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此般
为己易之信怠
奉献自己的生命
清早的平原已然烽烟四起,怒吼声、震地声与兵刃交击声响彻云霄。
这是接近大陆中央的平原地带。在这时已经开战的两支军队,分别隶属于他们的母国亚尔托利亚与威尔诺亚。交战的地点则在两国国都的连结线上,接近亚尔托利亚王都内的位置。
身为佣兵的亚流杰,正对与自己交锋的威尔诺亚士兵挥舞着巨剑。
「喝啊!」
长度与人的身高相当的大剑挥下,将空气斩裂开来。
钝重的声响与短暂的呻吟同时传来。钟甲遭到击碎的威尔诺亚士兵颓然倒下。
这位脸上有道从左额延伸到脸颊的长长伤口、身材魁武的佣兵,在这战场上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强悍可为己方带来强烈的信赖感,同时也对敌方造成绝对的恐惧感。
亚流杰收回用力挥出的大剑,同时脚用力一蹬,转而迎向下一个目标。
即使在激烈的战事中,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那是如同野兽一般的狰狞笑容。
被猛烈冲势撞飞的威尔诺亚士兵,腹部也同时挨了大剑的全力一击。士兵的胃里一阵翻绞,在呕吐的同时跌落在地。
在停下脚步的亚流杰背后,有位威尔诺亚的剑士正准备挥剑砍下。剑刀砍中了亚流杰的肩膀。血花四溅。
亚流杰抓住了深深砍入肩头的剑刀。
「唔啊!」
拔出剑刃之后,亚流杰将那名剑士连人带剑摔了出去。
剑士因而仰面栽倒,表情看起来十分狼狈。
面对躺在那里的剑士,亚流杰将大剑举起,对准他的喉头猛力一刺。
「呜!」
剑士的喉头咕哝了几声,吐血而亡。
以亚流杰为首的数名佣兵以及骑士团所组成的亚尔托利亚部队,正在这个战场上拼死对抗敌军。因为,要是万一被敌军突破了这个地方,恐怕势必会让亚尔托利亚的王都,也陷入熊熊战火之中。
但是,亚尔托利亚在这场与威尔诺亚之间的战争中,战况本来并没有恶化到如此地步。真要说起来,双方的立场其实是相等的,也并非单方面侵略另一方领土这样的状况。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威尔诺亚的一个军团突然攻入了这个地方。而亚尔托利亚的正规军,却没有察觉到这个军团的存在与动向。
亚尔托利亚军之所以能在这里截住并迎击敌人,是因为以前与亚流杰并肩作战的朋友,告诉他威尔诺亚军最近行迹可疑的事情。亚流杰随即把这个消息告诉亚尔托利亚的骑士团团长,而他也接受了亚流杰的建言。
威尔诺亚的部队毕竟只是突击队,因此就只有这一支孤军而已。只要能在这里将他们击退,战况就可以回归原本的均势了。
亚流杰挥舞着沾满鲜血的大剑,长驱直入敌阵之中。
直劈而下的大剑将敌人手中的剑打断,剑士也被砍倒在地。
「唔,这样下去情势对我们不利。撤退、撤退!」
看起来像是敌方指挥官的男人如此喊叫着。威尔诺亚的士兵听到这声叫喊之后,随即开始转身逃跑。
「别想逃!」
亚流杰露出野兽般的利牙,追赶作鸟兽散的威尔诺亚士兵们。
「等等,别追了!」
骑士团团长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话,让亚流杰停下了脚步。他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回头看着团长。
「我们的目的只是要阻止敌人的侵略而已,而不是歼灭他们。既然已经达成目的,就不需要继续打下去了土
骑士团团长用严厉的语气如此说道,随即露出安心的笑容。
「干得好,各位。来吧,一起回家吧。」
庆祝胜利的欢声响起。
亚流杰也喘了一口大气,让自己因为战斗而提升的紧张感纡解下来。他把手中的大剑挥了挥,把沾在剑上的鲜血甩去,然后还剑入鞘。
「亚流杰大哥真是厉害呢土罗法将长柄的枪斧架在肩上,看起来很愉快的笑着。
「还好啦。」
亚流杰一面放松颈部附近的肌肉,一面答道。
「话说回来,亚流杰大哥的身手还是跟以前一样俐落呢。」
罗法是骑士团团长的亲生儿子,因此在阶级上也属于地位较高的贵族。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显得趾高气昂,依然与像亚流杰这样的佣兵与朋友一样彼此来往。另外,罗法也因为职位的关系,与自己身为骑士团团长的父亲之间,保持一定程度的距离,彼此之间的藩篱甚至已经超越应有的距离了。
「你的战果不是也跟我差不多吗?」
亚流杰看着罗法因飞溅的鲜血而失去原有光泽的一头金发,嘴角微撇。
「哪里比得上亚流杰大哥啊。」
罗法搔了搔头。当他看到手上沾到的血迹时,神情凝重了起来。
「不过,这次的事情真的很诡异。竟然会被他们攻到这么深入的地方,为什么都没人发现他们的行踪呢?」
「应该是因为哨兵不知跑到哪打混了。这样太松懈了吧?」
「绝对没有这种事!」
亚流杰半开玩笑的问着,但罗法却生气的大声回答。
「是吗?「
「没错。」
罗法非常认真的点头,觉得这举动有些好笑的亚流杰,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难道有内应?」
亚流杰的脸上挂着苦笑,继续说道。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运气不好呢?」
正在仔细思考原因何在的罗法,并没有回应亚流杰,始终露出严肃的表情。
大概是因为觉得这样的玩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吧,亚流杰用手擦了擦自己的鼻头。
*
班师回到王都的亚尔托利亚部队,整齐划一地站在王城的谒见间。
自从站在这里开始,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骑士们应该都很习惯这样的状况,但对于亚流杰这样的佣兵而言,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把身子站直、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只是一直站在那里,能感受到的只有久站的痛苦而已。
就在亚流杰已经快要忍不住的时候,位于房间深处的门扉终于传来开启的声响。
骑士们一起做出敬礼的动作,钟甲交鸣的声响四起。
首先现身的是身穿深蓝色法衣的宰相隆贝尔特,接着则是亚尔托利亚的国王。最后进入房间之中的,则是国王的独生女洁拉朵公主。
国王与公主坐上了宝座.骑士们解除敬礼的姿态,再度恢复原本静止不动的站姿。
「在这次的战事之中,各位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了。对于各位的英勇表现,国王将赐予各位奖赏。」
隆贝尔特站在宝座旁边,用近乎朗诵的语调宣布着。
「亚流杰,由于你在本决战事中的功劳最大。」
即使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高声叫唤,亚流杰还是不改原本一副完全没有在听的样子。对他面百,这个仪式实在是无聊透顶,也让他浑身不自在。「亚流杰,出列!」蕴含怒气的声音突然传人亚流杰的耳中。亚流杰定睛一看,发觉宰相正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连国王都已经从宝座上站起来了。
看来,应该是没注意到刚刚已经被叫过一次了吧。
亚流杰微微耸肩,同时轻轻嗤笑一声,接着便大步走向国王跟前。
等到亚流杰站在国王正前方之后,国王只是微微摆头,从头到脚打量他一遍.
