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鸢雄在「藏身据点」的一间房里迎来了早晨。那是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的简朴房间。他看见蜷曲身体睡在床下的黑色小狗后,再次体认到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事件。鸢雄躺回床上,喘了口气。
……自己已在绝望中找到了一线希望,虽然难以接受的现实不停袭击而来,然而即使如此还是想要拯救大家──拯救纱枝。
鸢雄再次于心中坚定了决意。既然有了坚强的意志,他便在心里再次确认今天的目标。
──要去见陵空高中的头号不良学生,鲛岛纲生。
鸢雄在床上回忆起了鲛岛纲生的事情。最后见到那个人是在同学的联合葬礼上。也就是「阿啰哈天堂号」遭遇海难的数周之后──
鸢雄还记得那天是个大晴天,当时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下,肃穆地举办了联合葬礼。虽然严格来说是把陵空高中两百三十三名二年级学生列为失踪,但大众都对他们的生还抱持绝望态度。
联合葬礼的对象也包含了已发现遗体的教师,与「阿啰哈天堂号」的船员。
殡葬场外满满都是前来刺探情报的媒体,连电视节目也加以报导。
举办葬礼的是学生的家属,这是场在对象都还生死未明下举办的葬礼。当时家属们确实都很悲伤,但葬礼等事宜未免进行得太过顺畅,鸢雄还对整个处理速度感到困惑。
鸢雄等这些没参加毕业旅行而幸存的学生,连十张椅子都没坐满,现场还有好几处空位。同学站到麦克风前面,诉说别离的话语。家属听见后,出声哽咽。但一切就是不对劲,总觉得他们是在演一场葬礼。只能感受到家属,尤其是学生双亲散发出犹如舞台演出的哀伤。学生家属虽然都在落泪哭泣,不过没有半个人显露出真心悲痛的眼神,也没见他们看起来模样憔悴。那种像是在淡淡哀悼的情感,感觉仅是做做表面功夫。
至少在自己奶奶的葬礼中,没有这种不对劲的莫名感受,有的只是与亲近者死别的单纯悲痛。
然而鸢雄的疑虑根本没构成影响,葬礼依旧进行。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就已经出现了应该和这次事件有关的「不对劲」的感觉。
葬礼持续进行。就在接近尾声的时候,突然有人气势十足地开门入内。
那是个和鸢雄年纪相仿,头发染成褐色的少年。参与葬礼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少年手中握著一束花。
这个不良少年目无旁人,无礼至极地闯了进来。他站到灵前板著脸,抬头望向了某张遗照。遗照中的人物是个和他一样染著褐色头发,面带凶狠的少年。
接著,他便将花束轻轻摆上了供花台。
「你这个混帐……」
少年并未双手合十,只是这么嘀咕后,便迅速地转身向后,离开了会场。这个不良少年像风一般地到来,又像风一般地离去。
鸢雄在联合葬礼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个场面。
此人便是鲛岛纲生,于陵空高中里是所有学生最畏惧的不良少年。
鸢雄眺望著天花板,深深吐了一口气,就再度躺上枕头。
「……陵空的头号不良少年……鲛岛啊。」
──自己就算不确定有没有见过皆川夏梅,但鲛岛纲生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鸢雄这么自嘲,就用手臂盖住了眼睛。不过又觉得既然是名声响亮的不良少年,男高中生理当会自然记住。毕竟这是平常学校生活中必须闪避的人种之一。
「鲨鱼不是什么坏人喔。」
附近传来了这样的声音。是女生的声音。鸢雄跳坐起来,开始检查床铺。他使劲掀开盖被后,映入眼帘的是──
「早安啊。」
一名只穿著一件白衬衫的金发少女──拉维妮雅就在眼前!
「是……是怎……!」
面对实在太超乎意料的事情,鸢雄连话都说不好了。在他的人生中还没有过和异性同床的经验(正确来说,小时候虽然曾和纱枝同床睡过午觉,但因为那时年纪还小,所以不算),因此惊吓程度更上一层楼。
跃入他视野中的是──如雪般白皙的腿和丰满的胸口。由于拉维妮雅只穿一件衬衫,她的腿几乎都露了出来。对健全的男高中生而言,眼前的画面既是毒药,也是良药。从窗户洒落的阳光,还让白衬衫看起来有些透明……
鸢雄涨红脸,撇开视线向她问道: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连自己都发觉说话声音尖了起来,这下令他更感害羞。
拉维妮雅毫不在意地揉揉睡眼,开口说道:
「……昨晚我去了趟厕所,醒过来后就在这张床上了。」
醒过来后就在这张床上了──鸢雄虽然只觉得越听越一头雾水,但人都已经在这边了,也无可奈何。
「现在是怎样啊?」
面对歪头反问的拉维妮雅,鸢雄也忍不住吐槽了她:「我才想问好吗!」
鸢雄觉得再这么下去会发疯,所以转换了话题。
「……你说的鲨鱼是指鲛岛吗?」
刚才,在自己喃喃鲛岛的名字时,拉维妮雅说了「鲨鱼」两个字。应该只是因为「鲛就是鲨鱼」的意思吧。
拉维妮雅打了个呵欠后回答:
「是的,鲨鱼就是鲨鱼,他真的散发出很鲨鱼的氛围,所以我认为这是个再适合不过的叫法了。」
鲛岛给人很鲨鱼的氛围……可能因为他是不良学生,所以拉维妮雅才觉得他气势强硬吧。不过鲛岛在陵空的时候,虽然行为不良,却相当受女生的欢迎,也就是所谓的狂野系帅哥。但都没听说过他的半点情史,传到耳里的尽是他的好勇斗狠。
拉维妮雅继续说道:
「鲨鱼昨天晚上好像也没回来这门公寓的样子。我想,他大概是在外头用神器在消灭虚蝉。」
……在外头消灭虚蝉啊。与其说是豪迈,看来他是那种会做出不要命的行动的人。他应该和自己与皆川夏梅一样,拥有好像称为独立具现型的动物神器吧。也许他这样就能对付虚蝉了,不过最令人惊讶的是他的精神素质……真的有人能和那种怪物持续战斗一整天吗?至少自己根本没有这种能耐──鸢雄冷静地归纳出了结论。毕竟光是考量体能面与精神方面的疲惫程度,就不想在毫无计画的状态下冒然去做这种事情。
……鲛岛是不是有什么坚韧的意志,或坚定的目标,足以支撑他去做这样的事情?实在难以相信光靠耍不良的性格,就能让他独自面对这种充满异常事态的战斗。
而且「虚蝉」的特性之一就是难缠。鸢雄回想了昨晚获知关于「虚蝉」的资讯。
据说虚蝉──受操控的怪物只要一从对手的血液记住对手的味道后,就会把那个味道传达给身为同伴的虚蝉。鸢雄曾被友人佐佐木操控的虚蝉划伤脸颊,看来他们当时就已从流的血中记住了自己的味道。虚蝉们会凭藉已经记住的味道追杀对方。因此,虚蝉才会去袭击鸢雄的住家。
那时候或许是感到有些放心。
觉得──那些怪物应该不会进到家里来吧。但是,现实与这种想法完全相反,没多久家中就遭受攻击了。鸢雄当下对此实在震惊不已。
一问之下才知道,夏梅也是在住家遇袭后,才来到此处。她目前住在同栋公寓的其他房间。
这栋公寓据闻是「总督」准备的,位在市内外缘。听说构造好像相当特殊,不会三两下就被虚蝉发现。
……不过,敌方好像在这之前就已经掌握了自身住家的位置。看样子操控虚蝉的组织已经持有鸢雄这些幸存者的情资了……这栋公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他们发现。现在应该只能在情况变成如此之前,找出敌方的大本营,救出被变为虚蝉的大家。
……感觉没有时间了。鸢雄已经理解到,目前最重要的课题就是要如何在有限的时间里存活、变强。
拉维妮雅忽然边看著黑色小狗,边询问鸢雄。
「……小鸢,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什、什么事?」
拉维妮雅用蓝色的眼睛一面捕捉黑色小狗,一面这么说:
「──那只汪汪是从『蛋』里头孵出来的吗?那种『蛋』应该会从内侧啵啵啵地逐渐裂开,我一直很在意,它是不是这样生出来的。」
──!
……鸢雄根本无从回应,毕竟当时蛋是裂开了──不过里面空无一物。小狗──是来自自己的影子。拉维妮雅说蛋会从内侧啵啵啵地逐渐裂开,然而他没见过这种景象。
「…………你为什么要问这件事?」
鸢雄吞咽口水的同时,这么回答。
拉维妮雅和──小狗的视线相互交错。一边是蓝眼少女,一边是红眼小狗。
「……那只汪汪散发出来的氛围,明显就和夏梅跟鲨鱼拥有的不同。」
……散发出的氛围不同于皆川夏梅的葛利芬……对鸢雄而言,现在还无法真实体会这番话的意思,但是不知为什么,仅靠直觉就理解到那只小狗体内具有某种来路不明的东西。
「小鸢,如果这只汪汪也是神器的话,无论它身怀何种型态、能力,要它展现出力量的相关规则其实很简单。」
拉维妮雅边把手伸向自己的胸口边直言:
「──意念的力量。只要意念越强,神器──Sacred Gear就会反馈拥有者。小鸢,你若能拿出强大的意念,那只汪汪肯定会回应你。」
……「意念」的力量。意思是说向黑色小狗许愿想要变强,它就会帮自己实现吗……?
