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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章 冰姬/四凶

鸢雄和拉维妮雅通过那扇出现在东城纱枝家的异样纸门后,被带至应为「虚蝉组织」大本营的建筑物内。

在一脚踏入的同时,眼前等待两人的是──被大量化为虚蝉的同学团团包围……试著用肉眼确认人数后,估计至少有数十人。以至今鸢雄一行人打倒的数量,和方才包围纱枝家的数量来看,可以合理推测位在此处的虚蝉应该是动员了剩下的所有人数。当然,如果他们能够像前几天的佐佐木那样,恢复被打倒的怪物,就不只这些了……

仔细一看,还能看见好几名身穿西装的大人……从眼神和身上散发出的氛围来看,应该是组织成员。他们有的摆出像是结了手印般的手势,有的则是持拿像是符纸的物品……感觉是在警告我们,敢轻举妄动就会使出异能。

众多虚蝉和组织成员对己方投以杀气。

在这种状况下,姬岛唐棣让沙枝待在身旁,露出满脸讨人厌的笑容后这么说:

「──欢迎两位来到『虚蝉组织』本部,不,是秘密基地才对。」

没有比这更让人怒火中烧的招待方式了。

鸢雄和拉维妮雅的双手,被扣上了一副奇形怪状的手铐。与其说是手铐,其实更像是块凿了洞的铁块。这副手铐上还绘有像是咒术的纹路……可能是被扣上手铐的关系,在那之后就有股寒意流窜体内,实在让人受不了。同时,直到方才都还能感应到刃的心跳──如今觉得这种心电感应已经变弱。

……至于刃,它则是被关在鸢雄他们后方的笼子里。那个笼子放在推车上,由一名男组织成员押送。大概是因为鸢雄现在服从对方的关系吧,刃完全没有抵抗,只是静静地坐在笼中。不过,它那对火红的双眼依旧炯炯发光,毫不掩饰地透出堪称危险的敌意。一副鸢雄一声令下就会猛烈反抗的模样。

通过好几道必须认证的闸门后,两个人和一只狗被带到地方是──一处规模宏大的宽敞空间。

眼前并排著无数培养槽,呈现诡异的光景──培养槽看起来是连结至置于一旁的密封舱。这个空间里触目所及全是培养槽和密封舱的组合。

姬岛唐棣走在培养槽之间铺设的通道上,一边说:

「你们仔细看好。」

鸢雄在他的促使下,将视线放到了培养槽上。结果,他发现在绿色的液体里──居然有人类。每个培养槽都一样,并排于此,里头装有中年男女或年轻人。

「这是……!」

姬岛唐棣对瞠目结舌的鸢雄补充说明:

「在那里面的是那些化为虚蝉的少年少女的亲人。」

「──!」

震撼的事实让鸢雄无言以对。那些应该就是以搬家之名而行踪成谜的同学双亲和其兄弟姊妹吧。难道他们全是被带来此处后,遭人装进这种容器里……?

姬岛唐棣对鸢雄说:

「你们应该知道我们让实验体──陵空高中学生们的家属搬家了吧?他们都在这里。」

……所有同学的亲人果然都在此处。这么说来,纱枝的爸妈也在这里──姬岛唐棣对四处望著的鸢雄继续说:

「可能是因为虚蝉的运用还在实验阶段,当实验体产生出人工神器时,有时会造成他们的身体和精神出现转变。为了修复这种问题,我们就需要基因类似的存在──也就是亲人。他们使用虚蝉时消耗掉的东西,我们会从他们父母或兄弟姊妹的身体里采集回补。必须要让实验体定期到这种密封舱中休息,才有办法维持能力……这也代表了这种技术还不成熟。」

他的意思就是,同学们在操作独立具现型的人工神器──那种怪物时会产生问题。虚蝉组织为了修复这种问题,所以抓来了他们的亲人……

秘密进行如此大规模的研究,也全是为了「四凶计画」──夺取夏梅和鲛岛的力量,报复宗家的人……

……「虚蝉组织」的成员应该就是做此打算吧。不过,「总督」那个组织的背叛者和拉维妮雅正在追捕的人,也就是协助「虚蝉组织」的人应该另有真正的目的吧?──鸢雄这么想。在纱枝家看到的那头巨大黑狮,看起来的确类似虚蝉,不过明显是不同的存在。

也就是说,在这里进行的实验内容五花八门,是各种想法交错而成的结果吧……这里进行著以「四凶计画」为首的骇人研究,「总督」和拉维妮雅就是想阻止这些实验。现在拉维妮雅感觉十分厌恶地眺望这个空间,在她眼里这一切都令她反感。

鸢雄和拉维妮雅就这样被催促移动至深处,搭上了电梯。电梯不断下降,就在鸢雄不安地觉得「到底要降到什么地方?」时,电梯停了下来。

出了电梯和组织成员一同前进后,等在前方的是一道厚重的双开门。门扉发出低沉的响声,逐渐开启。

里头是──一处空无一物的宽敞房间。房间──宽敞到堪称空间。除了照明以外没有任何物品,只有白墙和白地板向远处延伸。

组织成员们将鸢雄和拉维妮雅带到正中央的位置,也把装有刃的笼子放到了他们身旁。

其他的组织成员在墙边待命,姬岛唐棣和两人一狗面对面后说:

「这里是位在地底一百公尺的空间,坚固到能拿来作为核灾避难所喔。在一般的冲击下不会轻易崩塌。」

他从怀中取出一样像是遥控器的平坦物体后,按下一个按钮。这时,刃被放出了笼子,黑色小狗从中笼冲出。刃在重回自由后的瞬间,不再安静观察,而是发出低鸣声,恫吓姬岛唐棣。

他扬起嘴角继续讲:

「意思就是这边就算发生什么冲突,也不会影响到位在上面其他楼层的研究设施。」

姬岛唐棣从衣袖中露出铁棒,接著往旁边一挥,让原本收起的部分伸了出来,变成一把锡杖。

「好了,几濑鸢雄。我们接下来就在这里稍微玩一场吧。」

姬岛唐棣将锡杖指向鸢雄说:

