟气脉,三叉羽幽灵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些人声称自己是奉亚克国命令行动的单命军事组织,扬言要杀害莱比奴王并破坏天都,可是却没有提到他们那么做的目的。

舒尔王一旦死亡,莱比奴王家的血脉就会断绝。就现在莱比奴的国情,到时肯定为演变成内乱,军队很可能会因此失控,并举兵攻入亚克吧。

虽然他们自称是受亚克国的命令而行动,但是对小国亚克来说,这么做应该一点利益都没有才对。

「三叉羽幽灵也和失踪的莉朵妮公主在一起。奥塔维欧,这点你怎么看?」

「怎么看?那个高个子幽灵不是把公主扛在肩上吗?那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对待自国公主的态度,更何况,我实在不认为那个莉朵妮公主,会和那些想爆破天都的家伙是同伙。」

「也就是说,三叉羽幽灵说他们是奉亚克国之命行动的革命组织,那种声明是骗人的吗?」

「那还用说?」

艾巴隆也抱持着同样的想法。三叉羽幽灵肯定不是奉亚克国的命令行动,而是对亚克国怀有怨念的人,也可能是在莱比奴与亚克国相争时,能坐收渔翁之利的人。

无论事实为何,莉朵妮公主必定也在大圣堂内被对方当成人质。

一定要阻止天都遭到破坏,并救出舒尔王与莉朵妮公主。

艾巴隆明白这一点,现在却束手无策。

「对了,艾巴隆,那小子上哪儿去啦?」

「你说哪个小子?」

「就是那个眼神凶恶的矮冬瓜啊。要是他在的话,还可以不被三叉羽幽灵那边的人发现并救出舒尔陛下。」

「眼神凶恶的矮冬瓜啊」

对了,还留有这张王牌。

虽然听说在近一个月前,那家伙为了寻找莉朵妮公主而一起行踪不明,但既然莉朵妮公主出现在这里,说不定他也

艾巴隆专心朝天空四处观看。现在天色仍笼罩在一片黑暗中,不过在乌云之间,已经可瞥见微弱的星光。

在群星之中,说不定还存有渺小的希望。

艾巴隆下定决心。

决定将一切都赌在那个希望上。

「奥塔维欧,集合所有国定竞鸟骑手,要所有人做好随时都能出动解救舒尔王的准备。」

「没问题。」

8

堤欧将布莉莎载在自己身后,和缪维尔一起在天都宫殿的止上方飞行。

眼下的天都并没有以往明亮,看起来宛如是一团漆黑的岩块,轮廓融入溪谷当中。

这是他们逃离科古后的第四天了。

虽然去程花费了五天,但回程的时间却缩短了一天,理由是在暴风谷上空与他们会合的里贝尔达拉。

他们让里贝尔达拉飞在前方减低风阻,这样不仅能够让缪维尔保留体力,也缩短了回程的时间,世界最快巨鸟的称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在长途跋涉后筋疲力尽的里贝尔达拉,则在日落之前先飞到其它溪谷中休息。

现在,堤欧等人才刚抵达天都上空。

「虽然暗得看不清楚,但天都的居民似乎正急着逃跑,而且刚才路上见到的骑鸟士,也提到天都即将发生气爆之类的灾难。看来妳老哥这次把事情闹大了。」

堤欧察觉身后的布莉莎消沉了下去,她大概是因为自己身为三叉羽幽灵的妹妹,所以感到羞愧吧。

「也罢,反正天都警察和近卫兵团都摆出了这么大的排场,那边就交给他们吧。现在的问题是玲。」

在这片混乱当中,要找出玲的所在实在困难,不过堤欧就先前观察的结果,已经大致掌握了状况。

在建于本宫殿旁的大圣堂上空,有看似密探集团的巨鸟群在飞行。

大批天都警察及各个部队的巨鸟,都围绕在周围。

最重要的是,在人圣堂顶端的尖塔上,绑若一名堤欧熟悉的男子。

堤欧不会认错,那名男子就是莱比奴国的最高权力者舒尔-莱比奴国王。由于舒尔王像是被刻意突显般地置于油灯的照明中,因此视力良好的堤欧能清楚认出他的面孔。

「看来妳老哥把国王当成人质,固守在大圣堂内了。大概是潜入宫殿时还好,但中途却被发现而丧失了退路吧。没想到他还挺粗心的,要是天都崩坏,他们自己也得升天啦。」

『先别管那些了,动作快!要爆炸了、要爆炸了!』

布莉莎在堤欧背上这么写道。尽管对堤欧而旨,对方是可恨的三叉羽幽灵,但对布莉莎来说,那人却是自己唯一的哥哥,堤欧也能体会她焦急的心情。

在返回天都的路上,堤欧和布莉莎聊了许多事。

也因此消除了堤欧对布莉莎所抱持的种种疑虑。

若是撷取对话小的重点,大致是这样:

「布莉莎,妳也怨恨背叛密探集团的亚克和玲吗?」

『如果说不恨,那是骗人的。因为爸爸跟妈妈一直梦想着有天能返回亚克,最后却抱着那样的期盼死在阴暗的科古中。可是哥哥想做的事是否定对的,却让我感到很迷惘,我不知道把莱比奴的人也卷进对亚克的复仇之中好不好。』

「那么,妳又为什么要来天都?」

『因为头目要我这么做。他要我和哥哥一起前往天都,并用自己的眼睛确认。头目说如果到时我觉得哥哥错了,就要阻止他,所以我才硬是跟了过来。哥哥在天都要绑架贵族时,都会让艾洛载我飞到空中,要我等他回来。』

「艾洛?」

『就是哥哥那只大刀燕的名字。哥哥带艾洛去绑架第五名贵族时,有两个骑着巨鸟的人从后面追了上来,是两个飞得很快的人。后来哥哥决定不再逃跑,要停下来战斗,所以让我从巨鸟上下来,那名贵族因为被绑在骑座上,所以才没时间放他下来。』

「原来如此。结果艾巴隆先生和奥塔维欧被他击坠,而葛拉夏就这样落在妳头上吗?」

『是的。』

「结果妳被人送到天都宫廷医院、在那里醒来,会说自己失去记忆,是临时想到的吗?」

『嗯。因为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宫殿内,我以为自己被人抓住』

「那么,为什么妳不立刻逃跑?当时大家都以为妳是三叉羽幽灵的被害者,如果妳想逃走的话,应该有办法逃走才对吧?」

「这也许是不好机会,我当时是这样想的。因为哥哥说过他要找出藏在天都某处的瑞鸟气脉,所以我想在宫殿里可能就会找到。』

「后来我和玲他们就出现了吧。」

『对。只是我当时没想到玲竟然会是亚克的公主,而凡玲还带我去了我们在找的瑞鸟气脉,还见到那个叫做胡格的人,所以当哥哥到医院救我时,我就把记着这些事情的纸条交给了他。』

「当时妳没有想要逃走吗?妳哥来了,瑞鸟的气脉也找到了,应该不需要再留在宫廷医院了吧?」

『当时我希望能再多调查一点,而且我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希望能再待在那个地方一阵子。可是,当玲和哥哥交手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发现玲可能是莉朵妮公主,因为玲的踢腿和哥哥的一样,那是只有我族的同伴,以及亚克王室的人才会的踢技。』

「什么!?怪不得玲踢人会那么厉害」

『所以,我想多知道一些有关玲的事情。哥哥说莉朵妮公主是族人的仇人,可是,玲不但为我做料理,还不借舍弃性命也不让我被哥哥带走,这样的人真的是我们的仇人吗?。我无法们信那种说法,但是我也想过,那说不定只是表面功夫,玲说不定是个很可恶的人,她是抛弃我们的亚克王家中的公主,所以说不定都是骗人的,我只是想确认这一点。』

