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眼前——一片黑暗。
没有一丝亮光,听不到半点声响,是片纯粹的漆黑——
明明睁着眼睛,却只见着黑暗;明明竖着耳朵,却只能听见些微的声音。
纵使挪动手指,也摸不到任何东西。不对,现在根本是连自己有没有在挪动手指的感觉都没有——
他——几濑鸢雄发现就连自己的心跳声也听不见,甚至有种自己已经死了的错觉……
伴随「啪」地一声宛若触电的响音,一股刺痛和猛烈刺激神经的感受袭向全身。
鸢雄因痛楚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眼前充满亮光,并从另一侧伸来一条白色手臂。
总觉得那是认识的人的臂膀,是某人要把他拉到身边的手臂。鸢雄伸出自己的右手,想要抓住对方——没想到,右手却是一片漆黑。
感觉那条黑色手臂不是人类的手——上头覆满黑色体毛,五根手指的指甲全都锐利无比,简直就像野兽。
鸢雄用手触碰自己的脸后,他才终于发觉自己的脸已经不是人形。
向外突出的嘴巴、直直竖起的耳朵,整张脸也长满和手臂相同的毛。
某人自光芒中伸出的手——渐渐远离。鸢雄急忙伸出手臂,想要赶快抓住,但是完全没有碰到的迹象。
再这么下去会抓不到那个人的手,如果有什么东西能伸到那边就好了……!
思考至此,掠过他脑海的是形状弯曲的突起物。如果认真想象,手臂就会生长并伸出那个突起物吧,那样应该就能触及那只手了。
——不行。若是伸出突起物……伸出刀刃〈blade〉,就会伤了那个人的手。
重要的人越离越远,能够拉近双边距离的,就只有异形刀刃——
这时突然有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呢喃。
『——你的刀刃能延伸至任何地方。但是,你的刀刃会伤及一切——』
那道声音发出冷笑,最后还这么说:
『——因为你,已经放弃当个人类了。』
2
——早晨。
鸢雄醒来时发现自己的盗汗量非比寻常。
他只坐起上半身,恍神地环视房内。呼吸急促,心跳飞快,自知整副身躯都在颤抖。
看见蜷着身子睡在房间中央的黑狗还吓了一跳,不过那是他的搭档「刃」。
它当初还是一只小狗,但在前几日的事件中已经长为雄壮的大型成犬。当然,它是用异于常理的生长速度才变成如今这副样貌……
鸢雄用力深呼吸,并用手捂住脸,这才发觉手上沾有水滴。那是眼泪。
——刚刚的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场无法名状,犹如幻影的恶梦。鸢雄调整呼吸,待心跳回归正常后,用力做了个深呼吸。
——该下床了。
这么决定后,鸢雄拉开原本盖在身上的被毯。这时手突然摸到——软绵绵的东西。
「嗯?」鸢雄察觉手部传来一股奇妙的柔软触感。他感到费解之余,看向床铺侧边。
「嗯——……」
…………
瞬间,鸢雄的脑袋一片空白。
怪了,真是奇怪,旁边怎么会睡了个女生呢?她身上还只穿一件白衬衫。令人脸红心跳的白皙双腿,就这么映入健全的青少年双眼。
——是皆川夏梅。
我认识这个女生,但事情依旧奇怪。她应该是睡在同栋公寓的不同房间才是。鸢雄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甩了甩头,还顺便揉了揉眼睛。
他眨眨眼后,再次确认睡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等等……干嘛拿走啊……」
她边睡边抱怨,还打算把被掀开的被毯盖回自己身上。
慢着慢着,该等等的是你吧。你是什么时候进到我房间来的?不对,重点不是这个。问题在于这个女生干嘛钻进我的被窝啊?
