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的广场彷佛成了军事演习场,爆炸和巨响不断。从烟尘漫天的众神混战中,不时有魔法、长枪或剑弹飞出来,把赛尔瑟乌斯咖啡座的桌子和咖啡杯砸得散乱不堪。
「拜托你们放过我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赛尔瑟乌斯又哭又叫,模样可怜得连我都感到同情。但不管他怎么哭怎么叫,圣哉都不可能中止修练的……正当我这么想时……
「嗯,今天就到此为止。」
从开始后大约经过了两小时,当神界被夕阳染红时,圣哉这么说。
──咦,奇怪?他真的打算停手吗?
这种情况很罕见。除非陪练的神倒下,不然圣哉基本上都要练到深夜才肯罢休。
对我来说,这次修练结束得有点早。即使如此,每位神也都已经筋疲力竭。枪神被长枪刺中臀部,昏倒在地;风神弗拉拉大人则眼眶含泪。
「呜呜!我的风魔法到底算什么?他竟然能边做血型占卜边闪过,真是岂有此理……!」
「弗、弗拉拉大人!不要紧的!您又没有执行神界特别处置法(Order),这并非您原本的神力啊!」
纵使我出言安慰……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呜呜!」
平常酷酷的弗拉拉大人仍像个小女孩般大哭起来。
至于另一头……
「啊~真好玩!那我要回去喽!」
瓦尔丘雷大人却红光满面,带著满足的表情打道回府。
每位神带著或悲或喜的表情离去……没多久大家就走光了。
我茫然地看著到处坑坑洞洞的神界广场时,圣哉独自走向神殿的身影映入眼帘。
──喔喔,好险!要是放著他不管,他又会马上跑不见了!
我决定这次一定要问个清楚,跑去追他。
「等一下,圣哉!你要去哪里?」
「白天用来做刚才的团体修练,至于晚上……」
「晚上?」
「我有其他事要做。」
「其他事?是什么事?」
「……」
「吶吶,你晚上要做什么?告诉我嘛。」
「烦死了,我不是叫你去玩吗?」
圣哉停下脚步,往地面一踏,用土魔法之力让埋在地下的东西冒出来。
「咦咦!」
那是个大木箱。往箱里一看,里面放了剑玉、积木、陀螺、沙包、泡泡水等等。
「我准备了你专用的玩具箱,你就玩这个吧。」
「!你当我是小孩啊!」
而且选的还是这些玩具!我又不是日本昭和初期的小朋友!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要看不起我好吗!」
我发起脾气,圣哉就喃喃开口。
「……状态狂战士•第二阶段。」
「噫!」
难、难道他要变成狂战士赏我拳头吗!
就算女神不会死,要是挨了威力那么强的拳头,我一定会脑浆四散的。我害怕地抱住头……却没等到那股冲击。一会儿后,我把眼睛打开一条缝,才发现圣哉忽然消失了。
「!又跑不见了!那家伙到底想干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心烦气躁地踢开箱子,积木就从箱里飞了出来。我不能把箱子扔在神界的广场不管,只好勉为其难地开始收拾,结果撞到了一旁的赛尔瑟乌斯。赛尔瑟乌斯怒道:
「你很挡路耶!不要在这里玩积木好吗!」
「我才没玩呢!」
赛尔瑟乌斯涨红著脸收拾散落一地的咖啡厅物品。他一脸忿忿不平,而我也烦躁得很,我们彼此互瞪,气氛一触即发。
「两、两位请冷静一点!总之我们先一起收拾吧!好吗?」
杀子捡起散落的积木递给我,再用扫把将散乱的咖啡厅用品集中起来。赛尔瑟乌斯眼眶泛泪。
「杀子……!你真是个好人啊!」
阿丽雅也走到旁边,点头如捣蒜。
「是个像天使一样的杀人机器呢!」
赛尔瑟乌斯接著赏我白眼。
「莉丝妲!你也稍微学学人家嘛!」
「你很烦耶!」
我不想被赛尔瑟乌斯说成那样还帮他的忙,就从玩具箱里拿出剑玉,自顾自地玩起来。起初只是拿来杀时间,没想到……
「喔、哈!喔、哈!」
──讨厌,怎么搞的?还挺好玩的嘛……!
