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好久没回到这里来了呢。」
「因为我们一直躲在迷宫里呀~」
阿布站在充满感慨的萨拉丁旁边,耸了耸肩膀。
这里是冒险者复合机构的《初始之间》,是迷宫与外界连接的唯一场所。此刻,这里有许多冒险者来往迷宫与冒险者复合机构之间,但由于已经到了傍晚,有不少人是从迷宫回来的。
全员总计三○名的《千夜乐团》一行人,现在也正走在《初始之间》。他们在包含莉莉丝在内的留守组伙伴们目送下离开了基地后,时间已经过了半天。可能因为一路步行的缘故,大家的步伐都变得很沉重。
「呼,呼……」
哈雷的步伐也很沉重,呼吸也比平时还急促。
大概是因为他中途绕路去找《仿徨骑士》,然后为了追上大家,一口气从20楼冲下来所造成的吧。不过,他也没料到会累到这种程度。
「好奇怪。」
进入柜台大厅后,萨拉丁皱起了眉头。
「真奇怪~」
「请问是哪里奇怪呢?」
见阿布伸手抵著下巴点头,哈雷面露不解。
阿布抬了抬下巴,示意哈雷看看四周。
「……?」
仔细一瞧,大厅里有一大堆冒险者。
平常这里就是这样了,但问题出在那些人的模样。平常那些人都很吵闹,今天却安静得有些异常,而且不但走路步伐与哈雷一行人一样沉重,呼吸也像曾跑过一样急促。在场很多人是蹲坐著的。
「这是老夫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么没有活力的大厅,而且……不过才走一天路而已,老夫的身体第一次变得这么沉重。」
萨拉丁有气无力地耸了耸肩。看来,觉得身体很沉重的不只有哈雷而已,伙伴们与四周其他冒险者们也都一样。
「喂……这是怎么回事?」
萨拉丁走向眼前蹲坐在地的男人,开口询问道。
「啊啊?烦死了,别跟我讲话……」
男人抬起无精打采的脸──一发现是萨拉丁后,瞪大了眼睛。
然后,他欣喜若狂地站起来,握住了萨拉丁的手。
「您……该不会是萨拉丁•拉西沙尔吧!?我来这座城市已经很久了,这是第一次见到您耶。我是您的超级粉丝,因为您才到这座城市来的!」
『唔喔,真的耶!』『本人跟肖像画上画的一模一样!』『哇──人家也是第一次见到他!!』
就在男人叫出萨拉丁名字的瞬间。
四周原本看起来像尸体的冒险者们,全都一窝蜂聚集了过来。
「喂……喂!」
萨拉丁不知该如何是好,但众人完全不在乎他的想法。
原以为大家是想跟他握手,结果是把他当成稀有动物一样摸遍全身。
「团长真是受欢迎。」
「再怎么说他也是第一级冒险者嘛~☆」
见哈雷一脸赞叹,阿布事不关己地说著风凉话。虽说大家属于同一个公会,平时就很熟,但萨拉丁是这片大陆的八个第一级冒险者,立于巅峰的存在。
『这样的人就是第一级吗?』『摸了会有庇佑吗?』『明明这么矮。』
「──你说谁是小矮子!!」
萨拉丁突然大叫。噫!冒险者们被他吓得发抖。
「吼喔喔喔喔喔!够了,你们这些看热闹的人全都滚开滚开!!」
萨拉丁觉得很烦,开始威胁冒险者们。看热闹的人们霎时像小蜘蛛般一哄而散,离他远远的。
「好了,回到刚才的话题……」
萨拉丁再次转头看向自己一开始问话的男人。
男人似乎很惧怕相貌威严的萨拉丁,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
「这里的冒险者们看起来很没精神……还有,侵蚀我们身体的奇怪无力感又是怎么一回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啊啊,因为你们一直躲在迷宫里的关系吧,所以不知道这座城市的状况也很正常。不过,真不愧是第一级冒险者,一回来马上就察觉到了,对吧!?」
「……别说那么多废话,快把详细经过告诉老夫。」
在萨拉丁一脸不耐烦的对待下,男人开始解说起城里的现况。
──那是发生在一星期前的事。
据男人所说,就在哈雷为了参加公会入团考试,与玫里尔一起进入迷宫后没多久。
这股来源不明的无力感,便毫无预兆地侵袭城里的居民们。不是只有少部分的人出现症状,而是全城的人都诉说自己产生同样的疲惫感,并且这股慢性疲劳一直持续到今日。无法靠休息或魔法消除,现在还找不出对策解决。
幸好症状只有无力感而已,目前没有出现有人变得更严重的新闻。只不过无时无刻被疲劳感所折磨,居民们都失去了活力,现在已经在全国造成了问题。
虽然国家高层也进行调查,然而原因目前仍旧不明。
据说连这究竟是疾病或是诅咒之类的术法,也判断不出来。
「人虽然死不了……但因为觉得累,所以也提不起干劲去工作,而且我身边的朋友们也都一样没有精神,不只身体,连心情都变阴暗,实在很不妙。」
男人垂下因过劳而看起来疲惫至极的脸,带著叹息低声说道。
「这股无力感……是什么呢?」
「究竟是什么呢~……」
萨拉丁和阿布似乎想不出线索。
「……老夫明白了,谢谢你告诉老夫。」
萨拉丁向男人道完谢后,皱著脸迈开脚步往前走。
团员们也追在萨拉丁身后往前走。乐团一行人一边在心底针对这个情况做各种推测,一边踩著沉重的脚步离开冒险者复合机构。
然后,当他们来到城里时,眼前的光景令人大吃一惊。
现在是傍晚,属于人们结束工作,城里正热闹的时间带。
然而,整座城却空空荡荡的,不但路上行人很少,路边摊贩的数量也只剩一半。放眼所及之处,大家的表情都很阴沉,明显没有活力,还有不少人蹲坐在路边。
「情况比想像中还严重呢。」
「看来不是……错觉呢~」
萨拉丁与阿布的表情霎时变得很难看。因为,全体国民真的全遭受到来源不明的无力感所侵蚀。这究竟是诅咒还是疾病,原因又是什么呢──
「……嗯?」
蓦地,哈雷从四周景象中感受到一丝不对劲。
不知不觉间,四周飘荡著奇怪的魔力。自然界中一直都有魔力飘荡著,但此刻飘荡在四周的魔力却有些不对劲。自然的魔力只会飘荡在四周空气中,但这股魔力却像涌向食物的蚂蚁一样,朝哈雷身上紧紧缠过去。
「……原来如此,看来是这股魔力的问题呢~☆」
「你说是……魔力?」
萨拉丁顺著阿布的视线,凝神看向四周。
「……这股让人不舒服的魔力是什么鬼?」
「不清楚……不过,大概是这股魔力让大家产生无力感的吧。好像会从大家身上一~点一滴地夺走魔力。」
所谓的魔力,并非单纯用来施展魔法而已。
它亦是人类进行活动的原动力──换言之好比是生命能量。不只冒险者,每个人类都拥有魔力,而冒险者之所以会拥有强大的力量,是因为他们拥有大量的魔力,然后再透过圣刻文字向诸神借用魔力。
如果是魔力被夺走,就能理解为何大家会感到无力及没有活力了。
「可是,究竟是谁做这种事……」
「等等,我来追踪魔力的动向。」
阿布打断萨拉丁的话,从体内释放出魔力。
下一秒,四周的诡异魔力聚集过来,紧紧缠上阿布。它们吸收阿布的魔力后,再往上飘到天空中,似乎朝某个地方飞去。
然而此时,这股魔力流却突然变得细小,让哈雷再也看不清楚。不过阿布的视线仍看著这股哈雷无法追踪的魔力流尽头。
「这股魔力的来源……是王宫呢~」
她的视线停在国王──同时也是《三贵人》所居住的王宫。
那里正是这股诡异魔力的来源,也是众人被夺走的魔力的终点。
「那些家伙有什么企图……」
萨拉丁抬头看向王宫,脸色从来不曾这么难看过。
「他们是单纯想夺走城里所有人的活力,让大家乖乖听话……不然就是想聚集大量魔力后拿来筹划什么阴谋吧~」
最近大家对国王的反感确实愈来愈强烈。
因为赋税变重,徵收方式变强硬,会有这样的结果也是正常的。但即使如此,众人现在还是服从国家的统治,看起来实在没理由特地夺走人们的活力。
这么说来,原因应该是后者了。那些人聚集魔力、筹划某种阴谋的猜测,比较合情合理。
「你们先去总部吧,老夫和阿布有事要办。」
紧接著,萨拉丁便这么告诉伙伴们,然后身体转了个方向。
『团长要立刻去进行调查吗?』『我们也去帮忙吧?』『没错没错。』
「一大群人挤在一起只会碍事。你们先回总部去,将事情经纬告诉其他伙伴们。虽然老夫很在意城里的状况,但我们第一优先要做的是攻略迷宫。」
听到萨拉丁的话,团员们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见伙伴们朝总部走去,哈雷也跟著走。
「哈雷,你跟我们来。」
「……咦?我也去吗?」
被萨拉丁叫住后,哈雷不禁拔高了声音。
「因为有些工作或许只有你能做。」
见萨拉丁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哈雷心中充满了不好的预感。
2
「……团长说的工作是什么?」
哈雷叹著气询问走在前方的萨拉丁。