「辛苦你了。」
国王以充满威严的声音说道,同时把放有奖金的小盒子与雕像交给了他。
在亚尔托利亚并没有授予勋章这样的习俗。奖赏立下功勋的军人时,都会赠予他以王室印记为形的雕像。
亚流杰的视线从把小盒子与雕像交给自己的手,转移到国王的表情上。
国王的眼神明显地流露出轻视与厌恶之意。
亚流杰完全了解国王的心里在想什么。首先,他对于竟然要如此褒奖区区一介佣兵,打从心底觉得不愉快。其次,如果没有像自己这样的佣兵协助,就没有办法捍卫疆土。他虽然对这样的现实感到愤恨不平,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能获得如此丰厚的赏赐,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在接下赏赐的同时,亚流杰再也无法忍下自己的笑意了。既然这样,那就说出来吧。像你这种佣兵根本没资格拿到这样的奖赏。即使没有你们这些佣兵,我们也可以捍卫自己的国家。只要把这些当众说出来不就得了?
「哼哼哼。」
按捺不住的亚流杰终于笑出声来。这种可笑的感觉,就在他看到站在自己手中的小小雕像时到达顶点。难道这些石块蕴含着如此意义吗?
由于觉得这实在是太愚蠢了,亚流杰想都没想就朝雕像挥拳。
雕像碎裂的声音超乎想像的小,碎片随即四散在地板上。
霎时,全场陷入一片死寂,连空气也仿佛凝结住了。
骑士们脸色一片苍白,国王则气得面红耳赤。
然而,首先打破这片死寂的,却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无礼的家伙!」
叫出声的是一直坐在国王旁边的洁拉朵公主。今年芳龄才十四岁的小公主,还有几许稚气的脸上充满了怒意,同时一直瞪着亚流杰。
「你竟然如此侮辱国王!」
公主高声怒斥着,同时不断挥舞着手杖。
「公主,请稍安勿躁。」
想要追上去用手杖打亚流杰的公主,好不容易才被宰相制止了下来。亚流杰完全不管一直挥着手杖、不断大吼大叫的公主,以及充满怒意、浑身发抖的国王,就这样转身离开了谒见之间。
2
「唉,真是气死人了!」
洁拉朵公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同时把手杖用力砸到地上。清脆的声音响起,手杖在地上弹了好几下。
「公主,请您冷静下来。」
站在门口的隆贝尔特毫无感情的说着。
「我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父王竟然被他如此侮辱!」
洁拉朵骤然转过身来,对隆贝尔特大声咆哮。
「你跟父王都一样,为什么都不说话呢?贵为一国的国王,竟然被区区一介佣兵如此愚弄,为什么你们还可以默不作声呢?」
「可是,公主。如果在那时大发雷霆、直接指责那个人,如此一来可能会连国王的威信都因而荡然无存喔。」
面对怒声相向的洁拉朵,隆贝尔特依然面无表情的回答着。
「可是。」
「公主,您也已经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像这种必须配合状况做出的举动,请您最好尽早记起来。这样才是明智之举。」
洁拉朵只能用力抿着自己的下唇,听着隆贝尔特从口中说出,如此冷漠无情的话语。
「那么,在下就先告退了。」
隆贝尔特朝洁拉朵深深一鞠躬,接着便直接走出了房间。
门扉无声的关了起来。
「啊!」
洁拉朵用力把掉在地上的手杖踢了出去。
怒气已经到达顶点的她,根本不可能冷静地把隆贝尔特所说的话听进去。仔细想想,如果不好好报复身为一介佣兵的亚流杰,实在没有办法让人咽下这口气。
洁拉朵开始在房间里踱起步来,可以听到她咬紧牙关发出的摩擦声,以及用力踩踏地板的脚步声。
应该有什么方法,可以好好修理这个无礼的佣兵吧。应该有什么好方法才对。
「有了!」
洁拉朵突然停下了脚步,突如其来的灵感就像闪光一样划过她的脑海。这是连自己都会被骗得团团转的完美作战。洁拉朵的表情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轻松许多。
一看着吧,亚流杰。我一定会让你嚐到有生以来最大的耻辱!」
如果隆贝尔符还在这里,像她现在这样的笑声一定会被制止吧。洁拉朵一面如此想着,一面拉开了服装室的门.
*
「哥,你回来啦。」
亚流杰才刚踏进玄关,弟弟罗伊就与招呼的话语声一同出现了.
「我不是说过,就算你不出来迎接我也没有关系吗?」
看到拖着一条腿定向自己的弟弟,亚流杰深深叹了一口气。
「嗯。可是,这次好像特别累人呢。」
「没那种事啦,跟往常一样啊。」
「可是,我之前看到卡歇尔的时候。」
罗伊不安地看着亚流杰。
卡歇尔就是以前曾经跟亚流杰并肩作战,并告诉他威尔诺亚军形迹可疑的人。
「那个笨蛋把事情搞得那么大干嘛啊。管他的,你快回房间去吧。」
「嗯,我知道了。」
亚流杰不断挥着手,就像是在赶着狗一样。罗伊点了点头,随即回到自己的房间。亚流
杰也跟在弟弟的身后,进了房间。
进入房间的罗伊走向窗边,在画架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被安置在画架上的画布,上面涂满了蓝色的颜料。
亚流杰把放有奖金的小盒子与半毁的雕像放在桌上。
「那是什么?」
罗伊用手中的铅笔指向雕像。
「赐予在战争中特别有功的人,充满感激意义的雕像。」
「这造型看起来还真是前卫呢。」
罗伊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困惑。
「能刺激你的创作欲望吗?」
「啊,没有啦。我不是很懂这方面的东西。」
「这样啊。」
亚流杰不禁苦笑了起来。
应该是为了要如何回应而感到困扰吧,罗伊手上的画笔在空中游移不定,最后只得默默地再度面向画布。
「总之,这次真是累死人了。我先去睡一下。」
「嗯。」
亚流杰迈开脚步,走向位于更深处的自己房间。
行动不便的弟弟,就像这样每天画着画。并不是为了赚钱才这样做,而是为了自己而作,弟弟是这么说的。由于这毕竟也不是什么坏事,因此他也不会怪罪弟弟这样的生活方式。但是,亚流杰实在是无法理解。这到底有什么乐趣?到底能得到什么呢?
