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池通往南穿过寺町商店街,途中会经过一间小小的古董店。
招牌上只写着『藏』一个字。这就是店名,而我──真城葵,就在这里打工。
店里的装潢融合了日本与西洋特色,洋溢着明治、大正时期的氛围。古董沙发与柜台让人联想到古色古香的洋房会客室,宛如一间充满怀旧风味的咖啡厅。
略低的天花板上吊着一盏小型吊灯,墙边竖着一座高大的立钟,店内的架上陈列着各式古董和杂货。
现在在店里的是老板的孙子家头清贵先生,绰号叫做『福尔摩斯』。
他的身材清瘦,留着长刘海,皮肤白皙,鼻子高挺,是个帅哥。
「──葵小姐,你怎么了?」
就在店里的立钟响起,告诉我们现在已经下午一点的时候,坐在柜台前的福尔摩斯先生一边记账,一边这么问道。他的视线仍停留在自己的手上。
直觉敏锐的他明明没有朝我这里看,似乎仍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
「啊,没有,我刚打扫完,现在正在放空。请问还有其他工作吗?」
我手拿着除尘掸慌张地这么说。这并不是谎言。打扫完之后,我就只是注视着福尔摩斯先生端正的侧脸而已。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工作……那不如我们来上课吧。」
「好、好的!我非常乐意!」
我兴致勃勃地大声说,福尔摩斯先生开心地眯起眼。
「葵小姐,这里不是※居酒屋。那么就请你坐在柜台前吧。」(译注:在日本,客人在居酒屋点餐后,店员习惯回答「我很乐意!」。)
「好的。」我点点头,快步走向柜台。这时,福尔摩斯先生静静地站了起来,帮我把椅子拉开。
「啊,谢谢你。」
福尔摩斯先生对我轻轻点头示意,便往店面深处走去。
一如往常,他的一举一动都优雅又充满气质。
我在这里打工已将近五个月。每次看见他那优雅的行为举止,都不免自我反省──我也应该表现得更成熟一点才是。
「──今天请你看看这个。这是家祖父的收藏品之一。」
福尔摩斯先生从里面取来一个小盒子,并这么说。
他戴在手上的……并不是平常戴的白手套,而是黑色的手套。
「福尔摩斯先生,你把手套换成黑色的啦?」
我之前只看过白手套,所以觉得很新鲜,忍不住大声说道。
「是啊,我也有黑色手套唷。你不知道吗?」
福尔摩斯先生若无其事地说,同时在我对面坐下,小心翼翼地将盒里的茶杯拿出来。
「那我们就开始上课吧。」
他将修长的食指竖在嘴前,露出一抹微笑。
光是把手套从白色换成黑色,气氛就变得截然不同,令人莫名心跳加速。
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陶杯。
是的,所谓的『上课』,就是由福尔摩斯先生教我一些关于古董艺术品的知识。之前他虽然也会不定期地教我一些东西,不过正式进行『古董艺术品读书会』,则是在我开始放暑假后的事。
因为放长假的关系,店里希望我来打工的时间也变多了。
但那并不是因为店里有许多工作需要我做,他们只是单纯需要有人待在店里罢了。换句话说,也就是顾店的人手。
基本上,这间店平常没有什么客人会进来,而打扫和确认库存又没完没了,因此经常出现时间多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情形。为了有效利用这些时间,福尔摩斯先生决定教我一些有关古董的知识。
今天的这个茶杯,形状叫做『碗形』,淡褐色的杯子上,有着用画笔绘制的深褐色花纹。我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杯子。
「……这是?」
「这是古唐津茶杯。」
「……古唐津。」
「这是桃山时代在现在佐贺县的窑烧制的。现在请你先仔细观察。」
「──好的。」
我仔细地盯着茶杯。这个茶杯虽然朴素,但是相当有质感;然而绘制在杯上的花,老实说看起来相当拙劣,让人看不懂到底画了些什么。
「……这好像画得不是很好呢。」
我忍不住老实说,福尔摩斯先生扬起了微笑。
「是啊,但这也是古唐津特有的风味之一呢。人们常说古唐津是『喜爱陶器的人最后会喜欢上的东西』。它的特征是土比较硬,且刻意把杯底制作成有皱折的模样,这种皱折就叫做『缩缅皱』。」
「缩缅皱……」
我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记事本,把福尔摩斯先生所说的话以及自己感受到的东西写下来。
「……葵小姐,你总是这么认真呢。」
「没、没有啦,因为假如不写下来的话,我怕会忘记。难得福尔摩斯先生这么亲切地教导我,身为徒弟,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对他摆出敬礼的动作。
「什么徒弟啦,我明明也还在学习,这样讲显得我太厚脸皮了。」福尔摩斯先生苦笑着说,耸了耸肩。
没错,这间店的老板家头诚司,是知名的『国家级鉴定师』,而福尔摩斯先生正是他的孙子兼徒弟。他现在也还在学习当中。
「对了,所谓的学习当鉴定师,究竟都在做些什么呢?」
「这很难回答呢。总之就是要累积经验,只能不断接触真品。家祖父常说,只能注视着真品并且感受它,锻炼你的心眼。」
福尔摩斯先生感慨万千地这么说,同时把古唐津茶杯小心翼翼地收进盒子里。
原来如此──就在我用力点头的时候,挂门风铃突然响了起来。
「欢、欢迎光临。」
我赶紧站起来,向客人鞠躬。
由于平常没什么客人光顾,所以每次遇到客人,我都会很紧张。
不过福尔摩斯先生却完全无动于衷,他把装着古唐津的盒子放回架上,并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容说:「欢迎光临。」
这位客人是一名中年男子。
他身上穿着带有光泽感、看起来很高级的西装,手上戴着金表,手里拿着一个包袱。
他乍看之下像是个有钱人。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有点不太自然,或是说不适合那身装扮。莫非这个人是暴发户?