「──你就使唤那只『狗』来对付我。」

同一时间,原本扣在鸢雄手上的手铐也松开,掉到了地上。瞬间有股力量在鸢雄身上扩散、涌现──鸢雄知道自己的异能和刃的力量在解放后,双方意识将会同步。

鸢雄为了做个确认,扫视了这个房间……这里没有什么阴暗处,对发动「从影子生成的利刃」来说,是个条件不好的场所。情况若是紧急,是可从位在脚下的影子中生成……但是这种攻击已在对方的预料之中了吧。而且,自己还没练成这招以外的必杀攻击方式,也是不争的现状。

拉维妮雅走到鸢雄身旁,小声地说:

「……若是情况危急,我会想办法加入攻击。但是从对方散发出的氛围来看,应该是想探探你的实力。要是我现在就出手帮你──」

她说著就看向纱枝。

「……感觉他也会认真使唤那女孩回击,所以我先在旁边观战。」

虽然心中一直抱有「她要怎么解开手铐?」的疑问,但是她既然是魔法师,或许懂得能在危急时刻解开束缚自身的解咒法──鸢雄擅自这么理解。不过比起此事,他更高兴的是拉维妮雅也有顾及纱枝。

就如拉维妮雅所言,若是于此火力全开,会迫使那些家伙派出纱枝应战吧。在还没有通盘了解对方的做法之前,草率进攻感觉会引发预料之外的事情,真的相当可怕。

拉维妮雅现在还拿不下手铐,鸢雄让她退至后方,接著呼喊了搭档。

「……刃。」

在他呼喊名字的同时,小狗额头上生成了单刃──和日本刀如出一辙的突起物。在三天特训中,鸢雄用「刀刃【Blade】」来称呼从刃体内生成的突起物。

刃从头部生成了那把刀刃后,鸢雄高声命令它:

「上吧!」

刃伴随吆喝声化为高速的子弹,笔直地冲向了姬岛唐棣。对手让手持的锡杖发出蓝白光芒,弹开了刃的攻击。他持拿的锡杖无论刃的刀刃如何斩砍都不会断裂,还能顶回攻势,从这一点就能知道是藉由异能增强了锡杖的强度。

刃驱动娇小的身体进行高速战斗,但对手也不是只会发号施令。他顺著刃的动作,无论是来自头部刀刃的一击,还是背部刀刃的追击,抑或尾部刀刃瞄准死角的攻击,全都被锡杖一一化解。

……看来普通攻击果然起不了作用。这样的话──

「──使出钩【Haken】!」

刃听到鸢雄的命令后,双眸亮起异样的光芒。剎那间,姬岛唐棣脚下的影子中,出现了一把歪曲的巨大刀刃──那是「从影子生成的利刃」。历经这三天的特训,虽然还是存在次数限制与生成地点的限制,但在某种程度上,鸢雄已能恣意施展。

这个招式也取了名字──夜阴钩【Night Haken】。

这个名称是特训时在一旁观看的瓦利取的。

『好不容易练成的招式,来帮它取个名字吧?我想想喔……从影子生成的利刃,加上钩子般的歪曲形状……』

他沉思片刻后开口说──

『──暗夜之钩,就叫夜阴钩,如何啊?』

这便是此招式的名称。虽然也有点不好意思,但那个感觉很难搞的少年难得主动提议,所以最终还是决定采用。不过,在对刃下达指示时也会说出口,因此确实是需要招式名称之类的说法。

那个夜阴钩从姬岛唐棣脚下袭击而去,但他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高高地跳上空中,避开了已伸至极近距离的刀刃。他接著在闪躲的姿势下,用锡杖从侧面狠敲,击碎了从影子生成的利刃!

……栖宿那把锡杖的力量,连夜阴钩都能轻易粉碎啊。这项资讯对鸢雄和刃这对搭档而言,是个沉痛的打击。也就是说,若不将刀刃确实插进这个男人体内,就无法彻底解决他。

……但是,鸢雄还没完全做好杀人的觉悟。自己能够屠杀虚蝉的怪物。然而,尽管是持有异能之人,依旧还没做好杀死人类的心理准备。

即使如此,鸢雄依旧对刃下令。为的是想尽早了结这种无聊的事,为了救出纱枝──

「刃!再多一点!」

姬岛唐棣脚下再次生成了刀刃,但是他也在向后跳开的姿势下挥出一记锡杖,轻松粉碎了刀刃。鸢雄不死心地不断放出夜阴钩,但每一道刀刃不是被躲开,就是没能直接命中,反遭破坏。

此时姬岛唐棣忽然结了手印,锡杖显得更加耀眼了。

「喝!」

他就这么伴随著吆喝声,横扫锡杖。结果,一发蓝白光弹从锡杖射出,朝鸢雄一直线飞了过来。就在即将直接命中的瞬间,鸢雄脚下的影子中也生成刀刃,化为盾牌挡下了光弹。这是在三天特训中学会的防御方式。敌人并非瞄准身为神器的刃,而是直接攻击身为主人的鸢雄时,鸢雄脚底下的影子中就会窜出横幅较宽的刀刃来代替盾牌,作为这种时候的应对方式──也是防御手段。

──但是,化为盾牌的夜阴钩伴随尖锐的破碎声,被光弹粉碎了。然而光弹的威力不仅只有粉碎刀刃,剩下的冲击力道还刮飞了鸢雄的身躯。

「喀啊!」

等同强烈殴打的力道袭击全身,鸢雄撞到了后方的地面上。光弹造成的冲击余波,和撞到地面的撞击──一股剧烈疼痛逐渐扩散至全身。

令人喘不过气的痛楚几乎要他在地上打滚……但若再这么在地上滚动,就会在发动下一波攻势前遭到追击。鸢雄死命维持住快要中断的意识,站起了身子。

……撞击地面的痛楚让全身不听使唤。而且还不停发抖,连指尖、脚尖都抖个不停,但还是面向姬岛唐棣,即使如此就只有视线不能离开对手。然而对手──一看见自己那双怒目而视的眼眸后,不禁笑了出来。

