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中午,热闹的餐厅一角,有一名男子静静地坐在桌前用餐。桌上的料理每一道都相当简单,只求吃一顿粗饱。
男子身长体瘦,穿著具有独特纹路的长衣,银框眼镜后方是一双灰色双眼,还有一头随意整理的深蓝色发丝。
男子名为格拉多,乃是在天秤城塞残杀四名奇美拉克劳森成员的空之民。
他正在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途中,于萝丝莱茵通往圣波利街道间的小镇休息。
「喂,你知道吗?听说有死眼魔蝎出没喔。」
「啊啊,我知道。如果是真的,应该很快就会编组讨伐队了。」
静静用餐的时候,他清楚听见周围传来的声音。尤其是坐在邻座的两人,声音格外清晰。
从穿著看来,那两人应该是冒险者。根据他们接下来的对话,萝丝莱茵公国山间的街道附近传来不少目击情报,有名为死眼魔蝎的魔物出没。
死眼魔蝎本身就是罕见的魔物,鲜少有人遭遇。不过,其强大及凶暴在这附近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大陆西部出现的魔物中,属于数一数二的强者。
起码需要五名A级冒险者才能讨伐,想要确实消灭至少需要十人。听说有人目击到这么危险的魔物出现在这里的南方。
而且,目击到魔物的地区附近有不少小村落,为此只要确认本次的目击情报属实,冒险者综合公会就会立即开始募集讨伐队。
(南边吗……)
不论如何,格拉多听见两名男子的对话并用完餐,迅速结帐后便离开了餐厅。然后他骑上停在外头的马,继续赶路。
格拉多要前往西方的圣波利,却走向北方的街道。避开危险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骑著马在北方街道上奔驰了几天。
「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格拉多竟直接遭遇传闻中的死眼魔蝎。它巨大的身躯突然在山间现身。
明明目击情报来自南方的道路,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距离来看说不上远,可是南北之间耸立著高耸险峻的岩山,应该不容易跨越才对。
「可恶,真不走运。」
不论他怎么想,眼前出现死眼魔蝎仍然是不争的事实。格拉多不禁苦笑,立刻下马进入备战状态。同时,死眼魔蝎一看到他,就高举巨大的利爪发动攻击。
(它有负伤,打得赢吗?)
不知是否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眼前的死眼魔蝎没有尾巴。它失去了最大的武器,也是最该注意的毒针。
然而,次要武器的双爪依然健在,锐利凶猛地挥下,一爪击碎大地。
「这……靠近一看……」
格拉多勉强撑过死眼魔蝎的一击,错身跑过拉开距离时,他注意到魔物的身体。它不只没有尾巴,仔细一看还身负重伤。
这时格拉多忽然想到,说不定这只死眼魔蝎偶然间遇到武功高强的冒险者,才会负伤逃来这里。
他这么想,更加小心地面对魔物。他知道这种受伤的对手最危险。
不过,这同时也是他的胜算所在。他巧妙地展开退魔术结界,一面挡下死眼魔蝎的猛攻,一面观察它的行动。
(右脚跟背后啊。)
接二连三格挡攻击,到了第十次时,格拉多看穿对方的弱点。三只右脚有一只不会动,背上还有一道最大的伤口。
除了这两个弱点,必杀毒针也不在。他确认这点之后,一鼓作气转守为攻。
巨爪重重挥落,轻而易举地在结界上打出裂痕。格拉多即刻从结界后方跳了出来,朝死眼魔蝎的侧面拋出圣水瓶。他瞄准右脚,圣水瓶分毫不差地飞向目标。
但不愧是大陆西部首屈一指的魔物,或许该说是本能,死眼魔蝎立刻做出反应。它掩护右脚,以巨大的爪子挡下瓶子。
玻璃瓶碎裂的声音响起,巨大的爪子被圣水浸湿。这一瞬间,圣水化为苍蓝色的火焰,是以圣水为媒介发动的法术【退魔神法:埋伏苍炎】。
苍蓝色火焰缠绕死眼魔蝎的爪子,熊熊燃烧试图连同身躯一并烧光。退魔之火的强度甚至足以将魔物眨眼间烧成灰烬。
孰料负伤的死眼魔蝎竟在此展现自己与平凡魔物的等级差异。它高举熊熊燃烧的爪子用力敲击地面,利用冲击力道将火焰连同圣水一起震飞。
「毫发无伤……吗,这爪子真牢靠。」
格拉多看著毫发无伤的利爪喃喃说道。
厚重的甲壳能守能攻,果不其然只能攻击弱点;但是退魔术也好,十字弓的箭矢也罢,全部都被爪子挡下,无法触及弱点。
(面对这种反应速度的对手,到底是怎么在背上留下伤痕的?)