有一次,亚流杰曾经这样问过弟弟。
「画圆真的那么有趣吗?我实在是搞不懂。」
那时罗伊说,
「因为,你已经别无所求了。」
他是这样答覆自己的。
罗伊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亚流杰实在没办法理解。最后他只能用一句「这样啊」,让对话画上句点。
亚流杰脱下身上的钟甲,整个人埋进柔软的床铺。
「我已经,别无所求了吗?」
亚流杰自我解嘲地笑着,把过往今昔的回忆赶出脑海,缓缓闭上了眼睛。
*
仿佛传来玄关门打开的声音。
这个时候,罗伊正背对门扉、专心作画,因此他其实并不知道,玄关的门是不是真的被打开了。
停下手中的笔,仔细聆听。
什么声音也没有。
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吧,罗伊再次把注意力放回画布上。
「有人在吗?」
就在罗伊正准备拿起放在画架上的绿色画具时,这句话突然传人了他的耳中。
从来没听过这个声音。是女性,而且好像还是个非常年轻的女性。
「有,来了。」
罗伊把铅笔放在画架上,缓缓站起身来.
「请问妳是?」
罗伊从房间里探出身去,偷看了一下玄关。有一位女性正站在那里。从这位少女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应该是一位干金大小姐吧。她正斜眼看着罗伊。
「这里是佣兵亚流杰的家吗?不,我是说,请问这里是亚流杰先生的家吗?」
少女的问题听起来不大流利。
「咦?啊,是的,没错。难道说,您想委讬他工作?」
少女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啊,请进,上来吧。虽然房子有些破旧。」
罗伊这么一说,少女便以好奇的态度打量周遭,同时进了房间。
「请坐在这里梢候片刻,我去叫我哥哥起来。」
「抱歉。」
罗伊把椅子递过来之后,少女便如此说着,同时准备坐下来。但就在这时,她似乎突然
想到些什么,随即清了清喉咙,看着罗伊。
「啊,不是。那个谢谢。」
少女看来有些慌张地重新把话说了一遍,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哪里。那么,我马上去叫他。」
罗伊同样以笑容回应少女,随即转身走向亚流杰的房间。
「你的脚,不方便吗?」
当罗伊踏出房间的时候,少女提出了询问。罗伊转过头来,正好与看起来很担心地看着
自己的少女四目相交。
「是的。不过,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请不要在意。」
罗伊笑着点头致意,接着便走出了房间。
*
「哥、哥。」
耳中断断续续传来的叫唤声,让亚流杰睁开了眼睛。
头部后方有种微弱的钝重感。他缓缓站起身来,同时也看到站在门口的罗伊。
「怎么了?」
「有客人来找你。」
「客人?」
亚流杰一面努力赶走睡虫,一面回问着罗伊。
「嗯。而且还是个女孩子。」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嗯。」
罗伊轻轻点头,步出房间。
亚流杰用手按摩自己的肩膀,同时转动脖子。这样子醒来真是让人不舒服。
虽然已经没办法很清楚地回想起来了,但亚流杰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非常惨绝人寰的恶梦。
「哼哼。」
他不禁轻笑起来。
如果要说「凄惨」的话,现实与刚刚所作的恶梦,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真受不了,看来今天真是会累到底了。」
亚流杰一踏进房间,坐在那里的少女随即映入他的眼帘。
这位看来出身贵族的千金大小姐,身上穿着质料好得吓人的衣服。虽然藉由脸上的眼镜与化妆手法,试着让自己的年龄看起来成熟一些,但从样貌看起来,年纪应该并没有那么大。差不多就是十来岁而已吧。
「刚刚说的客人,就是妳吗?」
「正是不,是我。」
少女以带有轻视意味的眼神看着亚流杰,同时回答他的问题。她的眼神中隐含着不寻常的气氛,亚流杰因而蹙起双眉。
「名字是?」
「什么?」
「我是问妳的名字。不先知道这点,接着也不用谈下去了吧?」
「也对.本公不,我的名字是,洁拉。」
少女突然皱起眉头,闭上了嘴。
「洁拉?」
「啊.不。是安、安洁拉。对,我叫安洁拉。」
「嗯,妳叫安洁拉吗。」
少女的一举一动不管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很可疑。不过话又说回来,通常会找上佣兵的人,都会有些不足以为外人道的秘密。像这个不黯世事的干金大小姐,会用假名也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应该不是什么需要特别在意的事情吧。
「那么,安洁拉小姐要委讬我什么事情呢?」
亚流杰用似乎对这事蛮不在乎的态度开口说着,至于安洁拉则依然用十分锐利的眼光看着亚流杰。
「如果不摆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就没办法听别人说话了吗?」
「因、因为这里,那个,有点不方便,希望可以,到别的地方。」
安洁拉偷瞄了一下坐在房间角落的罗伊,如此说道。
「如果妳是担心他,那就大可不必了。他口风很紧,而且也是我的亲人。」
「因为我想找个可以边用餐边聊的地方,难道不行不好吗?」
安洁拉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原本看向亚流杰的视线梢梢栘开。
「好吧,既然妳这么说,那我也只能遵命了。」
亚流杰用手搔着一头短发,如此答道。
「那么,就快点走就请跟我一起走吧。」
话还没说完,安洁拉就已经起身往玄关走去了。
亚流杰只得长叹一声,说着
「那就这样啦,我出门了。」
同时对罗伊报以苦笑。
3
「好,这里应该可以吧。」
大步前行的安洁拉,在一问餐厅前面停下了脚步.