冷静,我得冷静!来做个比刚才更用力的深呼吸。
不行——我冷静不下来。有个穿着白衬衫,身姿娇艳的少女躺在一旁,对正值青春期的鸢雄而言,可说是大饱眼福——不,根本是有害身心。可能是因为她放下平常总是挽起的头发,才让人觉得妩媚。而且,或许是睡相不好,衣着看起来相当凌乱。
总之,先叫醒她好了。没错,这是最好的选择。
鸢雄摇了摇睡在身旁的少女的肩膀。
「喂、喂,醒一醒。」
「……唔,再让我睡一下……因为昨天唔嗯唔嗯……」
昨天怎么了!昨天我做了什么吗?歪了好几次头,依旧想不起来……算了,换个衣服,就到公寓的共用楼层好了。就这么办。
现在不叫醒她,把床让给她睡才是明智之举。
鸢雄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走到衣柜前。
他叹着气脱掉睡衣,就在准备拿出衣服的时候——
传来「叮咚」的门铃声——同时,耳里也分秒未差地传来玄关大门开启的声响。
「嗨,几濑,你起床了吗?」
鲛岛!是住在同一栋公寓的同伴鲛岛纲生。从玄关传来偌大的说话声,害得鸢雄紧张到全身爆出冷汗。
「嗯?什么嘛,还没起床啊。真是的,我来叫他好了。」
除了鲛岛的说话声,走廊还传来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都是你太晚起,我就和鲨鱼一起来了。」
也听到拉维妮雅的声音了!看样子,魔女拉维妮雅也和鲛岛一起来到鸢雄的房间了。
「喂,皆川夏梅不在她房间耶。应该说,为什么我得这样跑腿……」
连银发少年——瓦利都一起来了?
等一下!给我等一下!惨了!皆川夏梅现在睡在我的床上!而且我刚好脱掉睡衣,现在可是裸着上半身的状态!
如果被人看见这个场面,真不知道会被讲成什么样子!
「鸢雄真是的,早上偶尔就是会爬不起来呢。」
——唔!这、这个是青梅竹马纱枝的声音!也就是说,不只鲛岛和拉维妮雅,连最不该撞见这个场面的人都来了!
「唔嗯……呼啊……不要一大早就鬼吼鬼叫的嘛~~」
好死不死,后方传来有人睡醒的说话声。
已经脱下睡衣——半裸的鸢雄回头一看,恰巧与只从床上坐起上半身的夏梅四目相交。
鸢雄的表情不断抽动。
「…………」
夏梅则是一脸僵硬,好像还不太能理解眼前状况的样子。
她来回看着半裸的鸢雄和自己的立场之后,惺忪的双眼缓缓转醒,脸也越来越红。她突然紧抱被毯,遮住半张脸,接着瞥看鸢雄几眼后,感觉很害臊地用被毯遮住了整张脸。
咦?她那是什么反应……
如果是平常的她,明明会大发雷霆,狠狠地把枕头丢过来才对。面对夏梅出乎意料的反应,鸢雄也感到困惑。
「你趁我熟睡时,对我出手了吧……」
夏梅露出感觉有点遗憾的苦笑。
慢着慢着慢着慢着。
「我才、才没有!你听我说——」
「别担心,我不会责备几濑同学喔。毕竟你正值青春期,而且我听说男生就是会有一段怎么也按捺不住的时候……」
这个女生完全误会了……事情这样发展非常不妙。
「等等,慢着慢着。事情不是那样——」
想要解释的鸢雄,裸着上半身不知不觉就往夏梅身旁越靠越近。
「嗨~~!鸢雄~~!」
打扮得像个小混混的少年——鲛岛纲生豪爽地打开房门。在他看见房内的情况后,笑脸也僵住了。
眼前的光景是躺在床上的少女面容泛红,而半裸的少年正在朝她逼近。
看在外人眼里,再怎么想都会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鬼吧。
「……啊。呃——请问我打扰到两位了吗?」
鲛岛平常讲话绝对不会这么客气。他现在的憨傻表情跟那张凶狠的脸孔一点也不相衬。然而接着踏进这里的是——
「几濑鸢雄到底在干嘛?我想赶快吃早餐……」
正当瓦利就要目睹现状时,站在他背后的人——拉维妮雅连忙用手遮住了他的双眼。
「?喂,我什么都看不到耶。」
「对小瓦来说,这画面还有点太早了。」
「什么?连我这个继承魔王血统的人也不行吗?这样啊……」
然后,最后进到房内的人是——
