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十五章

稍微回溯一点时间,来到决战当天的半夜。

「爷爷,起来了!好了,快起来──!」

「唔……怎么,吵死了吶。」

米菈一如往常洗澡吃饭,准备明天早起上床睡觉;但睡没多久就被神乐挖了起来。

「开战了,马上就要出动了!」

「汝说什么……!?」

听神乐说,刚才第一阵的参谋玉衡传来紧急通知,表示某人──恐怕是空之民男子,突然袭击村庄。

「我先向各队伍下令,爷爷快去跟赛罗说。」

话语甫落,神乐立刻施展阴阳术开始联络。米菈被这么一催,短短说了声「明白了。」就飞奔离开房间,急忙去找赛罗。

「赛罗,汝醒著吗?是老朽。」

夜半时分,米菈在高级套房并排、飘著一股高级气氛的走廊上,慌慌张张地敲了好几下门。

「看来发生了什么事呢……难道说,开始了吗?」

不晓得是不是还没睡,赛罗立刻开门探出头来,看到米菈的模样随即理解状况。

「嗯,正是如此。那边──」

「在那之前,米菈小姐。穿这样还是不要在外面乱跑比较好。」

长话短说。米菈正想说出从神乐口中听到的内容,赛罗就迅速拿出披风,披在米菈肩上。

「唔……?喔喔!老朽都忘了。」

低头一看,刚睡醒的米菈还穿著内衣;不过少女完全不觉得害羞,一笑带过之后,当场说起空之民男子展开行动后的状况。

「我知道了,我们也尽快行动吧。」

赛罗已经整装待发了,听完米菈的话就直接离开房间。

米菈等人回来时,神乐正巧做完指示,回头一看皱起眉头。

「……你怎么穿成这样?」

神乐瞪了米菈一眼,少女披著尺寸不符的披风,白皙肌肤在缝隙间若隐若现,徒增性感魅力。

「谁叫汝催老朽……」

「唉……总之快穿上衣服吧。」

究竟有哪个笨蛋被催就只穿著内衣跑出门?神乐咽下这句话,捡起床旁边的衣服递出。

米菈垂头丧气地点头「嗯……」了一声,穿上一如往常的衣服。赛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了。

等米菈换完衣服,赛罗也回到房内,神乐终于开始说明详细情形。

根据各部队的报告,不出所料,基地因为疑似空之民男子的袭击陷入混乱状态。除此之外,虽然尚未确定,但是从远方观察,男子似乎还有另外一名伙伴。目前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分,不过他的实力相当坚强,应该能让行动更加顺利。

由于两人的袭击发挥奇效,神乐说自己已经下令,要第一阵趁刚才的混乱进攻了。

(那时那家伙说自己被麻烦的人缠上,看来对方十分配合吶。)

米菈想起几天前遇见的空之民男子,他说自己不是只身一人。他分明散发来者皆拒的气氛,究竟会允许谁跟自己同行?从报告听来详细尚不明确,但米菈对那名人物好奇不已。

「就是这样,我们也出发啰。米菈,没有忘记带东西吧?」

思考空之民男子的协助者是谁时,神乐的声音传进耳中。抬起头来,米菈看到她一脸无奈的模样。

「嗯,万无一失吶!」

必要物品全都收在道具栏内,米菈最后披上外套,气势十足地回答。

「那就OK了,我们走吧。」

神乐点头道,用力迈开步伐,米菈就问她:「汝不问赛罗吗?」

「赛罗又不像会忘记穿衣服的米菈,不问也没关系呀。」

「唔……」

米菈无言以对,只好赌气噘起嘴唇。赛罗面带微笑,跟在两人后方。

离开旅馆的三人迅如疾风,前往某个国营设施。他们在那里找到通往奇美拉克劳森根据地的通道入口。

这次利用华兹兰贝尔的力量,不必避开警卫。米菈等人大摇大摆地穿过正门,一入侵设施内部就马上跑下走廊。神乐遇上每个职员,就在他们头上贴上符咒,使其陷入沉睡。根据地镇压部队之后会从这里入侵,因此这是兼做支援他们的处置。

就这样继续往深处走,米菈等人踏进禁止进入的区域,通往秘密通道的暗门就在最深处的房间里。钥匙是旧式金库的转盘密码锁,米菈立刻取出笔记确认号码开锁。

迅速穿越门扉,门后是类似疏洪用的巨大隧道。而且或许是用了光精灵之力,即使看不到光源,仍一路明亮直达远方。

「没想到这么亮呢。」

赛罗看到有如白昼的光芒眯起眼睛。

「想必是利用了光精灵之力。受不了,居然用在这种地方,真是群恶劣的家伙吶。」

米菈忿忿不平地瞪著隧道尽头,神乐便露出「你才没资格说别人」的表情白了米菈一眼。

和根据地的直线距离约三十公里,虽然有些弯道,不过隧道内没有障碍物,整体而言视野良好,能让米菈三人充分发挥机动力。

三人的猛攻势不可挡。跟在外头的设施不同,隧道内没有与奇美拉克劳森无关的人,动手时可以不必犹豫。

实际上,在途中遭遇疑似奇美拉克劳森职员的人都在短短几秒──不对,几瞬间之内就被击倒,并五花大绑滚到隧道角落。他们应该都具有一定的实力,但面对两名九贤者及顶尖公会的团长,别说来得及出手,就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到。