看到少女驻足的这家店,亚流杰只能无言以对。
「你知道这家店是卖什么的吗?」
「嗯?这不是餐厅吗?」
「呃,不。这的确是餐厅啦。」
「那不是很好吗?不用在意外表长什么样子吧。就在这吃在这里用餐吧信一
话一说完,安洁拉就快步走进了餐厅之中。
亚流杰看了餐厅一眼,忍不住轻叹一声。
这间所有梁柱都使用涂成朱红色的木材,有着异常且独特气氛的餐厅,名字叫做气南楼饭店.这是一问专门贩卖大陆西南方的岛国「倭国」料理的餐厅。由于倭国是个具有特殊风俗与文化的国家,据说该国的料理也非常独特。因此,如果不是非常喜欢该国风土民情的人,通常都不会进入这间餐厅用餐。当然了,亚流杰也从来没有踏进过这间餐厅。
等到坐定位之后,马上就陷入让人头痛不已的状况了。
菜单上的菜名全部都是用倭国的文字写成的,因此根本就完全看不懂。至于下面解释的文字,虽然是用大陆通用的文字写成的,但因为里面的错字实在太多,再加上文法也很奇怪,因此还是完全无法理解。
看来,如果不一一向店员询问这些是什么样的菜肴,根本就没办法点菜了。
「呃。」
「我要这个跟这个,然后这个请帮我分成两人份。」
就在亚流杰开口之前,安洁拉已经开始拿着菜单跟店员点菜了。看来,她应该看得懂这些倭国的文字吧。
「不过,这里的装饰还真有趣呀。他们的兴趣还真是奇特呢。」
等到负责点菜的店员离开之后,安洁拉便开始好奇地环顾用红色装饰点缀的店内,同时说了这句话。看来,她根本就不了解倭国的一切事物。这么说来,也不用指望她会了解菜单上的倭国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亚流杰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只得用力地用食指按着眉心。
「那么,先来谈谈工作的事情吧。你想找我做什么呢?」
「别急嘛。等到上菜之后再来聊这些,不是比较好妥当吗?」
安洁拉笑着说出这句话,接着便再度好奇地打量店内的摆设。
亚流杰又是轻叹一口气,接着便不发一语等待上菜。
看来,心中不安的预感确实成真了。当安洁拉所点的菜肴被送到两人面前时,亚流杰不禁屏息以对。
「这些菜是什么鬼啊!给我把负责人叫来!」安洁拉猛然站起,动作大到椅子都快要被她掀翻了。送菜的倭国女店员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大惊失色,连忙往店内跑去。
就在女性店员消失无踪后没过多久,就有一位像是主厨的倭国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看起来有些困扰地蹙着眉,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请问,怎么了吗?」
男性以怪异的语气问着。
「什么叫做『怎么了吗』?这间店是把客人当成白痴吗?你看看这盘肉,不管怎么看都是生的嘛!」
安洁拉怒气冲冲的指着摆在桌上的盘子这么说道。被放在盘子里面、排列整齐的鱼肉切片,看起来的确是生的。
「这、这是倭国的传统料理。」
「还有,这碗汤是怎么一回事啊简直就跟泥巴水没什么两样嘛!难道你们以为这种东西可以暍吗」
安洁拉的怒骂声盖过了主厨试图解释的声音。这次她手指指向的,是装在小小的木制深碗里,带有混浊茶色的汤。
「那也是倭国人平常会暍的汤。」
「你还在啰嗦什么啊!把这种东西端出来给客人,竟然还有那么多理由!」安洁拉终于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主厨脸上依旧挂着十分困扰的笑容,一言不发。
「真是的!」
一直放声怒骂的安洁拉,表情看起来依然很生气。这时,她拿起了桌上的玻璃杯。
「啊,客人。那是。」
就在主厨正准备要出声劝阻她的同时,只见安洁拉已经把装在玻璃杯之中的透明液体一饮而尽了.
「总之,我说啊。」
霎时,安洁拉突然身形不稳,身体开始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接着就这样倒在桌上,还发出碰撞的声响。
由于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亚流杰因而双眼发直。他把放在自己眼前的玻璃杯拿到面前.用鼻子闻了闻味道。
「这是酒。」
亚流杰低声自语着。他虽然被这状况吓到了,但同时也稍微安心了下来.
「真正陋。」
主厨点了点头,他还是那副皱起眉头、带着微笑的表情。
看到脸变得红通通的安洁拉,就这样趴在桌上睡着了,亚流杰不禁苦笑起来。
「啊,你可以回去忙你的了.不好意思。」
亚流杰说完这番话之后,主厨便轻轻点头致意,随即往厨房的方向走去。结果,他直到
最后都挂着那副有些困扰的笑容。
「话说回来。」
亚流杰眨了眨眼,看着少女熟睡的脸庞,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如果出生在这种有钱有势的家庭之中,应该都会以跟她一样的方法被抚养长大吧。
「哎!你竟然侮辱本公主!」
安洁拉依然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地说着梦话。虽然这是在想像之中会有的举动,但亚
流杰的心脏还是猛然跳了一下。
同时,他也注意到那句话。
该不会是她吧.亚流杰在想到这点的同时,把手仲向少女蛇脸庞。并在不会吵酶她的状
况下,拿下了她脸上的眼镜.
就在这一瞬间,亚流杰倒抽了一口凉气。拿下眼镜后露出的脸庞,让亚流杰确定她就呈洁拉朵公主。
「难怪这家伙看起来这么特别。」
亚流杰把昔靠上椅子,露出苦笑。
话又说回来了。
亚流杰不禁深思起来。
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这位公主会跑到这里,然后特地找上我呢?而且,她还特意改变
了自己的装扮,还说什么有工作要委讬我去做。还有,既然她现在会在这里,那么就一定
是从城里偷溜出来的吧。
「不能原谅对父王不能原谅。」
听到这些像是在无意之间说出口、不断重复的梦话,亚流杰终于了解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她的报复。而且这跟国王或公主之类的身分毫无关系,完全是个人的行为。
就亚流杰自己而言,那时原本是对于国王的软弱与不中用而感到愤慨,因而想藉由这样的举动劝谏他的。虽然的确也做得有些过火了。但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可是,在她的眼中看来,只会觉得亚流杰这样的举动,等于是当着众人的面侮辱自己最尊敬的父亲而已。
小小的心灵就这样被自己践踏了。那么,会被憎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亚流杰一面皱起自己的双眉,看着口中一直说出梦话的洁拉朵,一面拿起酒杯嚐了嚐味道。酒精的独特味道与奇特的辛辣口感,在自己的口中逐渐扩散开来。看来,自己并不会喜欢上这样的味道。
「那、那个。」
刚刚吓得跑掉的女性店员开口说话了,她看起来依然相当恐惧的样子。当亚流杰把自己的视线转向她时,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麻、麻烦您结帐。」
「喔。」
亚流杰点了点头,随即继续看着洁拉朵。她还是跟刚刚一样睡在那里,嘴里继续说着不知所谓的梦话,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会醒来的样子。
「多少钱?」
女性店员有些慌张地把帐单递给了他。
亚流杰看到上面写的金额,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如果在他常去的平价酒店,这个金额至少可以好好地暍个三次吧。
亚流杰深深叹了一口气,同时把钱交给店员。
大栅是因为心头的怒气无处发泄,亚流杰随手夹起一片生鱼片放入口中。别说味道了,就连口感也完全吃不出来。
「真是受不了,还真是精彩的报复啊。」
亚流杰露出苦涩的表情,如此说道。接着,他便把睡得正熟的洁拉朵背了起来,随即走出了餐厅。
*
洁拉朵醒了过来,随即迅速地猛然起身。
自己身处从未见过的房间,是个又小又脏的木造房间。床铺也已经破破烂烂,睡起来根本就是硬的。
不知为何,觉得头好晕,同时还有点闷痛。
「妳醒啦?」
视线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可以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从窗户映射进来的光芒,让原本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是亚流杰。