然而鸢雄就算凝视小狗,它也仅是愣在原地而已。
──就在鸢雄和拉维妮雅目不转睛地盯著小狗看时,有人敲门后打开了门扉。
「早啊,话说门没关耶。」
夏梅边这么说就现身房内。鸢雄十分惊讶,毕竟昨晚近来后应该已经上锁的门扉,现在居然开著,但立刻就想到──是拉维妮雅进来时打开的吗?
「已经天亮了喔,天亮了。赶快起床准备──了!哇喔!你们是在干嘛!」
夏梅看见这边的模样后大吃一惊。不过她的反应很正常,因为这间男用房已经变成有女生躺在床上的地方了。
「等、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鸢雄才想说这下糟了,正要站起身子辩解时──
「我被玷污了。之前在日本漫画里看过,这种时候这样说就好。」
拉维妮雅面无表情,淡淡地这么脱口而出。鸢雄则不禁想在心中大肆吐槽「你到底是看了什么漫画!」
「慢著,喂喂喂喂喂!我什么事情都没做喔!」
鸢雄只能死命地这么疾呼,但是夏梅把手指伸到他眼前,提出了告诫。
「几濑同学!你要和新同伴相互加深交情是没有关系,但你们这样也太深入了吧!」
「所、所以我说事情不是像你……!」
夏梅本是把脸凑至极近距离警告他──这时却笑了出来。
「开玩笑的啦,吓吓你而已。反正应该是拉维妮雅半夜睡傻了跑到你这里来吧?因为她也常常跑来我的床上。而且根据我的判断,几濑同学对女孩子应该很老实。」
…………
……转头看向拉维妮雅后,眼前的金发少女附和说著「没错」……误会看来已经解开,然而鸢雄心中却产生了怎么样都无法释怀的疙瘩。
鸢雄、夏梅和拉维妮雅聚集到昨晚看电视的房里,准备享用时间有点晚的早餐。
──但是,摆放在鸢雄眼前的是热水瓶和杯面。夏梅和拉维妮雅手忙脚乱地开始准备冲泡热水。
鸢雄见状,只说了一句话:
「……一早就吃泡面啊。」
鸢雄不喜欢吃调理包和垃圾食物,因为过世的奶奶每天三餐都会准备均衡的膳食,所以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这些食物。话虽如此,若与朋友交际,或有无论如何都无法排开的要事时,还是不会排斥。但是,奶奶过世后还是自己下厨,从小一块长大的纱枝也会亲手做饭给他吃,因此鸢雄才会不爱吃调理包食品。
两名女孩并没有特别在意,正准备以热水冲泡杯面,这时鸢雄站起身子对两人说:
「其实我从家里出来时带了一点调味料和罐头在身上,所以现在也能煮菜喔。那个──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能当作食材的东西啊?」
听闻鸢雄──不对,是男生突如其来的做菜宣言后,夏梅愣在原地──
「……那、那个,如果是吐司、牛奶、鸡蛋之类的,我房里应该有。」
──不过她还是这么回答了。
「公寓里有间所有住户共用的茶水间,那边的冰箱里应该有一些食材吧。」
鸢雄也从举手发言的拉维妮雅身上获知了有用的资讯。
「我知道了。那么,你们能不能等我二十分钟左右?我去做一下早餐。」
鸢雄以笑脸这么告知两人后,便去拿食材了。
──二十分钟后。
摆在桌上的菜色有直立于塑胶杯中的蔬菜棒以及黄芥末美乃滋、装在马克杯中的洋葱汤、鲔鱼三明治,还有当作甜点的法式吐司配果酱。
夏梅看到这些餐点后,心荡神迷地嚷嚷著「好厉害好厉害!」,拉维妮雅表情看起来虽没什么变化,眼睛却死盯著法式吐司瞧。
鸢雄折著围裙说:
「抱歉,类型满像的,三明治和法式吐司都是面包,不过能用手边现有食材做出来的早餐大概就是这样吧。」
鸢雄心中本来觉得既然要做给女生吃,应该要做再精致一点的菜色,不过现在处于这种状况,因此最后决定做些简单又能快速吃完的餐点。
但是,眼前的夏梅非常开心,抓住鸢雄的手,使劲地上下摆动。
「几濑同学,你太厉害了!没、没想到,你是个这么会做菜的男生!哇──看来我可能是捡了块宝回来!」
……我是捡回来的啊。鸢雄有点不知该如何反应,不过她们好像相当开心,所以心想这样就好。
拉维妮雅边说「ottiom」边一口接一口地吃了起来。
ottiom──是义大利文的「好吃」。这么说来,拉维妮雅是来自义大利?话说回来,义大利好像有位也是名叫拉维妮雅的著名画家──鸢雄还回想起这件事情。
「既然杯面的封膜都打开了,我等等就拿去给小瓦。」
拉维妮雅边看著杯面的容器边这么说。
「小瓦?」
鸢雄听到这个没有听过的名字后,脑中浮现了问号。夏梅像在叹气般吐了口气。
「……就是我昨晚说的那个住在这栋公寓,有点狂妄的男生。他永远都在吃杯面,我们的杯面也是他给的。明明现在是发育期,这样吃也太不健康。下次请你也煮给他吃!」
……这栋公寓里到底住了什么样的人啊?鸢雄觉得这里好像住有超乎自己想像的住户,因而感到有些畏缩。
吃完之后,夏梅再次提到:
「那么今天的预定行程,就像昨晚说的,要去和鲛岛同学会合喔。」
「我是没有问题,但是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还是打个电话联络他,他就会回来?」
夏梅听完鸢雄的提问后,拿出了手机。
「没办法……联络到他。虽然我硬是拿到了鲛岛同学的号码,但他好像都关机,所以联络不到。看来比较庆幸的只有他不是拿假号码来骗我这点。」
他不接电话啊,也就是说他不需要我们的联络。这样看来,他应该是非常随心所欲地在行动。
然而,这样就代表现在无从得知鲛岛钢生的所在位置。或许,他可能已经被虚蝉……鸢雄心中浮现出最糟的推测,不过拉维妮雅说:
「这不成问题。我已经对鲨鱼施加我的术式标记,所以我能锁定他的位置喔。」
夏梅听到这番话后,喊了声「真不愧是魔法少女」。虽然鸢雄到了现在听到「魔法少女」这个名号还是会皱起眉头──
拉维妮雅这时从怀中取出一支小树枝般的棒子,接著其前端便开始闪耀蓝光。
鸢雄看见这个现象后,瞠目结舌。才想说棒子前端是不是有什么发光装置,但鉴于自己遭遇的状况,就觉得魔法少女四个字或许不是玩笑话。
拉维妮雅当场站起身子,快速地转了一圈。结果,可以看到棒子朝著某个特定方向释放出更明亮的光线。
拉维妮雅指著那个方向说:
「鲨鱼好像位在这个方向上,不过现在反应有点差。恐怕他现在是在前往我的魔法难以发挥效力的地方……也就是他打算进入敌人展开的力场中。」
夏梅听她这么说后提问:
「意思是说,鲛岛同学可能正要独自去攻打敌人密布的地方吗?」
拉薇尼不发一语地点点头,夏梅则是微微抽动了脸部。
「……那个小混混大概是杀敌杀到忘我,现在被引诱到敌方的阵地里了吧……!」
夏梅咬牙切齿的同时,拳头也不断颤动。她虽然浅浅笑著,双眼却已充满怒火。她踏著躂躂作响的脚步声,往玄关走去。
「我们去把鲛岛纲生抓回来!做好战斗的心理准备,毕竟不能丢著他不管!」
前去与鲛岛会合──这代表要再次和虚蝉──也就是同学们战斗厮杀。
2
离开藏身据点的公寓,来到街上时,皆川夏梅亲手交给鸢雄一张小型SD记忆卡。
「这里面存有『总督』帮我们准备好的某个档案。把这张卡装入手机后,就会自动安装应用程式。赶快装。」
鸢雄被她催促著,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从昨晚就一直是关机状态。由于已经听夏梅说明过无法仰赖警察,再者自己也不想连累任何人,所以便主动关闭了手机的电源。
……一开启电源,就看见来自友人的未接来电,心情变得有些五味杂陈。今天开始,会有段时间无法上学。根本没办法去上学。毕竟不想把现在的学校朋友牵连进这起事件,而且若是去学校,应该会有很高的机率被敌人察觉吧。到事情解决之前,自己都无法回归原本的日常生活了。
鸢雄将夏梅给的记忆卡装入手机的瞬间,便开始自动安装,结束后还开启了应用程式。
萤幕上出现一群年轻人的照片。那是照片名册,内有已化为虚蝉的两百三十三名学生。
「为了今后的战术对策,先记住敌人的长相是有利无害。」
夏梅这么说。
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都接连显示在萤幕上。
──也有很多不认识的同学。
在陵空高中变为虚蝉的两百三十三名二年级学生中,鸢雄认识的只有自己本来的同班同学,以及几个打过照面的别班学生。名册里大半都是名字和脸对不起来的人。
然而,这也无可厚非。若非是老师,这世上应该没有几个高中生能认出所有同学的名字与长相。
不过,能有这个应用程式实在太好了。关键时刻能够拿来参考,也就是说发现不认识的可疑人物靠近时,只要看这个来判断是否要进一步接触就好。
拉维妮雅的棒子前端闪出光芒。如果有人在路上看见这幅光景,应该会觉得这个金发少女是戴著三角帽,身穿披风,还拿著会发光的棒型玩具在玩角色扮演。由于不想太引人注目,就在途中拦了计程车,在拉维妮雅的引导下赶往目的地。
虽然方才很担心黑色小狗能不能也搭上车,但是直到前一刻都还跟在后头的黑色小狗,不知何时消失无踪了。夏梅注意到小狗消失后说:
「我们的伙伴好像会这样喔。顺带一提,我家的葛利芬现在应该是飞在天上跟著。」