「……果然啊。我看那只『狗』还没尝过人血吧?」

他用锡杖前端对著刃,继续说:

「几濑鸢雄,你的──那只『狗』的攻击既犀利又准确,但还没有所觉悟。也就是说,那其实是种很容易驾驭的攻击喔。」

姬岛唐棣犹如看穿鸢雄的心思似的这么阐述。

「……身为主人的你,现在好像还在犹豫杀人这档事吧?你那种心态应该也传给了作为神器的黑『狗』,所以攻击才会变弱。」

…………

看来自己的行动模式已经被掌握了。没错,就如他所言,鸢雄──相当犹豫对人类使出致命的攻击。而且自己和刃身心相系的感觉日益增加,这种心态当然会传达给它。

现在姬岛唐棣应该是远强于鸢雄的异能者。但刃要是抱持杀死他的意念,施展出刀刃的话……真的没有比这还要容易驾驭的攻击了。至少应该能将一把那种锡杖砍成两截吧。

随著力量与日增强,鸢雄心中某处虽然感到安心,却也担心起另一件事。如果自己无法驾驭刃的攻击,杀死了对手──人类的话……对手若是虚蝉的怪物,或是之前那种土偶还没关系,但是──自己,还有刃,真的连操控这些东西的人类,还有呈现人类形体的存在都砍得下手吗?砍了真的没关系吗?

──自己只是想救出纱枝和同学。

他已下定决心要战斗。对手若是怪物,再多都能对抗到底。毕竟身边还有同伴,刃的实力也快速增长。然而,对手若是人类……

比起顾虑自己会变成杀人凶手之前,鸢雄先想到的是──

『让刃杀人好吗?』

他就是想到这一点──

即使在这种紧要关头,几濑鸢雄──还是太温柔了。

鸢雄咬住嘴唇,流下了懊悔的眼泪……自己明明都来到这里了,都已经进入敌人的根据地,纱枝也在眼前……居然没能做好最后「跨越」的觉悟。

拉维妮雅在一旁察觉到鸢雄的真正想法后,低下了头。

姬岛唐棣则以怜悯的眼神对鸢雄说:

「……看来一开始不先让它尝过人血,就无法成为骇人的刀刃呢。」

姬岛唐棣这么说著,正打算靠近鸢雄──就在这个时候。

这个空间的门扉一面发出低沉的响声,一面再度开启。

穿门入内的是一名身穿紫色长袍的年迈外国女性。她的面容感觉年纪已快七十岁,不过眼神锐利,站姿也显得活力十足。年老女子的打扮──宛如从奇幻故事中走出的魔法师。

她的后方跟著一名应该是随从,身穿哥德式服装的外国人少女。她有别于年老女子,表情带有笑容,举止也散发出轻佻的氛围。只不过,她的衣服也是紫色。

年老女子开口说:

「首领殿下,游戏时间是不是该结束了?」

姬岛唐棣放下锡杖,叹著气说:

「是魔女殿下啊,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年老女子踏著毫无迟疑的脚步,走向了鸢雄。

「因为我也想亲眼瞧瞧──那只『狗』还什么的。」

──语毕,她将视线移往刃身上,好像对它十分感兴趣。

…………!

……鸢雄立刻察觉到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压迫感。他理当马上察觉,毕竟一直静观自己和姬岛唐棣战斗的拉维妮雅──现在正对那名被称为「魔女」的年老女子,释放出前所未有的敌意。

……这样啊,「魔女」是吧。再加上年老女子那身打扮……恐怕,这名女性就是拉维妮雅正在追捕的对象。

年老女子注意到拉维妮雅如刺般的视线后,一看到她便扬起嘴角。

「──哎呀,想不到来自『灰色魔术师』的刺客就是这孩子啊。」

年老女子迫近至拉维妮雅的眼前,眯起眼睛,露出愉悦的神情说:

「好久不见啊,『冰姬』拉维妮雅。」

她对拉维妮雅这么说,口气感觉十分厌恶。

「……『紫炎』雅乌库斯塔,看来你就是帮凶吧?原来如此,说到你们那边的『大魔法师』,会派你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那也是我想说的呢。没想到梅菲斯托也这么讲究,派『冰』来追『火炎』……」

她们就这么互瞪对方。两人之间酝酿出无法名状的气氛,还隐约散发出像是覆盖全身的淡淡光芒。拉维妮雅身上缠绕了水蓝光辉,年老女子身上的则是紫色光芒。

连在场的组织成员──姬岛唐棣看见她们的对峙,也只能皱眉以对。

但是,有个人破坏了这个氛围。那位身穿哥德式服装的少女,不停地在现场打转的同时,还介入年老女子和拉维妮雅之间。她是年老女子的同行者。这位少女一面感觉很开心地交互打量年老女子和拉维妮雅,一面询问年老女子:

「师父大人、师父大人,这孩子是谁呀?可爱到让人家心脏狂跳耶♪」

女子露出一副对少女言行感到傻眼的模样后,叹了口气。

「……真是的,这孩子很不识相耶。那女孩就是费勒斯会长的得意门生喔。」

少女听闻后,轻声合起双手,好像十分高兴。

「哇啊──♪吓了我一大跳,没想到那个人是这么漂亮的美少女♪」

年老女子看向少女说道:

「这孩子是我的徒弟,名叫华波加。」

「请多指教哟♪」

年老女子所介绍的少女华波加,不只对拉维妮雅,甚至对我也天真无邪地挥著手。

在场每一个人都不知该做何反应,仅有拉维妮雅垂下头,以魄力十足的声音这么讲:

「……能见到你们,就已足够了。」

这个空间里开始缓缓地、慢慢地飘起寒气。这股寒气起始于稍有凉意的阶段,室内温度一点一点向下滑落,最后甚至变得能从嘴里吐出白烟。所有人都看向导致气温下降的源头。

没错,拉维妮雅身上散发出一股冷彻心扉的寒气──

鸢雄这时突然回想起百货公司的那场战斗。夏梅和拉维妮雅确实在通讯时这么说过:

──情况紧急时,我会「冻结他们」。

──那、那招最后再出!我也有可能会被你冰住啊!你这个敌我不分冰姬!