一直到这时为止,才想起先前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睡在他的床上呢。虽然觉得这点也很重要,但现在并不是在意这件事情的时候。
一难道,现在已经是黄昏了吗?」
「是啊。大概过不了多久,太阳就要下山了。」
亚流杰眯起眼睛看着窗外,回应了她的问题。
「糟、糟了!我得赶快回去才行!」
洁拉朵慌慌张张地从床上跳了下来。这时又是一阵晕眩袭来,使她的身体摇摇晃晃的。
原本以为身体会直接倒在床上,但却被一只粗壮的臂膀撑住了。
「喂喂,妳还好吧?」
亚流杰的脸上露出苦笑,同时直视着洁拉朵。应该是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张脸给吓到了吧,她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我、我没事啦。」洁拉朵用力推开了扶住自己的亚流杰,心跳又开始变得剧烈了起来。「总、总而言之,妾我现在必须快点走回去了。至于要委讬你的事情,等明天再找时间跟你谈吧。」
洁拉朵一直噗通噗通跳的心脏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同时向亚流杰说了这些话。
「好啦,我知道了。」
洁拉朵对亚流杰的回应点头致意之后,便飞也似的跑出房间,简直就像是要逃跑一样。
「安洁拉。」
就在被叫住的同时。洁拉朵的心跳又变得剧烈起来,感觉几乎就要停止了。
「什么啦?」
「要我送妳一程吗?」
亚流杰微笑地看着洁拉朵,如此说道。
「不、不用了啦。」
洁拉朵丢下这句像是在骂人的答覆,飞快地离开了。
亚流杰坐在椅子上,无精打采地看着正在做画的弟弟。
「公主一直没有来呢。」
罗伊一面动着手上的画笔,一面笑着说了这句话。从他的角度来看,自己的哥哥竟然像这样等着一名少女来访,应该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吧。昨晚在聊到跟他有关的事情时,他也像这样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
「是啊。」
亚流杰的回应听起来没什么精神。其实,他也不是特意在等待洁拉朵的到来。只不过一想到她到底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报复自己,就会觉得很有意思。再加上自己本来就有些罪恶感,因此也想藉由这次委讬的机会来回报她。
玄关的门打开了。
不过,在房问入口处出现的身影,看起来并不是昨天的那位少女,而是一位全身穿着黑色长袍的女性,正从斗篷下用极为冷淡无情的眼神窥视着四周。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怎么看都是跟亚流杰走在同一条道上的人。
「有工作吗?」
听到亚流杰的询问,女性默默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
亚流杰站起身来,准备回到自己房间,穿上锁甲并拿出大剑。
当他穿戴整齐回到原本的房间之后,只见罗伊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己。
「哥,那个。」
「如果安洁拉来了,你就跟她说声抱歉吧。」
亚流杰只丢下这句话,接着便在女性的催促下出了家门。
*
走在由马匹拖拉的货车后方,亚流杰不断磨着自己的牙齿.
这次的工作是把这个货车上所装载的货物,安全地送到威尔诺亚去。虽然知道自己这次是帮先前才刚刚对垒过的威尔诺亚做事,但对亚流杰来说,却不会有任何不愉快的感觉。毕竟这只是工作而已,所以也不需要分得那么清楚.
不过,就算自己是这么想的,这次的工作不知为何,却总是让人有种讨厌的感觉。
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原因之一就是走在自己身旁,同样担任佣兵的男人巴德拉克。他是个只要有报酬,就不会管工作的内容与目的,什么肮脏勾当都愿意干的家伙。虽然真要说起来,自己跟他好像也没什么差别,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没办法对他有好感。
除此之外,完全不知道放在货车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也是让人不悦的原因之一。
一行人进入了一座森林。虽然这样一来会让马匹走起路来有些不便,但如果不想让亚尔托利亚的士兵发现自己的行踪,这可以说是最适合的一条路。
从亚尔托利亚出发之后,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在这条应该不会有问题的路上出现了障凝。他们被亚尔托利亚的骑兵队挡住了去路。
「你们要去哪里?」
看起来像是队长的士兵拿起了剑,如此询问着。就在同时,其他的士兵也开始摆开阵势,把马车团团包围了起来。
车夫假意微笑着,同时回应对方的问题。
亚流杰已经摆出随时都可以把大剑拔出来的架势,仔细观察着事情的发展。可是,这时在他脑海之中思考的事情,并不是到底要如何突破眼前这样的困境,而是「为什么骑兵队会在这种地方出现」这样的疑问。
「总面言之,我们要检查货物土
「啊,不。这个。」
队长用手中的剑制止了想要抵抗的车夫,对自己的部下做出指示.
亚流杰也没有作任何抵抗,只是静静地看着士兵们的动作。
绳子被解开后,装着货物的箱子也被打开了.
亚流杰看到装在里面的东西,使他不禁大吃一惊。
洁拉朵公主正躺在里面.
可以听到睡着时的呼吸声,看来应该还活着。
「跟隆贝尔特大人所说的一样呢。」
看了货车一眼的队长神情凝重地低声自语,同时叹了一口气。
「啧!」
巴德拉克啐了一声,接着便转过身去,拔腿飞奔了起来。
就像是被这动作刺激到了一样,亚流杰也转身跑了起来。并不是被巴德拉克影响,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原本因为混乱而呆立在那里的身体,在佣兵本能的推动下动了
「搞什么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逃到森林之中的亚流杰喃喃自语着,他的脑海中还是一片混乱。
「真是受不了。隆贝尔特那家伙,竟然还安排了计中计!」
走在前头的巴德拉克有些不屑地说着。
「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
亚流杰突然用力抓住了巴德拉克的肩膀,硬是让他转过身来,力道强得几乎让巴德拉克向后摔去。
「这次的工作,委讬者是。」
「没错,就是宰相隆贝尔特。但是,那家伙竟然把整件事情告诉了骑兵队。看来他原本想让自己跟王室间的关系变得更为深厚的想法,似乎也有所改变了土
巴德拉克恶狠狠的说着,顺口吐了一口口水。
这让亚流杰的思绪更混乱了,事情完全没办法连在一起。
「隆贝尔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嘛,因为他是威尔诺亚的间谍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巴德拉克的回答让亚流杰不禁倒抽一口气。他的全身都感受到一股剧烈的冲击,而且所有的事情也可以连结起来了。
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愤怒从他的心中沸腾了起来。
「你都知道吗?」
「啥?」
感觉很没趣的巴德拉克转过头来,但他的表情却在与亚流杰四目相交的瞬间,突然变得惊恐了起来。
「你全都知道吗?」
「咦?啊,你是说货物的事情?那、那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真的啦。没想到公主竟然在里面,这样的虽然那也是工作,但是如果知道实情的话,根本不可能会接受吧?哎呀,我、我是说真的啦。」
亚流杰用力握起了拳头。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了哀嚎声。是从刚刚他们所在的位置传来的。
「要是再跟这件事扯上什么关系,那就绝对会吃不完兜着走啰。我看啊,你也赶快夹着尾巴逃走吧。」
巴德拉克不怀好意地笑着,同时对亚流杰这么说。接着他便连忙跑向森林深处了。
亚流杰思考了半晌,随即开始往发出哀嚎声的地方跑去。
怪物正伫立在那里。
旁边可以看到被砸坏的马车残骸,马匹、车夫与士兵的尸体纷乱地躺在四周.