她满不在乎地这么回答。据她所言,从蛋里孵出来的神器──小狗和夏梅的葛利芬,不同于同学变成的虚蝉,对毫无瓜葛的人来说,是种看不见也感应不到的存在。要它们自己想让人察觉,其他人才会看见。
夏梅说身为有关联者的鸢雄现在之所以看不见,是因为鸢雄目前不需要小狗。
就算离开家后,小狗依旧小步快走地从后方跟了上来。它直到计程车发车前都陪著,固守在鸢雄身旁,没有离开。
这种称为独立具现型的神器,就是这样的存在。对毫无关联的人来说,是无法察觉的存在──但是,主人一有危难必定会赶来营救。
夏梅突然说:
「你也许要帮它取个名字会比较好。叫它的时候,没名字很不方便吧。」
……名字啊。昨晚可能是发生太多事情,所以没能考虑到这件事情……不过这只黑色小狗既是自己的异能,又拥有自我意识,或许就不需要名字了。
鸢雄在搭计程车时,一边远眺外头风景,思虑各式各样今后的事情。
虽然他一直担心坐车时可能会遭虚蝉袭击,但也许是白天的缘故,计程车平安抵达了相距两个车站的城镇内。一行人在公园出入口下车后,在拉维妮雅的带路下,开始寻找鲛岛纲生。途中,碰见居民时每每都会警戒对方是不是虚蝉,但基本上尽是不像学生的年长者。或许这种情况理所当然,毕竟现在这时间学生都在学校上课。自己这些看起来像学生的人,在这个时段出现在住宅区里反而显眼。
三人继续前进后,来到的地方是──一间位在住宅区边缘的荒废百货公司。鸢雄也曾耳闻这间百货公司倒闭的事。败于邻镇大型购物中心发动的销售攻势,最近已经在讨论要将其拆除,并决定在这块土地兴建设有室内泳池的综合运动中心了。
鸢雄和夏梅在无人出入的百货公司前摆出了应战架式。以他们现在身处的情况来看,这里也是危险的地方。因为没有人出入就代表建筑物内具备了最糟条件──会受到虚蝉攻击。
但是拉维妮雅手上棒子的光芒,就算是外行人看了也知道,朝向百货公司内时会越发耀眼……鲛岛纲生应该就在这里面吧。
夏梅下定决心后说:
「……那边就算成了虚蝉的巢穴也不足为奇。」
本已消失的黑色小狗也不知何时出现在脚边……也就是说,应该是这么一回事──因为主人有很高的机率会遭遇到危险。这个情况代表里头有足以危害安全的存在。从这栋百货公司的规模来看,里面的虚蝉也许不只一两个。
「我要进去了。」
拉维妮雅并没特别害怕,准备要往里面走了。然而,正面入口的铁门已经放下,无法入内。不过鲛岛既然在里面,应该有可以进去的地方。鸢雄认为或许员工专用的入口还开著。
三人便迈开步伐,前去寻找员工专用入口。
「里面果然很暗……」
夏梅的嘀咕虽然小声,在百货公司内仍是微微作响。
在那之后,一行人绕至后方,找到了入口。果不其然,员工专用的门扉好像被什么人使劲撬开,轻而易举就能进到内部。
百货公司内当然没有点灯,再加上铁卷门全都紧闭,因此里面几近一片漆黑。夏梅从包包中取出两支笔灯,一支递了过来。拉维妮雅由于棒子前端亮著光芒,看样子是不需要光源。
三人间隔一定的距离,在一楼前进。夏梅为了不让可能位在此处的敌人察觉,因而用细语般的声音询问拉维妮雅:
(……那个小混混感觉会在几楼?)
(我不清楚。因为这里有我的魔法难以发挥效力的力场,光是持续追踪我留在鲨鱼身上的标记好像就是极限了。不过,他的确就在这里面。)
就如她所言,棒子前端的光源不断不规律地闪烁。如今在妨碍拉维妮雅使用魔法还什么的存在,应该就位于这栋百货公司里。
夏梅小声提议:
(我们一层一层搜索吧。再说,若是胡乱发出声响往上走,遇到一堆敌人也很麻烦。我记得拉维妮雅你会通讯用的魔法吧?)
面对夏梅的提问,拉维妮雅点点头后,开始用棒子在半空中描绘起某种东西。杖前端的光源伴随棒子的动作,在空中浮现出了一个圆圈。她接著在圆圈内描绘没见过的文字和纹路,眼前就诞生出一个小型魔法阵般的东西。
……和虚蝉消失时会出现的类似魔法阵的图形一样……不对,总觉得纹路有些不同。小型魔法阵消失后,空中漂浮著米粒大的光之结晶。那些光之结晶自行展开动作,分别窜入了我、夏梅和拉维妮雅的耳内。由于事出突然,鸢雄颤动了身体……不过即使进到耳中,也没发生什么问题。
夏梅看见鸢雄的反应后,不禁小声窃笑,一边以手压住耳边后低语:
『(听得见吗?)』
──!夏梅的声音从眼前传来的同时,耳内深处也直接听见了,鸢雄为此大吃一惊。
(若是压住耳朵说话,那个声音就会传到我们耳里。这是拉维妮雅的魔法之一喔。)
…………
完全说不出话来。拉维妮雅在一旁略显得意地比出V字的手势,没想到她真的施展魔法──引发了超自然现象……所以昨天那个燃烧现象也是真的魔法了?……不过,像这样大惊小怪也太迟了。毕竟,从昨晚开始就不断遭遇这一类的事态──
……这么说来,虚蝉消失时的那个魔法阵也和魔法师有关?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拉维妮雅才会来协助我们?鸢雄想像了各种事情,不过当务之急是找出鲛岛,因此他决定先不谈论拉维妮雅……反正从这里活著回去后再仔细询问就好。
夏梅开口确认接下来的行动。
(我们暂时先散开搜索,一层接著一层找。要上去二楼时,先相互取得联络后再决定吧。如果发现鲛岛同学,请先联络大家,再去追他。)
三人互相点点头后,暂时拉开距离,展开了搜索。
鸢雄心惊胆跳地走著,没想到空无一人,门窗紧闭的百货公司内,居然这么令人毛骨悚然。位在内部的各店铺可能是连同商品一起迁出,所以里头只看见应该是搬迁时使用的塑胶布、工作梯和忘记带走的货架。拜此所赐,能够藏身的场所实在有限。
……放学后空无一人的学校也会散发阴森气息,但没有半个人的百货公司也不遑多让。而且,这栋建筑物里还有会带著像是昨晚攻来的那种怪物的同学们在。鸢雄直到昨天都还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看在他眼里,这一切实在太不正常。
然而黑色小狗毫不在意这种状况,踏著碎步在前方快走。自己即使如此还能勉强维持清楚的意识,大部分都是因为还有它在。眼下小狗已从额头生成锐利的突起物──犹如刀刃的物体,采取随时都能应付攻击的迎战态势。
……自己心中之所以能拥有强韧的意志,全都只是因为坚信在这个恐怖现状的尽头,可以解放同学们,还有──能与纱枝重逢。
如果纱枝就在前面的话──
鸢雄仅仅坚持这个意念,忍受著恐惧继续前行。
(你那边情况如何?)
耳内直接传来夏梅的声音。鸢雄也压住耳朵轻声回话。
(没什么特别的发现,你那边呢?)
(也还没。我已经派葛利芬先去侦查,但是没发现什么。)
……这么看来,一楼应该没什么东西吧?
鸢雄走到底的地方是座停止运转的电扶梯。要从这里上楼吗?还是走楼梯比较妥当?等和大家会合后再决定好了──就在这个时候。
小狗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定眼凝视著一个点。鸢雄咽了口水后,将笔灯照向了该处。小狗视线的前方是根柱子……有谁躲在后面吗?不过就算照了光对方也迟迟没现身,鸢雄眼见情况如此,考虑先把其他人集合过来,不过此时──
从柱子后方──出现了一只白猫。这只猫毛色纯白,并且左右摆动著长长的尾巴。
……是闯进百货公司的野猫吗?──不过,鸢雄马上更正了想法。虚蝉身边都有仿造动物型态的怪物,这么说来,这只猫也是……?
鸢雄摆出了应战架式,但是柱子后方又出现了一道影子。笔灯映照出的是名高大的褐发少年。
──是鲛岛纲生。
少年──鲛岛虽然被笔灯的光线照到眯起眼睛,还是把视线移往自己手上。他好像是在看手机。小狗和对方的猫也是在互瞪彼此,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鲛岛叹了口气。
「……你这家伙好像不在这份名单上,看样子你是幸存者吧?真是的,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啊?」
鲛岛边用手搔著后脑勺边发牢骚。
他在双方都不会有生命危险后这么说:
「你是跟皆川和魔女一起来的吗?」
「……嗯,她们也在搜索一楼喔。」
「……我的行踪居然被人掌握了,看来不是魔女,就是那个狂妄的银发小屁孩……该死,我明明跟他们说过,暂时让我自由行动啊。」
鲛岛咒骂了两句。
──这时,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将视线移往了电扶梯的尽头。白猫及黑色小狗也和鲛岛一样,凝视著同个方向。鸢雄也像被催促般看往了那边……但是只看见一片黑暗,完全感应不到任何东西。
「……果然是在这里啊。」
鲛岛瞪视著电扶梯的尽头。
「你最好赶快学会怎么掌握动静。只要藉由神器,绷紧自身的感觉,连不会打架的外行人应该都能马上学会才对。」
鲛岛边这么说边走过鸢雄身旁,往电扶梯而去。他正打算将找到鲛岛,还有他准备上去二楼的事情通报夏梅等人的时候──耳里却传来了她们的声音。同一时间一楼里侧也响起巨大的声响!