在萨拉丁及阿布的带领下,哈雷来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广场。由于时值黄昏,附近天色显得有些阴暗,不过各个角落都装设了魔晶灯,维持耀眼的明亮度。因为萨拉丁说跟上,所以哈雷跟过来,现在应该差不多可以解释清楚了吧。
「这里可以吗?」
「我想应该可以唷~☆」
萨拉丁看了看四周,与阿布彼此点了点头。哈雷暗忖,虽说没有人,但为什么要选在这里呢?如果要讲秘辛,这个地点未免也太明亮了,应该有其他更合适的场所才对。
「你也看到了……城里的情况很糟糕。而且,这件事恐怕和《三贵人》脱不了关系。老夫想拜托你去彻底查清楚他们的目的。」
「彻、彻底查清楚目的吗……?」
哈雷不太有自信地把萨拉丁的话又重复了一次。他不认为自己能做好这种近似间谍的行为。
「你好像误会什么了……老夫要拜托你去做的,不是偷偷摸摸的谍报活动。你那么散漫,不适合做那种事。」
「咦……那团长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哈雷虽然觉得自己稍微被对方看扁了,但也没放在心上,开口询问道──
「老夫希望你去约会。」
「约、约会?」
萨拉丁吐出了让哈雷感到莫名其妙的话。
双方明明正在进行严肃的对话,他不自觉拔高了分贝。
「请、请问团长究竟是基于哪方面的考量,才会说出约会这两个字的?」
「《三贵人》有三个人,包括直接控制国王的皇后五月兔。操持国政、和我们在迷宫里对战过的宰相帽客,以及另一个人……现在就在这里。」
听到萨拉丁的话,哈雷马上有了头绪。
「是睡鼠吗……?」
自从昨天迷宫里的事情过后,哈雷就再也没看到她。
为了进行监视,对方应该仍然跟著哈雷他们吧。
「没错。老夫希望你去和她约会,从中探查出《三贵人》的目的。因为迷宫里的事,她欠你一个人情,或许可以藉此问出情报。」
哈雷先前确实救了睡鼠一命,要说对方欠他一个人情,或许也不算错──
「可是,对方会随便说出情报吗?她可是敌人耶?」
「虽然是敌人……不过你救了睡鼠一命。」
这就是语言的回向作用吧。萨拉丁笑了笑。
「话……是那样说没错,因为我是个怪胎。」
「老夫也不觉得对方会随便把情报告诉我们。可是,眼前难得有个可靠的情报来源,我们没理由不去试试看。」
听到萨拉丁这么说,哈雷突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就是这个!要是睡鼠人就在这里,我们的对话已经全被她听光了耶!?她既然知道我们在探查情报,就不可能告诉我们啊!」
萨拉丁竖起食指,发出嘘的声音。
「这一点你用不著担心。那家伙在,她确实在这里没错,但只要别大吼大叫,那家伙就听不见我们的对话。」
「……我猜那孩子的天职应该是【影渡(黑影行者)】,拥有的能力是可以潜藏在黑影中,并从一个影子穿梭到另一个影子。不过这里没有影子,所以那孩子应该躲在一段距离外的地点才对~☆」
听完阿布的补充后,哈雷终于明白选在这个地方进行密谈的原因。
像这样前后左右全都有灯光的话,睡鼠就无法躲在影子里了,因为根本没有黑影存在。如果她躲在遥远的地方,他们只要别发出太大的音量,确实就不用担心了。
「不过,为什么团长会清楚她的天职能力呢?」
「很简单,因为老夫以前曾和相同天职的家伙打过。」
那是一个既强大又很难对付的敌手。萨拉丁露出追忆的目光。
「……那么,你愿意帮忙吗?」
城里的人们正处于痛苦之中。要是持续下去,情势说不定会恶化。
他们必须调查出《三贵人》聚集魔力的原因,尽早让对方停手。
「我明白了,我会试试看。」
「很好!老夫和阿布在城里搜集完情报后,会先一步到总部去与伙伴们会合,你从睡鼠口中探听到情报后再过来。拜托你啰。」
「咦?可是我该怎么找她约会啊……」
见两人迅速转身欲走,哈雷连忙叫住他们。
阿布回过身来,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那孩子一直躲在哈雷你的影子里,说不定是对你有好感呢?你先把人顺利引诱出来,带她在城里适当地约会一下,让她迷恋上你就好啦~!然后就尽情询问出情报,将所有事情一口气瞬间解决~!很简单吧☆」
哈雷真的完全听不懂阿布在说什么。
她讲解的内容未免简略粗糙过了头,根本无法称之为作战计画。而且怎么想,自己都不可能办到。
「……不不不不不不不!我连她是否愿意从影子里现身都不清楚,就算现身了,我也不认为她会愿意跟我约会,更别说我是个毫无女性交往经验的纯情冒险者,怎么有办法让她迷恋上……!」
哈雷用力大叫,却被彻底无视,等回过神来,萨拉丁和阿布已经消失不见了。
(睡鼠真的在这里吗……?)
哈雷用力地叹了一口气后,转头扫视四周。现在萨拉丁他们与哈雷兵分两路了,照道理说,睡鼠应该是监视萨拉丁他们才对。
「喂,睡鼠……你在吗?」
哈雷离开广场进入小巷中,战战兢兢地开口对著四周的黑影说道。
「……我知道你在,快点出来。」
他继续说下去,但睡鼠还是没有回应。
哈雷实在想不出任何有趣的话题将她引诱出来。
(虽然团长他们叫我和睡鼠约会……但问题出在约会的前一个步骤啊!)
当初自己与希娜是在奇妙的缘分牵引下,暂时同行一段时间。
不过那是例外中的例外,事实上他并不知道用什么方式与女性接触才正确。
(如果是希娜,只要用食物当诱饵,她马上就会上钩了……)
只要给冒险都市(埃尔多拉)的那个少女食物,她就会一直心情很好。可是,少女睡鼠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
(不,等一下。)
哈雷突然想起帽客与睡鼠先前的对话。
由于睡鼠将帽客从危难之中拯救出来,帽客当时对睡鼠说「我请你吃苹果派」做为赔礼。就睡鼠当时的模样看来,她应该很喜欢苹果派吧。
「你应该肚子饿了吧?我请你吃饭吧。」
就在哈雷这么说完的瞬间,先前一直静止不动的前方黑影扭曲了一下。对于这种细微的反应,一般人应该就忽略掉了,但哈雷却没有错失。
「你不要吗?那我就自己去吃啰。」
哈雷偷偷观察影子的反应,然而睡鼠还是没出现。
哈雷开口做出最后致命一击。
「唉──是可惜。是吗?你不吃吗?那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去吃了。那里的路边摊的苹果派真的超好吃……」
「…………我要吃。」
好快,这也太快了。哈雷说出苹果派这三个字的剎那,睡鼠立刻从前方的黑影中悄无声息地现身。原来她这么喜欢苹果派吗?
「你、你要去吃吗……?」
哈雷再次询问,睡鼠立刻点头答应。
于是,哈雷与《三贵人》的睡鼠即将进行一场世上最奇妙的约会。
3
(……感觉超级尴尬的。)
哈雷带著睡鼠走在阴暗的小巷子里。
这里是城镇西边区域,他们从最大的主要道路转入旁边的几条狭长小巷里。因为此处已经远离城镇中心,所以路上行人很少。
寂静无声的小巷里,两人从头到尾没有开口交谈过,双方之间毫无『初次约会❤』的甜蜜气氛,只有互相试探的紧张气息在流动。
然后,在哈雷迟迟无法问出情报的状况下,他们走完了一半的路程。和一个虽然认识却没有特别熟的人突然间独处所产生的尴尬感,笼罩整个现场。
哈雷心想,这样下去不行。于是他挤出所有勇气──
「那个……」
「……喂。」
他虽然开了口,却很不巧地和睡鼠的声音重叠了。
这又是另一种让人感到绝望的尴尬。这种尴尬,就跟在路上即将与人错身而过时,双方互相让路却偏偏闪到同一边,结果反而撞上的情况一样。
不过,哈雷看著她那张姣好的脸庞看到入迷,甚至忘了这股尴尬。因为决定与哈雷一同前往目的地时,睡鼠就拿下了面具。
睡鼠似乎发现了哈雷的视线,故意动了动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咦?啊啊……呃,你拿下面具了耶。」
哈雷忘了方才还在脑海的话题,用走调的声音说道。
「当然。戴著面具不是很引人注目吗?」
「也、也对……」
只不过,你那身装扮也相当引人注目就是了。哈雷看著对方的哥德式洋装唠叨著。
「可是……既然随便就把面具拿下来,你又为什么要戴面具呢?那样不是很麻烦吗?虽然我听说没人见过《三贵人》的真面目。」
「五月兔和帽客……他们就绝对不会拿掉面具。」
「那你为什么这么随便就拿下来?」
哈雷单纯提出心中的疑惑,结果睡鼠立刻转开双眼。
「因为我和那两个人……不一样。」
说出这么一句别有深意的话语后,睡鼠朝哈雷耸了耸肩。
帽客、五月兔那两人与睡鼠不一样。意思是指他们对于被看到真面目的忌讳程度不同?或者是有其他涵义呢?