死眼魔蝎用庞大身躯难以想像的高速移动。格拉多再次体认到负伤对手的难缠,见缝插针地挡下毫不间断的猛攻。
就这样,战斗开始一个小时左右时,格拉多做出更加详尽的观察,再次展开攻势。
他拋出圣水扬起剧烈的苍色火焰,却再次被爪子阻挡熄灭。死眼魔蝎旋即嘲笑似地扑了上来。
他不为所动,张开多重结界挡下逼近的巨大身躯。
巨大爪子每挥出一击,结界便逐渐龟裂;但是格拉多反而在结界中露出淡淡的冷笑,将视线转向上方。
瓶子碎裂的声响轻声响起,是圣水瓶。那是刚才苍蓝火焰爆炸后,他立刻拋向半空的小瓶子。小瓶子落在于上空交织而成的结界上,依照预定精准地滚落到死眼魔蝎背上。
圣水倏地化为苍蓝色烈焰,以背上最大的伤口为中心扩散,渐渐覆盖死眼魔蝎的整个背部。
死眼魔蝎发出震耳欲聋的临死尖叫,或许是想带格拉多一起上路,朝他再次挥出利爪。
「啊啊,这一步不好。」
负伤的抵抗和临死之际的破罐破摔不同。格拉多举起十字弓,狙击死眼魔蝎的右脚,至今为止被利爪挡下的箭矢,这次精准地贯穿目标。
同时,死眼魔蝎的右脚喷出苍色火焰──十字弓的箭矢装了圣水。
燃烧就这样一口气加速,死眼魔蝎从体内遭到燃烧殆尽,无法抵抗当场倒下。
「勉强成功了吗……」
格拉多确认死眼魔蝎完全毙命,踉踉跄跄地当场坐下。虽说早已负伤,它仍是大陆西部的顶尖魔物。即使面对这种对手始终处于优势,他依然消耗了大量的精神,使尽各种手段才终于获胜。实际上,他丝毫没有保留实力。
「剩下……这下可不行啊。」
术具、药水及预先准备的消耗品几乎所剩无几,在和死眼魔蝎的战斗中消耗了一大半。
找到奇美拉克劳森根据地之前的消耗让格拉多忍不住咂嘴。
「得先补给才行。」
这样下去无法葬送奇美拉克劳森。他如此判断,起身开始解体眼前的死眼魔蝎,希望能靠战利品补充消耗。
死眼魔蝎的战利品中没有最值钱的毒针,但是在历经激战后依然健在的双爪、利牙及头部甲壳等高价的部分都还完好无缺。
格拉多灵巧地解体,就在这个时候。
「啊啊──!怎么被抢先了捏……」
不知从哪出现的少女看到这一幕,垂头丧气地喊道。
「你是谁?」
刚才完全没感受到她的气息。周围虽然有岩山,但仍有些距离,视野并不会太差,如果有人靠近应该会发现才对。然而实际上,他却对在眼前现身的少女浑然不觉。
少女穿著民族风服饰,从外表看来并非等闲之辈。格拉多有此直觉,停下手提高警觉。随后,少女盯著格拉多,说了声「你很强捏!」刚才阴沉的表情突然为之一变。
「我想跟很强的对手战斗,所以在旅行找很强的对手哟。我前天听到那只魔物的传闻,然后找到了它,可是却被它逃走了捏。」
没人问她,少女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又继续说了下去。从内容听来,死眼魔蝎会负伤,是因为跟这名少女战斗过。
她说尾巴断裂,右脚和背部身受重伤的死眼魔蝎是钻地逃走的。而这段期间,少女好像一直在等它从地底发动奇袭。
「追上它才发现已经被打倒了捏……」