……我在想什么啊。或许是因为长期待在一眼就能看穿各种事情的福尔摩斯先生身边,所以连我都不知不觉养成了任意评断别人的习惯吧。
「我想麻烦你帮我鉴定一下哩,可以吗?」
男子面带笑容,走向柜台。
「好的,请坐。」
福尔摩斯先生扬起微笑,请对方坐下。
「谢哩。」男子在柜台前的沙发坐了下来。
「我想请你帮我看一下这个哩。」
他立刻打开包袱巾,把包袱里的盒子递给福尔摩斯先生。
(从盒子的大小看来,应该是茶杯吧?)
我在与柜台有点距离的地方,拿着除尘掸打扫,并偷偷观察他们。
「那么请让我鉴定一下吧。」
本来就戴着黑手套的福尔摩斯先生打开盒子,从盒里拿出一个茶杯。
果然是茶杯。那是一个『半筒形』的茶杯,看起来沉甸甸的;土黄色的杯身,画着深绿色的花朵图样。
「这是……」
福尔摩斯先生仿佛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绽放了笑容。
「其实我们家世世代代都在大阪经商,而这是在我家仓库里找到的。这是我已故祖父的收藏品哩,是不是叫做『黄濑户茶杯』咧?虽然听说这是个好东西,但我对茶杯实在没兴趣哩。」
可能是看见福尔摩斯先生对自己所带来的茶杯感到兴趣吧,男子显得很高兴,探出身子滔滔不绝地说。
「黄濑户吗?」
说完这句话之后,福尔摩斯先生用眼角余光瞄了我一眼。
这是福尔摩斯先生的暗号,他正在用眼神问我:『你觉得呢?』
在从暑假开始的古董艺术品读书会上,我已经学过有关『黄濑户』的知识了。
我默默地点头,再次仔细端详这名男子带来的茶杯。
「…………」
土黄色茶杯的表面没有光泽,看起来坚固又厚重,也流露出历史悠久的氛围,乍看之下的确很像黄濑户。
然而它却散发着一股怎么也抹不去的『异样感』。
虽然只是我的猜测──这个茶杯应该不是真品。
我没办法具体说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觉得没办法接受。
看见我轻轻摇头,福尔摩斯先生露出满意的表情,点点头,仿佛在说:『你答对了。』接着把视线移向男子。
「很遗憾,这是赝品。」
听见福尔摩斯先生斩钉截铁地这么说,男子睁大了双眼。
「真正的黄濑户,表面应该会有一种俗称『油气肌』──也就是宛如把油倒在土壤表面的光泽感,但同时也保有洁净感。然而这个茶杯上却完全没有那样的质感。
另外,真正的黄濑户还有一个特征,就是重量其实会比看起来轻,并不会这么沉重。而真品还应该会呈现出一种叫做胆矾的鲜艳铜绿色,但这个茶杯却又黑又暗沉。这显然是刻意仿冒黄濑户的赝品。」
福尔摩斯先生手拿着茶杯,用冷冷的语气这么说。
男子先是愣了一下,脸上随即浮现扭曲的笑容。
「──像、像你这种年轻小伙子,懂什么哩?」
他的声音充满了怒气。自己以为是真品而带来鉴定的宝物,被这种年轻鉴定师指称为『赝品』,他一定很不能接受吧。
「我懂喔。如果要再进一步说──你是明知这个茶杯是赝品,却还故意带来的对吧?」
「什么!」男子高声大喊。
听见这句话,我也吓了一跳。
这个人竟然不是因为相信这个茶杯是真品才带来鉴定,而是明知它是赝品,还故意带来鉴定啊。