「那么,结果呢?」

『玲是不好人,她是很好的人。所以到了科古村,我决定瞒着大家玲就是莉朵妮公主的事,并且在远处一直观察着玲,因为我想如果玲是坏人,。定会在某些地方露出马脚。可是,玲每天都和大家一起务农,而且还很开心的样子,务农明明很辛苦,而且也不是公主该做的工作。玲已经知道我们村子是密探集团的村子了吧?她应该明白要是身分被发现,可能会被付里所有人杀死吧?可是她却不打算逃跑,所以』

「所以怎样?」

『我认为说亚克王家所有人都是仇人的哥哥错了。我觉得既然行像玲这样的人,一定可以把话说清楚。所以堤欧,我想要阻止哥哥,也想要救玲,带我一起去他们两人那里。』

堤欧明白布莉莎是认真的,这丫头没有说谎,光看她的眼睛就能明白。

因此,堤欧决定带她一起来天都。

如果是现在的布莉莎,说不定真的能够阻止乔邦、说不定能够阻止天都遭到破坏,而她也可能成为救出玲的关键。

玲。

堤欧看着眼下的情况,确认了大圣堂的位置。

玲肯走在那里吧,她肯定在乔邦手中,正等待自己去救她。

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好犹豫的,眼前的敌人根本不是问题。

只需要像以前载着玲的时候一样,全力朝目的地直线下降用我擅长的垂直俯冲。

「准备好了吗?布莉莎。」

『嗯。』

「妳可别因为速度太快而吓昏喔。」

『才不会呢。』

「还有,这次别擅自用钟摆骑法喔。」

『收到。』

堤欧点了点头,接着用手在缪维尔背上轻拍了两下。

「啾、啾!」

听缪维尔发出充满干劲的声音,堤欧也跟着拉紧缰绳。

*

利用自由落体的极限速度,实行垂直下降的危险技巧垂直俯冲。

一旦完成加速,直到最后都没人能够追上,同时也是只要时机稍有差错,自己就会撞上大地的赌命飞行。

这原本就是十分危险的飞行方式,更不要提在黑暗中施展垂直俯冲,这根本是一项前所未闻的挑战,即使如此,堤欧心中仍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他在心中发誓,一定能把玲救出来。

所以自己绝对不会失败。

我不会死在这种地方。

最重要的是,自己有值得信赖的伙伴。

那个伙伴缪维尔,已经将翅膀收合在身旁。

他们早已突破了飞行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

之后只需任凭重力摆布,直线朝目的地下降。

从正面吹来的强风仿佛是一道墙壁。

不断增加的压力朝自己袭来。

堤欧将身体贴在骑座上减轻压力,一路划破空气朝目标落下。

破空之声已经接近爆破音。

鼓膜也在刺痛中不断震动。

这是个充满强烈风压与巨响的世界。

在这样的世界中,堤欧眼中只有那座逼近的大圣堂。

只有在蛋型屋顶上,所燃起的一盏微弱灯火。

只有应该在那盏灯火之下,自己必须保护的对象。

玲,我来了!

*

在大圣堂的屋顶上。

舒尔被绑在需要两人才能环抱的装饰用尖塔上,他闭着双眼,专注聆听着周围的声音。在此同时,他也将笼罩天都的喧嚣深深刻划在心中。

「你在做什么?」

一旁的男子用利刃对着舒尔说道。此人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仿佛在告诉舒尔,我随时都能杀死你。

因此,无论是天都警察、近卫兵团,还是被誉为舒尔匕首的国定竞鸟骑手们,通通无法靠近。

他们只能骑着巨鸟在大圣堂周围盘旋,寻找救出国王的机会。

敌方的鸟似乎潜藏在夜色之中,先前不知已经有多少名骑着闇夜鹰的近卫兵凰轻率接近,结果却惨遭对方击坠。

这是彻底的胶着状态,但是掌握主导权的,却是人数仅有十几人的对手。

舒尔王看着手持利刃的男子,轻轻笑了一声。

「就快日出了,你们再不快走,不伯会和天都一起炸个粉碎吗?」

「你用不着担心,在爆炸之前,我们就会重新潜入黑暗。」

见男子充满自信地说道,舒尔点头说了声「原来如此」。

如果能利用喧闹与黑暗确实办得到,不过

「你们真的能办到吗?」

「什么意思?」

「我们这里还留有王牌喔。」

「什么王牌?」

男子仍用刀抵着舒尔,同时确认了四周的状况。

接着男子的牙齿从嘴角露出,他冷笑着说道:

「很遗憾,我们是不会中计的,凭莱比奴的骑鸟兵,根本不是我们密探集团的对手。」

男子似乎因为确信自己的胜利,而放松了戒心。

这大概也代表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不知不觉间,覆盖天空的云层已经转薄,从云缝间已能窥见闪烁的群星。

察觉在群星中有其它东西的舒尔,瞇起了自己的眼睛。

「来了吗」

就在舒尔话刚出口的下一刻,视野便被一个巨大的鸟影占据。

*

缪维尔的翅膀抓住风势,瞬间抵销落下的速度。

其余没能抵销的速度,则全靠牠粗壮的双腿承受。

在伴随强烈的冲击落在大圣堂屋顶之后,缪维尔在黑暗中发出激动的咆哮。

「啾噜噜噜噜噜噜!」

手持利刃的两名男子根本来不及采取任何行动,就被缪维尔的翅膀撞开。

如同字面一般,是在转眼间发生的事。

「你太慢啰,堤欧。你到底搞什么鬼?」

听见舒尔说出不像被绑在尖塔上的人会说出的高调语句,堤欧不由得苦笑。

「我只是被一点事绊住了。国王,您能平安是最好不过啦,但我还有急事,所以后面的事就交给其它人处理吧。玲不对,莉朵妮公主在这下面吗?」

「哼!比起我,你还比较担心莉朵妮公主吗?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也是莱比奴的国王。

「所以我不是先来救您了吗?」

「你还真敢说,根本只是顺便的。」

绑住舒尔的绳索被缪维尔用嘴巴解开,他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臂一边笑着说道。

接着他露出严肃的表情注视着堤欧。

「拜托你了,堤欧,请你保护莉朵妮公主。」

就算你不说,我也打算这么做。

堤欧用力点了点头,接着准备拉扯缰绳。

大概就是在这时出现了空隙。

「唔!」

当堤欧察觉侧面传来振翅声时,锐利的钩爪已经逼近眼前。

那是密探集团在周围戒备的巨鸟。

躲不开!

堤欧缩起身子,但那只巨鸟的身体,却突然被击落到一片漆黑的下方。

怎么回事?

堤欧走神一看,才察觉头上多了两只巨鸟的身影。

是两只拥有强壮躯体的大型猛禽葛拉夏与艾斯帕达。

「艾巴隆先生!还有奥塔维欧」

「所以我就说嘛,你为什么都不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上『先生』呀!」

奥塔维欧在竖着大拇指的艾巴隆旁边,挥着拳头抱怨。

那也仅止于一时,奥塔维欧接着露出他带有粗犷美感的笑容,还罕见地称赞堤欧「干得不错嘛」。

在不知不觉间,大圣堂周边已经展开了一场巨鸟与巨鸟的激烈空战。

艾巴隆趁着激斗的空档,将一只木叶枭交给堤欧。

「这家伙是?」

「我们必须将舒尔陛下带到安全的地方,这个就当作是我们曾经怀疑你的赔礼。大圣堂内部虽然一片黑暗,但木叶枭面朝的方向就是敌人的所在。」

「喔?这还真好用,我就不客气地收下啦。」

堤欧接过那只木叶枭,重新下令缪维尔振翅起飞。

目标是大圣堂内部飞往玲的身边。

9

位于大圣堂内部的第一礼拜堂,是个拥有蛋型天花板的巨大圣域。

在这个不仅是一般市民,就连贵族都不被允许自由进出的场所中,只有油灯的微弱灯光在其中摇曳。玲坐在玄武岩地板上,她的影子也随着灯火而晃动。

此刻,玲的身体已渐渐恢复行动,她逐一活动手指,确认了这个事实,不过手脚仍使不出力气。

在两只手腕都被绑在身后的状态下,想逃出这里十分困难。

自己被人从本宫殿的天空之间运到这里,已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

这段时间玲所见到的敌人,包含乔邦在内共有四人,不过现在除了乔邦之外,仅有一人正看守着出入口的位置。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鸟和八只大小可停放于掌上的角鸮在一旁安静地休息。