发现它逃跑后追来,仔细一看就变成现在的状况了。
「那又如何?你想说有一半是你的功劳吗?那么剩下你就拿去吧。」
格拉多解体到一半,如此解释少女的话,随意整理好行李就迈开步伐。他不太喜欢和别人扯上关系,还有跟别人多费口舌。
「不是哟,刚才说过了,人家只是想跟强者战斗哟。」
少女对死眼魔蝎的残骸不屑一顾,追上格拉多。她主张自己不是想跟他要自己的分,只是想跟强者战斗;可是死眼魔蝎已经化为尸骸了。
「那你去别的地方找吧。这附近应该没有比这家伙还强的对手了。」
格拉多试著甩开缠上自己的小动物,又折回刚才走来的路,重新开始解体。既然她不要自己就收下了。资金越多,就能葬送越多奇美拉克劳森。
对格拉多来说,少女不过是个烦人的存在。
「有你在呀。跟人打还是比跟魔物打还有趣哟。麻烦你跟我交手!」
少女不屈不挠。虽说死眼魔蝎身负重伤,既然打赢了对方,他也无疑算是强者之列;但格拉多只有短短说了声「我拒绝。」迅速整理好战利品就迈开步伐。
「拜托你了哟!十分钟……只有五分钟也可以,拜托你跟我交手!拜托了哟!最近都在打魔物,我都快忘记对人战斗的感觉了捏!」
少女追上格拉多,如此烦人地纠缠,可见她相当渴望强敌。
「我之后还要面临一场大战,不打算随便消耗体力。」
格拉多不理会战斗狂的戏言,这么回答。大战,也就是和奇美拉克劳森,他长年追逐的男人的决战。对他来说这就是一切,其余都是身外之物。
少女听到格拉多明确的拒绝,表情反而闪闪发亮。
「那么那场大战结束之后,你就愿意跟我交手了捏!?」
少女如此解释格拉多的话,露出充满期待的眼神仰望他。
(真是个怪丫头。)
她为什么这么想跟自己交手?格拉多瞥了一眼少女的脸,想著这种事情仍点头同意,心想战斗结束之后应该就没问题。
「随你,我可不知道会花多久时间。」
「只要愿意跟我交手就没问题哟。我会等你哟!感谢感谢捏!」
听到格拉多的回应,少女用全身展现内心的喜悦,蹦蹦跳跳的模样看起来非常少女,和战斗狂相去甚远。
由于约好要在决战后交手,在前往圣波利的路上,少女一直跟在后方不及不离的距离。
格拉多休息,少女就停下脚步。再次启程,少女也跟著出发。
「你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重复了几次之后,格拉多这么问少女,她便理所当然地回答:「等你达成约定哟。」
「我可不是在闹著玩。」
「我也不是在闹著玩哟。」
约定,也就是达成交手的约定之前都得这样吗?格拉多这么想,有点后悔自己不只被怪人缠上,还做了不必要的约定。
(等到了城里,就找个机会甩掉她吧。)
格拉多说服自己只要忍耐到那时就好,继续赶路。
遇见战斗狂少女的隔天。虽说是街道,只要离开城镇就不能大意。他和昨天一样走向圣波利的时候,那个在前方出现。
「是萨拉古吗?麻烦死了。」
萨拉古是看似小型豹类的肉食猛兽,从外表看来不足以造成威胁,但问题是它们的数量。萨拉古是会集体狩猎的野兽。
(好了,该如何是好?)