『几濑同学!抱歉!我们被攻击了!我现在正和拉维妮雅在处理!你那边呢?』
被攻击?敌方在一楼发动攻击了啊!他们可能是经由楼梯,从上面下到这里。
鸢雄压住耳朵,对夏梅说:
「我找到鲛岛纲生了!我现在该怎么做才好?带鲛岛去找你们比较好吧?」
鸢雄这么提议,但鲛岛只是浅笑以对。
「那边有魔女在吧?那你就不必浪费精力去担心那个鸟老大了!很抱歉,我有事情要去找等在楼上的家伙。」
鲛岛一说完这番话,立刻抓起白猫放到肩上,接著走上了电扶梯。
「喂!」
鸢雄想要加以制止,但耳里传来了夏梅的声音。
『几濑同学,刚刚那是鲛岛的声音吧?如果是,你就快点追过去!』
「但是……!你们那边真的没问题吗?」
『你少看不起我的葛利芬,而且一般随处可见的虚蝉,可不是我这边这个魔法少女的对手哟。』
霎时间,一道红色闪光从里侧伴随破碎声照亮了黑暗。
如同夏梅所言,拉维妮雅以昨晚的燃烧现象,瞬间就打倒了虚蝉带领的怪物。鸢雄认为夏梅和鲛岛两人之所以完全不担心,都是因为拉维妮雅的实力就是如此强大。
「……那好!我去追鲛岛!皆川同学、拉维妮雅小姐,你们绝对不能死喔!」
『了解!』
『知道了。』
耳里传来两个女生勇敢的回应。鸢雄心里虽然相当不想丢下女生不管……但仍头也不回地追在鲛岛后面,爬上了电扶梯。
一上到二楼,灯突然亮了。突然的亮光让鸢雄和鲛岛睁不开眼睛。不过多亏灯亮了,如今也就能望见整个楼层。
然后,等在二楼的是──一群巨大的怪物。有著螳螂、锹形虫、螃蟹、乌龟等外观的怪物集团──其中也有类似昨晚打斗过的其他种青蛙和蜘蛛。怪物身旁还有一群少男少女,那是同学化成的虚蝉。光是一眼看过去就有十只。
……自己卷入这起事件才第二天,就得对付这种数量的敌人啊。
面对首次体验的多数暴力,鸢雄感觉背脊有股寒意窜过。
──但是,那个男的却无畏地「咯咯咯」笑了,感觉相当开心。
鲛岛未有丝毫胆怯,一步,又接著一步踏进了敌方阵地。
「白砂,要上喽。」
他这么告知坐在肩上的猫咪。结果,猫长长的尾巴笔直竖起后──一分为二。岔成两条的尾巴越伸越长,其中一条缠绕裹覆了鲛岛的左臂。白尾巴包覆主人手臂后,逐渐改变形状──化为一把圆锥形的巨大长枪。
「──我的猫是一把能贯穿一切的长枪。想被狠狠刺穿的家伙,尽管放马过来。」
于左臂生成长枪的鲛岛,大肆向虚蝉们宣战了。
那句话成为开战的狼烟,蜘蛛怪立刻从正前方突击而来。鲛岛压低身子,用从超低空使出上钩拳的要领,以左臂的长枪贯穿了蜘蛛怪!
他高举向天似的将刺穿的蜘蛛顶往上方,接著再像要扔往敌方般挥下了长枪!转眼间就一命呜呼的蜘蛛被甩下长枪后,整个飞了出去!怪物们当场四散逃避。鲛岛朝著自右侧攻来的螃蟹,用右手对猫咪下达了指示。
「集中攻击硬壳的缝隙!」
白猫的另一条尾巴则是弯曲摆荡后,高速飞出!螃蟹怪根本无法闪躲,硬壳的一角受到尾巴的这记攻击!白色尾巴就像细又锐利的护手刺剑,贯穿螃蟹身躯,中断了怪物的行动。鸢雄认为,是恣意移动的尾巴窜入体内后,破坏了核心部位。鲛岛贯穿敌人的长枪,以及猫咪操控的锐利细尾。鲛岛和猫儿宛若心有灵犀,接续使出这两种攻击。
──这时,也有怪物攻向了鸢雄。对手是和昨晚一样的青蛙怪,垂著舌头就飞扑过来。鸢雄将右手伸往青蛙怪的方向,对黑狗下达了命令。小狗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冲出,一通过怪物身旁,就使出额头利刃把青蛙怪砍成了两半。
鲛岛见到这个画面,「咻」地吹了声赞扬的口哨。
他接著躲开螳螂怪双臂的刀刃,挥出长枪刺穿其腹部,再一个跳跃,闪开了锹形虫怪低空冲来的撞击。
「──应该是这里吧!」
鲛岛顺著跳跃的力道,将长枪朝下,自上方贯穿了锹形虫怪。长枪插进了二楼的地板,不过在他连同被贯穿的锹形虫怪拔起长枪后,只是横向一甩。面目全非的锹形虫怪就这么瘫软无力地被甩到了地上。
鸢雄在一旁又解决了一只怪物。他在这种情况下,实际感受到了自身的力量。
──能打,而且打得赢!
虽然自己落入这个异常世界才第二天,但黑色小狗的实力无庸置疑。然后,在一旁战斗的鲛岛,力量也是完全凌驾其他虚蝉。
……难道这就是真正的神器和仿造品的落差吗?鸢雄不由得这么认为,但是敌方的攻击若是落在肉身之上,无论是他还是鲛岛当然还是会当场毙命。眼下应该都是因为我们拥有的神器,发挥超出持有者预期的力量,才能有如今这样的攻势。
然而,眼前出现了鲛岛攻击不法奏效的敌手。对方是乌龟怪。坚硬的龟壳会弹开他的长枪,而且乌龟怪还把头和四肢藏在壳里,进行彻底的防御。遇上这种情况,鲛岛也只能咂嘴以对──不过,黑色小狗却毫不在乎地飞奔而出。
纵使小狗的刀刃锐利无比,也不可能伤得了那种硬壳──
但是,小狗采取了超乎鸢雄想像的行动。它居然在生成利刃后直接冲向乌龟缩著头部的位置。
它抵达缩著头部的部位前方后──向前刺出额上利刃,并且不断伸长。乌龟虽然缩藏在硬壳之中,但是缩起头部的位置并未覆盖硬物。小狗活用自身娇小的体型与利刃,瞄准了那个部位。犀利延伸的刀刃,在乌龟怪缩藏的状态下,直接穿刺。将藏于壳中的乌龟怪,从头部前端贯穿至尾部,使其当场归西。
「若是攻击硬壳无效,就从仅有一小部分没硬壳的地方攻击。它也会用我家白砂的那种攻击方式啊。」
鲛岛这么评论。方才那只白猫打倒螃蟹怪之际,的确也是看准硬壳缝隙加以贯穿……黑色小狗难道是看过后,立刻就学起来了吗?若是如此,便能断定这只小狗的智慧比原本想像的还高。
两人上到二楼,展开战斗后才过了几分钟──
原有的十只虚蝉已经全数歼灭。搭档怪物被打倒的同学们,纷纷失去意识当场倒地。鲛岛看著逐渐消失于魔法阵的同学,边向鸢雄问道:
「我有件事想问你。」
鸢雄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到这里来,是代表你已经放弃逃避了吧?为什么啊?你面对的明明是这种莫名其妙,感觉会把人搞疯的鬼东西耶,你为什么还能行动?为什么下定决心战斗?那只狗可是散发出要和你并肩作战的眼神喔。」
黑色小狗的红色双眼,在鲛岛视线的前端,散发出灿烂的光辉。那个眼神中带有一股让人觉得它无所畏惧的强烈意念。
面对鲛岛的问题,鸢雄抬头仰望天花板。
「……我也很害怕啊,可是──」
鸢雄直直面对鲛岛说:
「我有无论如何都想拯救的人。有无论如何都想拯救的一群朋友……如果我有能够战斗的力量,我至少想先抵抗一番后再死。」
鲛岛听完这个说法后,像是首度卸下心防,松缓了凶狠的表情。
「……哦,看样子你并不温吞嘛。」
鲛岛直接走向电扶梯,准备爬上三楼。鸢雄也跟追了上去。
两人在电扶梯往上爬途中,鲛岛看著前方问了鸢雄。
「……为了女人?」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刚才鸢雄虽然只说「想拯救的人」,不过好像已经被鲛岛看穿心思了。
由于完全被人料中,鸢雄因此涨红脸,慌了起来。
「啊!没、没啦,那个……」
鲛岛笑了支吾其词的鸢雄。
「哈哈哈,为了女人啊,理由很正当啊。比起莫名的假正义,你这样好太多了。」
鲛岛回过头,伸出了手。
「我叫鲛岛纲生。」
鸢雄惊吓之余,立刻抓住他的手,握手回应。
「你好,我叫几濑鸢雄。」
鲛岛纲生──原是凌空高中的头号不良学生。不过,我认为他是个比传闻还正派许多的男人。
事情发生在爬上三楼、四楼,最后抵达五楼的时候。
等在该处的是──一大群虚蝉,数数应该超过三十人。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怪物,以诡异的目光瞪了过来。光是被三十只以上的怪物瞪视,就是个十分骇人的情景。其中也有几个像是巨大植物的怪物,应该是第一次见到的类型。
鲛岛的视线集中于一点之上。鸢雄顺著看过去,发觉前方有位明显格格不入的男子。
那里居然有个身穿西装,岁数感觉二字头后半的男性。
男子带著无畏的笑容,靠了过来后,露出令人不快的笑容说:
「哎呀,稀客稀客,居然还来了两个。不对,下面还有第三个的样子?」
鲛岛用低沉粗野的声音问:
「……你是幕后老大吗?」
「──可以说是其中之一吧。我叫童门计久,是本次『四凶计画』的参加者喔。因为感觉很欢乐,所以就来现场参观了。」
「……四凶?那是什么鬼啊?」
就如鲛岛的反问,那是个鸢雄也没听过的词汇……「四凶计画」?