那只巨鸟是被乔邦称为艾洛的大刀燕,牠拥有深蓝色的纤细流线型身躯,并拥有两道分叉的细长尾羽,其鸟喙及脚趾上配戴的金属武器,让牠散发着有别于一般巨鸟的肃杀气息。

「你们把舒尔带去哪儿了?」

玲小声地向站在一旁的乔邦发问。

听玲这么一问,乔邦藏在灰色头巾下的双眼,透露出些微的讶异。

「妳已经能发出这种程度的声音了?真不愧是亚克王家之女。或许该说,真不愧是修习过宫廷武术的人吧。不过妳用不着担心,舒尔王就在这座大圣堂上方,我还让他以人质的身分活着,不过他的命也活不了多久。」

乔邦说到这里,将视线落在脚边的一只大型沙漏上。

「你从刚才就一直注意着那个沙漏。那个、是什么?」

「这是告知天都终焉的沙漏。常这里面的沙全部落下时,也就是天都崩坏的时候。」

沙漏里的沙几乎都已落下,这也意味表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乔邦,现在还不迟,停止这种行为。我认为亚克王家对你们犯下的罪确实不能原谅,你们会怨恨,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就算破坏天都,让莱比奴与亚克爆发战争,也不能让密探集团的人得到补偿,只会让你们和亚克王家背负同样的罪,那并不好。」

「和亚克王家同样的罪是吗。也许真的是那样吧,但对于那种结果,我们早已有所觉悟。最重要的是,现在就算是我们,也已经无法阻止天都崩坏了。」

「连你们都无法阻止?」

「没错。妳应该还记得在瑞鸟的气脉那里看到的鸟笼吧?笼上也装了同样的沙漏,当沙粒随着时间掉完后就会自动点火。现在瑞鸟的气脉内早已允满瓦斯,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到那里了。」

拯救天都的手段已经全部消失了吗

但是,不可能这样就结束的,直到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都不能放弃。

「那么,至少放过舒尔,尽可能减轻罪孽。」

「妳也差不多该放弃了。无论是天都还是舒尔王,都已经没救了,就连妳的性命到时也会一起结束吧。」

「我不放弃,我绝对不放弃。因为我重要的人,他直到最后都不会放弃。」

「妳重要的人?」

「没错。那个人一定会赶来这里,阻止你们想犯下的罪。」

「我记得舒尔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妳有个不怕死的家臣。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你也见过他。在天都宫廷医院,骑着姬笠鶫的骑鸟士。」

乔邦瞇起眼睛搜寻自己的记忆,接着冷笑了一声。

「我记得他,他是当时和我交手的三人之一。愚蠢,我还以为你们在说多么厉害的角色,没想到居然是那个没多大本事的小子。」

「你只是不了解堤欧。等你见到他,一定会后悔。」

「这种梦话已经够了。」

乔邦仿佛已经对此话题失去兴致而撇过头去。

在这个时候,先前一名一直保持沉默的男子走到乔邦身后说道:

「乔邦先生,时间差不多了。」

乔邦点了个头,然后转头注视着玲,露出彷佛是猛禽玩弄猎物时露出的目光。

「莉朵妮公主,原本我应该要在这里送妳上路,但看在妳这么不懂得放弃的份上,我就让妳活久一点吧,我要妳亲眼目睹天都崩坏的景象、了解亚克王家的罪孽有多么深重之后,再送妳上路。」

乔邦伸出那如枯枝般的手臂抓住玲的肩膀,就算到了这一刻,玲还是没有放弃。

玲怀抱着希望仰望上方,出现在视线中的是画在大圣堂的高耸壁面上、里比特教的唯一神。里比特图样。

玲对着那个图样,在心中许下深沉而强烈的心愿。

堤欧,快点赶来,快呀

彩绘玻璃碎裂四散,巨鸟就在这时冲入圣堂。

在第一礼拜堂之中,一只巨鸟伸展着双翼,在牠的左翼上有着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清楚看到的黑色十字图样。

那是玲绝对不会忘记的巨鸟象征,也是自己重要之人亲爱的强力伙伴。

「啾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巨鸟落在玄武岩地板上的同时,发出了激烈的咆哮。

「堤欧!缪维尔!」

忍不住如此放声大喊的玲耳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玲!让妳久等了,我立刻去救妳,等着吧!」

玲明白这些话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无论是任何时候,堤欧都会赶来帮助自己。

因此玲坚定地点了头。

「嗯!」

10

当伊斯卡与拉拉返回时,迎接他们的是胡格的讽刺。

「你们这对美型情侣总算回来了吗?你们该不会在这么忙的时候还跑去亲热吧?」

胡格用满是尘土的面孔对着他们说道,并且露出他那排黄色的牙齿及坏心眼的笑容见拉拉对胡格吐着舌头,伊斯卡也苦笑了一下,接着翻下帕乌的骑座。

「不好意思,毕竟那个地方不入好找,所以浪费了不少时间。」

「那么,你们有确实把通往地了通路的大门打开吗?」

「有的。」伊斯卡如此点头响应后,胡格总算露出满意的表情。

两人将胡格从洞穴中救出,已经是昨天晚上的喜。当他们为了阻止天都崩坏而返回城镇的时候,天都早已因为四处逃窜的人群而陷入异常的混乱。

他们在混乱中得到的情报,是天都将会在日出前崩坏,以及三叉羽幽灵抓了舒尔王做为人质、固守在大圣堂,另外他们还听到失踪的玲也在其中的传言。

为了救出舒尔王,天都警察、近卫兵团,还有国定竞鸟骑手已经展开行动。

因此他们决定将此事交给那些人去处理,伊斯卡等人则为了自己非做不可的工作在奔走。那个上作,就是防止天都遭到爆破。

身为洞穴警卫的胡格将做法告诉他们:

「现在,瑞鸟的气脉无论是入口或出口都被堵塞,呈现密封状态。那些人说过要让里头充满瓦斯,并透过沙漏上的点火装置自动引发爆炸。」

「也就是说,只要能设法解决那个装置,就能阻止爆破了吧?」

「那是不可能的,瑞鸟的气脉已经充满瓦斯了,要是进到里面,肯定会中毒死亡。」

「原来如此」

就在伊斯卡思考是否有其它办法的时候,胡格这么说道:

「虽然得赌一赌运气,但还有一个办法,用那个方法,可以将瓦斯从瑞鸟的气脉中排掉。」

「可是,既然入口和出口都被堵住」

「打开就好啦。」

胡格边说边带他们来到的地方就是这里呈巨大圆柱状的天部最下层,也就是天都的地基部分。在位于断崖之下的壁面上,横躺着一座令人联想到大树树根的长形岩山,胡格指着那座岩山,称其为『瑞鸟的尾巴』。

「这条瑞鸟的尾巴,是从底部通往瑞鸟气脉的入口。在这座看似尾巴的岩石中,有通往瑞鸟气脉的洞穴,而且从外面看不太出来。一千一百年前的初代莱比奴王,就是利用这个洞穴才得以抵达瑞鸟的气脉。三叉羽幽灵那些人一定也是从这里侵入瑞鸟的气脉、前往宫殿,证据就是瑞鸟尾巴的入口从内侧被人破坏了。」