我在不知不觉中玩剑玉玩到入迷了。
当我练到还算得心应手,能顺利用剑刺中球时,太阳已经完全下山。往四周一看,桌子已经摆回原位,赛尔瑟乌斯咖啡座也勉强复活了。杀子走到我身旁。
「莉丝妲小姐……」
「啊,小杀也要玩剑玉吗?挺好玩的喔!」
我对她傻笑,杀子却用认真的语气说:
「请、请问,您今天可以到房间和我一起睡吗?」
「当然可以啊……咦?小杀,你需要睡觉吗?」
杀子是机器,照理来说应该不用进食和睡眠。我正觉得奇怪时,她开始忸忸怩怩,似乎有事难以启齿。
「这个嘛,其实……是圣哉先生说『晚上尽量和莉丝妲一起睡』……」
「咦咦!为什么?」
「我也问过他。他说:『瑟蕾莫妮可的诅咒可能还残留著。』」
「!他还在担心诅咒啊!」
从那次以后已经过了这么久,他未免担心过头了吧……
「他一定是很挂心莉丝妲小姐您吧!」
「这就难说了,可能是觉得我很麻烦,所以才要你看著我吧……」
「不管原因是什么,只要能跟莉丝妲小姐一起睡,我就很开心!」
「真的吗?那就走吧!」
我和杀子来到赛尔瑟乌斯出借的房间。因为离睡觉时间还早,我从玩具箱拿出玩具,跟她一起堆积木、丢沙包。虽然从圣哉那里拿到玩具箱时很生气,但看到杀子天真无邪地玩得那么开心,我也跟著高兴起来。杀子应该也是靠玩玩具转移注意力,好暂时忘记伏尔瓦纳的辛酸回忆吧。
「这是圣哉先生自己做的吧?」
杀子看著积木,忽然喃喃地这么说。
「咦?这是圣哉做的?」
「请看这里。」
积木的底部用非常小的字刻著「龙宫院圣哉」。
「真、真的耶……!」
「这里也有。」
剑玉、沙包……仔细一看,所有玩具上都有写上圣哉的名字。
「呜哇……每一个都写了全名呢……!」
「一定是因为怕弄丢才写的吧!圣哉先生真是一板一眼呢!」
「呃、不,这样很恶心耶,又不是小学低年级生……」
「不过倒是很有圣哉先生的风格呢!」
只见杀子掩嘴窃笑……唔──平常总是边说「浪费时间」边埋头苦练的人,竟然还有时间做这些?真搞不懂他的用意。
「……我们睡吧。」
去思考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我和杀子一起爬上床,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
今天在广场上,圣哉也依旧和众神展开激烈的团体修练。
我从玩具箱里拿出泡泡水,边吹边漫不经心地看著圣哉修练,圣哉跟昨天一样技压群神。我偶尔会看到圣哉的手中放出雷光或疾风,这让我确定他的魔法也学得很顺利。
我从修练场移开视线,对正在咖啡座的桌子旁啜饮红茶的阿丽雅发问。
「吶,阿丽雅,你昨晚有看到圣哉吗?」
「没耶,我没看到。」
「真是的,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做些什么……」
我卯起来猛吹泡泡。无数个彩虹色泡泡飞上高空。
「莉、莉丝妲……你到底在做什么?」
「吹泡泡。阿丽雅也要吹吗?」
「不、不用了……再说,圣哉的事你也不必想太多吧,既然他准备讨伐魔王,做的事一定都有其意义啦。」
「我也不想紧咬著他不放嘛,但我就是不喜欢他背著我偷偷进行些什么……」
魔王战迫在眉睫,让我比平时更在意圣哉的行动。虽说如此,我终究无计可施。难道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让泡泡飞上天空吗?