……当时就是在现在说这种情况啊?

年老女子甚是欣喜地看著释放出寒气的拉维妮雅──雅乌库斯塔接著问了姬岛唐棣:

「……首领殿下,我想问你一件事情……你对那孩子施展了几重束缚法术?」

「……五大宗家各家祖传的咒缚术我都用上了……」

姬岛唐棣话还没说完,心里就有了底,低声说:

「……我懂了,看来是不够啊。」

「嗯,的确不够。还要再强上十倍,才束缚得住这个女孩。」

一阵沉闷的金属音,响彻了这个宽敞的空间──扣在拉维妮雅手上的手铐出现了裂痕。龟裂线条持续延伸,拓展出去──

「──诚如你所说。」

手铐碎裂四散至地面。拉维妮雅的蓝眼──呈现出深海般的暗沉色调。

她轻抚重获自由的手腕,吐出白色气息,接著从她那樱桃小嘴中,说出了犹如诅咒,不像现世会有的话语。

『──自悠长的沉睡中苏醒吧,并将永恒之眠赐予愚者们──』

寒气──开始汇集。冰冻般的空气于拉维妮雅身旁涡漩、凝聚,结冰,并且逐渐构成某种形体。冰块化为手、化为脚,构筑起躯干,还组构出头部。

「──这就是我的人偶。」

生成于拉维妮雅身旁的是由冰块制成的公主──

那是尊高达三公尺左右,像是身穿礼服的女性形体。但是,其面貌并非人类。它没有口鼻,左半脸并排著六只眼睛,右半脸则是长有荆棘般的物体,向外刺出。手臂也多达四条,每一条都相当纤细。不过,手却十分巨大,和臂膀呈现反比。

这是……神器吗?鸢雄无法判断,不过他至少认为,与其说是魔法,这其实应该更像是拉维妮雅的意念具现化后的物体。

年老女子雅乌库斯塔看见这个姿容奇异的冰之公主后,发出了赞叹。

「……十三之一的『永远的冰姬【Absolute Demise】』。没想到像你这样的少女,居然拥有能够灭神的具现能力……」

雅乌库斯塔看向鸢雄。

「……难道你们是互有好感吗?」

「或许是。」

雅乌库斯塔听到拉维妮雅的说词后,发出含混不清的笑声。

「真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阿撒塞勒和梅菲斯托居然都已经得手了!」

大笑的年老女子背后突然卷起一道紫色的火柱!火力和热能不断提升,准备变成能和房内笼罩的寒气一别苗头的存在。

『──捆绑受膏者的十字咒具啊,以紫炎祭主之名,责难祭品吧。』

年老女子也和拉维妮雅一样,说出具有力量的诅咒。

紫色火焰也与拉维妮雅的冰块现象相同,逐渐变形。先是构成巨大的十字架后,接著在年老女子的身边生成了全新的火焰巨人。那具火焰巨人豪迈地单手扛起同样以火焰制成的十字架。它的身躯令人叹为观止,高度应该也有达四公尺。

拉维妮雅和雅乌库斯塔各自把堪称分身的物体置于身边,形成对峙的态势。

……冰之公主,还有肩扛十字架的火焰巨人,两边都是独立具现型吗?不过话说回来,相较于至今攻击己方的虚蝉及我们的神器,这两者又是不同的类型。应该也有别于纱枝操控的那头黑狮。这些都不是生物类的存在,感觉像是股庞大的能量、能源之类的东西构成人类的形状。

鸢雄在冰与火的人偶前,只有倒抽一口气,静观其变的份。

雅乌库斯塔露出无畏的笑容。

「用我紫焰塑成的巨人对上你的冰之公主,现在就是来一较高下的时候,看是你的公主会融化,还是我的巨人会冻结。」

年老女子接著这么对姬岛唐棣说:

「首领殿下,我觉得你离开这里比较好。看情形,这女孩的目标应该是我。我不忍心见到你们被卷入我们的恩怨。」

雅乌库斯塔用食指指向上方。

「──能不能请你尽快处理一下上面的人呢?」

姬岛唐棣听到这句话,即刻对组织成员使了眼色。他们会意后快步前去开门,离开了这个空间。

姬岛唐棣也偕同纱枝,对年老女子说:

「……拜托适可而止。」

他一说完话,马上离开了此处。

──纱枝被带走了!

鸢雄在身体伤害还没恢复的状态下,颤抖著双腿,勉强站起了身子。他和刃会合后,再次注视了拉维妮雅和雅乌库斯塔。

拉维妮雅和雅乌库斯塔分别有冰之公主和火焰巨人陪伴在侧,同时也在空中布下了好几重以光轨绘成的魔法阵,并从这些图形中释放出超乎现实的火球和横向奔驰的闪电!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魔法」吧。

鸢雄在三天的特训中,听拉维妮雅对所谓魔法的解释是古代伟大的术师以独特的理论、方程式,尽可能重现「神」引发的奇迹、「恶魔」的魔力或超自然现象后得到的成果。她说世上所有现象都存在一定法则,藉由监测、计算、导引让其显现的就是「魔法」。眼前的魔法阵就像施术者为了释放出那种异能,所计算出的答案。她们都是以独自的术式重现出超自然现象。

火、风、水、冰、雷……双方的魔法阵中陆续释放出世上一切的现象,于此状态下,有个少女很开心地在旁观──就是华波加。

「哇啊──♪师父大人很拚嘛!那我就在这边观摩观摩喽。」

她从魔法阵中取出扫帚,让其漂浮在低空位置后,整个人靠了上去。

冰之公主一用手横扫,地面上就接连出现锐利的冰柱。火焰巨人则是豪迈地横挥十字架,扫除了所有的冰柱。

敌我皆为魔法师的双方在进行魔法战斗的同时,冰之公主和火焰巨人也在一旁战得如火如荼。

两名魔法师引发的超自然现象已经超乎鸢雄的想像,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如何进攻才好。老实说,若是糊里糊涂地冲进去,应该只会变成冰雕,或是被烧成黑炭吧。