在眼前现身阻挡去路的只有一只,但只要是冒险者或旅人,每个人都知道那是萨拉古的圈套。趁人注意前面一只的时候,其他伙伴会悄悄从四面八方接近,伺机发动突袭。换言之,格拉多周围已经潜伏了别的萨拉古了。
依照对方的战力,萨拉古于正面出现时可能就已经完蛋了。当然,格拉多并没有在此结束的打算。
细小的破风声响起,十字弓的箭矢同时射穿正面萨拉古的额头,它还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当场毙命。然而,以此为信号,潜藏在周围的同伴都一齐涌上。
(五……十……十三只啊。)
格拉多旋即掌握数量,拔出腰间的细剑,贯穿扑来的萨拉古的身躯,又立刻踢飞咬上脚踝的另一只,朝它破绽百出的身体发射十字弓。
两只萨拉古应声落地,都漂亮地被一击贯穿心脏死去。格拉多理所当然对它们不屑一顾,转向另一头猎物。
「这是……」
战斗已经结束了。格拉多射出第一箭不到五秒,剩下位于少女身旁的萨拉古已全数化为地上的尸骸。
打伤死眼魔蝎,以及追上来都让格拉多感到她实力相当高强;但这时他终于理解,少女的实力远远脱离常轨。
他什么都没听到。剩下的十一只在短短五秒内,被静悄悄地解决了。格拉多不知道少女究竟做了什么,甚至不晓得她有没有移动。
而尽管做出这种惊人之举,少女仍若无其事地说「它们找错猎物了捏。」悠哉地宣言自己获胜。
伫立原地的身影是可爱的少女,然而隐藏于她体内的,似乎是一头难以想像的怪物。
(跟那天遇到的家伙很像……)
格拉多从眼前少女的气质,忽然想到日前遇见的少女。他追著奇美拉克劳森潜入天秤城塞,在最顶层消灭他们之后,遇见五十铃联盟的成员。就是其中一人,那名银色长发的少女。
那名少女外表看起来和战斗绝缘,却散发凌驾在场所有人的气势。格拉多从眼前这名少女身上感受到和当时相同的感觉。
(难道说我太早下决定了吗……)
格拉多越来越后悔自己贸然做下约定,不过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毁约了。要是她在这里大闹一场,自己绝对受不了。
「……快走吧。」
少女用奇怪的招式挖了一个洞,把萨拉古全部埋进里头。格拉多对这令人想怀疑常识的一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度向前迈步。现在难道在流行超强少女吗?他想著这种荒唐的想法,再次苦笑。
「话说回来,你说的大战,是指什么捏?」
萨拉古袭击的几个小时后,在没有特别对话的路途中,少女像是一直好奇似地拋来这个问题,接著又说:「需要战力的话我可以帮忙哟。」
大战对寻求强敌而旅行的少女来说,听来想必相当具有魅力,她的表情充满好奇心。
「还有捏,只要早点结束,就可以早点达成约定哟。」
少女不停追问,看来她想要快点结束,和格拉多比试。
(帮忙……啊。)
原本格拉多连考虑都不用考虑,会直接拒绝,可是这时他反而稍微思考了一下。他在路途中看见,应该说是被迫目睹少女的实力毫无疑问超出常理。若是能拉拢她成为同伙,无疑能成为一大助力。相反地,对奇美拉克劳森来说,她想必也会成为麻烦的敌人。
格拉多在心中如此盘算,又盯著少女看。他的眼中映照出少女身上众多的精灵庇护。
「你听过奇美拉克劳森吗?」
格拉多见状,心想奇美拉克劳森今后的防守也会更加严密,于是对少女道出真相。尤其是奇美拉克劳森所做的各种大逆不道之事。
「好过分哟!不可原谅捏!人家要帮忙,把那个奇美拉什么的打得落花流水哟!」
听完格拉多的话,少女愤慨地说,正式提出要帮忙。从她的模样看来,别说是帮忙,甚至可能会自己杀过去;但这样对他来说反而不方便。
「这样吗,那就太好了。我是格拉多。」
格拉多带著控制她的意义,要求她协助自己。少女便用力点头,面露充满自信的笑容回答:
「我是梅ㄌㄧ……梅梅哟!请多多指教哟!」
说到一半改名有点奇怪,但就可疑这点来说彼此彼此。格拉多说「啊啊,请多指教。」继续向前走,梅梅则跟在他旁边。