我忽然发觉身旁的不死者也显得心浮气躁。
「唔,我也好想和勇者一样,跟各式各样的神修练啊。」
看了圣哉修练后,姜德似乎也受到影响。我对他说:
「姜德,你说你想修行,但如果是跟赛尔瑟乌斯以外的神,光是灵气你就受不了了吧。」
「最近我也多少习惯神界的灵气了。」
「是喔~」
我往阿丽雅背后轻推一把,让她靠近姜德看看。
「呜喔!好刺眼!眼睛好痛!」
「果然还是不行。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不,我可以的!」
姜德接著看向坐在远方桌子旁的神。
「那个神跟赛尔瑟乌斯一样,几乎没有灵气!之前在咖啡座看到她时,因为她外表很阴森,我还一度以为她是邪神之辈,始终避著她……」
看似心意已决的姜德走向那张桌子,坐在桌旁的是一脸陶醉地看著圣哉修练的军神雅黛涅拉大人。姜德朝她一鞠躬,用认真的表情开口。
「昨天我见识了你的剑术,可以请你将那高超的剑术传授给我吗?」
「你是要我教尸、尸体连、连击剑吗……」
雅黛涅拉大人上下打量姜德,一会儿后她点点头。
「好、好吧。锻、锻炼你的话,或许能帮上圣、圣哉的忙。」
「喔喔!那就拜托你了!」
看来雅黛涅拉大人打算教姜德剑术。
「……好好喔。」
旁观的杀子一脸羡慕地盯著那两人看。
「小杀,你要跟我一起玩吗?」
我从专用的玩具箱拿出沙包,但杀子摇了摇头。
「那、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修练!」
「咦咦──圣哉他是独行侠,就算修练了,他大概也不会让你有表现的机会喔。」
「但至少能锻炼我的心灵!我想变强!」
「这样啊……」
看到杀子充满干劲,我想尊重她的想法,便带著她去找雅黛涅拉大人。
「吶,雅黛涅拉大人,可以请您也教小杀剑术吗?」
「继、继僵尸后、又来了杀、杀人机器啊。无、无所谓,反正顺、顺便……」
「谢谢您!对了,请您对小杀温柔一点!毕竟她的内在是小女孩啊!」
──不过就算雅黛涅拉大人有可怕的地方,反正阿丽雅也在附近,应该不至于出乱子吧。
我抱著这个想法把姜德和杀子交给雅黛涅拉大人,然后看向圣哉。所有参加团体修练的神都在圣哉身旁倒成一片。
圣哉把剑收回鞘里,看来今天的修练已经结束了。
但到了下一秒……
「状态狂战士•第二阶段。」
圣哉竟发动狂战士化,瞬间从我的视野消失!
阿丽雅看得张口结舌。
「竟、竟然逃得不见人影。」
不过我对阿丽雅竖起拇指。
「我有看到喔!红色轨迹是朝神殿的方向前进!我去去就回!」
「莉丝妲!不要勉强追他比较好吧?」
「没问题的!我只是要确认他晚上都在做些什么而已!」
我就这样跑向神殿。
虽然几乎确定圣哉是去了神殿,但统一神界的神殿很大,要找到他应该很花时间。我在走廊上跟火之女神赫丝缇卡大人擦身而过,于是顺便问了她。
「不好意思,您有看到圣哉吗?」
「如果是问你的勇者,刚才他跟瓦尔丘雷大人走在一起,两人似乎感情不错呢。」
「谢谢您……咦!」
她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我顿时僵住。
难、难道……难不成……他又在跟瓦尔丘雷大人做些奇怪的事了吗!
我对赫丝缇卡大人微微点头道谢后,连忙赶往瓦尔丘雷大人的房间。
「瓦尔丘雷大人!我要进去喽!」
我随便敲了几下门就闯进房内,却立刻吓破胆。
平常身上只缠铁炼,打扮极为暴露的瓦尔丘雷大人,现在竟然是全裸!