男子看见两人的这种反应后,脸上转为狐疑的神情。
「哦,那个『堕天集团【grigori】』还没跟你们讲吗?算了,没差。」
男子弹了个响指──霎时间,在他背后待命的怪物全都一起动了起来。
自称童门的男子张开双臂,对鸢雄他们说:
「总而言之,你们乖乖就范就是了。因为我们想要拥有那只猫和狗的你们。『虚蝉』这东西,只是为了你们的暖场实验罢了。」
然而鲛岛就算听见这番话,就算已身陷这种状况,依旧毫无撤退之意,大胆明言:
「是为了真正的神器──那个叫Sacred什么的东西吧?干嘛把我们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里啦。少啰唆,现在就要你放了本大爷的朋友。」
「你和前田信繁确实曾经是朋友的样子。不过,他已经变成虚蝉了喔。」
鲛岛听到这句话后,顿时勃然大怒。连待在一旁的鸢雄都能感受到他那截然不同的浓厚斗志。
同时鸢雄也记得那个名字。前田应该是鲛岛少数朋友中的一人。还在陵空高中时,时常看到他们混在一起。
「所以我不是叫你把他还来吗?欠揍啊,王八蛋!」
鲛岛的左臂再次生出了长枪,完全是要大打一场的态势。
「下贱东西。」
男子不屑地这么说。
鲛岛摆出迎战架式,向鸢雄问道:
「……鸟老大和魔女还没办法上来吗?好不容易逮到幕后老大,但这家伙不好对付。」
鸢雄点点头后,压住耳朵开始询问两人。
「皆川同学,拉维妮雅小姐,你们那边状况如何?我这边现在在上面的楼层,快要跟一大群虚蝉打起来了。」
他这么报告后,耳里传来的是夏梅正在拚命的声音。
『我们这边啊,也正在和从外面攻进来的虚蝉交战,实在没办法抽身!不管拉维妮雅再怎么烧,再怎么麻痹他们,还是没完没了!大概来了四十人!』
──四十!数量根本和这边差不多啊!
看样子一楼也成了激战地。
『情况紧急时,我会「冻结他们」。』
『那、那招留到最后吧!我也有可能会被你冰住啊!你这个敌我不分冰姬【Demise Girl】!』
她们好像有某种终极大绝招……不过无法前来助阵的情况依旧没有改变吧。
「……我知道了,我们这边也会尽量努力不要死。」
『嗯,我们都要活下来!』
鲛岛在一旁听完这段联络后,叹了口气。
「……没办法指望那个鸟老大了啊。算了,我们想办法打赢就是了。」
鲛岛对鸢雄说:
「唯独不能放过那个叫童门的混帐,因为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他。」
「嗯,我知道。」
两人只确认了此事,接著便和各自的伙伴──小狗及猫一起前进了一步。眼前一大群虚蝉则像在呼应他们的行动,也跟著动了起来。敏捷型的怪物先打了过来。己方摆出正面迎战的态势,黑色小狗和鲛岛的长枪分别砍倒并刺穿巨大的蜈蚣怪和蚱蜢怪。如果是只会冲来攻击的对手轻易就能解决──但是那种拉开距离,以伸长触手或藤蔓类物体进行攻击的类型,实在难以对付。简单来说,这代表不管是鸢雄还是鲛岛都只能从近距离或中距离应付敌人。
袭击而来的是只能砍除的两种存在──虫类怪物的触手和植物类怪物的藤蔓。只要手或脚一被捆住,肯定会是番苦战吧。鸢雄的小狗和持有长枪的鲛岛谨慎地提防著,一边击退一只又一只怪物。
然而两人感到费解。为什么聚集了那么多人,却不一起攻过来就好?那些家伙顶多就派四只左右的怪物前来攻击……姑且不论鲛岛,但鸢雄的能力这两天才刚觉醒,如果十几人一拥而上,应该是能逮住他,但那些家伙完全不这么行动。
原因──看来是出在那个名叫童门的男子身上。只见男子把手放在下巴,感觉兴味盎然地看著这边。对虚蝉下达指令时的举止也没大张旗鼓,只是轻轻动了动食指。鸢雄看见后,归纳出了一个结论。
恐怕童门是在观察自己这边的战斗模式。他刻意仅派一定数量的虚蝉发动攻势,看起来就像在轻视己方的行动。
鲛岛可能和鸢雄一样,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他咂了嘴。
「……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还真是了不起啊──给我去死!」
童门的行动好像大大惹怒了鲛岛。
就在鸢雄和鲛岛打倒飞来的蜂怪和蜻蜓怪时,童门点了好几次头,一边把手放入怀中。
「嗯嗯,我知道了。真品果然就是不一样。你们让我见识到即使才刚觉醒,人工仿造物依旧望尘莫及。特别是鲛岛钢生,你好像是现在最会操控神器的人。不愧是体内栖宿著『四凶』之一──那么,我们就往下一个阶段进行吧。」
男子从怀中取出的是─数张像是符号的纸片。上面好像写有某种咒术类的文字,不过鸢雄不知道那些字代表什么意思。童门将符纸拿在手上,开始低声呢喃一连串咒语般的内容。
「……自土地诞生而出之物,吐出金气,以水洗涤,急急现身。」
男子放开符纸后──符纸就像拥有自我意识似的开始在空中飘移,路径逐渐形成五芒星。整张符纸放射出诡异的光芒之后,地上就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影子。那道影子向上隆起,渐渐成形。
……最后出现在鸢雄和鲛岛眼前的是一个应该有三公尺高的人型土块。这个物体高大到头部都快撞到天花板。它虽然没有眼耳口鼻,脸部平坦一片,但光是看到那粗如电线杆的双臂,就让人觉得有股寒气窜过身子。
童门笑了。
「我好歹也是出身历史悠久的术士家族。接下来就由我的土偶来抓你们吧。」
男子弹了响指后,土偶便与其呼应,缓缓地动了起来。
鲛岛拿好长枪不屑地说:
「……不管是魔女的魔法,还是你这家伙的怪物召唤,真的是无奇不有耶!」
「即使如此,相较于你们拥有的神器,都算不上什么。真教人不爽啊。」
土偶大动作地挥出拳头,气势大到空气都为之震动。直接命中──不,感觉光是擦到都会身受重伤。鲛岛往后方跳开,拉开距离后,一口气以长枪刺了过去──但是,楼层间只响起沉闷的响声,长枪就这么被土偶的身体弹开了!看样子土偶的硬度应该是凌驾于鲛岛长枪的攻击力之上。这次换黑色小狗在背上生成一对犹如翅膀的刀刃,挥砍而出──但是一样只产生沉闷的响声,根本无法对土偶造成像样的伤害。
童门见此结果,出声嘲笑。
「看来目前是我的人偶略胜你们一筹──那么就来收尾吧。」
男子取出新的符纸,咏唱了咒文。符纸在空中飞来飞去,最后在鸢雄和鲛岛的背后展开术式,唤出了第二具土偶。后方出现了新的敌人,刚才的土偶也从正面步步进逼。
「……混帐东西!」
「…………咕!」
不一会儿,鸢雄和鲛岛就被土偶制伏了──
「好啦好啦,接下来要做什么好呢?」
鸢雄和鲛岛被童门的土偶按在地上,土偶的右手和左手,分别压著鸢雄和鲛岛。鸢雄能够感觉到土偶压著自己的那条手臂,散发出极为凶险的力量。他知道光靠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挣脱。小狗和猫也被另一具土偶用手抓住,失去了自由。
童门再度将手放在下巴,看著手边的行动装置,好像很开心地在沉思什么事情。这时他停下把弄行动装置的手,对鸢雄投以令人生厌的眼神后这么说:
「我好像刚好把跟你有交情的人带来这里了。」
男子对在背后待命的虚蝉说:
「后面的人到前面来。」
接著便出现好几名原本位在后列,从正面望去看不见的人。
──!