一路上两人之间的对话增加了不少,虽然全都三言两语就结束,可是对格拉多而言,这段旅程比过去还要热闹多了。
不久之后,格拉多跟梅梅终于抵达圣波利城。梅梅兴奋地说自己很久没进城──应该说很久没到有人住的地方,显得相当兴奋。格拉多被梅梅牵著鼻子走,仍勉强找到冒险者综合公会。
他在综合公会委托贩售素材。这时他拿出的素材,竟是现在闹得沸沸扬扬,说要编组讨伐队的死眼魔蝎,无意间造成一点骚动。不过格拉多谎称这是他以前拿到的,并没有多说什么。他有种会惹上麻烦的预感,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无所谓,重要的是获得购买补给的资金。
就这样,格拉多获得一笔可观的资金,在商店买齐必要物资。
「好多没看过的东西哟!」
每走进一间店,梅梅都会环顾众多商品,双眼闪闪发光。尤其是她似乎很少拜访大城,不论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这附近的都是必备道具吧。」
梅梅没看过的商品,早就是冒险者的必备道具了。她究竟离开城市多久了?格拉多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下一瞬间,才回神发现这件事不重要,朝下一间店走去。
「这个好有趣哟!一定能一网打尽捏!」
梅梅带著喜孜孜地表情跑来,手上拿著封印了魔术的术具。那能够藉由同时发动中等魔术,实现媲美高等魔术的破坏力,可说是相当不错的一品。
术具确实很强,但很贵,而且想买这种术具通常需要许可证。实际上,已经有好几名店员对他们投以监视的眼光。
「我知道。放回去。」
格拉多点了一下头,指著店的方向。
「好可惜哟……」
梅梅垂头丧气地把术具放回架上。接著,她正想拿另一种术具的时候被格拉多阻止,就这样被他拖出店外。
格拉多又逛了几间店,大致上补给完物资,来到餐厅休息兼吃饭。梅梅在这里也愉快地环视周围。
菜单上从大分量料理到花俏的甜点应有尽有。
「之后还要工作,记得吃饱。」
格拉多这么说,把菜单递给梅梅,迅速点了自己的餐点。他选的都是重视饱足感的菜色。
「怎么了?」
这时他忽然发现,手持菜单的梅梅表情和刚才截然不同,一眼就能看出她心情相当低落,于是这么问。
「人家没有钱捏……」
梅梅看著刊登美味菜肴照片的菜单,气馁地回答。看样子,她好像没有钱。问她过去都怎么生活,她就说自己一直以来都自给自足。
「那个素材卖的钱比想像中还多,必需品也买完了,还算有剩,不用担心尽量点吧。」
格拉多这么说,梅梅的表情又为之一变,绽放出闪闪发光的笑容。
「感谢感谢捏──!」
梅梅开心地看著菜单,真的没在客气地选了三道大分量料理。
饭后,格拉多在街上收集情报。梅梅也跟他一起行动,却比刚才还要安分许多,似乎是吃饱肚子冷静下来了。
在情报收集中,梅梅的存在竟发挥了意料之外的功效。格拉多自己一个人常被视为可疑的部分,由梅梅天真烂漫的模样中和。也因为这样,格拉多没被任何人怀疑,成功达成了目标。
时刻来到夜晚,格拉多和梅梅抵达圣波利郊外好几栋组合屋及仓库等,各式各样建筑林立的区域,躲在阴影处。两人正面是郊外最大的研究设施。
(最后一人就在那里吗?)
格拉多看著离开设施的人,笑著心想时候终于来临了。
格拉多来到圣波利的理由,不只是因为奇美拉克劳森的根据地就在附近。他从在天秤城塞的奇美拉克劳森口中问出了另外一项情报,这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资讯。
情报是关于某个隶属于奇美拉克劳森的男子,而正面的设施,就是他所问出由那名男子管辖的研究所。
纯粹在城里调查,众所周知这间设施是研究回复药的研究所,所以也有和奇美拉克劳森无关的一般职员在这里工作;但那只不过是表面,他也已经问到重点位在设施地下。
不仅如此,格拉多打从一开始就决定,不管是不是一般人,直接压制所有人。可是梅梅却反驳说身为武人这样不好,现在才会躲在这里。