正如胡格所说,树根状岩山的末端已经开始崩塌,照这个情况来看已经进不去了。

「瑞鸟的尾巴平常就是封闭的,除了为了隐藏它的存在之外,也是为了阻挡空气流通,因为受到天都内部的气压差影响,有时会一口气有大量空气灌进去,所以非得封起来不可。」

「原来如此,胡格先生想说的事我大概明白了。也就是说,我们要在这条瑞鸟尾巴的外壁上开洞,让空气流进瑞鸟的气脉里吧?」

「没错。天都厚实的外壁虽然没办法挖开,不过如果是这条尾巴的外壁,厚度最多也只有中型巨鸟身长的程度,应该多少会有办法。」

这的确不是不可能,然而还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也被拉拉紧接着提出。

「可是,就算有空气的入口,只要没有出口的话,瓦斯不就排不出去了吗?」

「出口就在你们也知道的地方。」

听胡格这么一说,伊斯卡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了,您是指宫廷下的地下通道吧。那座通道是天都遭外敌攻击时,让王室成员逃出宫殿而准备的,因此打通了所有宫廷内的建筑,只要将宫廷内通往地下通道的门打开,瓦斯就能从那里排出来了。」

「就是这样。地下通道与瑞鸟的气脉之间的门,一定已经被三叉羽幽灵打开了,因为那家伙想要将宫廷爆破。你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去宫廷内,将所有建筑通往地下通道的门通通打开。」

胡格说到这里,将一张已经折迭起来且破烂不堪的纸交给他们,那是一张宫廷地下通道的详细地图。

「我要待在这里,在瑞鸟尾巴的岩盘上开出风洞。这容易得很,天都里还留有一、两只大啄岩鸟呢。」

大啄岩鸟是属于大啄木鸟科的中型巨鸟,土要是为了挖掘洞穴而在莱比奴被普遍饲养。胡格真不愧是洞穴警卫,这确实是个不错的点子。

「我明白了,那么我们就先去宫廷。」

「交给你们了。拿这些光苔去当照明,还有,要小心三叉羽幽灵那些人。」

伊斯卡点了个头,便和拉拉一起朝宫廷内的建筑飞去。

天都宫廷内共计有二十一座建筑物,其中除了被三叉羽幽灵等人占据的大圣堂之外,他们走遍了其它所有建筑,将地下通道的入口打通。

两人返回的时刻,夜晚也已经过去,到了接近日出的时刻。

胡格带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三只大啄岩鸟,并骑在其中一只大啄岩鸟的背上指挥着三只巨鸟,在相当于瑞鸟尾巴根部的外壁开洞。

随着大啄岩鸟的鸟喙将疑灰岩陆续挖去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黑暗中也响起剧烈的撞击声。

即使是这样,岩盘上还是没有开出风洞,虽然现在已经挖出一个足以放入整只大啄岩鸟的大洞,仍旧没能挖通瑞鸟的尾巴。

「可恶!还没吗还没挖通吗!」

伊斯卡能看出胡格十分拼命,虽然家人被三叉羽幽灵当成人冒一,但他仍无法原谅自己忘记身为洞穴警卫的立场、将瑞鸟气脉的事情告诉对方的事。

因此胡格身为守护瑞鸟气脉的洞穴警卫,无论如何都想要守住天都。

伊斯卡这时也骑上了一只背上无人的大啄岩鸟,拉拉对着伊斯卡的背影担心地说道:

「伊斯卡,你的左手不是还没好吗?」

「已经没问题了,况且现在也不是抱怨手痛的时候。」

伊斯卡举起被木板固定的手臂微笑着说道。

虽然拉拉仍是一脸担心,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回了句「说得也是」,接着跨坐上另一只大啄岩鸟。

三只大啄岩鸟接连不断地挖凿岩石。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回荡在天都中的破碎声中,充斥着浓浓的绝望。

11

堤欧撞破彩绘玻璃冲入大圣堂,他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止下方的男子陷入沉默。

「啾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缪维尔高声鸣叫,同时将那名男子踢飞。

遗憾的是,对方似乎不是三叉羽幽灵。

「堤欧!缪维尔!」

传来令堤欧怀念的声音,堤欧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了自己要保护的少女。

「玲上让妳久等了,我立刻去救妳,等着吧!」

「嗯!」

玲虽然瘫坐在地板上,但从她响应的样子来看,似乎平安无事。

太好了。堤欧打从心里感到高兴。

堤欧松了一口气之后,瞪着站在玲身旁那名高瘦的男子。

我绝对不会认错,他就是自己在天都宫廷医院屋顶上见过的那个男人。

他是三叉羽幽灵、布莉莎的哥哥乔邦。

「乔邦!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在堤欧用力拉扯缰绳的同时,缪维尔也奋力拍动翅膀。

堤欧趁着乔邦因强风而让步的空档,让缪维尔朝对方冲去。

缪维尔接着施展了擅长的踢腿。

但那一脚却被乔邦在千钧一发之际拉开距离、闪了过去。

「可恶!这只巨鸟」

真不愧是密探集团,在体术方面也非比寻常。

当缪维尔为这次突袭失败感到惋惜时,玲也撑着虚弱的身子,在缪维尔身旁站了起来。

「妳没事吧?玲,那家伙对妳做了什么吗?」

「只是使不出力气,很快就会好。比起这个」

玲注视着堤欧,脸上浮现柔和的微笑。

「我相信你一定会来救我。谢谢你,堤欧。」

堤欧望着那对翠绿色的双眼,觉得自己彷佛整个人都被吸了进去。

堤欧感到心跳加速,脸颊也开始发烫。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堤欧连忙移开视线。

「那、那种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怎么可能丢下妳不管嘛!」

「嗯。」

见玲莫名地坦率,更让堤欧慌了于脚,双眼也越来越不敢和对方相对。

但是,堤欧也因此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的心,现在感到无比充实的这个事实。

我果然是为了玲而飞翔的。

这已经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突然间,玲突然像是虚脱般,摇晃得仿佛随时都会倒在地上,尽管堤欧连忙伸出手,但是却没能赶上,最后还是布莉莎迅速跳下骑座、抱住了玲的身体。

「谢谢妳,布莉莎。」

布莉莎用笑容响应玲的道谢,接着她看着乔邦用力摇头。

布莉莎的态度似乎是在非难着乔邦的行为。

直到这一刻,始终用恐怖的眼神瞪着他们的乔邦才首次出现动摇。

「布莉莎妳应该已经回到了科古才对,为什么会和那小子在一起?。」

难以置信乔邦表示出这样的态度。

「布莉莎发现你的想法错了,所以是来阻止你的。没错吧?布莉莎。」

听堤欧这么一说,布莉莎用力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指着乔邦又摇了摇头。

「她是在说,哥哥,你做错了喔。」

乔邦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堤欧如追击般地继续说道:

「投降吧,乔邦。舒尔王已经被我救了,相信你在外面的那些同伴也很快都会被抓,你已经孤立无援了,就算你是密探集团的人也不会有胜算。」

「我的同伴们都」

「没错。所以劝你放了玲,停止爆破天都的行动吧。而且投降的话,你的罪也会减轻,不要再让你的妹妹伤心了。」

在乔邦回答之前,中间隔了一段沉默,堤欧原本以为乔邦已被说服,但似乎不是这样。

只见乔邦带着残酷的笑容说道:

「已经连我都无法阻止天都的崩坏了,因为当沙漏的沙粒全部掉落时,天都就会自动爆炸。」

「你说什么!?」

这次轮到堤欧感到惊讶,因为一旁沙漏里的沙已所剩无几。

要是现在发生爆炸,在场的所行人都难逃一死。

「既然这样,也只能尽快离开这里了。我带着玲和布莉莎离开,你也快点带着被打昏的同外逃走吧。」

然而

「我拒绝。」

「为什么?你想死吗!?」

「我们早有一死的觉悟,束手就擒只会让密探集团蒙羞,干脆地和天都同归于尽倒也不错,而且还能拖你们一起上路。」

「你的意思是,你连妹妹都要牺牲吗?」

「那家伙是背叛者,已经不算是我的妹妹了。」

堤欧对乔邦这句话感到很震惊,也感受到布莉莎的身体正在颤抖,因为她被自己唯一的哥哥当成背叛者,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当然。

「乔邦你这个混蛋」

「你叫堤欧是吧?虽然我不知道理由,但无论是莉朵妮公主还是舒尔王,都把你说得像是特别的存在,他们都相信你一定会挡在我的面前。」

「玲还有舒尔王也?」

这件事让堤欧颇为意外。

「正如他们所言,你确实到这里来了,不过我还是无法接受,我实在不认为你是多杰出的骑鸟士。」

「少啰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只有一件事。如果你真如他们所说的那么特别,就凭本事从这里、从我和艾洛的手中逃出去吧。」

乔邦在话说完后踢翻了脚边的油灯,翻身跃上大刀燕。

*

大圣堂第一礼拜堂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在这个墙上满是宗教绘画的场所中,有充足的空间容许中型巨鸟在空中盘旋。

堤欧能听见撕裂空气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咻!

咻!

是大刀燕的飞行声。对手左来右往地改变方向,纵横无阻地在空中来回穿梭。

好快。速度比起自己在科古交手过的大卫明显快上一截,而且从声音来判断,对手变换方向的角度也更锐利,想必是钟摆骑法与大刀燕本身能力的相乘效果吧。

对方不是能够从正面取胜的对手,但是堤欧也没有时间逃跑。

如果不快点行动,天都就会崩坏。乔邦为了不让玲逃走而牵制着自己的行动,因此想要逃离这里,就必须先打倒乔邦。

堤欧拉扯缰绳,让缪维尔在黑暗中起飞,角鸮的叫声也像环绕礼拜堂般在四处响起。

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以乔邦为首的密探集团,果然是藉助角鸮的叫声来利用黑暗。

他大概能透过那些声音得知空间的大小与敌人的位置,一旦堤欧靠近,墙壁边的角鸮就会明显改变叫声,遗憾的是,堤欧无法理解那些细微变化所代表的意义。

因此堤欧只能让缪维尔缓缓沿着礼拜堂周边飞行,这是为了用自己的身体去记住这座礼拜堂的宽度。

艾巴隆所赠于的木叶枭停在骑座上,牠的脚上缠着脚环,堤欧之所以能够闪过乔邦个时发动的攻击,就是靠吾这只小型猫头鹰所面对的方向,得以掌握对手的位置。

「哦?没想到你竟然能一再闪过艾洛的攻击。」

黑暗中响起了乔邦嘶哑的声音。

「但光凭那点本事,无论撑多久都无法胜过我的。」

他说得对。利用木叶枭的飞行最多只能用来闪避攻击,堤欧没有反击的机会,而且天都崩坏的时间也正逐步逼近。

「可恶!这样下去只是挨打而已。缪维尔,我们差不多该主动出击了。」

「啾噜!」

缪维尔的叫声充满干劲,牠还记得自己曾经被眼前的对手击败过。

有借必有还!缪维尔全身散发出这样的意念。

「很好,我们上!。」

缪维尔开始奋力振翅,冲向礼拜堂的中央。

堤欧也迅速施展出钟摆骑法,将上半身悬空,缪维尔的飞行方向也随之转变为锐角。

堤欧已经掌握了礼拜堂的宽度,虽然周围一片昏暗,但堤欧的飞行没有任何保留。

况且就算堤欧想要有所保留,缪维尔也不可能同意。

「你是在哪里学会钟摆骑法的!?」

面对乔邦难以辨认方向的声音,堤欧操控着缰绳响应:

「在科古。我和大卫每天都过招,托他的幅,我已经超越他了。」

「你说你超越大卫」

乔邦话只说到一半,便低吟了一声。

「原来如此,我已经很清楚舒尔王和莉朵妮公主为何会那么说了。既然这样,我就全力以赴吧!」

乔邦放完话后,气息立刻消失在黑暗当中。

礼拜堂内只回响着咻咻的破空声。

此刻,声音变得比先前更加激烈。

仿佛雷电般的飞行,从右侧或头上朝堤欧袭来。

在堤欧持续闪避的过程中,也被迫采取极端的钟摆骑法。

也就是说,堤欧必须让上半身像是被东西弹开一般,在骑座上移动。

大刀燕是靠着两道分叉的尾羽,来实行锐角的转向。

没有那种尾羽的缪维尔想要与其对抗,唯一的方法,就是骑鸟士的动作得更大。

随着堤欧身体剧烈的动作,缪维尔转向的角度也变得更加锐利。

每次的方向变化,都让堤欧的肉体承受着数倍重力的负荷。

「唔!这家伙」

堤欧记得大卫说过,乔邦为了要骑乘大刀燕,决定将自己的体重减到极限。堤欧现在用自己的肉体,深切体会到了那些话的意义。

体重越重的人,所要承受的负荷就会越强烈,人类的肉体肯定无法承受那样的负荷。

但幸运的是,自己的体重并不算重,这是堤欧有生以来对自己身材矮小感到庆幸。

随着速度的提升,缪维尔的翅膀数度和大刀燕的翅膀在空中擦过。

这样下去别说闪避,迟早会发生双方碰撞的意外。

而且因为剧烈的钟摆骑法所造成的强烈负荷,堤欧开始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沉重。

「唔!」

到了这个时候,堤欧才发现自己中计了。乔邦一定也是看准了这一点、知道自己的体力一定无法持续,才刻意不频繁发动攻击。

「怎么了?速度慢了不少嘛!」

在这道声音出现的同时,钩爪也从堤欧头上落下。

要不是堤欧连忙压低身子,脑袋可能已经被捏碎。

「真险」

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杀掉,必须想想办法。

如果光比飞行技术,自己不是乔邦的对手,既然如此,就必须靠飞行之外的部分取胜。

呼呼呼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配合着堤欧的飞行,角鸮的声音也变得激烈。

乔邦就是靠着这些声音,来判断空间与敌人的位置。

既然这样,是不是能够在这些角鸮的叫声中动点手脚呢?

堤欧很快就想到办法了。别忘了那家伙吓跑小鸟的本事相当于天才的水平,而且用来实行的道具她也带在身上。

「玲!把鸟笛拿出来,用那个和角鸮交朋友!」

「咦?堤欧,为什么要这么做?」

「别管那么多!算我求妳好了!妳再不快一点我就惨啦!」

堤欧对眼底下的黑暗生气地大叫。过不了多久,那个声音就出现了。

呼啾啾呼啾呼啾。

噗波波啾啾。

呼波波波波、噗啾啾噗

个出堤欧所料,从『用来和鸟交朋友』的道具中,发出了莫名其妙的声音。

这已经不能叫鸟笛,而该叫驱鸟笛才对。

「干得好!玲!和我预期的一样!」

「那个、是什么意思?声音好怪,都是身体不听使唤的关系。」

是这样吗?但不管怎么说,那些声首确实让角鸮的叫声产生混乱。

呼呼、噗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伴随着惊讶,角鸮也发出了威吓外敌的声音。

同一时间,在堤欧身边穿梭响起的破空声也失去了先前的锐利,木叶枭头部的动作也比先前缓慢,最重要的是,乔邦的飞行变迟钝了。

成功了!