「……鸢雄?」
纱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最不该撞见这个场景的人看到这个状况了。鸢雄用手捂住脸,连个借口都说不出来。
……就鸢雄的一天来说,这是个最糟糕的开始。
3
那天的早餐气氛有够尴尬。
在所有人都能自由进出的公寓空房中,可以看见鸢雄涨红着脸叹气,皆川夏梅也是晕红了双颊的画面。
夏梅还拿饵喂食停在肩上老鹰。那是她的老鹰,名叫葛利芬。
鲛岛坐在他们对面,咬着早餐的吐司,来回看着鸢雄和夏梅。
一只已经先吃饱的白猫,蜷着身子睡在他的腿上。那是他的猫,白砂。
拉维妮雅静静地喝着汤——瓦利则拿吐司抹了调味酱、美乃滋、番茄酱还夹了厚实的火腿蛋之后,大口享用。
可能因为是假日的早晨,大家都是穿居家服。鸢雄上身穿着T恤,下身则是短裤;夏梅是小可爱搭热裤;鲛岛虽然和鸢雄一样都穿短裤,不过上衣是件坦克背心。原本放下头发的夏梅,如今也挽了起来,完全恢复成平时的发型,似乎就是鲛岛口中的「像鸟一样的头」。虽然她之前才气到大喊「你想说这我是鸟头吗!」而已……
拉维妮雅穿着便服,瓦利也是一身与平时相同的打扮。T恤加短裤,颈部绕着围巾。
就只有他们穿着平时的装扮。看来应该是准备了好几套相同的服装吧。
这样的五人笼罩在莫名的沉默之中。汤匙和叉子碰撞的铿锵声,听起来都格外响亮。
鲛岛可能是受不了这种气氛,他抽动着额角开口说:
「你们够了喔,这是一场误会吧。几濑跟皆川之间没发生任何事情不是吗?」
在鲛岛心中,对刚才那个场面已经有了定见。
可能是平常就知道夏梅少根筋的个性,当性格正经的鸢雄只是说了一句「都是误会」,鲛岛便释然了。
夏梅则是感觉相当尴尬——她还不断偷瞄着东城纱枝。
「……重点不是那个啊。我真的对东城同学感到很抱歉……」
纱枝和鸢雄的视线一对上——两人都涨红了脸。夏梅应该是在顾虑鸢雄和纱枝,然而他们虽然是青梅竹马,却从未面对过这类事情,同时也感到很难为情。
鲛岛轻搔脸颊——
「哎,他也是男人,外遇个一次没差吧?几濑,你应该也想多和几个女生发生关系才是啊?」
很顺口地就这么接话。
「咚!」夏梅往桌子探出身躯,手刀随即垂直落到鲛岛的头上。鲛岛被手刀击中后摁着头顶,夏梅则是抱头念念有词。
「你是白痴啊!当着他们的面,真亏你说得出那种话耶!唔——!事、事情不是这样的喔,几濑同学、东城同学!我是昨天半夜去上厕所!结果回过神来,就已经在几濑同学的床上——」
讲到这里,她感觉害羞地用双手捂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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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嫁不出去了啦!」
「等、等等。你这样讲好像都是我害的耶。」
鸢雄也忍不住反驳这种说法。
「再说了,去个厕所竟然也能钻进不同房的男人床上,这可不是普通的伎俩啊。而且今天要开始去那个『像是学校』的地方了,你还真会挑时间耶。」
鲛岛轻抚被手刀击中的地方,有点恼火地这么说。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我才不想被你这个一年到头都在狂飙机车的人这样讲!」
「你说什么!」
看样子,这一天也要始于夏梅和鲛岛的晨间对决了。而且鸢雄方才的辩白,夏梅也没有听进去。
鸢雄傻眼地叹了口气,接着看向纱枝——发现她看着夏梅和鲛岛一来一往的拌嘴模样,浅浅地笑了。
……看来误会是解开了。毕竟从小就一起长大,鸢雄觉得纱枝应该比任何人都还要了解自己,也松了口气。
待在鸢雄脚边的大型黑狗——刃刚吃完饭。它三两下就把准备好的一公斤汆烫鸡胸肉吃个精光。就算是大型犬,一般来说一餐吃这么多已经是过量了。而且它还是早晚两餐都会吃这么多……鸢雄是自我解释成正因为它不是普通的狗,食量才会这么大……