其中出现了鸢雄的朋友。
「……佐佐木?」
没错,那是昨天重逢的友人。不过,在打倒他带来的蜥蜴怪后,他已经被魔法阵带走了才对……如今佐佐木却再次领著蜥蜴怪现身于此。
童门开口说:
「这孩子昨天曾被你打倒过一次。不过,藉由我们的技术,有的人可以再生出分身。虽然也有人无法这么做,但他很幸运,属于能够再生的类型。所以,又可再度带领搭档了。」
……比起童门的解说,面对再次重逢的友人,鸢雄更感心境复杂。
「别这样,佐佐木!是我啊,我是几濑啊!」
上次没能办到的事情,这次一定要做到──鸢雄拚命呼喊,但佐佐木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鲛岛眯细了眼,悔恨地说:
「……没有用的。要打倒操控这群人的那些家伙,他们才会停止攻击我们。」
童门期待著鸢雄的反应,要佐佐木站到抓著小狗和猫的土偶前。童门揪住佐佐木的颈部,让他更靠向前方,然而再过去就是──小狗额头上生成的利刃了。
「这利刃还没砍过人类吧?你们手上这些被视为『四凶』的神器在尝到人类的鲜血后,会发生什么事呢?你们不觉得这件事情实在很有趣吗?」
男子开心谈论,他的双眼里──已满是疯狂的色彩。
……他现在是想要让犹如自己分身般的小狗砍杀佐佐木……!面对冲击性这么大的行动,鸢雄瞠目结舌,拚命挣扎,就算硬来也想要脱离土偶的手──但是,在其强大的臂力下,鸢雄根本无法动弹。
「…………!你这家伙,怎么可以卑鄙到这种地步……!」
鲛岛同样不愿就范,他放声大喊,但男子只像在叹气般吐了口气。
「你讲那什么话?真要说,错都是错在你们,谁教你们没搭上那艘豪华邮轮。不过,我觉得那也是你们体内的神器察觉到危险,所以才让你们发烧。而且可能是恼人的堕天集团也来搅和,所以没能事先得知你们不参加那趟旅行。托你们的福,我们不得不大幅修正原先的计画。那些黑翼的混帐,居然胆敢瞒著我们操控资讯。」
男子脸色一变,发出了苦笑。
「不过,他们正是因为有这种能力,才被称为神子监视者【grigori】啦。嗯,毕竟一般认为神器是天神下赐的物品嘛。」
佐佐木──看往鸢雄这边后,开口说话了。
「叛徒。」
「佐佐木……」
悲痛的心绪不停涌向鸢雄。
──叛徒。
没错,在他看来,自己确实是叛徒吧。没去参加那趟旅行,却又把他们牵扯进这种事。害他们深陷此般异常到不可理喻的事态,还被迫以怪物主人的身分,与同学们大打出手。
这不叫背叛,什么才叫背叛……?
鸢雄脑里突然浮现前去旅行前,自己和佐佐木聊天时的光景。
放学后,佐佐木在回家路上害羞地这么说:
『那个……几濑。我啊,想在这次的旅行中跟C班的室濑告白……』
佐佐木嘴边时常挂著室濑的事情,就连不太了解恋爱的鸢雄,也都知道佐佐木喜欢她。当时佐佐木轻轻拍了鸢雄的背。
『如果我壮烈牺牲了,到时候你要在旅途中安慰我喔!拜托!』
他只是个普通的学生。佐佐木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读书、运动、欢笑、发火、哭泣、谈恋爱。他就是个随处可见的男高中生。
就当童门在让佐佐木往小狗刀刃靠过去的途中,佐佐木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几……几濑……」
──!……他在叫我的名字……?
佐佐木在面无表情的状态中,掉下了眼泪。
「……救……我……」
他应该失去自我意识了。现在这个同学──同班同学是个被人改造的存在,只负责操控怪物。上次跑来是想要打倒自己,现在则是被夺走自我意识,成为童门手里的一颗棋子。
明是如此,佐佐木……却喊了自己的名字。还出声求救。
鸢雄看到这个情况──眼泪滑过了脸颊。
童门看见这一连串的景象后,身躯为之颤抖。
「这真是……太神奇了!居然还保有自我意识!实在是太有趣了!把他们抓回去后,必须立刻跟职员报告才行!因为有关人工神器的资料还很少,这可会成为宝贵的事例!」
……对这个男人而言,不管是佐佐木还是陵空高中的学生们,都不过是个物品吗……?他为什么能做出这么残酷的事情?为什么能做出这么灭绝人性的事情?
「……开什么玩笑……!」
鸢雄──压抑不住激昂的情感了。
「开什么玩笑啊……!为什么佐佐木还有大家必须变成你们研究的对象……!」
童门发出嘲笑。
「都是你们的错,谁教你们没参加那趟旅行。不,还是堕天集团把你们藏起来害的?不管怎样,我们就是没拿到想要的东西,这种时候你不觉得该启动B计画吗?反正无论原因是什么,『四凶计画』本来就需要很多年轻人来做实验,所以必定是需要他们的协助。」
谁理你。那种事情根本和他们毫无关联!我们也是──一直以来都只是过著普通的生活!纵使那时候就存在著这种力量,但只要这些家伙没找上门来,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才对!大家应该都还过著一如往常的生活!
童门好像想起什么事情,像在暗自窃喜似的开口说:
「你叫……几濑啊。对了,话说回来,我记得有资料显示你和东城纱枝交情匪浅。这样好了,我让你见见她。她也变成一个好虚蝉了喔。说到这个我就想起来了!」
──纱枝。
鸢雄听见这个名字后反应剧烈,童门见他如此,更是露出丑恶的笑容继续说:
「她在实验中曾经不断地大喊──『鸢雄、鸢雄』。原来如此,她是在喊你啊。我现在懂了。」
…………
……………………
鸢雄说不出半个字──只是使劲地咬磨臼齿,愤怒、悔恨到了极点,只能任由眼泪不停流下。他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瞪视童门,然而那家伙只是冷笑以对。
……啊,原来是这样。
……这些家伙……都是「邪恶」……!
……这些家伙已经无可救药到想要用一己之私──恶意来填满我、佐佐木还有纱枝。
──不可原谅。
怎么可以原谅这种家伙……!
绝不能放过这种垃圾般的存在……!自己必须拯救佐佐木、朋友还有纱枝!必须从这些家伙的魔掌中,救出自己珍视的所有人!
就在这个时候,鸢雄脑里浮现了拉维妮雅说过的话。
──意念的力量。只要意念越强,神器──Sacred Gear就会反馈持有者。
──小鸢若能拿出强大的意念,那只汪汪肯定会回应你。
视线移往了遭制伏的黑色小狗身上。
吶,你这个从我影子生出的家伙。如果我想、我祈愿,你就会借我力量吗?你会为了我化为「利刃」吗?
黑色小狗虽被怪物们压著,但它的双眸仍不断闪耀红光。
扑通……
某种东西在自己体内缓缓搏动。比起昨夜,自己和小狗相互连结的感觉又更加强烈了。
这样的话,就为我化为「利刃」──
化为斩杀那些家伙的「利刃」!
鸢雄体内的某种东西,就要气势十足地迸裂而出──
──砍啊。砍啊砍啊砍啊砍啊砍啊砍啊砍啊砍啊!
把那些家伙全部砍倒!砍光他们!
「把力量借给我────────!你是『刃』吧────!」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小狗呼应了鸢雄的吶喊,吠出响彻整个楼层的咆哮。
剎那间──从小狗体内产出黑色雾霭般的存在,并且逐渐扩散。那个东西也出现鸢雄身上,最终甚至包覆了土偶。鸢雄打算缓缓爬起。他一点一点逐步挣脱土偶那股原本压住自己的强大臂力,最后终于破坏那条巨大手臂,重获自由。身体里产生一股连自己也无法置信的力量。这个力量逐渐膨胀,有种像要从内部向外撑破的感觉。心跳变得更为剧烈。黑色小狗也犹如在相互呼应,全身生成无数利刃,破坏了土偶的手臂。
鸢雄和小狗都挣脱束缚后,连袂站到了童门面前。缠绕于鸢雄和小狗身上的是漆黑气焰般的存在。
鸢雄在自己心中不知不觉学会了「力量」──「利刃」的使用方式。
鸢雄向前伸出手后,嘀咕了一句:
「──全部刺穿吧。」
裹覆小狗全身的漆黑气焰变得更加深沉。下一秒,于男子后方待命的虚蝉──他们操控的那一大群怪物,一个个被生成自影子中的无数利刃串刺而过!
仔细一看,压住鲛岛和白猫的两具土偶,也被从脚下生成的巨大利刃纵向剖成两半。
没错,这是小狗的能力之一。只要是在鸢雄视野能及的范围内,便能从影子处生成狗的利刃。这种力量的使用方式是刚刚才进到鸢雄的脑中。
「……这、这是什么啊!从影子里跑出利刃?跑出无数把剑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童门看到如此不可思议的场面后,慌乱不堪,视线不停在后方与前方游移,显露出一团混乱的模样。
鸢雄对在一旁摆出应战态势的小狗说:
「……我想到要帮你取什么名字了喔。」
夏梅曾说过,搭档必须要有名字。鸢雄就是在这个当下决定好名字了。
「──『刃』。你就叫刃。为我斩断一切的利刃。」
没错,这就是从己身诞生出的分身的名字──
鸢雄替小狗──命名刃。
「刃,砍击【Slash】。」
小狗的利刃以堪称神速的速度向前扫出,逐一将剩余的虚蝉怪物砍成两半。由于速度实在太快,因此没有一只虚蝉怪物来得及反应,就纷纷遭砍倒地。想要拉开距离的怪物们也被再次从脚下──或遮蔽处生成的无数利刃贯穿、砍劈,毫无招架之力。五楼整个楼层,已变为异样的空间,满是歪曲的利刃,数量多到数也数不清。
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势逆转,童门惊慌失措,左右摇著头,脸部还不停抽动。
「太扯了!一瞬间就解决了数十只吗?是怎样!那个神器到底是什么!难道不是四凶?居然是从影子中生成利刃?我可不知道有这种能力!」
鸢雄往男子进逼而去。他没打算饶恕,毕竟此人是元凶之一──
童门又再从怀中拿出符纸,咏唱咒文后拋向鸢雄──但是,童门脚下影子中伸出利刃,将所有符纸化为细尘。这时小狗「刃」一声不响地出现于位在童门身旁的柱子阴影处。因为它可以通过影子转移。这个移动能力也是鸢雄刚才学会的力量之一。只要在鸢雄视野所及的范围,刃就能在影子内自由移动。眼下刃用额上的武器冲向童门。身为搭档的刃没有给予童门半点可趁之机。
「再来就只剩你了。」
男子看到鸢雄站在眼前后,当场一屁股跌坐在地,像在地上爬般逃走。他方才的那种从容,如今已荡然无存。
「咿!别过来!别过来我这边!」
男子露出像是看见异物般的眼神。
然而在鸢雄就要出手时,男子身旁产生耀眼的光芒。仔细一瞧,发觉那边出现魔法阵般的图形,并且从中出现了人影。
一名四十几岁的男性从魔法阵正中央登场后,变朝童门大喊:
「计久!现在先撤退!」
童门注意到了那个人。
「姬岛室长!」
──姬岛。他是喊姬岛吗?