拉维妮雅对这么反应的鸢雄说:

「小鸢,这里就交给我,你快去救那个女孩。反正我本来的任务就是发现魔女们要加以歼灭。既然在这里发现,那我就要做回原本的工作了。」

「可、可是!」

拉维妮雅抿嘴一笑。

「小鸢,你无法下手杀人,不过我很喜欢你这种天真的想法。但是,你总有一天会为了保护重要的人,而必须面对不得不伤害其他人的场面……拯救那个女孩,意味的肯定就是这种情况喔。」

拉维妮雅指著门扉。

「快去吧,我希望你去救她。」

留在这里掩护拉维妮雅……不是最好的选择吧。无论是那个「魔女」雅乌库斯塔使用的魔法,还是她身边的火焰巨人,都是远超乎现实的存在,力量实在太过强大。现在的鸢雄压根不是对手。感觉真的能和那名年老女子一较高下的,应该就只有拉维妮雅了。那么──

鸢雄做了一个痛苦的决定。他和刃一起冲向了门扉。

「……抱歉,拉维妮雅小姐!」

鸢雄开口说出衷心的歉意,同时决定前去追赶姬岛唐棣和纱枝。这是现在的自己能做得最好的一件事,也是自己前来此处的最大原因──

拉维妮雅抿嘴一笑后,再度出手战斗。雅乌库斯塔和名为华波加的少女都没有前来追赶鸢雄,她们把注意力都放在拉维妮雅身上,或许是件很幸运的事情。

目标是──这座设施的上方楼层。

──绝对要在这里救出纱枝!

鸢雄怀著坚决的意志,和刃一起狂奔而去。

夏梅和鲛岛逃离东城纱枝家后,打倒几只追赶而来的虚蝉,躲到了位在穿过住宅区之后的废弃工厂遗址中。

藏身于工厂内遮蔽处的夏梅,为了确认状况,因而打了电话给鸢雄。但是传入耳中的只有「您拨的电话没有回应──」的讯息声。放在耳内的通讯魔法也不知在何时消失无踪了。看来现在可能是距离拉维妮雅相当远,或是──

夏梅推测,敌方恐怕用了某种传送法术,把两人带去了别的地方。不过撇除力量还在持续增长的鸢雄,拉维妮雅若是不顾周遭的情况,解放自身的能力,纵使现场有敌方的干部在,包含群聚在那里的虚蝉,都会受到极大的损伤吧。夏梅和鲛岛刚认识拉维妮雅时,立刻就见识到她的力量──「冰姬」绝对不是盖的。

只不过她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遑论屋内,就连在街上也都无法轻易使用。因为几乎笃定会波及到众多无辜的人。

话虽如此,若是要说她有没有在东城纱枝家释放那股力量……她应该没有使用吧,毕竟鸢雄就在一旁。假如在那个地方使出力量,不仅是敌人,肯定还会牵连鸢雄和东城纱枝。

无法联系上两人的夏梅,当场摇了摇头。鲛岛看见后,懊悔地挥拳打在地面上。

「……本来还很不屑一顾,觉得就算有陷阱也能突破,没想到落得这副德性。真的觉得自己的想法天真到想吐。」

鲛岛自负著自己提升过的实力,也拥有在百货公司那一仗获胜的实绩,所以这次前往东城纱枝家时原本相当有自信。没想到在成员分隔两地的形势下,这份自信三两下就被敌人瓦解了──

但是,就这点来说,夏梅也是一样。鸢雄、鲛岛的成长,和身边有著拉维妮雅、瓦利这些伙伴在,给了她坚定的自信。这次的搜索也是,事前觉得就算会有敌人攻来,也可有所收获,并且能突破这个难关。

这一切──都已破灭。

……不过,在这种状况下还值得庆幸的是,鲛岛是个懂得自省的人。与他那副看起来粗暴的外表相反,鲛岛其实能够反躬自省。之前打输年纪比自己小的瓦利后,也能若无其事地与他相处。由此也可看出,比起同年的不良少年,鲛岛的度量比较大。

「……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必须决定是要再去一次那户人家,还是先回公寓一趟……」

就在夏梅思虑下一步的时候。

工厂外传来了声响。两人绷紧神经,尽全力抹去自身发出的动静。

静观片刻后──工厂入口出现了一道娇小人影。那是个九到十岁左右的少女,头上还绑著辫子。没见过她的夏梅狐疑地看著,心想这种工厂……大白天的会有少女跑来吗?

在飘荡诡谲氛围的环境中,只有鲛岛露出吃惊的表情。鲛岛站起身,慢慢走向那位少女的身边。

「……怎么会……」

鲛岛站在少女眼前,卸除警戒后问: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他认识的人吗?夏梅这么想,接著也不得已现身,重新询问鲛岛。

「……她是谁?」

「阿信──前田的妹妹。」

前田信繁──鲛岛的挚友,也是他想要救出的重要友人。那个人的妹妹……就是现在站在前方的少女吗?

「可是,你为什么会──」

没错,这么向她问道的鲛岛──胸口就此被刀刃刺入!刀刃传出沉闷响声,穿刺到了背部!…………一切都是因为少女的手居然化为弯曲的利刃,宛如虚蝉具备的触手般──

「…………!」

胸口被贯穿的鲛岛从嘴里呕出了大量的鲜血。他束手无策地倒趴在地。

「鲛岛同学!」

夏梅冲过去看了鲛岛的伤势──刀伤完全命中心脏。眼前的状况只能说是致命伤。

这时工厂内又出现另一个人的身影──那是一名少年。鲛岛看见那人后,瞪大了双眼。

「……阿信……」

鲛岛淌著血,呼喊著好友的名字。没错,这名少年──正是前田信繁本人。他双眼空洞,一看就知道还处于洗脑状态。

「呵呵呵……」

工厂里响起了第三人的笑声。接著出现的是──身穿西装,岁数感觉为二字头后半的男性。男子露出令人生厌的笑容说:

「嗨,我们又见面了呢,『四凶』的鲛岛纲生。还有,初次见面啊,皆川夏梅。」

夏梅对他没有印象,但是鲛岛即使身负致命伤,一看到他的瞬间,面容就因怒火变形。

「……童门。」

这个男人是「虚蝉组织」的童门计久……

童门见到鲛岛的现况后,笑得更加起劲,并且感觉相当开心地说:

「你为何?为什么?会是那种表情?你是想问,前田信繁为什么会和仿造他妹妹的怪物在一起吧?原因很简单──因为那女孩是披著前田信繁妹妹外皮的虚蝉啊。」

那名位在前田信繁身旁,让人以为是他妹妹的少女……是虚蝉!