不过想当初第一次见到刃时,明明还那么小只,转眼间居然就长到这么大了——鸢雄不禁觉得,自己就是经历了如此异常的事情。
自从那起事件——与「虚蝉组织」的战斗至今已经过了两个月左右。被卷入事件的鸢雄、纱枝、夏梅、鲛岛四人,在一切都结束后,再次集结于此栋公寓,展开全新的生活。
然而鸢雄等人已经接触到这个国家的黑暗面,还有异能、非人者的世界了,根本无法回归原本的生活。一行人投靠现在照顾他们的组织「神子监视者〈grigori〉」,并从原本就读的高中辍学了。
在那之后的两个月左右,他们就在这栋公寓的家中待命,同时在家自学。
纱枝和鲛岛虽然在那起事件中受了伤,但可能也是多亏了神子监视者的协助,所以安然无恙地——不,是展现出乎意料的恢复能力,现在已经可以完全自理日常生活了。根据组织的说法,鲛岛应该是拥有独立具现型的神器〈Sacred Gear〉,能与白砂同步,所以恢复力才会提高。
至于纱枝……他们则是认为先前那头黑色狮子栖宿在她体内时,身体有受到某些影响。但神子监视者也说那毕竟是「虚蝉组织」以及相关人员创造出的技术,不晓得会有什么副作用,所以现在还是每天都要接受一次检查。如果能没事就好了……鸢雄只能祈祷一切平安。
在这样的状态下,鸢雄他们今天开始就要到神子监视者安排的设施——也就是给那些被称为「堕下者〈Nephilim〉」的,拥有神器的孩子们就学的地方。
这栋公寓本身也是那座设施的学生宿舍。鸢雄目前还没见过自己这群人之外的住户,但从公共楼层的使用状态来看,似乎还住有几个除了他们以外的人。
鸢雄等人从组织先前告知的内容得知,他们将进入名为「巴拉基勒教室」的班级。
他和纱枝对上了眼。纱枝好像很在意鸢雄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这身装扮。
「……这套衣服果然有点特殊呢。」
这么说的纱枝身上穿的是——神子监视者配发的堕下者制服。不只纱枝,现在鸢雄、夏梅、鲛岛也都换上了堕下者的制服。
这套制服相当有设计感。整体以蓝色为基调……不过比起色调,更让鸢雄他们在意的是稍微跳脱制式的设计。
与其说是学校制服,更像漫画或是动画中,国高中生年纪的少年少女所隶属的特殊组织制服。旁人乍看之下,应该只会觉得是在角色扮演吧。
听到这个话题,夏梅和鲛岛也不再吵下去,纷纷表达自己的意见。夏梅当场站起身子,揪住裙摆。
「感觉裙子有点短耶。」
鸢雄不禁瞥见露出来的女高中生的健美又白皙的大腿,因此撇开了视线。
鲛岛也将手指伸入领口轻扯,感觉很没干劲。
「真是的,都是他们说不能穿便服。这样穿真的是有够拘谨耶。」
所有人好像都各有所感。说真的……鸢雄也觉得一般的制服比较好,不过比起这件事,他更开心自己身陷这种状况,却还有地方可以读书。
在堕下者的那个「教室」里,可以像个学生学习一般事物——也就是会有人教授学业,这真的很令人感激。就算已经被剥夺像是一般人的生活,但还是想要有和一般人一样的知识教养。毕竟也不想因为跟同年纪的人脑力的差距,而拉低整体水准。
但是,那里不只是传授知识而已。
——也能学习神器的真正用法,以及与异能者、非人者的战斗方式。
既然已经获得非人者的力量,就无法回避这些事情。若是无法运用自如,或许连现在的生活都可能瓦解。唯独这点,我想极力避免。毕竟这是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才终于获得的平稳生活——
没错,鸢雄一行人是克服许多难关和悲剧,才能身在此处。
自那起事件后,虚蝉组织的余党和协助他们的魔法师——「奥兹的魔法师」就再也没有发动攻击。但是,这应该不代表……一切都已经结束。
现在只是暂时喘息的时间。而这也是我们之间的共识。
而且除了我们之外,也还有其他幸存的学生——四凶。或许当我们这样度日的期间,他们依然在和敌人战斗。