鸢雄对这个名字有所反应。
……等等,怎么可能,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童门趁著他一瞬间分心的空档,从口袋中取出筒状物品,拋了过来。霎时间,闪光弥漫整个楼层,遮蔽了鸢雄等人的视线。
在两眼模糊之际,只听见现身于魔法阵的男子的说话声。
「──『狗』啊,真是有趣。我们之后有缘再见。」
视力恢复时,男子们已从此楼层消失无踪。那些虚蝉也一样,全都不见踪影……看来两边应该都是藉由那个魔法阵,逃离了这里吧。
「……唉,让他们给跑了啊。」
鲛岛大口吐气,撇下这句话。
鸢雄在黑色气焰消失后,疲惫瞬间涌现,当场瘫坐在地。他觉得愤怒爆发时,体力好像一口气就被抽乾了。
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两组爬上电扶梯的脚步声。
「几濑同学、鲛岛同学!你们没事吧?」
是皆川夏梅和拉维妮雅。两人衣服都是一身脏,感觉得出在下面历经了一番激战。
「你们也太慢了吧,鸟老大。」
鲛岛傻眼地兴师问罪,夏梅听闻后大为光火。
「谁是鸟老大啊!而且会这样都是因为你擅自发动攻击吧!」
拉维妮雅不理会开始吵架的两人,径自走到鸢雄身边说:
「……小鸢,看来你和那孩子心意相通了呢。」
小狗──刃在一旁摇著尾巴,鸢雄看见后露出了微笑。
「嗯,多亏有你。」
没错,都是多亏有拉维妮雅的建言,鸢雄才倾力祈愿、倾力念想。这些透过刃,化为了力量。
拉维妮雅微微一笑后,只说了句「真是太好了」。
吵完架的夏梅大大吐了口气,接著说:
「总而言之,不管怎样,我们这些人已经会合了。我们就再去见一次『总督』吧,这次一定要他把事情解释得一清二楚。」
鲛岛只是露出严肃的眼神,没否定夏梅的话语。看来他也有事想问问那个「总督」。
四人歇息片刻后,离开百货公司,前往「总督」的所在之处。
3
那天下午,鸢雄一行人在指定的车站下车后,由夏梅领路前进。
从车站步行十五分钟左右,他们抵达一栋住商混合大楼。此处便是和夏梅有互通往来的「总督」所指定的地点。
从外面无法感觉到有人的动静,鸢雄边确认内部情况,边进了大楼。指定的地点位在四楼。电梯可能是坏了,无法搭乘。于是他们爬上楼梯,前往四楼。
抵达目的地后,眼前是一扇略显骯脏的门扉。将手放到手把上,慢慢打开门,过程中门还发出「叽」的声响。屋内的隔间就像补习班教室,并排著好几张白长桌和椅子,同时也可看到巨大萤幕般的物体。
明明是大白天,窗户却拉上黑窗帘。若没有天花板上的电灯,里头应该会是漆黑一片。
过了一会儿,放在房内的喇叭开始发出了声音。
『……前陵空高中的二年级同学们,各位午安。』
喇叭突然传出男子的声音。鸢雄和鲛岛听到「陵空高中」四个字时,内心有些激动。夏梅可能是多少知道这里的情况,所以相当冷静。
『皆川夏梅,看来你好好完成任务了。』
「对呀。总之,我依照约定招集了三个人,现在我要问你很多事情喔。」
『好吧。』
刃坐在鸢雄的脚边,葛利芬停在夏梅身旁,白猫则是在鲛岛身边的椅子上待命。
『我先跟大家打个招呼。我是研究神器等异能的组织首领,组织的名称叫「神子监视者」。除了神器的研究之外,也会保护神器拥有者。藏匿你们的那栋公寓,就是这方面能力者的藏身据点之一。』
……「神子监视者」。话说回来,那个自称童门的男子也曾提过这个名称。鸢雄的记忆如果正确,这个名称还有出现在圣经或传记中。
鸢雄把脸转向了喇叭。
「我心中有好几个疑问,我来这里就是要问个清楚。」
『嗯……就我的立场来说,其实不能轻易和你们接触,也不能讲述机密事项……不过经过判断,我认为你们差不多可以进入下个阶段了。』
「我现在已经知道我们拥有一种叫神器的东西,也知道那种东西的力量完全无法用常理思考。还知道攻击旅行的那些家伙,是这个国家的某个组织的成员,那些人的目标其实是我们的力量──」
『就是这样,几濑鸢雄。在讲那个组织之前,我先来说明那些家伙的术法,你们应该都见识过了。这个国家自古就有许多人在暗地里与魑魅魍魉战斗,你们遇到的那个男子的力量也属于这一类。人称阴阳道或方术、法术,是种经由人类之手引发的超自然现象──与拉维妮雅使用的魔法极为近似,却也相差甚远。』
……不只是异能和魔法,连阴阳道都出现了。我们到底是被卷进什么事情里了啊?鸢雄等人心中也感到忐忑不安。
「总督」继续说:
『那些异能者当中有五支力量特别强大的一族,在这个国家被称「五大宗家」。』
「五大宗家?」
「总督」听闻夏梅的话语后,接著深入说明:
『分别是童门、栉桥、真罗、姬岛和百鬼,这就是「五大宗家」。出身这几个家族的人,不是成为退魔师,暗中保护国家,就是担任与此相近的职务,牺牲奉献──但是,这几个家族的异端分子好像失控了。这次攻击你们的那些人和幕后老大,就是他们。』
鲛岛把脚放在桌上,摆出这种没礼貌的坐姿说:
「话说,白天攻击我和几濑的家伙就是自称童门。」
没错,那个露出丑陋笑容的男子,说自己名叫「童门」。然后,他呼喊从魔法阵现身,前来拯救自己的男子为「姬岛」。
『传说有神器封印了人称「四凶」的魔物,他们一直在寻找这些神器的拥有者。即使在独立具现型中,这几样也是性能顶级的神器。皆川夏梅、鲛岛钢生,你们拥有的肯定是「四凶」。』
夏梅和鲛岛分别看了老鹰和白猫。鸢雄也将视线移到了刃身上。
……这就是「四凶」?我们原本连「四凶」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依稀觉得它们是魔物,毕竟能够清楚感受到这些动物不是一般的生物。
……但是,童门也曾说这整件事情就是「四凶计画」。
『所谓的四凶是指混沌、檮杌、饕餮和穷奇,是传说中会带来不祥之事的怪物。古时候被击败后变为神器。那些神器也流传到现代,成了你们的力量。』
……名字听起来就有种恐怖的感觉。
鲛岛拿出手机,看来是在查询「四凶」。
「……虽然只是随便查一下,但还是有一堆让人搞不清楚的事情,不过和他们相关的四神,如果是名字,我也认得一些耶。就朱雀啊、玄武啊。他们和『四凶』也有关系吗?」
『──有。五大宗家分别司掌了四神和黄龙。每一族都有个惯例,会赋予天生力量最强之人朱雀、玄武等名称和能力。此次事件中位在台面下的那些人,就是没能继承各家名号的那一群。』
「……总觉得奇幻色彩越来越浓厚了。光是魔女和神器就让我脑袋爆炸,现在还出现暗地里守护这个国家的阴阳师、异能者之类的……」
夏梅扶额沉思,看来连她都难以理解。鸢雄也是同样情况。毕竟一下出现了怪物、神器、魔法和四神之类,对于几天前都还只是个普通高中生的他来说,根本远远超出能够理解的范畴。
鸢雄开口询问:
「……那些攻击我们的人,是想要获取四凶,也就是我们的神器吧?」
『嗯,没错。这次事件背后的那群人──那些隶属「虚蝉组织」的人,都是各族异端分子,本来都有权有势,却惹出问题被逐出家门。那些人可能是聚集在一起,因此就会反过来怨恨和自己断绝关系的宗家。所以他们很想要能够还以颜色的力量。于是获知「四凶」反应的人便展开了行动。』
「──这就是豪华邮轮遭到攻击的真相吗?就只是为了对抗那个叫四神还什么的,所以要利用叫四凶的啊。」
「总督」听完鲛岛的话语后,肯定地答了是。
『他们在毕业旅行的那场攻击中,仅带回了所有学生。对他们来说,幸运的是船体有一半沉入了深海。拜此所赐,他们应该省去了依人数准备同等数量遗体的时间吧。之后他们应付家属的方式也很过分。居然催眠了那些哀伤孩子生死未卜的亲属。你们应该也有参加那场感觉很不对劲的葬礼吧。就是那场宛如演出的葬礼。他们为了达成自己的野心,甚至摧毁了父母思念孩子的心──』
……没错,那场联合葬礼就如「总督」所言,充满了不对劲的感觉。原来是现在盯上自己等的那群人,控制了同学至亲的内心……!