如果他硬闯进去,最坏的情况就是梅梅出面阻止自己。于是他压抑迫不及待的心情,特地选在一般职员全部下班的晚上行动。
(已经完全过了下班时间……好,应该只剩下奇美拉了。)
设施周边的人影看似正在巡逻的警卫。格拉多见状暗自微笑,心想和他查到的情报一致。
根据在天秤城塞问到的情报,正面那所研究所地下的真面目,是生产利用精灵力之战斗人偶的工厂。
格拉多的双眼也确实看到了证据,即正在巡逻的警卫。
格拉多的眼睛具有空之民神官具备的特殊能力,能够看见警卫身上泄漏的精灵波动。而他这时看到平常不可能出现的波长。
「精灵大人们,我一定会解放你们。」
警卫全部都是利用精灵力的战斗人偶。格拉多见状,祈祷似地看著它们,回头望向在背后待命的梅梅。
「不会错,那个地方就是奇美拉克劳森管理的设施。」
格拉多这么说,梅梅便露出勇猛的微笑,提高斗志准备毫无保留地打垮对方。
「那么,关于之后的事──」
格拉多暂时拉住战意高涨,随时有可能冲出去的梅梅,召开简单的作战会议。
现在是晚上,不会有一般职员,因此不必手下留情。而且原本担忧的警卫也不是一般人,全都是战斗人偶,使这里成为不必考虑波及奇美拉克劳森之外的战场。
虽然里头可能还剩下一些奇美拉克劳森成员,但梅梅也同意,对方既然是残忍无道的奇美拉克劳森,多少教训他们一下也没有关系。
就这样简洁地讨论过后,等待已久的作战计划终于开始执行。内容是活用梅梅突破力的正面突破,格拉多则是趁梅梅大闹,配合她的行动临机应变。根据情况,可能会在她吸引敌人注意的时候寻找东西。
简而言之,就是把梅梅当成诱饵,不过梅梅自己却说「战斗人偶,第一次遇到这种对手捏!」充满干劲。
设施的袭击行动安静又迅速地展开。梅梅要进到研究所里才会开始大闹。
在那之前,格拉多和梅梅开始压制外头的警卫。如果只是潜入,并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但这是格拉多的要求。
格拉多躲在阴影处,突袭击倒一架战斗人偶。
『请回归遥远的神殿。』
他伸手触摸,战斗人偶就发出淡淡的光辉,缓缓升上天空。那也是神官的力量,能够把仿徨的精灵力归还给上天。
下一只。格拉多抬起头来,但已经没有下一只了。
(对方好歹也是寄宿了精灵力的对手,这……)
梅梅丝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击败了所有的战斗人偶。格拉多对梅梅隐藏的战力惊愕。原以为自己对她有点瞭解,她却再次超出自己的预期。
即便如此,梅梅本人依然说「有点失望捏。」看起来有些意犹未尽。
「这座设施的重点在里面,强力个体应该都配置在内部吧。」
「原来如此,那还真期待捏!」
格拉多引导精灵力回到天上这么说,梅梅的斗志又再次上升。
解放了所有囚禁在战斗人偶中的精灵力,再将战斗人偶的残骸移到不显眼的地方,格拉多和梅梅终于踏进设施。
在空无一人的研究所内前进,前方出现正在巡逻的警卫。
「居然用了这么多精灵大人的力量……」
格拉多一看到警卫,旋即怒上眉梢。
或许该说理所当然,那也是战斗人偶;但问题是它蕴含的精灵力。在格拉多眼中,外面的战斗人偶根本无法和眼前的相提并论。
「这下可值得期待了哟!」
在此同时,梅梅已经打倒战斗人偶了。那时她似乎发现了不同之处,脸上渐渐浮现期待的笑容。
强力个体配置在设施内部。格拉多刚才那么说是为了激励梅梅;然而事实上,设施内的战斗人偶确实具有格外强大的战力。
梅梅以精湛的动作打倒战斗人偶,每一架都无声无息。
格拉多只要跟在她后面,依照计划解放精灵力就好。
就这样两人继续前进,终于来到设施深部。那是间崭新无比,空无一物的房间;但格拉多发现前方泄漏的精灵力。
「居然为了这种事情……」
是藉由操纵精灵力打开暗门的机关,只有具有这种技术的奇美拉克劳森才会安装这种暗门。如果不使用相对应的钥匙,或是正确解读精灵力,就不可能打开。
「看来重头戏在这后面。」
不过格拉多具有能正确解读精灵力的双眼,这种机关在他面前毫无意义。