「……对了,那间店真的在这里吗?」
「不用担心,我们就快到了。」
根据记忆,他们要去的店就在这条小巷子的前面。
「可是我……不太想到这边来。」
睡鼠吞吞吐吐地抱怨。
哈雷意会到她话中的未竟之意。前面是鼠人(mus)们居住的贫民窟,又被称为《灰色街道(Street grise)》。过著贵族般生活的睡鼠应该不会想接近那种地方吧。
「……你稍微忍耐一下吧,那间店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可是……」
「它的苹果派真的很好吃喔!走吧!走吧!」
见睡鼠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哈雷硬是把话一口气说完。
「如果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那好吧。」
睡鼠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不情不愿地点头同意。
不知不觉间,四周景色从白石建筑排列得井然有序的城镇,转变成脏乱的灰色贫民窟。不知是从王宫散发出的不明魔力所导致,或是这里原本就这样,路上并没有行人,只有零星几个双眼空洞的流浪汉倒在地上。
两人脚步毫不停歇地走在《灰色街道》里──
「到啰。」
蓦地,哈雷在狭长小巷子的一隅停下了脚步。
这条巷子里没人,虽说行人基本上就很少,但这里却没有人走动。在这样的小巷一角,一间摊贩飘散出诱人的香气。
「……这里看起来没客人,东西真的好吃吗?」
「因为在变得受欢迎之前,这里没有客人啊。」
哼!睡鼠很不服气地哼了声,嘴巴像鸭子似地嘟了起来。
「别挑剔了,吃了你就知道。」
哈雷安抚她,然后朝摊贩跑过去。
接著,他飞速向穿著围裙的年轻只人(Sapie)女老板点了两份苹果派。老板露出很温柔的笑容,让人想像不出她会在贫民窟开店。
等了一会儿后,哈雷付了钱,接过商品。
他拿著飘出诱人香气的东西,回到睡鼠身旁。
「……来,尝尝看吧。」
哈雷递出一份,睡鼠再度冷哼。
「人家已经在王宫里,吃遍了天底下所有顶级苹果派了。这种贫民窟的廉价苹果派,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别在那里挑剔东挑剔西的……快吃!」
哈雷一口气将苹果派塞入睡鼠口中。
呜呜呜呜!睡鼠痛苦地挣扎著,不过,当她咀嚼到苹果派后,整个人就慢慢安静了下来。她的表情呆板到很不自然,身体也像雕像一样僵硬。
「不、不好吃吗……?」
哈雷开口询问,睡鼠听到他的声音后立刻回过神来。
她宛如上了发条的娃娃,慢慢地伸手捧住脸颊──
「好好粗!!」
睡鼠嘴里含著派,像个孩童般天真无邪地说道。
她似乎真的觉得很美味,那双宛如宝石的双眼闪闪发光,小小的嘴巴像巨龙般大张,大口大口地咬著派。哈雷才刚问完没多久,苹果派就在不知不觉间被睡鼠吃光光了。
一个派的份量足以让普通人吃得很饱。
但睡鼠却默默地盯著哈雷手上的苹果派看。
我要再来一份──那张如同家中饲育的小老鼠(黄金鼠)的娇俏脸庞上,一边像孩童般不断滴著口水,一边透露出这样的讯息。
「这是我的份……」
哈雷往后退,睡鼠立刻露出宛如世界末日来临的神情。睡鼠一脸垂头丧气的模样,让他产生了罪恶感。
「反正我不太饿……这个给你吃吧。」
哈雷其实饿得要死,但不得已只能把苹果派递过去。结果,睡鼠的表情如绽放的花朵般明亮起来,慎重地接过了苹果派,然后坦率地一口咬下。
然而,就在这时候。
呜汪!一只小狗朝睡鼠走过去。
那只小狗可能营养不足,不但身体瘦巴巴的,走路也摇摇晃晃,大概长时间没吃东西了。看到小狗,睡鼠张著嘴巴停下动作,然后默默地蹲下来,将几乎没吃过的苹果派整个递到小狗面前。
「……」
小狗虽然充满戒备,但抗拒不了食欲的诱惑,还是走了过去。
然后,它轻轻咬了苹果派一、两口,确认味道之后,下一刻便开始大口大口地咬个不停。看来它真的是肚子饿了。
看著小狗,睡鼠的嘴角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
(……原来她也是个好人嘛。)
不管怎么看,睡鼠都像一个温柔的普通女孩。
为什么她会成为《三贵人》呢?所谓的《三贵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哈雷再度产生疑惑。接著,他再次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跟她一起在这里。
「……喂,为什么你会加入《三贵人》呢?」
哈雷尽可能用不经意却又僵硬的语气问道。
睡鼠似乎忘了哈雷的存在,身体猛然一震。
「什、什么为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或许是哈雷说的话太过突然,睡鼠有些惊慌失措,视线四处飘移。
「虽然我不清楚你们《三贵人》的目的,不过,折磨城里民众的这股奇怪魔力和你们有关吧?亲身与你们见过面后,帽客做这种事我不会觉得太奇怪,可是,我认为你和帽客是不一样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睡鼠垂下眼睛,哈雷直直看著她说道。
「我觉得你并不是坏人。我想说的是,如果帽客和五月兔正打算做坏事的话,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助他们。」
他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没有信心,不过稍微相处过后,他觉得睡鼠并不是一个恶棍。
哈雷的话不知让睡鼠想到了什么,目光深处微微闪烁了一下。
「听起来好像……你很瞭解我?」
睡鼠低喃的声音──似乎有点颤抖。
但她发出不屑的哼笑,好像想掩盖住颤抖。
「人家或许不是恶棍,还有帽客和五月兔正打算做坏事……这一切全都只是你的臆测吧?你是笨蛋吗?」
「是……是我的臆测没错,不行吗?」
见哈雷露出畏缩的神情,睡鼠翻了个白眼。
「你们想从我这里问出情报是无所谓,但你的技巧太差劲了,连住在这个贫民窟里的小孩都懂得用更合适的方法打听。因为这里的所有人都为了活下去而竭尽全力。」
「就是因为技巧差劲……所以我才开门见山地问你呀。」
哈雷不懂得迂回刺探的技巧,不得已只能用这种方式。
「飘散在这座城里的魔力是从王宫出现的,所以我几乎能肯定这件事和你们《三贵人》有关联。你们究竟有什么阴谋?」
「天知道,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们为什么会对攻略迷宫格外执著?最深处藏著什么东西吗?」
「就算我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你吧?」
对方摆明了装傻,哈雷叹了一口气。
「我想也是……有些给小孩子看的英雄传奇里,会有坏蛋把自己的阴谋通通说给英雄听,但现实生活中,不太可能出现那种愚蠢的人吧。」
虽然哈雷早已有心理准备,但情报果然没这么简单就能问出来。
「既然你明白,那就再拿一份苹果派给我。」
「如果你告诉我情报,我就买给你。」
哈雷灵光一闪,这样回答睡鼠,结果睡鼠眯起眼睛皱起眉毛。
「你应该不受女生欢迎吧?每做一件事就要求对方付出回报,真是个没度量的男人。真正的男人,就该默默地买一○○份或二○○份苹果派来请我。」
「……随你爱怎么说。你不告诉我情报,我就不买。」
内心虽然被睡鼠的精神攻击伤害到,不过哈雷还是坚强地这么回答。
现实世界并没有简单到用区区一个苹果派就能交换到情报。哈雷心底虽然这么想,却还是提出了要求,没想到睡鼠竟超乎意料地露出充满壮烈感的表情。
「如、如果你买给我……我就考虑告诉你。」
然后,她一边视线四处游移,一边小声说著。
「还要考虑?如果不能保证一定告诉我的话,很可惜……」
「我……我知道了,我告诉你!我会告诉你的!」
哈雷一脸遗憾地开口后,睡鼠立刻慌张地打断他的话。
「可是,我只能告诉你一个情报……只有一个而已!」
「呵……算了没关系,成交。」
和睡鼠达成口头约定后,哈雷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心想,自己或许适合去当间谍,但又觉得自己只是在哄骗无知的小孩子罢了。
「既……既然你答应了,那就快去!快去帮我买苹果派!」
睡鼠嘟著嘴,同时又盛气凌人地说道。
哈雷立刻走向摊贩──但就在这时候。
『啊──肚子好饿。』『马洛,你身上有什么吃的吗?』『没有啦,中午不是已经吃掉了吗!』
几个男人一面说著那些话,一面朝这里走过来。
那是一群年轻的男性鼠人。他们的身体上有著大大的圆耳朵和细长的尾巴这些鼠人特徵,并穿著贫民窟居民常见的有些骯脏的衣物。
男人们发现到哈雷二人后,就一直盯著他们看。
穿著宛如贵族服饰的少女与男性冒险者,结伴出现在贫民窟,不管是谁都无法忽略他们的存在。
(被缠上就麻烦了……)
哈雷一边暗忖一边看向隔壁,没想到睡鼠却露出令人意外的表情。
她看向那群男人,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更奇怪的是,那群男人也露出和睡鼠相似的表情。
「……你这混帐在这里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后,其中一个男人粗声粗气地朝哈雷这边开口。那个男人看起来似乎在那群人中处于领导地位,同伴们叫他马洛。
「……我只不过来买苹果派而已。」
为了保护睡鼠,哈雷站到她前面,用装傻的语气回答。
「我不是问你,我问的是那家伙。」
马洛动了动下巴,指向睡鼠。
睡鼠现在虽然没戴面具,但应该没被发现真实身分才对。可能是外表像贵族的她出现在贫民窟,让对方觉得看了很不顺眼吧。
哈雷不知该如何是好便看向睡鼠,却发现她垂下了头。
「不要当作没看到我,混帐!」
马洛似乎被睡鼠的态度惹毛,要一把抓住她。
但在马洛抓住她衣服前襟的时候,哈雷也抓住了他的手臂。
「……不要阻碍我,不然连你也一起宰了!你是这家伙的同伙吗?你明知道这家伙是混帐《三贵人》,还跟她在一起吗!」
「咦?你怎么会……?」
哈雷搞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便皱起了眉头。
「我跟那家伙没关系,他甚至可以说是我的敌人。」
睡鼠抬起头,用压抑住所有情绪的声音说道。
「……就跟你们这些人一样。」
然后,她摆出高压态度冷哼一声,彷佛看不起马洛等人。睡鼠的这副态度让马洛气到脸都红了起来,非常激动地大声怒吼。
「你这个背叛者……竟然还有脸回到这里来!这里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了!都是你害我们……害我们!」