……听完这番话,怒火油然而生。那个组织的成员是出身五大宗家的异端分子,为了报复把他们赶出家门的人,因而攻击了我们,攻击了陵空高中的学生。虽说原因在于自己和皆川夏梅等人身怀的力量,但是那些家伙一开始如果没锁定这个目标,不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吗?
无论是自己还是纱枝,不就可以过著极为平凡的每一天吗?
夏梅出声问:
「那么,『总督』为什么要帮助我们?不管怎么说,你和我们素不相识,居然帮我们帮到这种地步,你人也太好了吧?」
鸢雄也这么认为。这个人如此关照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当然,战斗本身自己必须亲自上阵,不过「总督」在此之外的各个方面都鼎力相助,这次也像现在这样提供我们情报。
『所谓虚蝉,其实是我们组织开发的技术──人工神器外流所导致的结果。把你们是四凶这件事泄露给虚蝉组织的,也是我们内部的叛徒。其实这一切等同我们组织引发的灾难,本该由我们出面制止……但是我们和我们这个圈子之间存在复杂的纠葛,所以无法轻易出手干涉,只能协助你们,一边从不同的角度处理这起事件。我们组织想做的事情,就是阻止这次的人工神器实验,以及逮住叛徒。』
──!
……每个人都瞠目结舌。好像只有拉维妮雅知道内情,所以淡然以对,鸢雄等其他人完全藏不住震惊。
鲛岛脸色大变,以愤怒的表情用力拍桌。
「这么说来,就是你们的疏失害我们遇上这种鸟事啊!开什么玩笑!」
鲛岛毫不隐藏怒火,不过鸢雄只是没有激动到付诸行动,心里同样强烈地觉得一切太没道理了。这时拉维妮雅举起手。
「鲨鱼,希望你不要只苛责总督。其实,这次事件和我所属的组织──魔法师协会在追捕的对象也有关系,所以并不是只有总督的组织出了纰漏。是汇集了好几项不好的因素,才造成了这次的事件。我是打算在协助『神子监视者』的同时,去追捕那群人,因此才会来到这里。我在此之前没把这件事告诉鲨鱼你们,也必须对这起事件负责。所以你要苛责的话,希望能连我一起苛责。但是,希望你能先了解一件事情。我当初觉得如果把这种超乎现实的事情,一口气全部告诉你们,无论是夏梅、小鸢,还是鲨鱼你,脑袋应该都会爆炸,所以我才决定等你们一点一点接受这些事情就是现实的同时,再慢慢跟你们解释。」
拉维妮雅突然低头道歉,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声调也变得低落。
……这么听来,不只有「总督」组织的叛徒,还有魔法师协会还什么的在追捕的神秘人物,也在协助「虚蝉组织」,并与虚蝉──人工神器的实验及「四凶计画」有关……?
鲛岛见到拉维妮雅道歉,表情也变得复杂。「啊──该死!」他搔搔头后,这么喊了句情绪无处宣泄的话。
接著硬是压下怒火的鲛岛,像是狠狠打断话似的询问「总督」。
「事到如今,让人搞不懂的事情就算继续增加也没差了,反正把找上门来的家伙统统打倒就好。比起这个,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鲛岛像在瞪人般看向了喇叭。
『什么事?』
「变成虚蝉的人,再也无法恢复成原状了吗?」
鸢雄和夏梅也抱持著相同的疑问。
『──可以恢复。我可以挂保证。』
鲛岛听见这番话后,用左拳打在右掌上。他的表情充满了活力。
『前田信繁──这位是你的朋友吧。只要你平安把他带回来,我保证帮他恢复原状。皆川夏梅和几濑鸢雄的朋友也是一样。』
鸢雄和夏梅听到这句话后,表情亮了起来。
「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不过你也还没有要表明的意思吧?你说这次的事情是你们那边搞出来的,我也无法谅解……不过既然说能让我朋友恢复原状,那么你只要让我揍一拳,我们就算扯平了。再说,我也很不爽那个什么鬼组织。我赞成铲平他们。」
『对不起,我对我现在还不能露脸一事道歉。不过,我也向你们保证有天我一定会现身在你们面前。』
「总督」现在的声音及应对都相当真诚。
夏梅小声地对鸢雄笑著说:「鲛岛同学的那种态度就叫傲娇吧。」
这次的事件,还有重重黑幕,应该还有超乎我们想像的什么存在,于暗地里活跃吧。但是,眼下得知了唯一一件大好消息,找到了──希望!
──纱枝可以恢复原状!
目前还见不到面的,自己珍视的青梅竹马。但现在只要把她从敌人手中抢回来就好。
一定会去救她。一定──要夺回自己的日常。
这时,夏梅问了别的事情。
「那个……『总督』,其他人──剩下的幸存者现在是什么情况?」
没错,就如夏梅说的,除了我们,也还有没参加旅行的人。包含我们在内,全部共有九人──他们也可能被卷进这次的事件了,而且应该和我们一样,已经获得了同样的能力。
「总督」回答道:
『没有参加旅行的九人中,肯定有四人是「四凶」。但是,剩下的其他人可能只是普通的人类,或其他神器的拥有者。现在已经厘清的是,这九人中七人拥有神器──也就是异能者,其中会有四人是四凶。』
「那剩下的两个人只是普通人类?」
面对夏梅的提问,「总督」回了声「嗯」。
『只是一般人的那些人,已经排除在这次的事件之外,过著一如往常的生活。但是,四凶和三名异能者则是被那些家伙死命追杀。你们之外的四凶,拒绝我这边的协助,独自到处胡闹。剩下三人则由我这边安置。』
能够获知其他幸存者的资讯,堪称弥足珍贵。尽可能想和这些人会合,并肩作战……不过幸存者中也有散发诡谲气息的学生,因此不由得犹豫起该不该接触这些人……但愿那个学生没有异能,过著普通的日子──鸢雄不禁这么强烈希望。
『所谓「四凶」,这四个存在大多会互相吸引,聚集到一个地方,无论觉醒与否,自古以来这就是「四凶」不变的唯一摄理。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你们会齐聚一堂,应该也是因为这样吧。总之,你们接下来应该也会遇到剩下的两个人。』
……两个人?鸢雄、夏梅和鲛岛三人为此感到费解。四凶──不是只剩下一人?话说回来,刚才「总督」断言是四凶的对象中并未包含鸢雄。他称之四凶的──只有夏梅和鲛岛。
「总督」对鸢雄说:
『──拥有黑狗的少年,记得你是叫几濑吧。你的那只狗不是从『蛋』里面孵出来的吧?而是从你自己身旁生出来的──应该是这样吧?』
──!……没错,刃不是从那个蛋里孵出,而是从自己的影子中产生。
……鸢雄被说中了,因此咽了口水。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他诚惶诚恐地反问。
『你恐怕是超乎那些家伙意图的存在。我觉得是特异体,拉维妮雅也这么推测。看来那些家伙在夺取「四凶」的过程中把异物也算了进来。几濑鸢雄,你的那只狗──应该是完全不同层级的存在。』
将视线移到拉维妮雅身上后,发现她罕见地眯起了眼睛。
「那些人预料之外的异物,应该就是小鸢了吧。」
……那个像是黑色气焰的东西,不是四凶的力量?那么,自己的力量……还有刃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方才,「总督」说过藏匿了三名「四凶」以外的异能者……也就是说,那三人中也包含了自己啊。
总觉得拉维妮雅和「总督」好像知道鸢雄这股力量的真相……
『几濑鸢雄,你有位奶奶对吧?』
「有,但她在我国中时过世了。」
为什么他会提起这个?──鸢雄虽然不解,不过还是照实回答。
『……这样啊,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奶奶结婚前的姓氏?』
「……姬岛。」
……那名童门唤为姬岛的男子,出现在童门身边时,鸢雄霎时间大感惊惊讶。虽说是偶然,但是居然出现了和奶奶旧姓相同的人。
「总督」听完他的回答后──第一次笑了。
『…………呵呵呵呵呵。』
「……『总督』?怎么了吗?」
夏梅觉得一头雾水提问。
『……啊,没事没事,只是实在太过讽刺,我好久没像这样无言以对了……尊长,看来在现今这个世上,你再怎么祓除家中的黑暗也都无济于事。呵呵呵,现在是「狗」喔,是只「狗」。没来由地厌恶雷光的你,连「狗」都能祓除吗?』
「总督」独自一人小声笑著。没有任何人猜得出这阵笑的真正含意。
「……难道你刚才说的什么『五大宗家』,和这家伙的奶奶有关系吗?」
鲛岛心里想的好像和鸢雄一样,进而问出了口。
但是,「总督」刻意不谈论此事。
『不,你们现在不必理会这件事。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总有一天所有事情都会连到一起。不过,拥有黑狗的少年,你要小心其他的「姬岛」。毕竟这个名字,在这个国家的台面下世界里是个极为沉重的存在。』
此时鸢雄还不知道。
遇上那些世间认定为「五大宗家」的人,居然会大大搅乱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