堤欧一边持续飞行,一边等待木叶枭面朝上前方停下的机会,那代表乔邦正平行飞在自己的前方。

尽管堤欧无法得知两者是在靠近还是拉远,但只要保持平行飞行,就有机会逮到对方。

礼拜堂内持续响苦难以想象是鸟个发出的诡异音色。

这时,木叶枭的脑袋突然面朝前方一动也不动。

「来了!」

枉这一瞬间,堤欧要缪维尔全力朝前方突进。

缪维尔在全速飞行的同时,也将钩爪朝前方伸出。

啪!

当明确的反应透过缰绳传到堤欧手中时,也传来了乔邦充满焦躁的声音。

「怎么可能!?」

「叽、叽!」

巨鸟传来哀号。堤欧随后看见对手在眼下着地的模样,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是我们赢了,缪维尔。」

「啾~~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就连宣示胜利的缪维尔,也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12

「挖开了!洞挖开了!」

就在拉拉大声喊叫之后,瑞鸟的尾巴随即有一大片外壁向内侧崩塌。

那个位置同时也有大量空气被迅速吸入。

在可以让巨鸟轻易通过的洞穴后方,还可以看见那座通往天都的巨大坑洞。

这是如假包换的气脉。发出巨响贪婪吸入空气的洞穴,仿佛为状似巨大圆柱的天都寻求氧气般奋力呼吸。

「喔!你们成功了吗!」

胡格说完,也开始高兴地拍起手。

「这样天都就得救了吧?」

「接下来就要跟时间赛跑了,要看在点火装置启动之前,能把累积在瑞鸟气脉中的瓦斯排掉多少。」

伊斯卡边擦去身上的汗水,边点头同意胡格的说法。日出已经近了,希望来得及。

就在这个时候,拉拉将手帕递到伊斯卡面前,她红着脸,眼神带着紧张。

「这、这个拿去用啦。伊斯卡,你流了好多汗。」

自从伊斯卡在医院说出真心话后,就觉得拉拉一直避着自己。

直到现在,伊斯卡都在担心自己是否被拉拉讨厌了。

可能的话,伊斯卡希望能让时间倒转,回去取消自己的发言。

伊斯卡甚至开始认为,如果能够那样,就算要自己一直当一个优等生也无所谓。

自己只需要在一旁守护着跟随堤欧的拉拉,扮演一个小丑就行了,但是

「谢、谢谢,拉拉,那我就不客气了。」

伊斯卡用那条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才察觉自己的想法其实错了。

因为无论如何欺骗自己,自己都喜欢拉拉,比任何人都喜欢她。不会错的,任何女孩都比不上拉拉。

虽然因为两人一起相处了太长的时间,让拉拉只把彼此的关系当成兄妹,而且自己也已经习惯这种关系了,但一切的一切,都是出自于自己害怕让一直以来和拉拉构筑而成的友情消失才造成的。

然而现在,伊斩仁看到拉拉的态度才总算明白。

就算将自己的心意传达出去。拉拉应该也不会讨厌自己,拉拉绝对不是那样的女孩。虽然她是个野丫头,却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少女,既然这样,就算多少有些尴尬又有什么关系呢?不是有句话叫『下雨会使大地更坚固』吗?

「拉拉,等这个事件平安解决、堤欧平安回来,而我又在国定竞鸟中,比堤欧更早坐上年间王者的宝座时」

「嗯?」

「妳可以和我结婚吗?拉拉。」

「你、你你、你庄说什么啦!伊斯卡,在这种时候!?」

「就是要在这种混乱的时候才能说得出口嘛。」

看拉拉嘴巴像金鱼一样一开一合说不出话,伊斯卡将手帕还给拉拉并宣言:

「我一定会赢过堤欧的。」

伊斯卡这句话就像是在鼓励自己,语气中充满了力量。

「你们两个别混了!不要在那里亲热,快来把洞挖大一点!」

胡格士气地吼道。

在这之后没多久,伊斯卡他们所仰望的天都在地鸣声中震动。

高耸入云的巨大圆柱,同时笼罩在一片黑烟当中。

13

大刀燕低伏在礼拜堂的地板上,牠的两道尾羽似乎已经被连根折断。

虽然不致于有生命危险,但是大概有好一段时间无法飞行了。

结束了,之后只需要带着玲和布莉莎离开天都就行了。

但是堤欧的想法似乎过于单纯。

「你竟然敢伤害我的艾洛!」

乔邦将爆发着憎恶感情的视线射向堤欧,简直像是一尾毒蛇。

若不是缪维尔也于同时发出威吓,乔邦似乎光靠他锐利的视线,就能够让堤欧的心脏停上跳动。

「我想应该已经分出胜负了,所以我们没时间跟你耗了。」

透过破碎的彩绘玻璃所见到的天空,星星的数量已经减少,日出的时刻应该就快到了,仔细一看,黑暗中的沙漏沙粒也即将落尽。

堤欧焦躁地拉扯缪维尔的缰绳。

但堤欧的动作却冻结了。

因为乔邦逮刮瞬间的空隙快步上前,用手臂架住了玲的脖子。

「玲!」

「堤、堤欧!」

乔邦在浮现出痛苦神情的玲身后,以诡异的嗓音大喊:

「你们休想离开!我绝对不会让这个女人活着离开这里!为了取回吾等密探集团之未来我要在这里和她同归于尽!」

乔邦手臂上的肌肉使劲地勒住玲的喉咙。

「你这混蛋!不准对玲出手!」

堤欧虽然让缪维尔狂奔,不过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他看见玲逐渐失去生气的眼中,落下了一滴泪珠。

「堤欧」

玲只能虚弱地说出这句话。

而将堤欧从绝望边缘救回来的,是一个他们过去未曾听过的少女声音。

「不可以!哥哥!」

插图008

她的声音让乔邦停止了动作,堤欧也做出同样的反应。

应该已经无法言语的布莉莎,竟然靠自己的声带发出声音,奏出超乎想象的美丽音色。

「布莉莎妳是什么时候恢复成能讲话的」

听到乔邦的疑问,连布莉莎自己也感到惊讶。

但也只是片刻间的事。

「那种事不重要。听我说,哥哥,不可以杀害莉朵妮公主,因为莉朵妮公主是好人。在宫廷医院、我要被哥哥带走的时候,妳也有看见她拼命保护我的模样吧!除了莉朵妮公主之外,还有哪国的公主会这么做?我根本就没听说过有公主会像她一样,为了刚认识不久的女孩不顾性命。」

「那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才不是呢!莉朵妮公主是真是的公主,她是我们真止的公主。而且哥哥,你忘了爸爸和妈妈的梦想吗?」

「父亲和母亲的梦想」

「爸爸他们的梦想,不就是返回亚克吗?他们从来没有对亚克有过一句怨言,不是吗?。」

「可是」

乔邦放松了手臂的力量,他似乎打算将玲放开。

然而

「就算是那样,我也无法原谅亚克!」

「哥哥!」

就在玲的表情再度浮现痛苦的时候

轰!

大地伴随着地鸣剧烈摇晃,冲击也在下一刻袭来。

11

当玲回过神时,眼前满是尘土。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大圣堂的第一礼拜堂。

但是,原本应该远在上方的蛋型屋顶,现在却在极低的位置。

原本绘有宗教图画的墙壁,也已拦腰折断、倾倒在一旁。

似乎是因为那面墙壁成为支柱,屋顶才没有压到自己身上。

大圣堂现在已经面目全非,这里只剩下等待崩塌的成堆瓦砾。

应该是累积在瑞鸟气脉中的瓦斯让天都爆炸了,不过伤害似乎远比想象中来得轻微,自己还能活着就是最佳的证据。

想到这里,玲才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堤欧布莉莎缪维尔?」

玲想要让自己还带着麻痹的身体起身,这才发现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正是堤欧。

更上面的则是缪维尔的翅膀。

似乎是堤欧和缪维尔挺身保护了自己。

「堤欧、缪维尔,你们没事吧?」

失去重要之人的恐惧让玲全身感到一阵冰冷,就在她连忙确认他们是否平安的时候:

「唔好痛」

「啾」

看来他们都还有意识,乍看之下,似乎也没受什么重伤。

玲松了一口气。

那布莉莎和乔邦呢?。

「哥、哥哥、哥哥!」

玲感觉布莉莎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远方,于是起身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礼拜堂的地板超过一半以上都已经崩落,在下陷的地板之下,是空无一物的黑暗。

瑞鸟的气脉!