「呜呃。」
原本以为已经死去的一名士兵,发出微弱的呻吟。
「喂!发生什么事了!」
亚流杰扶起还剩一口气的士兵,对他询问着。
「我我不知道我们只是只是把隆贝尔特大人拿给我们的苏醒药给她喝下然后就。」
苟延残喘的士兵只讲到这里,就断气了。
沙沙。可以听到有人踩在草上的声音。
怪物看起来已经把亚流杰当成目标,紧盯着他。
亚流杰也站起身来,恶狠狠的瞪着怪物。
然而,真正吸引他视线的,并不是怪物的容貌或狰狞的眼神,而是缠在牠的身上,一块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布。
自己曾经看过这块布,再加上刚刚士兵所说的话。
看来,这个怪物就是洁拉朵了。
亚流杰用力抿住自己的下唇。
可是,要怎么做呢?
「看来是死灵术士干的好事.」
从他的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所说的话就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似的。
亚流杰连忙转头,眼前的光景让他更是讶异。
「女。」
湛蓝的钟甲,银色的长发,以及镶有羽毛的头盔。
那模样就跟传说中的「女武神」没有两样。
「妳是女武神?」
听到亚流杰脱口而出的问句,女武神只是微微扬起嘴角,轻轻笑着。
「来了。」
女武神冷静的说出这句话,随即双脚使劲一蹬。她用完全无视于重力的飞跳,就这样越过了亚流杰的头上。
手中的剑顺势砍中了怪物的太阳穴,女武神也在牠的反方向落地。
眼前的怪物有些畏缩了起来。
亚流杰拔出背上的大剑,并用剑深深刺入怪物的胸膛。
剑刀贯穿了怪物的身体,透出背心。
「抱歉了,我能做的事情就只有这样而已。」
大剑一转,利刃向上猛力一挥。
怪物在四散的鲜血与惨叫声中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被喷出的鲜血沾满全身的亚流杰,随即用力咬紧牙关,快步跑了起来。
*
将她的意识囚禁起来的漆黑牢房,随着巨大的声响土崩瓦解了。
眼前只见一片血红,亚流杰的脸突然映入她的眼帘。
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难过。
「你在哭吗?」
洁拉朵这样问着。但是,她的声音完全传不进亚流杰的耳中。亚流杰一直低头不语,牙齿咬得喀喀作响。然后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拔腿狂奔起来。
看着亚流杰逐渐远离自己的身影,一阵极为强烈的不安厌,随即浮现在洁拉朵的心头。不可以让他就这样离开这里。因为她可以确定一件事,如果事情这样继续发展下去,亚流杰一定会丧命的。
「等一下啦。你不能去。回来!亚流杰!」
洁拉朵使尽全身的力气叫唤着,手也拼命往前伸去。
可是,别说停下脚步了,这样的举动甚至没办法让亚流杰回过头来.他的身影在转瞬之间,就已经消失在树林之中了。
洁拉朵只能怔怔地站在那里。接着,她看到在自己脚边的东西,逐渐幻化成自己的尸体。
自己已经死去了。就算能追上亚流杰的脚步,也没有办法帮上任何忙。如此绝望的想法挥之不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走过来了,这样的厌觉使她抬起了头。
站在那里的是一位身上穿戴着湛蓝色的钟甲,留有一头银色长发的女性。女性用极为冷淡的表情看着洁拉朵。可是不知为何,在她的表情之中却隐含着几份慈爱的神情。
「请帮帮那个人请妳救救亚流杰吧。」
洁拉朵在无意间向这位女性祈求了起来。
不管是谁都好,现在能做的事情也只剩下找到能听到自己声音的人,并且向对方寻求帮助了。不过,自己却不明就理地有种坚定的想法。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
「妳所谓的『救他』,是什么意思?」
「咦?」
「要怎么做,才能拯救他呢?」
「这、这个我也不知道啦。可是如果这样下去,他就只有迎接悲伤的结局这条路可以走了。所以说请妳请妳救救他土
洁拉朵依然看着那名女性,眼眶泛着泪光。
短暂的沉默过后,女性点了点头,并且对洁拉朵伸出手来。
「那么,跟我一起走吧。」
当洁拉朵牵起女性的手时,她才突然想起那个传说。也就是同时兼具死神与命运女神这两个身份,名为「女武神」的传说。
*
将洁拉朵的灵魂纳入自己体内的蕾娜丝,突然感受到自己好像正被什么东西看着,她随即转过头去,环顾四周。
视线交会了。
那是一双躲在圆形眼镜后方,直视着她的眼神。
他就站在森林之中,身处林木之间。
穿着打扮看起来像是一位魔法师。
长长的浏海盖在睑上。
笑容看起来十分诚恳。
蕾娜丝也用有些不怀好意的眼神直视着他。
男性缓缓地扶了扶眼镜,嘴角轻撇。
原本看来殷勤的笑容,骤然变成目空一切的笑容。
「你是什么人?」
蕾娜丝出声叫道,同时走进那名男性。
男性一转身,让自己的身影被树木的余荫遮掩起来。
当蕾娜丝走到那里的时候,原本应该在那里的男性已经消失无踪了。虽然森林中的视线不怎么好,但也应该不至于就这样追丢了才是。
「这是怎么一回事?」
蕾娜丝环顾四周,喃喃自语着。
完全感觉不到有人存在的气息。
从男性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很明显地证明他是个人类。绝对不是不死者。可是,竟然会发生这种在转眼之间就不见人影,甚至连气息都感觉不到的事情。
「难道说。」
蕾娜丝想到了某种事情的可能性,不过她马上就把那种可能性给否定了。不可能有人作得到那种事情的。
与其想那名男性的事情,先处理亚流杰的事还比较要紧。如果弄不好,就只能空留遗憾厂。如此决定之后.蕾娜丝便开始朝亚流杰快步跑去的方向飞去。
*
亚流杰一路闯进被漆黑夜色笼罩的王城,来到隆贝尔特的房间。
当他粗暴的撞开门之后,坐在桌旁的隆贝尔特像是被吓到似的站起身来。
「你、你是谁」
就在亚流杰的身影映入隆贝尔特眼帘的瞬间,他惊讶的瞪圆了双眼。不过,他的表情随即变成冷静沉着的笑容。
「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来到这里。话说回来,你对那个不死者做了什么?那手法看起来并不像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亚流杰并没有回应,只是拔出背后的大剑,同时把剑尖指向隆贝尔特。