「你们把虚蝉……弄成了前田同学妹妹的模样?意思是你们办得到这种事吗!」

夏梅发出惊讶的声音。她当然会有这种反应,毕竟至今攻击他们的,都是既有动植物的变形物种。在此之前,从没想像过居然会出现拥有和人类相同姿容的虚蝉。

看到夏梅和鲛岛的反应后,童门感觉相当开心地笑了。

「呵呵呵,一直都是仿造既有生物的怪物,未免也太无趣了吧?所以我就想朝这个方向走应该也不错──这就是是我的兴趣。」

「……邪门歪道。」

夏梅打从心底感到不快,因而撇下了这句话。童门构思的是最糟的点子。居然配置与同学亲人相似的虚蝉,他的道德已沦丧到了极点。不,事到如今跟引发那起事件的那群人谈论道德,根本毫无意义。

童门冷哼了一声。

「但我也承认啦──话说,在那种伤势下,鲛岛纲生也活不久了。我不想让他的遗体闲置太久。听说神器拥有者一死,栖宿魔物的神器就会自动消失,直到下一名宿主诞生为止。我们的伙伴『黑天使』曾说过,造物主就是编造了这么一个系统。因此,我想要尽量趁神器还栖宿在他体内时,把神器拖出他的身体。」

……他们真的是下流到了极点,只觉得我们是神器的附件而已。他们始终都只对夏梅和鲛岛拥有的能力感兴趣。为了获得这些能力,无论牺牲再怎么大,做的事情再怎么卑劣,他们都没当一回事。这些人对于宗家的复仇心,蒙蔽了他们的双眼和良心,因而跨越了身为人不该跨越的最后一条线。

「……我才不会让你得逞。」

夏梅挡在横躺在地的鲛岛前方,像是成为他的盾牌。

……仔细一看,鲛岛的猫──白砂,正伸出尾巴触碰主人的胸口。碰触胸口的尾巴,变化形状后覆盖了整个伤口……虽然不清楚这是不是治疗行为,但可确定的是独立具现型正在想办法拯救主人。现在还不知道会产生什么结果,不过眼下既不能轻举妄动,也无法背著他逃出此处,如今只能仰仗白猫了。那么,夏梅现在该做的事就是──在白砂完成行动之前,引开童门的注意力。

看见夏梅的行为后,童门犹如叹气般吐了口气。

「该说你无知,还是有勇无谋啊……我不讨厌你这种决定就是了。」

童门从怀里取出多张符纸,口念具有力量的字句后,将之拋到了空中。结果,符纸自行动了起来,描绘出了五芒星。接著地面土壤隆起,逐渐汇聚成形。

夏梅眼前出现了五具土偶。童门列出土偶后,露出无畏的笑容。

「……我很喜欢把你们那种坚强的心智摧毁到面目全非。」

童门将手横向一扫,前方的两具土偶就飞冲而出。

「上啊,葛利芬!」

老鹰在夏梅的指示下,在工厂的天花板高速盘旋后,朝一具土偶飞去!

但是,这记攻击只能成功削去坚硬土偶的一小部分,未能大幅破坏土偶的形体!

童门看到这个结果后嘲笑道:

「不过是搔痒啊!那种程度的攻击,无法破坏我的土偶!」

即使如此,夏梅仍旧不停用手对葛利芬下达指令。夏梅过去训练葛利芬时不是靠言语,而是以手势不断重复命令搭档。这么做是为了不让敌人从语尾判读出战术,此外,面临无法出声的状况时,这也是层保险。

老鹰在空中做了几个假动作后,一口气急速向下俯冲。这种攻击方式是在速度也增快后,硬化双翼,从肩头削断对方手臂的手段。

快砍中了──就在这个时候,不同于目标的其他土偶,断开自己的手臂,让其飞冲过来!这一击实在来得太过突然,葛利芬被从侧面飞来的手臂打个正著!它遭打飞至工厂里侧,整个身躯撞进闲置在那里的废弃材料中。

「葛利芬!」

夏梅发出惊叫!土偶从废弃材料中捡起老鹰。葛利芬──全身瘫软无力,让人体会到这记突如其来的功击威力有多么强大。

童门看到土偶抓在手上的老鹰后,哈哈大笑。

「你看看,抓到了吧。那就直接这样──」

那家伙一弹响指头,土偶就像在呼应,手部开始使力,捏掐手中的老鹰……

「捏烂它。」

伴随童门的话语,工厂内响起一阵让人想要掩耳的沉闷声音。大量的鲜红血液从土偶手中飞溅而出,低落地板。

夏梅看到这番光景后,全身颤抖。

「葛利芬────!」

夏梅放声尖叫,童门听闻后露出像是绝顶兴奋的神情,并且笑了。

「咕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寄望的神器和搭档的少年都一败涂地了!那么那么,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呢?难道你打算靠你自己一个人来对抗我吗?无论是你还是他!你们没了神器,就只是个没用的平凡人!」

土偶们步步进逼。失去搭档老鹰的夏梅,流著悔恨、悲伤、愤怒,交织所有情感的眼泪,同时站在鲛岛前方,打算保护他。

「……快……逃……」

鲛岛用感觉快要消失的声音这么说,但夏梅才不愿这么做。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大家一起取得胜利──毕竟她已经决定,要所有人都活著一起打破这种状况。所以,不能少掉鲛岛。鸢雄、拉维妮雅、葛利芬也是……少掉谁都不行!大家都要活著,救出所有同学,笑著解决这一切──她在心中坚定地,比谁都还坚定地做了这个决定。

……怎么可以输,怎么可以被打败……!