「背叛者……?」
哈雷一头雾水,听不懂这整段对话。
「你不知道吗?那我就好心告诉你。一直高高在上地从我们身上榨取税金,然后在王宫里高傲地过著优雅生活的这家伙──」
马洛瞥了哈雷一眼,露出讽刺的笑容。
「──和我们一样,都是被人讨厌的臭水沟里的老鼠!」
马洛转过身的同时。
用力一抓!!将睡鼠盖在头上的高雅头饰粗鲁地扯下来。
「……!?」
然后,出现在头饰底下的,是一对耳朵。
睡鼠头上长著一对和马洛等人相同的圆圆大耳。
「……你是鼠人!?」
睡鼠瞪大了眼睛,迅速用双手遮住那对大耳朵。
「没错,这家伙是鼠人。她原本是这里的居民,也是我们的同伴,现在则是倒戈到王国那边的叛徒,是差劲透顶的人渣女。」
哈雷反刍马洛的话,仔细思考其中的涵义。
「……《三贵人》全都是这里的居民吗?」
「才不是,帽客和五月兔那两个家伙不是鼠人。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道都是那些家伙害我们饱受虐待。然后睡鼠背叛了我们投靠到那边去,大家就叫他们是《三贵人》。」
马洛说完,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看向睡鼠。
(她说自己和其他两人不一样,原来是指这个意思啊……)
就在哈雷明白了睡鼠先前所说的话的瞬间。
咻,一股宛如严冬寒气的寒冷魔力抚过脸颊。
「……你们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散发出震慑马洛一行人的这股魔力的,正是睡鼠。
睡鼠用冰冷的眼神望著马洛,嘲笑般地勾起嘴角。
「不管是我离开这里也好,还是加入谁的势力也罢,都跟你们无关吧。」
「对啊,是跟我们无关。虽然我们想宰了你。」
马洛毫不退缩,狠狠地瞪著睡鼠。
「话说回来,你们明明遭受国家残忍虐待,至今却还是恋恋不舍地留在这里,实在很奇怪耶?你们是超级受虐狂吗?」
「你少胡言乱语!这里是我们的家,为什么非得离开不可。你只是区区一个叛徒,以为在王宫里过著优雅的生活就会变伟大吗!」
「事实上,我确实比你们这些骯脏的水沟里老鼠伟大。」
剎那间,马洛额头冒出青筋,并且举起了拳头。
他的拳头狠狠朝睡鼠的脸挥过去,但却没有打到睡鼠。
「……呜啊!」
在打到她的前一秒,马洛就摔飞出去了。因为睡鼠的脚边迅速生出一道黑影,黑影化成拳头的形状,从旁将马洛打飞。
见马洛狼狈地摔在地上,其他男人全都紧张了起来。
『你这个混帐!』『我们饶不了你!』『我要宰了你!』
下一秒,他们单手拿著小刀,朝睡鼠冲过去。
可是,男人们虽然一个接一个将充满杀意的凶刃挥过去,却没有半刀落在睡鼠身上。在刀刃碰到睡鼠的前一秒,睡鼠的影子就将所有人都打飞了。
马洛等人不断发动攻击。然而,不管他们怎么攻击,都无法伤害到睡鼠。最后,所有人都耗光了力气,像死尸一样倒在地面上。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们太弱了,只要乖乖献出税金,国家就不会苛待你们。因为国家需要……勤劳的蚂蚁。」
「可恶……可恶……!」
躺在地上的马洛愤恨不甘神情扭曲,只能不断捶著地面。
而睡鼠也没进一步做任何动作,只是转过身去。
「真是让人不愉快。所以说,我才不想到这里来。」
「喂,睡鼠,等我一下!」
哈雷叫住睡鼠,但往前走的睡鼠并没有停下脚步。
瞥了马洛等人一眼之后,哈雷连忙追上睡鼠。
「……有什么事吗?我觉得很扫兴,想回王宫去了。」
「啊啊,那个……」
见睡鼠用冰冷至极的眼神看过来,哈雷欲言又止。
他说不出话来。他也搞不懂自己追上来,究竟是想说什么。
「……对喔,我们约好了会告诉你情报。好吧,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关于迷宫最深处有什么……帽客和五月兔想要的是什么。」
哈雷的举动似乎让睡鼠产生了误会,她很敷衍地开口道。
他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她便说出沉眠在迷宫里的那样东西的名字。
「……就是《时光沙漏》。」
然后,留下这几个字后,睡鼠便融化在黑影中消失了。
时光沙漏?哈雷一个人被丢在原地,呆呆地反刍著这个名称。
4
沙尘王国的首都玛塔拉法。
别名又叫迷宫都市。
众人之所以为它取这个名字──并非是因为城内有迷宫。外来人士大多会有这样的误会,但其实不是这样。
真正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整座城镇就像迷宫一样复杂。
玛塔拉法有著无数小径,加上建筑物外观都很相像,初来乍到都会迷路,因此才被众人称为迷宫都市。
哈雷刚来这座城镇的时候也频频迷路,必须问居民该怎么走才对。虽然后来迷路频率减少了,不过现在住了两个月还是依旧会迷路。
在这座迷宫都市的西边。
《千夜乐团》的总部就位于冒险者自治区的第一大道上。
许多公会的总部都座落在这个冒险者自治区里,而所谓的总部,换句话说就代表公会的颜面。大家会用那栋建筑物来判断一个公会的等级高低。
想当然尔,身为沙尘王国第一公会的乐团总部,是一栋很气派的建筑。虽说没有到达王宫的豪华程度,不过也有王国公家机关或贵族宅邸的气派程度。据说乐团原本是以一处宛如废墟的宅邸做为总部,几年前才搬到这里来。萨拉丁对那栋破烂宅邸很执著,所以反对迁移,但后来女性团员们还是强逼他搬家。
而哈雷正站在乐团总部所在的大马路上。
和睡鼠分开后,他按照约定要来总部与伙伴们会合。
(……发生什么事了?)
哈雷没有进入总部,而是远远地看著。
因为有一群骑士出现在总部前面。穿著美丽的白银色重装备的他们,毫无疑问是王国的精锐部队《白蔷薇骑士团》。人数约有二○人,全员穿著充满威严感的重装备,气氛看起来不像只是单纯巡逻城镇。
总部里面出了什么事吗?哈雷观察了一会儿情势,却没看到伙伴们的身影出现,骑士们也没有离开总部的迹象。
「……请问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哈雷没办法,只能询问附近一个看起来像冒险者的男人。
「我也不清楚详细经过,但好像是乐团和王国军队起了冲突。然后,据说今天国王陛下下达了诏令,以叛乱罪的名义通缉乐团的成员们。」
「……!?」
怎么可能──哈雷心想。但他随即发现,能想到的原因实在太多了。
毕竟先前他们才和身为宰相的帽客及王国军队,惊天动地打了一场。那就算是反叛国家了,王国没理由不采取行动。正如阿布先前曾经说过的,如果乐团能顺利攻克迷宫,就能得到民众的支持,也就有机会将那些事一笔带过,但如果无法攻略迷宫,后果就很麻烦。
「那么……乐团的成员们都被抓走了吗?」
「是啊,待在总部里的人全在刚刚被抓了。听说包含萨拉丁•拉西沙尔在内,还有几个人没有找到,也不知道事态会如何演变。」
向男人道谢后,为了不被骑士发现,哈雷悄悄地离开现场。
然后,他停在无人的小巷子里,整理思绪思考情势。
(这下麻烦了……)
看来,包含玫里尔及曼苏尔在内,待在总部的人应该全都被抓走了吧。但另一方面,分头行动的萨拉丁及阿布似乎还没被找到。
哈雷希望能先与他们会合,但──
「……!?」
感受到背后出现人的气息,哈雷猛地迅速回过身。
他用剑抵住对方的颈根──但马上就撤回了。
「团长……拜托您别吓我好吗!」
「抱歉抱歉,我就是想吓你。」
带著恶作剧笑容说话的,正是萨拉丁。
站在他隔壁的则是阿布。明明众多伙伴被抓,哈雷也遇上麻烦,阿布却还一脸呆呆地朝哈雷挥手。哈雷心想,她也未免太无忧无虑过了头吧,但同时又因为对方的态度与平时无异而感到松了一口气。
「这里很危险,我们快走吧~☆」
「总部已经被军队控制了,我们要去哪里呢?」
阿布用那张可爱的娃娃脸,做了一个可爱的眨眼动作。
「当然是安全的地点呀。跟我们来,好好期待吧~☆」
然后,哈雷便在不清楚目的地在哪的情况下,跟著他们两人跑掉了。
5
「请问还没到吗?」
「就快到啰。」
哈雷一边跟著萨拉丁跑,一边喘著气询问。
他们在城镇里一路往西狂奔,目前已经在《灰色街道》的入口附近了。平时这么跑只是小事一桩,但那股不明魔力让哈雷产生疲惫感,脸上明显写满了疲倦。
「……我们到啰。」
萨拉丁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
然而,看向萨拉丁所指的地点后,哈雷的眉头皱了起来。
「咦?您说这里……这里是墓地吧?」
因为,那个地方是排满了墓碑的坟场。
既辽阔又阴暗──且萧条的坟场。这个地点与《祈祷园》呈对角线,形状大小不一的墓碑放得杂乱无章,四周杂草丛生。
「请问这里就是两位说的安全地点吗?」
哈雷一脸诧异地问,萨拉丁指了指正下方,笑得高深莫测。
哈雷一脸纳闷,不懂对方这个动作的涵义。
「……这里就是所谓的秘密基地。」
萨拉丁这么说完后,朝阿布下达某种指令。
阿布开始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然后走向其中一个墓碑。当哈雷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时,没想到阿布竟然一脚把墓碑给踢飞了。
「什……」
这样会遭受天谴的吧!哈雷焦急不已。
可是,当他看到墓碑底下有通往地底的楼梯后,就察觉到一切了。
「……原来如此,下面就是基地吗!」
「正是如此~☆」
阿布轻快地走下楼梯,朝哈雷两人招了招手。楼梯尽头是一扇充满光泽的魔法金属大门。阿布低声咏唱咒语(关键字)后,大门随之缓缓开起。
「好、好厉害……!」
大门另一边的模样,完全超乎哈雷的想像。
里面宛如贵族的宅邸。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用白色大理石铺设而成、天花板挑高的豪华玄关。中央摆著一张看起来可以容纳所有团员的圆桌,四周则摆放著雅致的家具。旁边两端设有楼梯,连结二楼的长廊。一楼与二楼的左右两边都各有长廊延伸出去,长廊上有一排排的门,房间数量看起来相当多。
「我们得讨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也对~因为大家都被抓走了。」
三人先围到圆桌旁,将现况一一罗列整理好。
萨拉丁与阿布和哈雷道别后,一边收集情报一边往总部过去。而在那时候,总部已经落入王国军队的手中了,包含玫里尔及曼苏尔在内,总部里将近五○人的团员全被带到王宫去。军队方面似乎是先用帽客的魔导具使大家无力反抗,然后再进行逮捕。而萨拉丁两人则潜伏在总部附近,同时等待哈雷抵达。虽说结果稍微偏离了计画,不过他们还是像这样顺利会合了。
(那些人没事吧……)
哈雷颇担心那个总是带著慵懒笑容的少女,以及那个有些糊涂的巨人。
「……该怎么做才能救出大家呢?」