这么一想,不禁就会对于我们这样一时的和平感到愧疚。
但是,鸢雄打算好好珍惜这段安稳的时间。失去的虽然很多,但也得到很多。正因身陷这种状况,才能认识夏梅、鲛岛、拉维妮雅和瓦利。最重要的是,才能再次与纱枝相视而笑。因此很想好好珍惜这个环境。
就在鸢雄再度正视这份决意时,纱枝举起了手。
「今天晚上我打算煮咖喱,大家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配料,或是有不敢吃的东西吗?」
纱枝离开获救的双亲,开始在这里与鸢雄他们一起生活。
他们一家人也和先前那起事件有关,因此已无法安然度日。在神子监视者的协助下,现今已经在没有危害的偏乡,改名换姓展开全新的生活。
从那座研究设施中救出来的同学们和他们的家人也是这样。似乎是在神子监视者的监视下,总算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虽然好像都遭到神子监视者窜改了部分记忆……不过鸢雄认为能平安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东城纱枝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选择跟着鸢雄他们一起行动。虽然她生活中还需要仰赖拐杖,但除此之外身体都没有大碍。在鸢雄这群人之中,她主要负责料理伙食。
夏梅举手说:
「啊,我只要有福神酱菜跟腌蕗荞可以配就没问题。」
「基本上一般咖喱我都可以。」
鲛岛也这么说。比起讲究的精致菜肴,他更喜欢家庭式的调味。这一点和纱枝的料理非常契合(和鸢雄的料理也是)。不良少年至今还没有抱怨过纱枝的料理。
拉维妮雅也举手说:
「我想吃甜味咖喱。」
纱枝综合了大家的意见之后表示:
「好,我知道了。鸢雄也是吃甜味咖喱吧。那我就和平常一样准备两锅。」
瓦利大口喝下牛奶之后说:
「我对咖喱没什么特别的讲究,不过想请你去买偏细的日式中华面。」
夏梅吐槽瓦利道:
「明明是要吃咖喱,你要买面干嘛啊?」
「呵,看来你不知道啊,皆川夏梅。把咖喱淋到煮熟的细面上,就会变成咖喱面喔。这种波状面条沾上咖喱酱汁,实在是满好吃的。」
「小瓦连炖菜也会加面吃呢。」
拉维妮雅这么说。
……原来瓦利不管是咖喱还是炖菜都会加面吃啊。这么说来,鸢雄突然想起以前煮咖喱或炖菜时,他常常都会来问「有没有面?」。
鲛岛噗哧地喷笑出来。
「路西龙老师到底是有多喜欢面啊?这样吃会营养失调,难怪你这么小一只。」
瓦利对此感到不满。
「唔唔!鲛岛纲生,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再叫那什么路西龙了吗?」
夏梅听了瓦利的喜好之后,也耸了耸肩。
「不是啊,如果是剩下的咖喱酱加乌龙面,或是剩下的炖菜加意大利面……这样我还能理解。」
「内行的都是加日式中华面。」
银发少年昂然挺起胸膛,开始讲述关于面条的事情……突然,他察觉背后传来的气息,就头也不回地扬起了嘴角。
「怎么,一早就来这里还真是稀奇啊——阿撒塞勒。」
所有人的视线全聚焦在一点之上。
不知不觉间,穿着一身西装的男子闯了进来,并擅自打开这里的冰箱。他把感觉相当昂贵的西装穿得很是邋遢。男子拿出冰箱中的瓶装碳酸饮料,扭开盖子就大口喝下。
接着他坐到桌前的空位,环视了所有人。
「嗨,各位年轻人。」
「阿撒塞勒总督!」
男子——神子监视者的总督阿撒塞勒现身眼前,让夏梅吓了一跳。由于他出现得太过突然,不仅是夏梅,鸢雄、纱枝和鲛岛也都大吃一惊。
瓦利和拉维妮雅面对一声不响就出现的阿撒塞勒,感觉倒是见怪不怪……
阿撒塞勒向鸢雄他们问道:
「最近好吗?哎呀,东城纱枝,请帮我烤两片面包。」
阿撒塞勒向纱枝点了面包。纱枝也下意识地回答「好、好的」,就把两片面包放进了烤吐司机。
瓦利向阿撒塞勒问道:
「你特地在我们吃饭的时候过来,就代表有事要找我们吧?」