才不会让任何人得逞……!无论是自己的挚友,还是同学,自己要把他们都救出来,了结掉这起荒谬的事件!

「……怎么可以输给你们!我们不会让任何人死去,要把所有同学都平安救回来!我们才不会败在你们这些莫名其妙的家伙手下────!」

夏梅流著泪,发出内心的吶喊。这一瞬间,她的身体传来「扑通」一道莫大响声──

愉悦地笑著的童门──表情突然一变。他看向夏梅的背后,惊讶到瞪大了双眼。

夏梅被他视线吸引,稍稍把脸转向后方。结果──眼前是只全身放出电流──甚至开始擦出火花的白猫。白砂发出「啪兹、啪兹」的声响同时,全身还有电流奔窜。横倒在地的鲛岛就像在呼应白砂,胸口发出「扑通」的偌大声响,声音大到连夏梅都听得见。

「……白砂?」

夏梅困惑地看著这一切,但现场又出现了更令人费解的现象。工厂内居然刮起了强风。这阵风越刮越大,最后化成旋风,裹覆了一具土偶。没错,这阵强风就是以捏碎葛利芬的那具土偶为中心生成。

「……葛利芬?」

夏梅像是在打探般询问,接著就在她眼前发生了!

白砂,还有位于土偶手中的葛利芬,开始散发出强烈的光芒,然后光芒一口气绽开!由于实在太过刺眼,夏梅因此遮住了眼睛,不过在看到耀眼光辉消退后出现的物体时,顿时无法言语!

此刻有只白色巨兽站在鲛岛前方──还有一只飘在空中的四脚怪物,刮飞了土偶一半的身体──

白色巨兽虽有猫的轮廓外形,却高达三公尺以上,还有剑齿虎般向外突出的牙齿。而且长出好几条长尾巴,其前端全都变为尖锐的圆锥状。全身依旧持续释放出电流。

飘在空中的四脚怪兽也相当巨大,足足超过两公尺。它的背上有两对翅膀,头部也长出犄角,但形状较接近老鹰。不过,躯体则是不像鸟类的野兽轮廓,宛如奇幻作品中会出现的狮鹫──上半身为老鹰,下半身为狮子的怪兽。它则是全身缠绕风势。

两边都是白砂和葛利芬转变而成的吗……?这个现象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童门见到如此情况,惊慌失措到了极点。

「……这是……什么……!难道……这是『四凶』?这就是原本的模样?」

这时传来了风切声。某种高速转动的细长东西,从夏梅和童门之间窜过!仔细一看,发现是白色巨兽的多条尾巴,尽情在工厂内四处摆动,最后袭向了土偶!土偶虽然交叉双臂摆出防御架式,但是白色尾巴──长枪轻轻松松就加以突破,刺向土偶全身每个角落!剎那间,尾巴引发堪称极大的放电现象,自内部烧焦了土偶!土偶从体内冒出烟雾,失去力量后,逐渐崩裂瓦解。

童门看到这一连串的动作后,出声大喊:

「──檮杌!原来如此,这就是鲛岛纲生的……!」

在他把话说完之前,一阵强风先包覆了这座工厂的内部!因为长有翅膀的巨兽在此拍动了背上的两对翅膀!风势强大到废弃材料浮上半空,连工厂的屋顶好像都要被吹掀了。夏梅若没抓住任何东西,感觉也会被刮上空中。至于鲛岛,白色巨兽则是用一条尾巴包住他,将他固定在下方地面。

夏梅确认到鲛岛平安无事的瞬间,有无数犹如锐利波动般的存在袭向土偶。下一秒,土偶全身像是遭人劈砍,浮现了好几道痕迹。不一会儿,土偶就四分五裂,散落到地面。

「这个则是穷奇吗!完了!同时出现两只──」

童门看著转变后的葛利芬,才刚开口说出这些话,就随即注意到自身变化,放声惊叫: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错,因为他的左手臂自手肘以下的部分已经消失,断掉的手就落在附近的地面。大概是葛利芬刚才引发的强风余波导致,是风切断了他的手。

童门当场蹲下身子,剧烈疼痛和失去手臂的打击,让他狼狈地满地打滚。

「……这就是葛利芬和白砂的真面目……?」

夏梅对自己的老鹰和白砂的转变震惊不已。没想到那只老鹰和猫,居然会变成这种巨兽……借用童门的话来说,这或许真的是「四凶」本来的样貌。同时也能体会他们这些家伙想要得到四凶的理由。这和虚蝉根本是不同次元的存在。连童门──异能者制造出的坚固土偶,都那么容易就被破坏殆尽,因此可知四凶的力量十分强大。

变化身形的葛莉芬降到地面后,往夏梅身边靠去。葛利芬就像以前一样,撒娇似的贴近夏梅。见状,她安心地觉得「啊,这孩子真的是葛利芬」。外观即使在怎么改变,内心还是相同。她也自然地接受了葛利芬改变后的模样。

无论白砂还是葛利芬,肯定都是对主人身处的绝境,又或者复杂的心境产生共鸣,瞬间提升了力量吧。

「怎么,你们都还活著嘛。看来不必被阿撒塞勒骂了。」

工厂内突然响彻某个少年熟悉的声音。将视线移往来源后──一名银发少年站在眼前。

「瓦利!」

夏梅喊了少年的名字。银发少年带著围巾身穿短裤,他一现身就马上举起手对夏梅说:

「嗨,皆川夏梅,我来晚了。我的事情处理完了,所以来接你们。」

他见到这座工厂内的状况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由此可看出他相当习惯充满杀戮的战场。这个岁数就如此习惯,在某种意义上其实非常恐怖……但现在能有人手来帮忙就谢天谢地了。毕竟要搬动受伤的鲛岛,也还必须探查鸢雄和拉维妮雅的安危。