「我想他们应该被关在王宫的地牢吧~?既然那里是敌人的大本营……敌人应该做好了万全准备等待我们上门,如果无法顺利救出人就麻烦了呢~」
阿布用手撑著脸颊,叹息著说道。
「老夫已经亲身体会到那些家伙有多么狡诈了。现在伙伴被抓去当人质,我们无法随意行动。坦白说,这件工作可能会麻烦得要命。」
三个人一脸苦恼地思考对策,但思考了很久还是没人开口。
因为种种因素,他们的讨论陷入胶著。就在这时候──
喀当一声,总部唯一的出入口传来了声响。
三个人眯起了眼睛,缓缓伸手拿起武器。
哈雷用眼神朝另外两人打暗号,然后迈步走到大门前,举起护手剑。
「……!」
接著,当大门开启的瞬间,他出剑抵住入侵者的颈根。
入侵者是一个男性只人,看起来像个身穿轻装的冒险者。
年龄看起来像二十几岁,但也像四十几岁。身高中等,五官没有什么明显特色。哈雷第一次看到如此符合「平凡」一词的男人。
如果硬要从对方身上找出一个不平凡之处,就是他的表情。明明被哈雷用剑抵住,这男人却连眉毛都没皱过一下,脸上一直保持面无表情。
「哈雷,把剑放下,那个男人是我雇用的情报贩。」
萨拉丁忽然打破这紧绷的气氛,同一时间,哈雷也放下了剑。
「呼,我还以为死定了。」
嘴里虽然这么说,但身分是情报贩的男人却是慢条斯理地耸了耸肩。阿布招呼他坐下来,男人道谢并坐在椅子上。
「你既然来这里,就代表有收获了吧?」
「这件事所有人很快就会知道,所以也称不上是收获……」
或许是事情让男人很难启齿,他愈说愈小声。
「无妨,你说吧。」
萨拉丁皱起眉头,同时催促男人继续往下说。
男人的视线四处游移,似乎很犹豫──
「明天正午,诸位的伙伴将会在王宫内的广场……被处刑。」
男人道出惊人的事实。
「这个情报是准确的吧……?」
沉默了一会儿后,萨拉丁信心满满地问道。
这种问法彷佛是他虽然信任男人的情报,却又实在难以置信。
「是的,不会有错。再过不久王宫也会发出告示才对。」
萨拉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他们没理由让碍事者继续活下去吧。」
「这是他们用来引出我们的阴谋吧~?」
原来如此。他们的计画应该是把团员们当成诱饵,藉以钓出藏起来的余孽。
「我们该怎么办?虽然想去救出他们,但敌人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就等我们过去了。这么一来,会比把人从监狱救出来更困难。」
「就是说啊~坦白说,这根本是无法办到的事。」
他们已经亲身体验过帽客的能力了,他那些棘手的魔导具以及狡诈的脑袋都充满了威胁。就连只展现冰山一角的实力给他们看的睡鼠,应也相当厉害才对,因此,不难想像五月兔也具有相同的强大能力。如果对方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就等他们出现,即使是萨拉丁•拉西沙尔,也无法保证能顺利救出伙伴们。
没想到,萨拉丁本人却很愉快地笑了。
「就算办不到,我们也无法选择不去救他们。行刑时间是在正午,我们简直就像是飞蛾扑火呢。」
「我觉得不是火,而是岩浆呢~……」
虽然嘴里这么说,不过阿布却是一副拿你没办法地叹了一口气。
「关于处刑的细节,晚一点再告诉各位,我这里还有另一件事要说。」
情报贩见对话告一个段落,便开启下一个话题。
「关于《三贵人》的目的,我得到了一个情报。虽然不清楚详细内情,不过他们之所以想攻克迷宫,据说是为了得到藏在最深处的魔导具。」
哈雷立刻灵光一闪,说出了那东西的名字。
「时光……沙漏吗?」
这是睡鼠所言,《三贵人》想要的魔导具名字。
萨拉丁与阿布看向哈雷,情报贩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吓死我了,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个名字?」
「是小睡鼠告诉你的吧~?」
「是的,是我按照团长你们的交代,从睡鼠那里问出来的。她已经发现我的目的是打探情报,所以基本上什么都没告诉我,只说《三贵人》想要的是藏在迷宫最深处的那个《时光沙漏》。」
「那是什么样的魔导具?」
「对不起,那些细节我不清楚……」
哈雷回答完,萨拉丁看向情报贩。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个魔导具的名字,与神话中命运神所创造的神器名字相同。根据传说,它可以操控时间。」
「老夫实在想像不出来,那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这时,哈雷灵光一闪想到了某件事,慢慢开口道。
「啊……关于《三贵人》,有件事我忘了说。」
「……嗯,什么事?」
哈雷将先前在贫民窟发生的事回想一遍,然后告诉萨拉丁等人。包括睡鼠是出身贫民窟的鼠人,以及她被贫民窟居民叫做叛徒的事。
「唔……这件事值得深思呢。」
「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都不知道《三贵人》的来历呢~」
萨拉丁拍了下手,示意从头来过。
「总之,第一步是明天把大家救出来。我们来拟作战计画吧。想入侵戒备森严的王宫,这件事本身应该就困难至极吧。」
「关于这一点,阿布想到一个好主意唷~☆」
阿布露出充满自信的得意笑容。
然后,她一脸得意洋洋地解说起自己想出来的作战计划。
「……这样行得通吗?」
「这就要看大家有多么努力啦~☆」
见哈雷听完以后有些疑神疑鬼,阿布带著天真无邪的笑容回应道。
「虽然无法预测阿布的计谋能产生怎样的效果……但重点是我们没得选择。因为我们不能让伙伴们送命,所以也只能试试看了。」
「没错没错,大家一起加油吧~!」
听著阿布发出「加油加油加油──」的吶喊声,哈雷与萨拉丁很没信心地跟著吶喊。
6
沙尘王国的王宫位于玛塔拉法的西北边。它座落在一座略高的山丘上,具有难以被攻入的地势以及坚固的建筑,王宫本身又是耀眼的纯白色,故而被称为《白色城塞(白色宫殿)》。
外部通往王宫的道路只有|条,尽头处便是城门,希望谒见国王的商人、贵族以及从别国而来的使者,都要在那里接受盘查。
今天,在耀眼的金黄色阳光下。
有两个奇怪的人为了谒见国王,正在接受盘查。
「你们是……流浪艺人?」
门卫用质疑的眼光瞪著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真的很诡异。
他们看起来都是小人(Pitica)之类的种族,身高很矮,身上穿著很夸张的小丑服饰,由于脸上化了厚厚一层浓妆,因而无法判断出年龄。他们驾著一辆由两匹马拉著的马车,车里装满了乐器与球之类的小道具。
「是的是的,因为我们听说陛下想看愉快的余兴节目~☆」
「唔~的确是这样没错……」
门卫烦恼地沉吟,拚命转动著热到变迟钝的大脑。
国王陛下的确正不断徵求各种技艺表演。不对──与其说是国王,不如说是皇后五月兔。她用美貌掳获了国王,不断向国王提出强人所难的要求,其中之一便是打发时间的余兴节目。国王陛下为了她,告诉门卫只要是表演余兴节目的艺人,不用犹豫直接放行。
可是──门卫心想。
难道他要因为国王陛下的期盼,而把这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带到国王陛下的面前去吗?门卫实在难以做出决断。
尤其现在掌控骑士团的是那个帽客。
要是让有问题的家伙通过,他的头会马上被砍下来的。
(如果只是丢了工作还没关系……)
所谓的头被砍下来,也暗含字面上的意思。
以前曾经实际发生过。有一群勇敢的人无法接受现在的国政,担忧国家与人民的未来,直接向国王陛下请诉,结果他们被当成谋反者处刑了。
最近的国王──以及《三贵人》,并不避讳使出那些激烈手段,所以大家都尽可能顺从他们,避免犯下会让他们发现的错误。
(况且今天还要执行死刑……)
《千夜乐团》是沙尘王国内名符其实的第一公会。
就在昨天,他们被以叛乱罪的名义通缉了。王国军队一天内就逮捕了大多数的乐团成员,而今天就要处死他们。在这种日子接待流浪艺人,总有一种很不恰当的观感。
那两个诡异的流浪艺人似乎看出了门卫的犹豫──其中看起来像小人的那个女生当场表演空中翻滚。她在表示他们是优秀的艺人。
「不管唱歌还是跳舞,我都很拿手唷~我们一定能满足国王陛下与皇后陛下的要求~!喂,你也快来表演一下~!」
「为、为什么老夫得……!」
「吵死了!别废话,闭嘴做就是了~!」
女生拉住站在后方等待的男生的手,强硬地把人拖到前面来。接著,女生小声耳语几句后,男生一边露出明显不情愿的表情一边重新转向门卫。
然后,两人一起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开始表演技艺。
女生弹起竖琴,男生拿出无数颗球拋接起来。
不管哪一边的表演都是顶尖的。门卫以前曾经在国王御前聆听过音乐,但从没有人能演奏出这么悦耳的竖琴。包括男生丢球的技艺也一样。门卫从未见过动作如此灵敏,而且一次能同时拋接好几颗球的技术。
「表演完了,您觉得怎样呢~☆」
「嗯……非常厉害。」
门卫原本想挑剔,但最后只能这么回答。
表演完如此精湛的顶尖技艺后,两人用恳求的神情看向门卫,宛如被人拋弃的猫咪用「把我捡回去吧」的视线,看著路过行人般。
「你们相当厉害,要是不让你们通过,我会被砍头吧。」
门卫叹息著说完后,两个艺人彼此看了看,露出大大的笑容。
这两个身材娇小的男女牵著彼此的手蹦蹦跳跳的模样,就像幼小的小孩看到喜悦的事物,这让长时间执行勤务的门卫也感到心情轻松不少。
「好……那你们就通过城门,在中庭等待吧。今天要处死叛贼,我想你们今天之内应该无法谒见陛下,但是千万不能在陛下御前做出任何失礼的举动。」
「遵命!感谢您宽容的决定~☆」
女生用夸张的动作低头鞠躬,并示意男生回到马车上。
然后,他们顺著门卫的引导通过城门,驾著马车进入中庭。
(如果他们精湛的技艺表演,可以帮助陛下找回以前的纯真心灵就好了。)
但事情应该没这么容易吧。门卫叹了一口气。
自从《三贵人》出现以后,国王陛下就变了一个人。不知道陛下是不是变成了五月兔的美貌及术法的俘虏,完全不管人民情况,全照她的话治理国家。尤其是最近这一个星期,对待人民的方式简直让人不忍卒睹。表面上虽然没有发生暴动,但人民的不满已经随时都可能爆发。
而引爆的导火线,就是这一次处死《千夜乐团》。《千夜乐团》是饱受民众欢迎的公会,因而民众的反感也会随之变得更加高涨。
(陛下,您打算如何处理这个困境呢……)
门卫眯起眼睛,看向等待盘查的队伍。
队伍里可以看到众多穿著破烂粗糙服饰的男女。他们都是被王国榨取税金的贫民,有人为了恳求减轻赋税、有人为了恳求赏赐而来直接晋见国王。他们完全不知道,门卫收到命令,要在盘查时把贫民们通通赶走。
(……愿沙尘王国充满荣耀!)