阿撒塞勒大口喝了碳酸饮料之后说:
「哎,是这样没错啦,但也只是想跟各位——这样讲感觉太见外了,用『你们』就好了吧。总之我也想跟你们亲近亲近。今天是转学的日子对吧?毕竟我是掌管那座设施的人,所以想说能像这样和转学生来个晨间交流也不错。」
阿撒塞勒亲切以待。
他不是坏人。毕竟引导鸢雄和夏梅他们,以及陵空高中的学生们回到平稳的生活,无疑都是多亏了这个男人。鸢雄也正因为有阿撒塞勒的协助,才能像现在这样,活着和纱枝共进早餐。
但是,他难以捉摸——无法摸清他的真面目跟盘算也是事实。尽管像这样现身于此,也搞不清楚他口中的「亲近亲近」是藏有什么意图,压根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想法。
阿撒塞勒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子。鸢雄他们认得那是跟「堕下者」有关的东西,就像是所谓「入学须知」之类。
阿撒塞勒用单手拿着入学须知问道:
「你们大致都看过一遍了吗?」
鸢雄、纱枝和夏梅点了点头,鲛岛的眼神则是在游移……
简单来说,里头的内容就是在说明「堕下者」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人会去就读,那里又会教导哪些事情。同时,也提及了在设施内生活时必须遵守的规定,还有当违反规定时会有什么样的罚则。
内容罗列了太多不合乎世间常理的词汇,虽然不是瓦利写的,但这不禁让人觉得是中二病的少年创作时撰写的各种设定。不过,在那里这些才是日常的世界——
相较于直到不久之前的生活,我现在应该是闯进了一个天差地远的世界吧。
阿撒塞勒见到鸢雄他们的反应后,裂嘴露出笑容。
「有看就好。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就去问那边职员吧。」
这时烤吐司机传来面包烤好的声响。纱枝便将面包递给阿撒塞勒。
阿撒塞勒咬着面包说:
「吃饱之后,我就来教你们怎么去『堕下者』。」
大家就这样继续吃着这顿阿撒塞勒也在座(现场还弥漫微妙气氛)的早餐。
4
鸢雄他们吃完早餐之后,拿起包包,准备好要去上学。
跟着在公寓一楼等待的阿撒塞勒走,就发觉他好像没有要走到外面,而是朝着公寓的电梯前进。
鸢雄这群转学生尽管感到费解,还是跟着阿撒塞勒前进。
在进到电梯之前,阿撒塞勒将像是识别证的黑色卡片交给鸢雄他们。
「这是我们内部相关人员专用的识别卡……但对你们来说,也就是学生证啦。」
鸢雄将卡片拿在手上。黑色卡片上头没有照片,只罗列着他看不懂的文字。
阿撒塞勒先走进电梯,接着催促鸢雄他们赶快进来。鸢雄他们的神器——同时也是搭档的刃、葛利芬、白砂也随主人一起行动。刃站在鸢雄的身旁,葛利芬停在夏梅的肩上,白砂则是依偎在鲛岛脚边。
但是,拉维妮雅和瓦利没有一起进到电梯里。
拉维妮雅说:
「我不是那边的学生,所以不会跟你们一起去。不过之后我会和小瓦一起去参观喔。」
「总之,你们就先去熟悉一下那个未知的环境吧。」
瓦利冷哼两声,一如往常以自大的态度这么说。
「那么,待会儿见喽。」
阿撒塞勒向拉维妮雅和瓦利话别后,就关上了电梯门。
接着他并未按下公寓楼层的按钮,而是拿方才那张识别卡抵在按钮下方的识别机器上。不久后,电梯就开始——向下移动。
进电梯的时候是在一楼。如今是向下移动就代表——
「原来这栋公寓还有地下室啊。」
鲛岛苦笑以对。
看样子,这栋公寓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装置。
不过,鸢雄也知道电梯里有识别机器,毕竟每次在搭电梯时他都很在意。只是从来没有联想过那是前往地下室的装置。
经过数十秒后,电梯依旧在下降。这时鸢雄也注意到,这已经不是用地下几楼就能计算的深度了。电梯没有显示楼层的数字,因此他也不知道现在自己身处的正确位置。