「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真期待捏!」
门轻而易举地敞开,两人踏进门内。那里和表面上的研究所不同,是与奇美拉克劳森勾结的研究所,也是制造精灵战斗人偶的工厂。
「这是什么……」
眼前只有一条走廊,但前方的气氛明显不同。空气相当凝重,飘著一股阴郁的气息。
感觉到这阵气息的瞬间,格拉多痛苦地扭曲表情。他知道,这全都是受尽折磨的精灵所留下的残渣。
目睹这一幕,他的表情更加愤怒。
「把这里的人偶全部砸烂。」
格拉多下定决心,要解放所有囚禁在这里的精灵力,立刻悄悄靠近警备战斗人偶,直接将它压倒在地。接著他压制挣扎的战斗人偶,解放其中的精灵力。
战斗人偶停止的瞬间,四面八方竟涌现大量的战斗人偶。而且和之前不同,每一只都携带著致命武器。
「这种展开真令人热血沸腾捏!」
面对杀气腾腾的战斗人偶,梅梅面带狰狞的微笑迎击。
「究竟有多少──」
梅梅对决排山倒海的战斗人偶,再怎么说数量也太多了。格拉多心想她会陷入苦战,想上前助阵时,正所谓一触即发。梅梅踢穿在场空气的同时,无数战斗人偶彷佛秋风扫落叶般飞了出去。
「──居然一击就……」
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梅梅势如破竹。她忽然在什么也没有的半空中握拳,正面逼近的战斗人偶竟突然悉数炸开。从背后逼近的战斗人偶被她精湛的后踢踢飞,波及其他战斗人偶后一并陷入沉默。
梅梅的实力超出格拉多的预期,不对,已经远远超越格拉多可以预期的领域了。
(应该庆幸现在她是友方吗……)
至今为止他都跟不得了的人在一起。尽管对此感受到些许的恐惧,格拉多仍不停从报废的量产战斗人偶中解放精灵力。
不久之后,地上几百架战斗人偶的残骸换来走廊的安宁。
虽然还算轻松,但浪费了意料之外的时间。格拉多急急忙忙地在走廊上前进,打开位在尽头的门。
「唔……!」
他从门缝间看到另一头的同时,瞬间发动结界术。下一剎那,结界伴随沉重的钝响粉碎。
「……居然连这种东西!」
门后是一个大空间。无机的金属手臂打破门扉,从大空间中伸进走廊。手的主人,是一架巨大的战斗人偶。那架人偶和过去不同,并没有人的形体,而是有著四只手与四只脚,纯粹追求战斗力的怪物。
巨大的战斗人偶蕴含了前所未见、无与伦比的庞大精灵力,难以想像究竟牺牲了多少精灵。
格拉多愤怒地颤抖,对手庞大的力量是无可比拟的威胁,令人犹豫踏出脚步。目前为止都比预定还要轻松,但最后难免遭逢困境。
格拉多做好准备,另一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总觉得品味好差捏。可是,是值得期待的对手哟!」
梅梅跑过格拉多身旁,争先恐后地迎战巨大战斗人偶。而且事到如今,她居然以修行的名义,只用单手战斗。
面对拥有如此庞大精灵力的对手,居然敢这么悠闲。这个想法立刻闪过格拉多脑中,孰料梅梅竟单手架开巨大战斗人偶的一击,甚至还反击成功。
攻守都只用一只手,即便如此依然游刃有余。格拉多见状忍不住问她:「这里可以交给你吗?」
「包在我身上哟!」
华丽地在巨大战斗人偶身边飞舞跳跃,梅梅回首对格拉多用力点头。她的眼神透漏出要他完成应尽之事的言外之意。
格拉多微微点头回应,朝更前方跑去。在此同时,他发现自己不自觉地面露微笑,并为此吃惊。
至今,他都将梅梅视为自己送上门来的棋子,只要好好让她担任诱饵就好;然而不知不觉间,自己却把战斗交给她,背对战场离开。
过去他从来不曾仰赖他人,或是在战场上背对任何人;但现在,自己却觉得交给梅梅没有问题。格拉多对这个过去从未有过的感情纳闷,笑著心想这样也不赖。
穿越大房间深处的门,来到门后的走廊。这里连通到好几个房间,为了寻找关于目标男子的情报,他一间一间搜索。
就这样调查了一阵子,他在走廊尽头的房间找到了那个。
在墙壁比其他房间还要厚重的房内,位于中央的物体不是目标,但是对于空之民神官的格拉多而言,那绝对不可原谅。