虽然担忧国家的未来,但门卫也只能如此期盼。
「轻松通过~☆」
「他都彻底起疑心了好吗……」
在阳光的照耀下,绿意盎然的中庭闪闪发光。
方才通过城门的流浪艺人马车就停在那里。现在,两个艺人在马车内,面对面轻声交谈。
「简直小菜一碟~☆我们两人的技艺是真的一流,没理由会被怀疑吧~!团长丢球的技巧也很经验老到呢,说不定有当小丑的天赋唷~?」
「吵死人了,既然已经成功潜入,这些东西就不需要了吧。」
表演弹竖琴的女生,也就是阿布,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嘿嘿地笑著。另一边,表演丢球的男生,也就是萨拉丁,大大地啧了一声,粗鲁地拔下自己脸上的红鼻子。
「啊,团长,还不能拔掉啦~!要找到好机会后才能卸除变装!否则身分被拆穿,引起骚动的话,我们就无法救出大家了!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见阿布的神情比平日还要更加严肃,萨拉丁被震慑住了。
没错,伙伴们现在身陷囹圄,他们应该选择成功机率高的方法才对。话说回来,他都不知道原来阿布如此为伙伴们著想。
「要是无法把大家救出来,我就无法好好大吃一顿了……」
「原来你的目的是那个吗!」
啪一声,萨拉丁拍了阿布的额头一下。
「因为人家不想再吃团长煮的难吃料理了嘛~」
「既然不想吃,那你就自己煮啊!」
萨拉丁很不满地说著,然后环视四周道「总之……」。
「……从这里出发的话,应该可以顺利抵达广场。」
「接著就只剩潜伏起来等时间到,再冲出去救出大家了~☆」
行刑时间是正午。他们曾经讨论过在那之前便救出伙伴,但最后还是放弃计画。王宫的卫兵已经比平时还多了,地牢安排的守卫应该会更严密,因此萨拉丁和阿布拟定的对策极有可能被帽客识破。
因此,他们把目标锁定在正式行刑的时候。他们准备在团员们被带出监牢,坚固的守备会出现一丝丝漏洞的那个时候采取行动。
(可是,老夫万万没想到会这么简单就入侵进来……)
敌人应该早就推测到萨拉丁等人会进行入侵,这情况实在太不正常了。
换个角度看,就像是故意把他们引诱过来似的──
(无所谓,反正我们也只能上了。)
想到被囚禁的同伴们,萨拉丁在心底低喃。
7
「还不快点走!」
「……呜呃!」
士兵大喊著,并且踹向曼苏尔的臀部。
曼苏尔捂著臀部,愤恨不平地瞪著士兵,然后他很不满地用鼻子哼了哼,同时照著士兵的话往前走。
这里是王宫内的某条通道,路上有超级华丽的白色支柱等间隔排列,《千夜乐团》的五○名囚犯被锁链绑著,与负责押解的王国士兵一同走在通道上。他们正被带往王宫中央广场准备处刑。
玫里尔•沙里就走在这支囚犯队伍的前方。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
萨拉丁和哈雷他们肯定会来拯救大家。
玫里尔虽然如此相信著,却又担忧哈雷他们可能会赶不及。
(……我不能只是等别人来救。)
经过剎那间的绝望后,玫里尔振奋起精神。自己应该也能为伙伴们出一点力才对──
(……对了,这是个好机会!)
环视四周一圈后,她看到自己的胸口,想起了一件事。
玫里尔的怀里放著《魔导镜》──也就是证明父亲亚伯清白的证物。
她听到门卫说,行刑时国王也会在场。她要在行刑前让国王看这个,然后证明父亲的清白,并揭发《三贵人》的恶行。只要国王陛下知道,设计阴谋处死乐团的《三贵人》是坏人,应该就会放了大家。
(我要拯救大家……)
玫里尔做好觉悟,偷偷握紧了被锁炼绑住的拳头。
走了一会儿后,众人终于抵达了执行死刑的广场。那里排列著超过一○○○名的士兵,玫里尔等人被带到前面的处刑台上排好。士兵们的视线刺向一行人,他们站在宛如戏剧舞台的处刑台上示众。
那些视线并非瞧不起囚犯的视线。
而是带著一丝同情的视线。
因为士兵们也感到疑惑不解。《千夜乐团》是应该被处死刑的罪人吗?现在的国王真的是值得自己追随的君主吗?
可是,没人发出声音。因为国王不容许有人叛乱。大家都知道,以前有人只因为对国王的决定发出牢骚抱怨,就这么被处死了。
现场静默了一小段时间后,国王出现了。
(国王陛下……)
就在被示众的玫里尔等人背后,王宫的上层。
站在一个类似露台的突出场所,沙尘王国的现任国王──伊本•阿拉赫曼三世睥睨著广场。他继承父亲,也就是上一代国王的位子,是一位施行善政的贤明君王,备受众人景仰。然而,自从《三贵人》出现以后,大家对他的评价便一落千丈。
彷佛象徵那落入尘埃的评价,国王的身材也失去控制。国王以前就像身经百战的战士般拥有结实的体格,现在却胖得像只圆滚滚的家畜。
(国王陛下变了。)
玫里尔小时候曾被父亲带来王宫过,那时候遇到的国王相当爽朗,还温柔地摸了摸玫里尔的头。现在的国王简直像换了一个人,让人不由怀疑一个人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吗?
而国王的身边,则站著他被人贬低的原因。
那是一位无人能出其右的──大美女。
长度及腰的一头黑发宛如妖艳的夜色,鼻梁高挺,诱人的双唇彷佛玫瑰花瓣。虽然面具遮住了她一半的脸庞,却遮不住她的美丽。她的身材虽然纤细得彷佛一折就断,不过胸部与臀部却具备女性特有的弧度,形成对男性充满诱惑力的黄金比例身材。
那副展现极致之美的身躯外,包裹著暴露的白色轻薄衣物,身上配戴著黄金与宝石所做的华丽饰品,加上她手上拿著金色锡杖,整体打扮得很奢华耀眼。但或许是她美得太过火,那样的打扮完全不会给人低俗的印象。
这位绝世美女正是《三贵人》中的五月兔。
她是《三贵人》的首领,现在也正以皇后的身分掌握国家实权。
「……」
国王与五月兔从王宫往下来到广场,然后登上处刑台。
他们走向处刑台中央,经过玫里尔等囚犯们的前方。
「……」
那个女人明明是父亲亚伯的仇人──玫里尔却看她看呆了。
她很快回过神来──用力晃了晃头颅。因为五月兔就是如此美丽,明知对方是可恨的人,并且与自己同性别,玫里尔却还是看呆了。
她的美,让乐团的男性成员们也都看得入迷了。就连原本扬言说「老子要宰了你」的曼苏尔,现在双眼也紧紧盯著她的一举手一投足。
「那边那一位,请问妾身脸上有什么吗……?」
注意到曼苏尔的视线,五月兔开口询问。
不只被询问的曼苏尔,就连玫里尔以及其他伙伴们都很意外。没想到皇后竟然会主动和即将被处死的囚犯说话。
「什么都没有啦……」
曼苏尔移开视线,语气很冷淡地回答。平时的话他应该早就破口大骂了,但或许是因为看敌人五月兔看得入迷,导致他做出这种充满自我厌恶感、不乾不脆的回答。
「怎么了,五月兔?」
「这个囚犯用彷佛要刺穿人的视线看著妾身……」
五月兔回答皱起眉头的国王,霎时。
「什么!?一个骯脏的罪人,竟敢用无理的视线看朕的皇后,真是太不像话了!行刑时间虽然还没到,但朕要现在立刻砍了你的头!」
国王一边怒吼一边拔出剑来,抵著曼苏尔的颈根。
他的态度看起来是真的要砍下曼苏尔的脑袋,于是玫里尔连忙开口道。
「……陛下,请您饶命!因为五月兔陛下实在太美丽,曼苏尔只是看呆了而已,他没有恶意的!」
「陛下,妾身并不在意。况且如同陛下所说,这些人已经活不久了,不需要现在立刻取他们的性命吧。」
听到五月兔的话,国王不甘不愿地冷静下来。
「感谢朕的皇后的慈悲吧。但你们记住,下次再做出无礼的举动,就会瞬间丢掉你们的头。」
总算化解了这次的危机。玫里尔拍了拍胸部,松了一口气。
但国王的话似乎点燃了曼苏尔的怒火,他的额头冒出了青筋。
「谁要感谢这个臭女人!我们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本来就是这女人操控的吧!包括最近大家都变得没精神,也全都是这家伙搞的鬼吧!您也差不多该清醒过来了,像人偶一样被操控的国王陛下!」
「混帐,朕原本还想怜悯你!竟然敢说那种毫无根据的谣言!」
国王暴怒不已,一脸狰狞地发著火。
「朕知道人民们正被类似不明疾病的东西所折磨!而且朕的皇后也为这件事感到心痛,正在思考对策!你不要胡说八道!」
「他或许……没有胡说八道喔?」
一直旁观的玫里尔充满信心地插嘴道。
她心想,如果要采取行动,只有现在这个机会了。
「你说什么!?连你也想跟那男人一样早一点死吗!」
「……我当然不想死。可是,我觉得国王陛下您太过信任皇后陛下了!您太过喜欢她,所以有些地方变得盲目……也有些地方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全国人民,恳请陛下稍微思考一下!」
玫里尔滔滔不绝地说著,彷佛挣脱了某种束缚自己的东西。
有一瞬间,国王露出了晴天霹雳的表情,但他随即甩了甩头。
「吵、吵死了!区区一个罪人也指挥朕,朕要马上砍下你……」
「好了好了,请陛下冷静一些。」
五月兔再度阻止国王后,转头看向玫里尔。
被面具底下那双孔雀蓝的眼睛紧紧盯住,玫里尔不由自主瑟缩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双清澈的眼睛有一瞬间看起来像猫或蛇一样,瞳孔是竖立的。
「这个人已经没多久可活了,她想说什么就让她尽情地说吧。说吧,陛下对妾身的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五月兔充满自信的气势让玫里尔感到退缩,但她还是坚毅地说。
「……陛下,请问您还记得亚伯这个名字吗?」
听到这个名字,国王的脸明显皱了起来。
「……朕当然记得。朕原以为,他是朕优秀的左右手,没想到他却太急著赚取功勋,说了不该说的谎。真是一个愚蠢的男人。」
看到国王用带著一丝哀伤的神情诉说,玫里尔摇了摇头。
「亚伯他其实……真的是陛下您优秀的左右手。因为他并没有说谎,他真的在迷宫内部看到了蓝天……可是,因为某些原因,他无法说出真相。」
「因为……某些原因?」
玫里尔吞了吞口水,带著觉悟说道。
「《三贵人》抓了他的家人当人质,威胁他说如果不希望家人被杀死,就对陛下说『没有蓝天』。然后,他为了家人,便照命令实行,结果就伴随著《吹牛团长》的污名被《三贵人》给杀了。」
「混帐,你又说这种……!」
玫里尔打断国王震怒的话,继续往下说。
「这些话是帽客在迷宫里直接告诉我的!他说,亚伯在国内拥有稳固的地位,会阻碍到他们,所以他们才设下陷阱,让他名声扫地并且死亡!而证明亚伯的话是真实的铁证,就在我的怀里。」
国王皱起眉头,让士兵去搜索玫里尔的怀中。
士兵找出了《魔导镜》,递交给国王。
「这不是……朕赐给他的东西吗?」
为什么会在你身上──国王充满怀疑地看向玫里尔。
玫里尔吞了吞口水,直直回视国王。
「因为我叫玫里尔•沙里……是亚伯的女儿。」
国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并且摇头。
然后,他凝视玫里尔的眼睛,充满怀念地说。
「没错……你的眼睛和那家伙一样。」
听到国王的话,玫里尔抿紧了嘴唇。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想落泪的欲望。或许是因为她明白了,原以为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的父亲其实就在这里──在自己的心底。
但玫里尔压抑住累积了好几年的激动,为了父亲及其他人继续说道。
「我……玫里尔为了洗刷父亲的污名,为了证明父亲的话是真的,于是加入了这个《千夜乐团》。然后,我与公会的人们一起前往迷宫深处,终于成功使用陛下所授予的《魔导镜》将一切记录下来。」
「你的意思是……里面真的有蓝天吗!?」
国王察觉玫里尔话中的涵义,来回看著镜子与玫里尔。
玫里尔点了点头后,国王的喉咙动了动,下定决心般将魔力注入镜子。
「……」
玫里尔静静等待镜子放映出它所记录的画面。
五月兔也与玫里尔一样,静静旁观著情况。她明明公布了对五月兔不利的情报,然而五月兔却露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为什么……?)