「你在愤怒些什么呢?是因为被我利用,而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吗?还是因为我对那个小鬼所做的事情,让你感到愤愤不平呢?不会吧。像你这样身经百战的佣兵,应该不会连这么点道理都不懂吧?」
隆贝尔特的笑容看起来既扭曲又丑恶。
亚流杰用力抓紧手中的大剑,剑刀振振作响。
「住手!不可以这么作!」
就在亚流杰踏出脚步的那一刹那,背后突然传来这样的叫唤声,他也因而停下动作。
亚流杰回过身来,当他看到眼前的人影时,原本紧绷的表情也松了下来。
「安洁拉?」
就在亚流杰脱口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洁拉朵的双颊泛起些许红晕。
「你、你已经知道了啊?」
「原来妳没事啊。不对,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因为妳正跟死神在一起嘛。」
亚流杰注意到在洁拉朵身边逐渐浮现的女武神,表情为之一沉。
「女武神啊。原来如此,连神都加入了战局吗?」
隆贝尔特看着女武神,惊讶的神情与笑意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
「亵渎灵魂的人啊,你的罪孽极其深重。」
女武神的一席话,让隆贝尔特的表情扭曲了起来。
亚流杰对眼前的情景不禁嗤之以鼻。他再度举起大剑,瞪着隆贝尔特。
「女武神?不用妳来插手吧。要摆平这家伙,我一个人就够了。」
「不可以这么做啦,亚流杰。这家伙的目标确实是我,我也因为这样而失去性命。可是,现在我已经像这样跟女武神在一起了。既然我没事,你就别再做对自己无益的事情了,亚流杰。接下来只要交给女武神处理就可以了。」
「这跟那没有关系。」
亚济杰抡起大剑,放低身形。
「你说什么?」
「我只是为了要砍他而已。要是不砍,可是很不痛快的。」
双脚用力一蹬、冲向前去。
就在隆贝尔特咏唱完咒文、即将施放魔法的前一刻,冲进了他的怀里。
「呜啊!」
手起剑落。隆贝尔特的首级掉落在地板上,脸上只有惊愕的表情。
「隆贝尔特大人,发生什么事了什么」
被声音惊动而赶来的士兵们,看到房间里的状况后,一时之间哑然无语。而就在他们恢复冷静的下一瞬间,便开始拔剑在手,同时吹响了警笛。
「啧没办法了。」
亚流杰眼见士兵们已经把自己团团围住,只得在喃喃自语的同时重新握紧大剑。
准备万全的大剑再度全力一挥,被剑刀划破的空气发出了悲鸣。
那声音就像是开始的讯号一般,士兵们开始冲向亚流杰。
亚流杰将朝自己冲来的士兵们一一斩落剑下。
士兵接二连三地出现,不断袭向亚流杰。简直就是没完没了。
「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声音本身并不响亮,但这句话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一个身影从如同城墙一般的士兵群中逐渐浮现。他就是发出声音的人,也就是骑士团团
「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你会对亚尔托利亚军的士兵,挥舞着手中的大剑?亚流杰?」
骑士团团长正视亚流杰的双眼,如此询问着。
「真是被你打败了。我可是绝对不会跟你刀剑相向的。」
亚流杰只是自嘲地笑了笑,同时把手中的大剑丢到地上.
「算了,这样的结局应该也挺适合我的吧」
亚流杰拔出系在腰间的短剑,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
骑士团团长茫然伫立,双眼圆睁。
士兵们也全都怔怔地站在那里,彷佛连呼吸都忘了。
将短剑刺入自己胸口的亚流杰,失去力量的身体颓然倒下。
咚的一声,倒在地板上。这个声音也让房间里原本凝结的空气又流动了起来。
就在此时,有几个士兵嘴里不断咒骂着,同时走向亚流杰的尸体。他们手中的剑全都高举了起来。
霎时,亚流杰的尸体突然猛烈地燃烧了起来。
惊讶的悲叹与困惑的声音四起,尸体就在众人的眼中化为焦炭。
*
「为什么要帮我?」
亚流杰向咏唱完火焰咒文的女武神问道。
「你说呢。」
女武神脸上浮起笑意,如此回应。
这样的态度让亚流杰无意间板起脸孔。
「妳跟死神有什么不同?」
「如果我是死神,那么你们就会在这里迎向最后的终点。但是,我却可以指示你们带往继续前行的道路。」
「道路吗?」
亚流杰轻撇嘴角,微笑了起来。
5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罗法的追问之下,骑士团团长短促的叹了一声。
「如果犯了叛国罪这样的重罪,就要对犯人的家属连坐处分。这点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听起来好像要强烈的予以反驳,但罗法也不晓得该怎么说下去了。父亲的话的确很有道理,而且身为骑士团团长的父亲,也是位光明磊落、处事公正的人。就算自己再怎么试图动之以亲情,也不可能为了如此私情,就违背法律的规定。
昨天,罗伊被关入了地牢之中。虽然那时他没有一丝抵抗,但是士兵们在把他关进去的时候,还是非常的粗暴且无礼。
杀害宰相隆贝尔特的亚流杰,与因此而赶来的警备兵们兵戎相向。但是,罗法却没办法用自己的眼睛,见证整个事件的发展与经过。当他匆忙赶到现场之后,看到的就只有亚流杰已经被烧得焦黑的尸体,以及包围在尸体旁边、茫然失措的士兵们。
「可是,亚流杰应该没有对父亲兵刀相向、出手攻击吧?而且,我甚至还听说他其实是自杀身亡的。」
「但是呢,他没有这样做即使是事实,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不追究他所犯下的过错啊。」
骑士团团长说完这些,就转过身去,离开了罗法的身边。
罗法只能瞪着父亲的背影,不甘地抿着嘴唇。
这样一个为国家流血流汗、出生入死的佣兵亚流杰,到了最后却没有半个人支持他。而且在士兵之问,甚至还有因为他是个天才,所以态度总是目中无人;以及他其实已经被魔鬼附身,变成狂战士之类的谣言。更过分的是,竟然还开始有传言说,目前行踪不明的洁拉朵公主,其实就是被他给掳走的.