「根据你刚才自己所说,以及从你讲话的口音,都可以判断你是住在大阪南部的人。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特地把这个茶杯带来位在京都的古董店呢?大阪明明也有很多鉴定和收购的店,不是吗?」
福尔摩斯先生面带笑容地询问,口气非常温柔,却充满了魄力。
男子瞬间答不上来,接着又像不愿认输似地开口道:
「这、这只是凑巧而已哩。我今天正好来京都,所以才会来这里哩。」
「刚好来到京都,又刚好身上带着黄濑户的茶杯,这未免也太不自然了吧。你应该是本来就知道,名鉴定师家头诚司的孙子在京都寺町三条商店街的古董店帮人进行鉴定,借以磨练自己吧。证据就是──你刚才看到我准备开始鉴定的时候,完全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样子对吧?来到这里的每一位客人,一看到要由我这个年轻人进行鉴定,都会吓一跳呢。」
听他这么说,我不自觉地用力点头。
没错,每一位带着古董来店里的客人,一看见还是学生的福尔摩斯先生进行鉴定,的确都会表现出惊讶和不安。
顺带一提,我自己第一次看见福尔摩斯先生进行鉴定的时候,也因为他看起来明明只是个学生而大吃一惊。
「你一开始就是以这间店为目标而来的……你大概觉得,一个还是学生的实习鉴定师,应该很好骗吧?」
福尔摩斯先生再次把视线转向茶杯,扬起了嘴角。
「──这个茶杯完成之后,看来有请『尘垢师』进行处理呢。」
「……尘垢师是什么?」
我忍不住出声问道。福尔摩斯先生的视线依然停在茶杯上,缓缓开口:
「有一种职业,是专门让全新的茶杯沾满『尘垢』,使它看起来仿佛年代久远。也有人称之为『增加年代』。一个全新的茶杯,只要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能打造出像是已有三百年历史一般的陈旧感。既然你会和那种专家打交道,就表示你是买卖赝品的老手。看来你已经骗过好几个经验不够老道的鉴定师了吧。」
福尔摩斯先生仿佛自言自语地说。
男子貌似被他的气势震慑,一时说不出话来。
福尔摩斯先生像是要带给对方更大的压力,探出身子继续说:
「你身上的那套西装,也是为了要假扮成有钱人,而向别人借来的吧。很遗憾,西装的尺寸和你的身形不合,而且尽管你身上穿着高级西装,鞋子却很破旧。你可能在某个契机下接触到赝品,而且成功地将它高价卖给了一个经验还不够老道的鉴定师。
后来你得知京都寺町三条商店街也有一个既年轻、资历又浅的鉴定师,于是打算如法炮制,把赝品卖给他──我有说错吗?」
福尔摩斯先生依旧满脸笑容。
但他这番话,却让人害怕得背脊发凉。
「不,那个……」
男子八成是因为一切都被看穿,所以感到十分慌张吧。他满头大汗,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真是遗憾哩。我虽然年轻,但也不至于没经验到被这种拙劣的东西骗倒哩。」
看见福尔摩斯先生瞬间露出冰冷的眼神,男子脸色变得苍白。
哇,出现了,愤怒的京都腔!