在玫里尔感到疑惑不解的时候,镜子已经放映出它记录下来的景象。
国王看到镜子放映的风景后,瞪大了双眼。
那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辽阔草原──以及万里无云的清爽蓝天。还有出现在画面里的四名乐团成员、坐镇在一旁通往迷宫的传送门。每一处都明确诉说著,英雄亚伯•沙里所说的话是真的。
「真让人不敢置信,竟然会有这种事……」
不知所措的国王眼中,似乎隐约恢复了理性的光采。
「如果这是真的,朕等于对沙里做出无法挽回的行为……」
「这是真的,迷宫里真的有蓝天。一切全是《三贵人》设计陷害亚伯,以他的家人当人质……硬是逼他向陛下报告说自己在说谎!」
国王似乎有什么烦恼地沉吟著,然后看向五月兔。
「五月兔……这个少女所说的话是真的吗?」
国王询问的表情带著一丝悲伤。
五月兔正面迎接国王的注视,视线游移了一瞬。
「……被冠上这种毫无来由的罪名,妾身好伤心。」
然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以手摀眼啜泣了起来。
五月兔十之八九是在假哭,在场所有人应该都不会被她所骗。如果没有五月兔的美貌──以及从她身上散发出的紫色魔力的话。
不知不觉间,国王眼中的光采已经彻底消失,同时,国王前一秒还具备的理性也再度缩回心底深处。
国王重新看向玫里尔,突然大发雷霆。
「可恶……果然是虚假的吗!竟然害朕的皇后感到伤心!迷宫里怎么可能会有蓝天!那些景象是你们伪造出来的吧!你竟敢嘲笑朕忠实的仆人《三贵人》……还有皇后五月兔,简直万死难辞其咎!」
「可、可是,陛下……!」
见国王再度成为五月兔的傀儡,玫里尔咬紧了牙关。
似乎明瞭自己占了优势,五月兔在假哭的掩饰下露出邪恶的笑容。
(……原来如此,她早知道我不管说什么都没用……)
五月兔之所以让她畅所欲言,是因为对方随时能将国王变成傀儡。
五月兔早就明白,即使他们搜集到所有证据,祈求国王做出理性的判决,也全是白费。
「请等一下!陛下您只是被皇后陛下的法术控制住而已……」
「好了,给朕闭嘴!朕受够了,现在就执行死刑!」
玫里尔不死心想继续直接上诉国王,却只能悲惨地被推到一边。
国王命令士兵将处刑人带过来。
「喂,等一下!行刑时间应该是在中午吧!大叔,你该清醒一点了吧!被那种臭女人操控,你不觉得丢脸吗!」
「又在说一些莫名其妙的无稽之谈!就从你开始处死!」
现在离原本的预定行刑时间还很久,但国王完全不在乎。
在国王的命令下,处刑人走向曼苏尔。
(都是玫里尔的错……)
都怪自己做了多余的事,导致行刑时间提前了。
说不定只要再等一下,就会有人来救他们。
(为什么玫里尔老是这样……)
在父亲亚伯即将死亡的时候,自己也是束手无策。
只能被抓去当人质,拖父亲的后腿。当初她们之所以会被抓去当人质,全是因为她缠著母亲提出任性要求,跑到宅邸外面玩耍所导致的。现在自己又再次做了多余的行动,害重要的人濒临危险。何况,上次有父亲代她送命,但这次不会有人为她送死了。对方会先杀了她的伙伴,然后轮到她被杀。
既没有获救希望,也无法洗刷父亲的污名──只能白白送死。
「救命……」
嘴里吐出的,只有如此丢脸的话语。
没有任何人听到玫里尔的话,处刑人挥下斧头──
然而,在斧头砍到曼苏尔的前一秒。
匡锵一声──剑与剑撞击的尖锐声音响起。
「最后一秒终于赶上,没错吧?」
紧接著传入耳中的,是最近开始熟悉起来的少年嗓音。
映入眼帘的,是如太阳般耀眼的红色头发──
「哈、雷……?」
然后,是以护手剑挡住处刑人凶刀的少年。
8
(结果我就耍帅冲进来了……!)
哈雷打飞处刑人的斧头,同时环视四周。
整个广场都是王国军队的士兵,而且他还在国王和五月兔旁边看到帽客及睡鼠。这种单枪匹马闯入敌阵的行为简直就像疯了。
「……!?」
喀锵!!
在这瞬间的犹豫中,有利刃朝哈雷射来。哈雷虽然靠著格外优秀的反射神经挡住了,但利刃差一点就刺入他的颈根。
那是一根锐利的针。而用那种针进行攻击的招式,让哈雷觉得很眼熟。
「唉呀……有只小虫子不知道从哪里混进来了?」
对方有著直立时宛如巨人的身高,以及轻佻的嗓音。
他正是先前与哈雷进行过一场激战的《三贵人》中的帽客。背后生出无数根针的《寄生具•土蜘蛛》彷若生物般,阴森可怕地蠕动著。
「输给小虫子的……又是哪一位呢!!」
哈雷将针狠狠打回去,并且从侧面用力踢了一脚。帽客的腹部被踢得毫无防备,用力摔倒在地。
「哦哦……和上一次比起来,你变得更敏锐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上一场战斗是不久前才发生的吧?」
「因为人类是会每天不断成长的。」
哈雷游刃有余地回答看起来很诡异的帽客。
「原来如此……看来世上的怪物不只拉西沙尔一个而已。」
「真不想被一个背后长满针的蜘蛛人说这种话。」
哈雷耸了耸肩后,帽客发出得意的大笑。
「喔呵呵呵呵呵,能从魔物身上夺取能力的特殊技能,还有异常的成长速度……不叫你怪物要叫什么?我对你的身体开始产生兴趣了。你的伙伴们虽然会在这里被处死,不过我可以让你活下来当实验品。」
「你以为我会乖乖被抓吗?」
「不不,我当然不那么认为──」
帽客露出宛如死神的不祥笑容后──
「──我要把你抓起来!」
无数的针蠢动起来,以猛烈的攻势袭击而来。然而,在帽客的攻击抵达哈雷面前的前一刻,他的动作蓦地停了下来。
「……五月兔,为什么要阻止我?」
插入哈雷与帽客之间的,是五月兔。她原本明明在国王身边──也就是距离相当远的地点,却在不知不觉间出现在这里,呼吸没有出现丝毫紊乱,并站在哈雷与帽客中间露出笑容。
「哎呀,有什么关系,妾身也对这位小少爷稍微产生兴趣了。」
五月兔嘴角勾起魅惑的笑容,眼睛看向哈雷。那双深邃清澈的眼睛,让哈雷不禁看得入迷了。
「既然对他感兴趣,那就更应该赶紧把人抓住绑起来才对吧。这个少年的能力,比您想像中更加棘手。当然,我已经准备好对策了。」
「一•下•子•就•好❤」
五月兔用甜甜的声音撒娇般地说道。
只要是男人──不对,即使是女人也一样,听到那道声音都会不自觉点头同意。
「……败给您了,请吧。」
见帽客叹息著答应了,五月兔转头看向哈雷。
「妾身叫五月兔,你的名字是?」
「我没义务告诉你名字,快点放了大家。」
哈雷冷言冷语地回答。
「哎呀……真是冷漠。算了,无所谓,我只是问问看,其实早就从帽客和睡鼠那里得知你的名字了。哈雷•爱德伦特,妾身觉得这是个好名字。」
五月兔的声音很甜美,但哈雷神情紧绷,一直回瞪著她。
「你似乎……不喜欢闲聊,那么,妾身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虽然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怎么愉快,不过你很优秀。怎样?要不要加入妾身的阵营呢?」
「……怎么可能,与其加入你的阵营,我不如去死。」
哈雷毫不犹豫地一口拒绝了五月兔的邀请。
「妾身很有耐性的,可以等到你改变心意为止。帽客,把他抓起来。」
在五月兔下达命令的瞬间,帽客一副迫不及待地采取了行动。
「降灵附身────《黑犬的业火(米吉多火焰)》!!」
哈雷朝宛如在地面滑行般冲过来的帽客,施放出巨大的黑色火球。
「那种东西对我是没用的!」
平凡的攻击对帽客并没有效果。
已经与帽客交手过的哈雷,相当清楚对方身上装备的魔导具可以抵御一切攻击,因此攻击的目标并非帽客。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烫,好烫啊!!」
他的目标,是隔壁态度倨傲的国王。
臀部有火焰熊熊燃烧,国王在地上四处翻滚挣扎。然后,士兵想尽办法帮忙熄灭火焰后,国王就在士兵的护卫下躲进王宫里去了。
哈雷一边眺望著国王的去向,一边施放第二团黑色火焰。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烫,好烫啊!』『水,快拿水来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记攻击直接瞄准广场,烧到了聚集在此的士兵们。
地狱业火让士兵们痛苦挣扎,在地上滚来滚去,广场乱成一片。为了使情况加速恶化,哈雷不断施放出一团又一团的火焰。火焰熊熊燃烧,轰隆作响,扬起浓厚的黑烟。广场上,逃跑的人与赶来的人穿插交织,混乱不已。
哈雷其实已经有所克制了,不过火焰的热度依旧高到让人无法忍受。他并没有减缓手中的攻击,利用各式各样的技能继续制造混乱。
「……你们几个盯好囚犯!」
帽客立刻察觉到哈雷的意图,对部下们下达指令。
然而那时候,囚犯们──乐团成员们早就已经获得自由了。
「他们是什么时候……?」
帽客目瞪口呆,错愕不已。他可能原以为囚犯根本没机会逃脱,但他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哈雷身上,因此才有所疏忽。
「你怎么忘了我们的存在呢。」
「作战计画大成功~☆」
除了哈雷以外,还有两个入侵者也偷偷闯入这里。
萨拉丁与阿布出现在团员们身边。
「唉呀,我们彻底被杀个措手不及呢。」
五月兔用悠哉的声音,一副事不关己地说著。
士兵们为了躲避哈雷的火焰而四处乱窜,现场一度失控,再加上囚犯们重获自由,更让情况混乱到极点。可是,为什么五月兔还如此游刃有余呢?