「居然……居然做这种东西出来!」
格拉多难忍愤怒地怒吼。那是个巨大的黑色金属制台座,以及如水晶般的球体。乍看之下无法理解那是什么,不过格拉多的双眼能清楚地看见真相。
看似水晶的大球,其实封印了大量的精灵,数量多到令人不忍直视;可是那些精灵早已失去了形体,只剩下精灵力,已经不可能拯救他们的生命了。
「……我现在就解放你们。」
至少让他们回归原本的样貌,以精灵力最初的状态充满自然界,慢慢回到轮回的奔流之中。
格拉多向前走,准备和过去一样进行解放。
下一剎那,潜藏于房间角落的人从暗处发动攻击。那一击寂静无声,更是完全趁虚而入的必杀一击。
瞬间,伴随沉重的闷响,鲜红色的血液飞溅到一整片地上。随后黑衣男子应声倒地。刺客的一击看似万无一失,但格拉多的反应丝毫没有迟疑。
现在这间房间充满精灵力,因此格拉多能利用精灵力察觉最细微的动作,不可能错过任何动静。
结果,格拉多的细剑几乎以反射性的速度刺穿男子的身体。
看著卧倒血泊中的男子,格拉多低声咂嘴。
那不是战斗人偶,而是真人。对应偷袭的剑将精准度展露无遗,男子在倒地前就已经毙命。
会身在这里,代表他绝对是奇美拉克劳森的关系人。他终于见到活生生的人类,却在问出情报之前就把他给杀了。
「没用的废物。」
格拉多冷冷地瞪著他,以退魔术烧掉了碍眼的尸体。接著他走向封印精灵力的容器,以祈祷解放了其中的力量。
这里究竟封印了多少精灵?庞大的精灵力席卷四周,回归世界。
格拉多最后看到这一幕,开始探索房间,寻找有没有情报能取代没用的男人。房间内除了容器之外,还摆了书架与桌子。仔细观察,这间房间看起来颇为重要。
于是格拉多更加细心地寻找。
调查架子、书桌抽屉等十几分钟后,他找到或许可以当作线索的资料。
资料随意扔在桌上,定眼一看才发现是某种报告书。
上头详细记载了交货等业务联络事项,往下继续看,可以理解货物指的是精灵。格拉多对他们的态度更加愤慨。
随后染上怒气的双眼找到文件上的姓名,是三名设施管理人的名字。
还有一个,是格拉多在寻找的男子。看来这栋研究设施确实在他的管辖之下,他却全部交由这三名管理人处理,鲜少会亲自来到这里。
即便如此,格拉多还是得到了指向下一步的有力情报。
记载为管理人的三人,似乎会定期和格拉多正在寻找的男人见面。换言之,刚才杀掉的应该是其中之一才对。还有两次问出情报的机会。
格拉多回收可以当作线索的文件,又抽出几份有价值的资料,接著放火离开了房间。
穿越走廊回到大房间,梅梅不满地嚷嚷著「怎么了捏?快点动呀!」她眼前则是沉默不动的巨大战斗人偶。
「什么?怎么了?」
格拉多这么问,梅梅便忿忿不平地说战斗人偶打到一半就不动了。她好像刚热好身,终于要使出新招的样子。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不完全燃烧的她颇为气愤。
(……原因应该是那个吧。)
一看才发现,巨大战斗人偶一点精灵力也没留下。
或许是因为和梅梅战斗,巨大战斗人偶被打得面目全非。以那么多精灵力为动力的战斗人偶竟然变成这副惨状;但这并不是原因。只要不解放人偶中的精灵力,精灵力就应该会留下来才对。而能够解放的,就只有在场的格拉多一人。
换句话说,它的精灵力已经在某处解放了。而能够想到的,就只有刚才房间里的容器。那一定就是这架巨大战斗人偶的核心。
「不过是这种等级的武器,一定是半成品吧。」
尽管并非故意,他好像不小心剥夺了梅梅的乐趣。梅梅因为不完全燃烧相当心神不宁,说不定会把矛头转向他。格拉多随意打发地说,像是现在才开始似地假装解放精灵力后快步离开。
「我得到情报了,等回去就去吃饭吧。」
格拉多对还有些遗憾的梅梅说。不出所料,她听了马上跑了过来,期待地闪耀双眼。
「啊啊,我请客,你就尽量吃吧。」
「感谢感谢捏!」
回应她的期待,梅梅就像是小孩般开心。格拉多看著她,先是松了口气,然后苦笑著烦恼,从今以后该怎么对待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