这时候,夏梅向阿撒塞勒问道:
「呐~~总督!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喔,皆川夏梅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总督,你的名字是叫阿撒塞勒对吧?那是圣经里也有提到的堕天使吗?」
没错,鸢雄也很好奇这件事情。他——曾说过自己是堕天的天使,也就是堕天使。鸢雄后来去查资料时发现,神子监视者这个名称与神话——旧约圣经有关。于那当中也有记载,阿撒塞勒是看守天使〈Grigori〉的首领。
「嗯,是啊。」
阿撒塞勒泰然承认。
……眼前这名男子是神话等级的存在,堕天使组织的老大……夏梅惊呼了一声,觉得很是兴奋,鸢雄却只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
这么对话的同时,电梯终于抵达目的地。
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宽阔的纯白空间。天花板相当高,宽度很广,纵深也非常深。
阿撒塞勒走在这个空无一物的空间里。当站到中央附近时,就拿出了方才的识别卡。这时,他脚下的地板开启,从下方升起了某种机器。
那台机器就跟车站票口的自动验票机十分相似。
阿撒塞勒晃着拿在手中的卡片说:
「这是通往『堕下者』的闸门之一。要仔细看好喽。我会先过去,你们再按照我的做法通过闸门。」
阿撒塞勒一说完,就将卡片抵到机器上。机器随即亮起绿色的箭头灯号。阿撒塞勒通过票口后——就被一阵淡淡的光芒裹覆,失去了踪影!
直到方才都还在眼前的他,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众人马上理解到这是这台验票机的特殊力量……
「哦——感觉很有意思耶。」
夏梅雀跃地看着这个现象,举步往前走去。她站在验票机前方,无所畏惧地按照阿撒塞勒刚才的做法,将卡片抵在机器上,接着在通过票口后——这次夏梅果然也被一阵光芒裹覆,消失无踪。
「也只能跟上去了吧。」
鲛岛叹了口气,就跟上夏梅的脚步。
鸢雄和纱枝也互相点点头后,追在夏梅和鲛岛之后前去——
通过票口,被光芒裹覆后出现的是——
鸢雄睁开眼,看见——某栋建筑物的内部。
有别于刚才的空间,这里采用建筑物内部常见的亮黑装潢。确认前方状态后,发觉有条延伸至远处的通道。往旁边一看,发现左右两侧都并排着一台台验票机,看向后方,也是一条延伸至远处的通道。这里天花板同样相当高,看得出是位在建筑物内的宽阔场所。
「很好,全员到齐了。欢迎各位来到『堕下者』。」
率先抵达的阿撒塞勒这么说,像是在欢迎鸢雄一行人。
等在票口另一端的人有夏梅、鲛岛、阿撒塞勒……然后还站着一名高挑男子。他的体格壮硕,长相精悍。连鸢雄他们都能轻易察觉,这个人散发出绝非泛泛之辈的气息。
阿撒塞勒注意到他们相当在意男子,因而开口介绍:
「我想说要帮你们安排一位指导员,刚好有个干部目前这段时间没事,就决定拜托他了。这家伙是神子监视者的干部,名叫——巴拉基勒。」
男子——被称作巴拉基勒的男子向前跨出一步。
「请多指教。」
他的招呼十分简洁……但是男子一直盯着鸢雄看。
鸢雄觉得有些在意……那个男子,巴拉基勒说:
「……抱歉,因为你长得有点像我认识的人。别放在心上。」
他主动道歉。
不过,这个人叫「巴拉基勒」……而鸢雄他们要进入的班级是「巴拉基勒教室」,也就是说……
阿撒塞勒拍了拍巴拉基勒的背,接着对所有人说:
「事情就是这样,从今天开始你们暂且听从这位巴拉基勒的指示。我也拜托他替你们导览一下设施内部,希望你们能尽早适应这里的生活。」
鸢雄他们的全新生活——全新试炼,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