亚流杰绝对不是个天才。「天才」只是自己停下脚步,嫉妒走在遥远前方的人时所使用的词汇而已。亚流杰是这样说的。他看待自己与现实的态度,都是那么样的耿直。
这样的亚流杰跟本次的事件之间,不管怎么看都没有任何关连。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理由。但是,现在却已经没有办法确认这件事了。
极为焦躁不安的罗法,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徘徊。
「罗法。喂,罗法!」
被某人叫住的罗法抬起了头。映入他眼帘的身影,是卡歇尔与他的搭档瑟丽雅.这两个人都是经由亚流杰介绍而认识他的。
「啊,原来是卡歇尔先生跟瑟丽雅小姐。你们好。」
「话说回来,刚刚我们经过了亚流杰的家,可是房子里面却空无一人耶。难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呃,是啊。」
一时为之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的罗法,突然决定把卡歇尔等人带到附近的酒吧里面去。
*
「你说什么?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在罗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过之后,卡歇尔突然就这样大吼大叫了起来。这个反应与从一开始就只有听别人述说事件经过的罗法,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瑟丽雅也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呆坐在那里。
「明明知道这么一来,会让罗伊的处境变得很危险,他竟然还这样做?亚流杰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卡歇尔依然咆哮着,还用自己的拳头槌着桌面。由于震动的关系,被放在桌旁的大剑也顺势倒了下来。
这把大剑的长度与宽度,都不比亚流杰使用的大剑逊色。但这跟身形削瘦、留着长发,
看起来应该很敏捷的卡歇尔,感觉完全搭不上关系。其实卡歇尔本来是用一般的细剑,但他却因为跟亚流杰相识,并把亚流杰当成自己的目标,所以才换成这个武器的。
「一定有什么隐情,没错,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
「我也这么觉得。」
罗法静静地点了点头。
一我听罗伊说,亚流杰在独自闯入城里的数天之前,曾经接到一个工作的委讬。委讬人杆像是一个穿着黑袍,把全身包得密不透风的女性。」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找出那个女性,然后询问她工作的内容吧。」
「不过,从我听到的状况来看,那个女性应该不是对这种事情很熟悉的人。我想,她应该也已经不在这附近了吧。」
「可是,也只有找出她一条路可走了啊。」
「罗伊先生已经被抓起来了,时间不多了。」
罗法低下头,脸几乎已经快要碰到他放在桌上的双手了。
「这样啊这么说来。」
卡歇尔搔了搔头,同时看向坐在旁边的瑟丽雅。瑟丽雅也轻轻点头予以回应,表情看耙来有些困扰。
「是啊。」
罗法说完之后随即沉默不语,在漫长的沉默过后,他再度抬起了头。
「能请你们助我一臂之力吗?」
「当然没问题啊!」
卡歇尔与瑟丽雅同时点了点头.
*
「抱歉了,父亲。我还是要走向自己相信的那条道路上
罗法这样低声自语着,并把手中的枪举了起来。
被打坏的门锁滚落在昏暗的地板上。
「罗伊先生,快出来。」
「咦?」
蹲坐在牢房一角的罗伊抬起了头,一脸惊恐。
「快点逃走吧。别担心,镇外有卡歇尔他们在等你。」
「啊,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罗法跟罗伊溜出了城门。
焦急的原因是如果手脚不快点,就有可能被警备的士兵发现.不过,要带拖着一只脚走路的罗伊逃跑,也没办法太过勉强。
就在他们快步通过夜深人静的大街,已经可以看到城镇出口的同时,背后也传来钟甲交鸣的声音,而且还在逐渐接近。
罗注停下了脚步。轿过身文。
可以看到士兵们正往自己跑来,带头的正是骑士团团长。
「你们两个!快点啊!」
人在镇外的卡歇尔放声叫唤着。
罗法下定了决心,轻轻点了一下头。
「卡歇尔先生,罗伊先生就交给你照顾了。」
「你说什么?」
「我在这里阻挡追兵。请你们趁这时赶快带罗伊逃走。」
「我知道了。」
「罗法先生。」
罗伊用极为担心的神情看着罗法。
「永别了,罗伊先生。希望你能平安无事。」
罗伊点了点头,表情看来极为悲痛。看到此景的罗法不禁笑了起来。
「拜讬你了,卡歇尔先生。」
「喔!我一定会把他带到能安心生活的地方去的。」
卡歇尔坚定地说完这些话,便带着罗伊逃离此地。罗法目送他们离开的背影,接着缓步走向士兵们。走到彼此的眼前之后,士兵们便开始散开,准备把他包围起来。
「你应该很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吧。」
骑士团长静静地说着,拔剑在手。
「是的。」
罗法直视着父亲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手中的枪一横。霎时,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两人同时蹬地冲出。就在交错的瞬间,罗法收回了枪势。他的胸口被划开一道大口,鲜血四溅。
「为什么。」
骑士团团长一脸讶异,喃喃自语。罗法在笑容中无力地倒了下来。
*
没有一丝悔恨,因为这只是贯彻自己的信念而已。
看着沾满鲜血、倒在地上的自己,以及把自己的尸体包围起来、站在一旁的父亲与士兵们,罗法这么思考着。
「真是的你竟然做了这种傻事。」
突如其来的话语声中,似乎参杂着些许苦笑。自己曾经听过这个声音。
罗法有些困惑的回过头去,随即为映入眼帘的情景惊讶不已。
「亚流杰大哥!」
罗法连忙跑向前去,亚流杰也抹了抹鼻子。
「真是抱歉啦。」
「不,我只是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已。」
「这样啊。不过谢谢你了。」
「我竟然会被亚流杰大哥这么道谢,总让人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呢。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
「啊,是啊。这个嘛。」
亚流杰说完这些话之后,便把视线栘往别的地方。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有一位身穿湛蓝色锁甲的银发女性。
那模样就跟传说中有所记载,将灵魂导向天界的神一模一样
「女武神?」
「是啊,应该是吧。」
亚流杰一边说着,一边苦笑了起来。
「罗法。跟我一起走吧。」
女武神平静地说着.
有些惊讶地看着女武神的罗法,随即又把焦点转回亚流杰的身上。
「看来,又可以与你并肩作战了呢。」
「好像是吧。」
罗法点了点头,同时牵起了女武神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