「呜哇啊啊啊啊啊!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圣哉!给我出来!」
没想到瓦尔丘雷大人愣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莉丝妲黛?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啊。」
「什么!可是赫丝缇卡大人说你们聊得很开心……」
「我们只是站在走廊上讲话,之后我跟圣哉就分开了。」
「那、那您为什么是裸体!」
「我在房里基本上都不穿衣服的。」
……啊,什么?是那种生活方式吗?
我松了一口气,瓦尔丘雷大人则用傻眼的表情看我。
「你又追著圣哉的屁股跑啦?女神是勇者的助手,不是保母,不必每件事都那么在意吧。」
「可、可是……」
「那家伙就算单独行动,也会做好份内该做的事,你也做好圣哉要你做的事吧。」
听她的语气似乎自认比我更了解圣哉,让我有点恼火。
「瓦尔丘雷大人,您是不知道圣哉要我做什么,才会说出那种话!圣哉竟然叫我『去玩玩具』耶!」
「哦~既然这样,那就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了。」
「!玩玩具哪里是最好的选择啊!」
我提高嗓门大喊,全裸的瓦尔丘雷大人缓缓靠近我。
「这不重要,莉丝妲。你应该知道在这种时间来我的房间,是代表什么意思吧?」
「咦?」
我这才惊觉她不知何时已绕到我的背后!而且隔著洋装抓住了我的胸部!
「咿啊啊啊啊啊!等、等一下!」
「哦!你又变大了一点呢!」
「住、住手……!」
全裸的破坏神边搓揉我的乳房,边对我耳语。
「不然我跟你玩怎么样?用别的玩具好吗?」
「!不、不、不必了!」
我挣脱瓦尔丘雷大人的手,冲出房间。
──哈啊~哈啊~哈啊~好可怕!差一点就要被她玷污了!
我在神殿的走廊上整理凌乱的领口时,正巧看到圣哉在和身上散发著寒气的女神交谈。
找、找到了!原来人在这里!
站在圣哉对面的,是长袍如水晶般闪耀的冰神琪欧露涅大人。
「我有件事想问你,你有没有能永远冻结对方的招式?」
「这个嘛,要暂时冻结是可以,不过就算是再怎么上位的冰结魔法,也不可能把敌人永远冻住……」
咦咦?他们到底在谈什么?
我走近他们。圣哉察觉我来了,叹了口气。
「……又是你啊。」
「吶,圣哉,你不是练火焰系的吗?应该没办法学冰系魔法吧?」
不管圣哉是多么天才的勇者,还是存在著特性。冰结魔法和我的治愈魔法以及圣哉擅长的火焰魔法的特性完全相反,是圣哉再怎么努力也学不会的。
「我只是想找人商量。」
「那是为了魔王战吗?你想将魔王永远冰冻吗?可是不把魔王除掉就没有意义吧?」
我装出女神的架式,得意洋洋地说:
「听好了,只要魔王还活著,伊克斯佛利亚就会不断产生凶恶的魔物,邪神的加护也不会停止,世界将持续崩坏。如果要救伊克斯佛利亚,就必须让魔王彻底绝命。」
我才说完,圣哉就冷不防地打我的头。
「好痛喔!你在干嘛!」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那你又为什么找琪欧露涅大人谈这种事!」
圣哉不理我,还轻拍琪欧露涅大人的肩膀。
「总之你现在马上把这个女神冰冻起来。」
「!为什么啊!」
他把愤慨的我和苦笑的琪欧露涅大人留在原地,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那、那是什么意思啊!他找琪欧露涅大人谈话,真的是为了把我冰冻吗!不、不会吧,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做吧!
我完全无法理解圣哉的行动。不,该怎么说呢……其实冷静下来仔细一想,打从跟他相遇后,我就一直看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感觉疲劳一口气涌上,决定回去杀子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