『暗黑福尔摩斯先生』降临。
福尔摩斯先生平常总是温和优雅、品行端正。
乍看之下,他像是个没什么情绪起伏、完美无缺,欠缺了一丝人情味的人。可是和他相处了一阵子之后,我渐渐发现他并不是那样。
其实他意外地不服输。虽然对人总是很体贴,但又很自我中心。
另外,最近我还发现他生起气来很可怕。当他情绪变得激动时,平常使用的敬语就会消失,出现京都腔,显露可怕的一面。
我暗自将这样的福尔摩斯先生称之为『暗黑福尔摩斯先生』。
看着这样的暗黑福尔摩斯先生,那名男子拿起赝品茶杯和包袱巾,逃也似地夺门而出。
「啊,真是气死人了哩。葵小姐,请你撒点盐!」
男子的身影消失之后,福尔摩斯先生立刻转头望向我。
「啊,好的。你是说撒盐吗?」
「对,撒盐。」
「呃,可是现在店里只有吃白煮蛋时沾的『调味盐』而已,用这个可以吗?会不会有点浪费?」
看见我拿着「调味盐」从后面走出来,福尔摩斯先生瞪大了双眼,接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说得也是,的确有点浪费呢。」
「对呀。」
「既然如此,我们就煮白煮蛋来吃吧。」
他开心地微笑着说。看来他的心情已经恢复了。
「太好了,我正好也有点饿了。」
于是我们决定趁着没有客人上门的这段时间,煮些白煮蛋、喝杯咖啡休息一下。
「和葵小姐在一起总是能放松心情,真好。」
他用纤长的手指仔细地剥下白煮蛋的蛋壳,仿佛自语般这么说。
「咦?为什么?」
「每次不小心碰触到恶质的赝品,我都会一整天心情烦躁;但今天一看到你拿着调味盐走出来,我就像瓦斯漏气一样消气了。」
「什么瓦斯啦。」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人如果是诈骗惯犯的话,那我们不用报警吗?不是有一些鉴定师被骗了吗?」
「这么说可能有点无情,但被骗的鉴定师其实也有错。毕竟他们并不是一般人。当然,我还是会报告今天发生了这件事。」
这样啊。就算对方是故意带着赝品上门,身为鉴定师也必须看穿才行。
这简直可说是鉴定师与仿制师之间的战争。
「……对了,不是有种东西叫做『复制品』吗?那也是模仿真品制作的东西,假如要说它是赝品也没错吧?」
「『复制品』是得到作者认可的善意模仿,所以大家不会隐瞒它是『复制品』的事实,价格也与真品不同。买方是在理解这一点的状况下选择购买的。
可是『赝品』却是欺骗别人、试图诈取金钱、充满恶意的东西。我绝对不会原谅这种恶意。不论对作者或是对喜爱艺术品的人来说,『赝品』都是一种亵渎。」
他皱起眉头,喝了一口咖啡。
「……福尔摩斯先生真是一个正直的人呢。」
我不禁脱口而出,但福尔摩斯先生露出惊讶的眼神。
「正直……你是说我吗?」
「是啊。」我用力点点头。因为我可以感受到福尔摩斯先生真心对赝品深恶痛绝。他一定是一个无法忍受虚伪、正直的人。
「不,我只是讨厌赝品而已,我的内在其实是扭曲的,基本上我其实很腹黑。」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他朝我瞥了一眼,仿佛这么说着,害我被呛到咳嗽。
腹、腹黑?
「对了,葵小姐,你暑假有什么计划吗?」
在我低着头时,突然听见这个问题,我惊讶地抬起头。
「暑、暑假吗?」
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呢?
难道他想约我暑假一起出去玩?
「没、没有,我没有什么计划。所以随时都可以来店里帮忙唷。」
内心的紧张害我讲话速度变得很快。
就算他要约我,一定也只是去美术馆或博物馆,教我一些东西吧。明知道是这样,我却仍然小鹿乱撞。
福尔摩斯先生露出仿佛得救的表情,将手放在胸口。
「太好了。其实我八月一整个月都要在欧洲到处跑呢。」
「咦?」
「因为有国外的美术设施委托家祖父前去进行鉴定,还有饭店委托采购艺术品,所以每年暑假我都会在国外飞来飞去。」
「……原来如此。鉴定师也会做这些事啊。」
「是啊,没错。所以这段期间,就麻烦你和家父一起顾店了。你把学校的作业带来店里写也没关系,想要休息的时候,也只要跟家父说一声就好。」
福尔摩斯先生语带歉疚地说,我顿时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好,没问题。你在欧洲好好玩喔。」
「其实我也只是家祖父的助手和跑腿的,能不能好好玩其实很难说。不过我会带伴手礼回来给你的。」
「哇,真是令人期待。」
单纯的我立刻笑逐颜开,接着把白煮蛋送进嘴里。
「葵小姐,今年是你来到京都后的第二个夏天了吧。你也要好好享受喔。」
「……好的。我今年想去看『大文字烧』。」
「葵小姐,那不是『大文字烧』,而是『五山送火』唷。」
他竖起食指,带着责备似的口吻说。
「啊,对了。不可以在京都人面前这么说对吧。」
是的。我住在关东的时候,一直以为那个活动是『大文字烧』,但它正式的名称其实是『五山送火』。
也就是在五座山上,分别用火焰呈现出『大』、『妙法』、『船形』、『鸟居形』、『大』等文字(顺带一提,有两座山呈现的是『大』字,因此其中一个叫做『左大文字』)。
「没错,不可以这么说。」
福尔摩斯先生用力地点头。看见他一如往常的模样,我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对了,那个……」
「什么?」
「你真的很腹黑吗?」我转而问道。
「葵小姐,你不知道吗?『京都男孩』都是很腹黑的哩。」
福尔摩斯先生把手放在胸口,露出一抹傲然的笑容。
「!」
他那模样完全打中我的心,害我顿时说不出话来。
『腹黑的京都男孩或许也不错』──当时的想法,就当作秘密吧。
那是一个轻松悠闲的夏日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