玲这才想到,进入地下通道暗门的上方就是大圣堂,原本在抵达瑞鸟的气脉之前,中间应该还有一层地下通道的地板,但那些似乎已经因为爆炸的冲击而消失了。

深不见底的巨大纵穴在地下张着大嘴,持续冒出浓浓烟雾。

在邻近洞穴的位置即将崩落的地板边缘可以看到布莉莎的身影。布莉莎伏卧在地上,持续叫唤着挂在更下方瓦砾上的乔邦。

「布莉莎,妳还好吧?」

「啊、莉朵妮公主,哥哥他哥哥快掉下去了!」

在瑞鸟的气脉洞口有根悬空而出的圆柱,乔邦就仰躺在那根圆柱上面,他似乎因为受伤的关系,虽然还有意识却动弹不得。

「哥哥他保护了我,却因此掉到那里了」

布莉莎的泪水和尘土布满了双颊。

乔邦虽然以复仇为名想将玲杀害,但玲还记得在爆炸的瞬间,看见他冲向布莉莎。

到了最后的最后,乔邦还是取回了属于人的心。

所以我一定要救他。自己身为亚克王家的一员,有义务要拯救乔邦不、要拯救密探集团的一切,这是自己唯一能对密探集团所做的补偿。

「布莉莎,我去救他,所以妳到上面去等我。」

「莉朵妮公主」

玲鞭策着自己沉重的身躯,缓缓沿着瓦砾而下。

*

乔邦在蒙胧的意识中看见了眼前的景象。

那是从大圣堂踏着虚弱的步伐,一路朝自己走来的莉朵妮公主。

她带着专注的表情,走在这个立足之地逐渐崩塌的地方,一步一步缓慢朝自己接近。

那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她该不会想帮助身为敌人的我吧?亚克王家的女孩不可能做那种事,让吾等密探集团一族这一百八十年来饱受痛苦的仇敌,怎么可能会

乔邦忍受着肋骨断裂及右脚的剧痛,确认了周围的状况。

强风发出隆隆声响,从瑞鸟的气脉中吹出,摇晃着乔邦所置身的圆柱。现在自己只要稍微失去平衡,就可能会头下脚上地掉落洞穴中。

乔邦看见了自己上方的大圣堂残骸,虽然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但是受害面积却几乎没有抵达宫殿,爆炸会仅有这点程度的威力,肯定是莱比奴那里有人实行了什么对策。

密探集团所抱持的怨念,输给了想要保护莱比奴之人的执念结果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也该」

乔邦已经决心一死,他边咳嗽边调整呼吸,并撑起自己的身子。

乔邦这才发现,莉朵妮公主已经来到圆柱亡。

她拖着麻痹的身躯,仍旧一步一步确实地朝自己靠近。

「乔邦,你还好吗?我现在去救你,你再等一下。」

「别过来」

听见乔邦努力挤出这句话,让莉朵妮公主的脸色瞬间消沉下去。

但是,却立刻又转变成意志坚定的表情。

「我要救你,一定要救你。」

「妳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是亚克的子孙。亚克王家对你们犯下的罪,必须要偿还。」

「就算救了我,也抹不去你们亚克王家的罪孽。」

「我知道。但是也只能这么仿。因为我只知道用这个方法来补偿你们,而且」

乔邦看儿那对翠绿色的双眼直视着自己。

「我还有亚克国第二公主的头衔。也就是说,你们是我的家臣,所以君主帮助家臣,是理所当然的。」

来莉朵妮公主这么说道,并对自己伸出手。

那是一张满是尘土、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一国公主的肮脏面孔,而且她还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

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公主呢。

无论是舒尔王也好,这个莉朵妮公主也好,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待自己肩负一国命运的立场。

但是

如果自己能早一点遇见这个公主

如果自己能再多去理解这位公主的心意

自己还会产生想向亚克复仇的想法吗?

「回去吧,乔邦。」

「回去?」

「嗯。回我们的祖国,回亚克。」

胸口

我的胸口为什么会涌上一股热意呢?

*

堤欧清醒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亮了起来。就算身处瓦解的大圣堂中,堤欧也能确认这个事实,四周到处都是成堆的瓦砾,还可以听见从远方传来的人声。

「这里要塌了!」

「里面有人在吗!」

堤欧起身时最先看到的,是趴在地板上的缪维尔。

堤欧发现十字图样的翅膀覆盖在自己身上,应该是牠救了自己吧。

「喂!缪维尔!你还活着吗!缪维尔!」

堤欧担心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心里七上八下地摇晃着缪维尔的身体,然后

「啾?」

缪维尔突然睁开眼睛,趄身朝四周观望了一圈,接着吊起眼睛,就像对这个地方一点记忆都没有似地展开翅膀,开始对成准的瓦砾发出威吓。

「啾噜噜噜噜噜噜!」

看来牠没什么大碍。那玲呢?布莉莎又在哪里?

堤欧在附近看见那只平安无事的大刀燕,还有一名仍旧昏迷不醒的密探集团男子。

布莉莎则在崩塌成一个大洞的地板边缘,面色凝重地望着下方。

「布莉莎,怎么了?妳知道玲在哪里吗?」

「堤欧,莉朵妮公主在那里,她去救哥哥了。」

竟然有这种事!瑞鸟的气脉已经外露,堤欧发现玲走在看起来随时都会崩落的不稳地面上,正朝着似乎负伤的乔邦定去。

玲的步伐也很不稳定,彷佛随时都会失足跌落。

就算只是出声叫她,都可能让她失去平衡,况且就算想要阻止,那家伙也不是个会听劝的人,既然这样,自己该做的事也已经确定了。

「布莉莎,妳带着那只大刀燕把那个昏倒的家伙送出去,大圣堂已经撑不了多久,妳得在崩塌之前先去避难。」

「可是那样的话,哥哥和莉朵妮公主他们」

「交给我吧,我二汇会把他们两个都救出来,一定会的。」

堤欧看见布莉莎还有所犹豫,又说了句「相信我」。

「你一定会把两个人都救出来吗?」

「嗯。」

「你能跟我保证吗?」

「我保证。」

布莉莎目不转睛地仰望着堤欧,随后用力点了头。

「好吧。我相信堤欧,也相信那位眼神凶恶的鸟先生。」

堤欧竖起拇指,向布莉莎表示一切都包在自己身上。于是布莉莎便从唯一一处勉强能够容巨鸟通过的瓦砾缝隙离开了大圣堂。

「有小孩和巨鸟出来了!」

紧接在那个声音之后,从布莉莎离开的方向传来了瓦砾崩塌的声音。

「帮我救救他们!莉朵妮公主和堤欧跟哥哥都还在里面!」

堤欧听到了布莉莎的求救。

望向瑞鸟的气脉上方,玲已经走到了乔邦身边。

她似乎打算撑着乔邦、将他搬到这里。对方明明是想要杀害自己的人,那家伙还真是爱多管闲事。

不过,那也算是那家伙的优点。

「缪维尔,你还能飞吗?」

「啾啾!」

恢复冷静的缪维尔竖起了长长的冠羽,向堤欧表示自己随时都没问题。堤欧跨上缪维尔的骑座,让缪维尔前进到崩塌的地板边缘。

脚下是烟雾弥漫的无底坑洞,头上是即将崩塌的大圣堂。

真是给人找麻烦。

但是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因为自己已经在心中确定,要为了玲而飞翔。

「堤欧。」

看来玲也注意到自己了,她用肩膀支撑着乔邦,仰头望着自己这么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上方的蛋型屋顶突然发出一阵巨响,接着应声崩落。