──此时,瓦利将视线移到童门身上。因为他捡起掉落地面的手臂,往入口冲了过去。童门打算逃跑。瓦利察觉到此事,就挡到了那家伙的面前。

「闪开!臭小鬼!」

童门对少年破口大骂。瓦利挑了一下单眉。

「……叫我闪开?你现在是──」

下一秒──瓦利背上长出闪耀光辉的翅膀。那是煌煌发光的双翼──从那对光翼中散发出一股无法名状的强大压迫感,震慑了位在现场的一切存在。不管是夏梅,还是已转变型态的葛利芬和白砂,都有种真要跪倒在地的感觉。身形娇小的少年,看起来宛如巨大的怪物。

童门在少年释放的强大压力下也是浑身颤抖,抱在怀中遭截断的手臂都差点掉落地面。

「一个区区人类异能者,现在是在对我说这种话吗?」

瓦利无畏地笑著,同时准备伸出手──就在这个时候。

「……慢著。」

是鲛岛的声音。转头看向他那边后,发觉鲛岛虽然正被白砂的尾巴卷住进行急救,但还是想站起身子。以他的失血量来说,应该已经无法动弹。不过,不良少年拚命挺直自己那双抖个不停的脚,一步又一步走向童门身边。

「……由我来干掉那家伙。」

鲛岛看了因方才战斗余波而失去意识的前田信繁,吐了口气后,握起拳头。

那个童门在瓦利的强大压迫感下,完全是颤抖不已,当场一屁股跌坐在地,无法动弹。鲛岛抓住童门的领口,硬是把他拉起。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饶了我────────!」

童门丢人地又哭又叫。鲛岛愤怒到脸部扭曲的同时,一口气──挥出了拳头!童门往后方远远地飞出,直接趴倒在地。鲛岛结束这记攻击后,回头看向前田,只说了一句:

「…………阿信,总之我现在揍了这一拳,你就原谅我吧。」

鲛岛只讲完这句话,就好像要晕厥倒地了。不过瓦利顺利接住了他。

倒在娇小少年手臂上的鲛岛,虽然身负致命伤,脸上却浮现出满足的笑容。瓦利看见这样的鲛岛后,开心地笑了。

「哦──看样子有某种程度的觉醒了。真有意思。」

「瓦利,鲛岛同学现在是……?」

夏梅看到鲛岛的模样后这么问。瓦利看了鲛岛的伤势后说:

「应该是独立具现型的神器为了保护主人,所以帮他做了急救。血已经止住了喔。但还是要补回流失的部分……」

「…………没在流血了?但胸口都开了一个洞了耶?」

「嗯,你看,背部也是,都有白色的猫尾塞住喔。『四凶』正在修补主人的身体。」

诚如瓦利所说,自胸口延伸至背部的致命伤,全被白砂的尾巴塞住。是的,猫尾就像融化般与鲛岛同化了。

瓦利继续说:

「神器本来就是产自身体的东西,所以主人和独立具现型的躯体会契合,也不是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事。」

……这些孩子的能力,也做得到这种事情啊……

夏梅再次对自己获得的能力──未知的多元性感到惊讶。

瓦利撑扶著鲛岛,就在脚下生成了魔法阵。能干的银发少年,居然连魔法都会用。

「我等等会开启传送用的魔法阵,把鲛岛传送至神子监视者的研究设施。在那边,应该连这种伤势都能医好。」

瓦利俐落地做好了善后。没错,这孩子意外温柔。

瓦利以魔法阵将鲛岛、化为巨兽的白砂,还有逮到的童门计久传送到了「总督」所属组织的设施。此外,不可思议的是,这次化为虚蝉的同学──前田信繁并没消失在魔法阵中。

不过,他操控的少女型虚蝉,感觉像是失去力量,整个人黏稠融化了。由于也要调查那种黏稠的物体,瓦利便将一部分装进瓶子里,以魔法阵传送出去。

──然后,他把目前的状况告诉了夏梅。夏梅听完后极为震惊。

「……五大宗家要有动作了?」

瓦利点头回应夏梅的话语。

「嗯,因为我把『虚蝉组织』秘密设施可能设置的地点,泄漏给五大宗家那边了。他们早晚会派出大量特务去那里肃清门户吧。」

「那么,你之前说从『总督』那边接了任务,就是去告诉五大宗家,那些家伙可能设置基地的地点吗?」

面对这么询问的夏梅,少年点了点头。

「……阿撒塞勒总是这样,只把我当成小鬼头使唤。真是的,他把我这么珍贵的存在当成什么了啊……」

瓦利开始喃喃自语地发起了牢骚。

……原来如此,当我们前去东城纱枝家的期间,瓦利则是去这次主犯们的根源地散布了情报。

这么一来,「虚蝉组织」也没办法全身而退了吧?这虽然只是臆测,不过至今都只是帮「虚蝉组织」善后的五大宗家,若是得知秘密设施的地点,就算要一口气打进那个地方也不足为奇。

……不过,令人不解的是「总督」为什么没把那个情报告诉我们?然后,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才将这件事泄漏给五大宗家?……其中有太多无法理解的地方,难道「总督」是在测试我们吗?应该是刻意在只要下定决心就能突破的状况中,评估我们──「四凶」和几濑鸢雄的实力?或是让我们行动,藉此观察「虚蝉组织」和组织背叛者的动向……?又或者这些全都是──

瓦利向正在思考的夏梅问道:

「那么,我是打算直接过去。皆川夏梅,你呢?」

「……你要去哪里?」

听闻夏梅的提问,银发少年打从心底感到开心地说:

「──要去『狗』那边。他们好像被带进『虚蝉组织』的基地。要在五大宗家的特务们抵达那些家伙的大本营前,带回他们。这就是我的新任务──你要一起来吗?」

这是求之不得的邀约。

──我要去几濑同学和拉维妮雅的身边!然后,要和「虚蝉组织」做个了结!

夏梅点点头后,决定和变换了身形的葛利芬一起陪同瓦利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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