「你就是五月兔吧。」
「是啊,初次见面你好,萨拉丁•拉西沙尔。」
明明被萨拉丁非比寻常的杀气所瞄准,五月兔却还是回以微笑。
「你从城里的人们身上收集魔力,究竟企图做什么?」
「连你……也认为妾身是折磨人民的元凶吗?」
五月兔做出啜泣的动作,但其实完全是在假哭。
「你的问题就是正确答案了吧。老夫只说『你从城里的人们身上收集魔力』,完全没提到半句『那件事和来源不明的无力感有关』。当你把两件事结合起来时,就等于自己承认是一切事件的元凶了。」
「唉呀,你真聪明!真是太聪明了!」
五月兔拍了下手,一脸佩服地点头。
她如果想推托,藉口多的是,但她似乎毫不打算隐瞒真相。
「《时光沙漏》与魔力……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阿布继续询问,但五月兔很刻意做作地瞪大眼睛。
「唉呀,你们连《时光沙漏》的事都知道啦!没错,《时光沙漏》需要庞大的魔力,因此,我才从人民身上分一些魔力过来。」
「……这分明是乱偷别人的东西,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无视一脸受不了的萨拉丁所说的话,五月兔继续道。
「妾身想使用《时光沙漏》,找回古代美好的沙尘王国,因此才从人民身上取用魔力,并非有什么残暴无情的阴谋。」
「你说想要……找回古代美好的沙尘王国?」
如果没有你们的出现,沙尘王国就是个美好的国家啊!萨拉丁发出嘲笑。
五月兔露出带著一丝追忆的目光,一脸忧愁地摇了摇头。
「……妾身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个国家确实很安定。可是,这份安定完全是虚假的。这不是真正的沙尘王国,妾身想找回的,是更早更早以前的沙尘王国,是在真正的统治者带领下,必定永远繁盛的王国。」
「真正的统治者?你究竟在说什……」
萨拉丁张口说道,然而说到一半却露出想起了什么东西的表情。然后,他惊慌失措地转头看向团员们开口说:
「……你们快点逃!」
「哎呀,你们想逃跑吗?」
五月兔带著微笑问道,但萨拉丁没有回答她。
「咦?继续打下去不就好了吗!」
萨拉丁突如其来的命令,让阿布一脸诧异。团员们获救后,现在公会战力十足,危机已经扭转,变成把《三贵人》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但萨拉丁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摇摇头,再度朝众人说:
「这里是他们《三贵人》的地盘,老夫不认为他们会什么都没准备。况且,关于她所说的话以及他们的真实身分……老夫有了一些猜测。如果老夫的想法是对的,正面与他们交手不是好主意。总之先逃,以后再用我们的步调迎战。」
「……瞭解,既然团长已经决定,那就赶快跑吧~☆」
阿布当下立刻接纳了团长的意见,示意团员逃跑。
虽然两人平时似乎总是意见不合,但在这种时刻却又默契十足。
「喔呵呵呵呵呵,我才不会让你……」
「那是我的台词,我才不会让你如意。」
见帽客想阻止大家逃跑,哈雷挺身挡住了他。
帽客会使用特殊的魔导具。万一他再度使用先前在迷宫里用的《魔力牢笼》之类的道具,事情会变得相当麻烦。因此,为了不让他的计画得逞,拥有【铠龙板甲(贝西摩斯铠甲)】这个绝对防御技能的哈雷,就是负责阻挡他的人。
帽客啧了一声,带著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对上哈雷。
「────」
哈雷与帽客同时出手,武器和武器撞击的尖锐声音响起。
乐团成员开始逃跑,士兵们为了阻止他们也采取了行动。虽然萨拉丁命令众人避免战斗,但小规模交手却是免不了的。离开广场的出口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他们不得不打倒一部分的士兵。
一开始,战况看起来对乐团有些不利。比起士兵那一方,乐团成员们是经历过无数战役的猛将,等级明显比较高。
可是,两方人数的差异实在太大了。士兵人数是哈雷一行人的一○倍以上,由于不断有士兵听到骚动而前来参战,因此乐团慢慢被多数暴力逼入绝境。
然而。
哈雷焦急没多久──
身为第一级冒险者的萨拉丁,以及在背后辅佐他,同时身为最强辅助职业的阿布,便轻松颠覆了对团员们不利的局面。
「天上界(瓦尔哈拉)的自由神寇德啊,请让我的歌声具有攫取自由的力量──【英雄颂(英勇之曲)】!!」
阿布弹奏竖琴,用嘹亮的声音唱起歌来。
她唱的当然不是普通歌曲而是魔法歌曲,是一种能赋予听众各式各样效果的咒语之歌。那首魔法歌是鼓舞战士的【英雄颂】,能给予伙伴勇气,使之精神一振,发挥出高于平日的力量。
一听到阿布的【英雄颂】,被逼入绝境的团员们开始勇猛奋战表现出色,宛如英雄一样逐
渐推翻颓势。
但在阿布的支援下,也有一些人依旧处于劣势──
「至高无上的魔力啊,天上界(瓦尔哈拉)的武神索尔啊,将勇猛的灵魂附在我的拳头上吧──【冲波拳】!!」
萨拉丁的一拳,眨眼间便使双方优劣颠倒。
原以为会不断有人参加的士兵一方,人数开始递减,而乐团一方则慢慢站稳优势。照这个步调下去,所有人肯定都能逃出王宫。
但是。
即使局势变成这样,五月兔依旧保持游刃有余的笑容。
「……看来胜负已经揭晓了呢。」
明明彻底居于劣势,五月兔说话的声音却充满自傲且像在撒娇般。
正当萨拉丁觉得惊讶──下一瞬间。
「至高无上的魔力啊,将蛇神厌弃的诅咒施加在我的敌人身上──【石化诅咒(凝固)】。」
五月兔露出妖艳的笑容,低声咏唱上位创成语的发动句。
霎时,五月兔的双眼散发妖异的光芒,一股不祥的魔力袭向众人。
察觉到这一点,所有人想要逃跑,然而魔力却在此时笼罩住大家。与治疗性魔力温柔地包覆身体的感觉相反,这股魔力彷佛吞噬般地笼罩住所有人。
「呜……」
哈雷藉由散发自身魔力的方式,在五月兔的魔力中保护自己。
支撑了一小段时间后,敌人的魔力终于散去──
「……!?」
等哈雷回过神来时,四周的伙伴们全都像被按下暂停键似地动也不动。
他们无声无息──变成了灰色。
「……玫里尔?」
哈雷捡起掉在地上的《魔导镜》,呼唤玫里尔。
但她没有回应。滑嫩美丽的白皙肌肤变成了粗糙的灰色,甚至连衣服与防具等一切东西,也通通变成了灰色──没错,玫里尔变成了石头。
扫视一圈,现场除了哈雷,没变成石头的只剩萨拉丁及阿布而已。
「咦?除了拉西沙尔及玛斯瓦斯,咒语还对另一个人无效呢。」
被五月兔艳丽的声线所吸引,哈雷转头看向她。
「……别看她的眼睛。」
但萨拉丁在这时伸手遮住他的眼睛,阻断视线。
「她的【石化诅咒】发动媒介是眼睛。如果只靠魔力,像我们这样等级较高的人就能抵御,但万一看了她的眼睛,连我们也都会瞬间中招。」
萨拉丁瞥了一眼变成石像的团员们后,重新转头看向五月兔。
「你果然……是蛇人(serpent)的幸存者吧?」
蛇人?哈雷皱起眉毛,阿布从旁回答道。
「……就是以前曾经统治沙尘王国的亚人(Metasapie)。据说他们使用邪恶的力量,后来被现在的沙尘王国的祖先给歼灭了。我听说过,蛇人具有让人石化的能力,那女人如果真的是蛇人……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然后,五月兔露出微笑,似乎肯定阿布所说的话──
「你们的伙伴们全都变成石头了。萨拉丁•拉西沙尔,不只拥有力量也拥有一颗优秀大脑的你,应该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对吧?」
五月兔相当愉悦地说,并且娇俏地歪著头。
他们不可能搬著变成石头的众人逃离这里,换句话说,所有团员全部变成了人质,而哈雷他们却束手无策。五月兔之所以从容不迫,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一旦在小规模战斗中输了,削弱了自己的力量,他们就没有翻身机会了。
「等妾身高兴了,就会帮你们复原。再见啰,英雄们──【石化诅咒】。」
随著五月兔咏唱咒语,石化魔力也袭向哈雷三人。
他们虽然可以抵抗,但一做出抵抗动作,伙伴们就会被杀死。萨拉丁、阿布以及哈雷三人除了乖乖被诅咒,别无其他选择。
(可恶……)
难道他们既不能交战也不能逃跑,就只能乖乖变成石头而已吗?
好不容易接近了真相,却束手无策吗──
「……咦!?」
蓦地,就在这时候,哈雷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失重感。
下一秒──他的视野出现偏移。五月兔等人的身影不断往视野上方偏移,这样的场景让哈雷以为,五月兔他们飘向了空中。
但他错了。
是他自己在往下沉。
地面上突然出现一道黑影,将哈雷吸进去。当哈雷察觉到的时候,身体已经有一半沉入地面了。「救救我!」他将手高举到头上,但黑影的吸力实在太强大,没多久,哈雷就完全被吸入了黑影中。
「……有一个逃掉了。」
就在哈雷被吸入黑影的下一秒。
五月兔一脸满足地看著化为石像的乐团成员,耸了耸肩膀。
逃掉的是在迷宫里打倒了帽客的少年──哈雷•爱德伦特。
「算了,反正最碍事的两个人已经抓到了。」
五月兔走向变成石像的萨拉丁与阿布,摸了摸下巴。
(可是那道黑影……是个问题。)
回想起后来带走少年的黑影,五月兔思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