同时,玲所站的立定点也剧烈摇晃。

玲和乔邦的身体部被抛向半空中。

就这样,两人部落入了瑞鸟气脉的坑洞中。

「堤欧,。」

「玲!」

堤欧让缪维尔朝瑞鸟的气脉一跃而下。

缪维尔也全力振翅。

借着乔邦一同摔落的玲,在半空中对堤欧伸出手。

堤欧对准了玲伸出的手,让缪维尔朝两人直线飞去。

玲的手就在眼前,那纤细、温柔的、异国公主的手。

同时也是对自己面百,比任何人都重要的人,所伸出的手。

对方的手指和自己的手指相互交握。

就算死也不放开堤欧抱着这样的想法,将玲的身体拉向自己。

「堤欧。」

「玲。」

当堤欧抱住玲的身体时,崩塌的大圣堂也化成无数瓦砾从上方落下。

四周是无处可逃的岩壁。

既然这样,逃生的路就只有一条。

垂直俯冲!

「玲,妳和乔邦一起到骑座后面!我要顺势冲下去!」

「嗯!」

*

在天都受剧烈的地震袭击后,伊斯卡和拉拉朝宫廷飞去。

他们在瑞鸟的尾巴挖出风穴,想藉此将瓦斯排出瑞鸟气脉的作战虽然未尽全功,但似乎发挥了效果,破坏的痕迹也仅止于大圣堂,与其相邻的建筑只有部分破损。

但是,伊斯卡他们抵达宫廷时,却从艾巴隆口中听到了那个消息。

堤欧他们应该在崩塌的大圣堂底下。

堤欧似乎是为了救出被三叉羽幽灵抓住的玲,而冲进广大圣堂内,在之后发生了爆炸,他们很可能被活埋了。

拉拉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不可能平静得下来,她立刻跳亡帕乌飞回瑞鸟的尾巴。要从上方进入崩塌的大圣堂十分困难,既然这样,就从下面进去吧。拉拉是这么想的。

但是胡格却阻止了他们。

「不可以进去。瓦砾正不断落下,现在进去里面根本是自杀行为。」

「胡格先生,放开我!堤欧他还在上面,堤欧还在大圣堂里,正等我去救他呀!」

拉拉的手臂被胡格抓住,激动地想甩开对方的于。

虽然这让胡格满脸困惑,但他棘不打算放手。

就在这个时候,伊斯卡将手放在拉拉的肩上。

然而拉拉却立刻露出可怕的表情回瞪伊斯卡。

凭着他们多年的交情,拉拉一定知道伊斯卡想对自己说什么。

「就算你阻止我也没用。伊斯卡,我一定要去。」

事实就是这样吧?伊斯卡明白无论眼前有什么障碍,都无法阻止拉拉去救堤欧。

看见伊斯卡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拉拉移开了视线。

「对不起,伊斯卡我虽然很高兴你对我的心意,可是我」

伊斯卡明白拉拉的心意,自己也知道这是一场不公平的韩争。

但是他也已经决定了,决定不再扮演小丑,要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

正因为这样

「堤欧他才是我」

「走吧,拉拉,我们去救堤欧。」

「咦?」

拉拉惊讶地抬起头。

「如果妳要去,那我也要去。如果拉拉要跟随堤欧,那我也会跟在妳的身边。但是,我希望妳能记得,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拉拉,我不会放弃妳。」

「伊斯卡」

拉拉羞红了脸,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于是伊斯卡开始向胡格低头,恳求胡格让他们进去。

这样就好,就算现在不行,慢慢花时间赶上就好了。

和到目前为止经过的时间相比,那也算不了什么。

「好,我们走吧,拉拉。我也不能对我重要的情敌见死个救。」

*

黑暗。

被火焰灼烧过的瑞鸟气脉内部,是彻底的黑暗。

堤欧划破眼前的黑暗,骑着缪维尔在其中飞翔。

垂直俯冲!

在急剧加速的同时,来自正面的强风也逐渐增加压力。

破空声化为爆炸声,持续拍打着鼓膜。

背后有玲跟乔邦。

还有自上方崩落的大群瓦砾。

逃生之路仅剩下方的巨坑。

问题是,随着瑞鸟的气脉终点到来,自己也将失去退路。

对此产生的焦虑,让堤欧的颈部渗出冷汗。

不过,还有一个胜算。

堤欧记得洞穴警卫老伯说过的话,那似乎代表底下有出门。

堤欧还记得『尾巴』这个字眼。

那个尾巴一走在瑞鸟气脉的某处。

尾巴指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真的存在,自己又该如何在一片黑暗中找到它呢?。

堤欧在寻找答案的同时,双手也紧握着缰绳。

这里是充满强烈风压、亘响,以及黑暗的世界。

就算是这样,自己也绝对不会放弃。

只要玲还坐在自己身后。

*

拉拉和伊斯卡两人抵达了瑞鸟的气脉,它位在没有任何照明的黑色世界当中,这实在不是能让帕乌飞行的状态。

从他们上方传来地鸣般的巨响,就像有个巨大的物体,不断碰撞着岩盘朝这里落下。

「大圣堂塌了!」

在黑暗中,拉拉发出了悲痛的叫声。

从胡格那里借来的油灯和其中的火光一样,在拉拉手中微微颤动。

「危险!拉拉!再等一下。等瓦砾落下之后,我们再想办法。」

伊斯卡抓住拉拉的手,将她拉回相当于瑞鸟尾巴的横穴。

「可是,如果大圣堂塌掉,在里面的堤欧不就」

光是想象就让两人感到恐惧,而且瓦砾正不断从头上落下。

瓦砾撞击瑞鸟气脉的底部,扬起了大量沙尘。

堤欧还平安吗?。

他是否仍在崩塌的大圣堂某处,等待着他们的救援?

不知从何时开始,伊斯卡让自己的身体像是覆盖在拉拉身上般保护着她。

拉拉感受着伊斯卡的体温,同时使尽全力地发出吶喊。

「堤欧!」

拉拉的声音回荡在瑞鸟的气脉中。

*

堤欧觉得自己听见了拉拉的声音。

那明明在这样的巨响中是不可能的事,然而自己确实听见了。

此时堤欧正以垂直俯冲撕裂空气,并且在黑暗中凝神观看。

接着,他在视线彼端看见了一盏微小的灯火在黑暗中摇曳。

不会错!

拉拉就在那里,那里一定就是胡格老伯所说的『尾巴』。

在如暴雨般的瓦砾中,拉拉穿过尾巴来救自己了。

既然如此,伊斯卡八成也跟她在一起。

他们是从小结识到现在的孽缘,是关系想切也切不断的童年玩伴。

「他们还真是一群可靠的家伙。」

堤欧想起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面孔,脸上浮出微笑。

透过手中的缰绳,堤欧感受到了缪维尔的干劲。

从环绕自己腰际的手,堤欧感受到了玲的信赖。

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伯的了。

现在只需要相信自己的飞翔,全力冲刺。

「去吧!缪维尔!」

「啾!」

在瓦砾崩落的巨坑当中

附有十字图样的翅膀猛然展开。

缪维尔开始振翅。

在抵销剧烈速度的同时。

缪维尔载着自己重要的人,像是滑过虚空一般,飞入那亮着微小灯火的横穴。

紧接在那之后,化为瓦砾的大圣堂屋顶,在巨坑底部伴随着巨响而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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