就这样,三人又把两名关系人绑了起来,终于来到隧道终点,奇美拉克劳森根据地的入口。

和巨大的隧道相比,那里的门却很小,顶多跟一般家庭的门差不多。

乍看之下这一幕会让人误以为是错觉,但或许是因为不必让大人数通过,才会刻意设计成这种大小。毕竟关卡越小,就越容易封锁。

而根据俘虏贾麦尔的证词,这扇门可能有特殊的身分认证机关。

会说可能有,是因为他曾经在穿过这扇门后,突然想到忘了带东西而折返,重新回来时干部问他「为什么要做出那种行动」。

日后穿越那道门的时候仔细感觉,确实有种受到刺探的淡淡厌恶感,很有可能设置了某种机关。

「好了,不知那边进行得如何吶……」

「开战之后快过一个小时了。没有联络,应该代表没有特别好或不好吧。」

「不过,那边有许多可靠的伙伴,我们就静候佳音吧。」

不相关的人打开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米菈等人做出这个结论,决定在门前等待控制基地镇压完毕。

圣波利东方,巨大岩山的山脚下。艾梅拉等人潜藏在辽阔岩山地带的正中央,自远方监视著据说地下有控制基地的村庄。

「那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在刚过午夜不久的时刻,眼前的光景让艾梅拉瞠目结舌。村庄突如其来包围在苍炎之中。

「只能过去看看了啊!」

杰佛跑下山坡,其他众人也紧跟在后。

一口气跑完三百公尺的距离,艾梅拉等人藏身在村子前的山丘上,目睹眼前的惨状倒抽一口气。

村内随处可见火焰静谧又猛烈地燃烧,将所到之处全部化为灰烬。风一吹来,苍炎便发出诡异的声响摇曳,不分对象将周围燃烧殆尽。

「苍蓝色火焰跟十字弓箭矢……看来那家伙出动了。」

亚伦看到被烧成灰的尸骸,确定这出自空之民男子之手。规模虽有差别,但是这副惨状跟第一次遇见他时的状况一模一样。

「这是那个精灵信仰的人做的?」

奇美拉克劳森被残酷无比地虐杀。艾梅拉听过亚伦的说明,但目睹这凄惨的一幕,表情掩上阴霾,怀疑那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和宗教有关,更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人。

「不会错,我认得这个作风。」

环视四周的尸骸,亚伦如此断言,接著他又皱眉补充:「除了他以外,没有人有动机做这种事。」

「亚伦,这该不会是你之前说的男人干的吧?」

五十铃联盟的战斗集团,贝勒罗丰队的士兵们在别的地方待命。队长开阳比亚伦等人晚一步赶到,看著显露苍蓝色光芒的村庄问。

「是啊,没错。没想到他会一到半夜立刻发动攻击,可是没有问题。」

「也对,我们依照钿女大人的指示,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亚伦拿起腰带上的白色斧头起身,开阳也拔出白剑,两人回头望向伙伴。

「作战开始。」

亚伦静静地说,艾梅拉等人便微微点头,开始朝村子边移动。

相较于分遣队,第一阵则是──

「来吧,决战时刻到了!」

开阳宣言的同时,数百名五十铃联盟的精锐部队「喝!」一声发出战吼。长年来与奇美拉克劳森的恩怨,将在这一役中画下句点。这是在场所有人都引颈期盼的决战,气势十分高昂。

亚伦等人在远方观望,震天战吼伴随突击的信号,如闪电般席卷村庄,削减不知从哪出现的奇美拉克劳森战斗人员。

乍看之下,小村庄的人口不过百余人左右,但参谋玉衡以特殊法术调查发现,地下的控制基地塞满近千名战斗人员,以及不算是人,却有著人类形状的物体。

根据这个结果,计划也随之应变。与其在不知道有什么机关的基地内战斗,应该尽可能将对方引出来才对。

于是,原本预计冲进控制基地的第一阵改为在最前线吸引注意力,由第二阵的亚伦等人负责压制人手变少的基地内部。

亚伦在村外绕了一大圈,自激战地区的相反方向入侵大工房。

从外表看来,大工房约有一百公尺见方,就工房来说相当宽敞,里头放置了数以千计的实验器具,其中不乏一部分不知有何用途的器材。

「骗人……这是什么?」

艾梅拉看到其中之一,装了人类手臂的玻璃瓶瞪大双眼。芙丽嘉看到一样的东西,便用带著怒气的声音说:「看来是精灵的手臂。」

「精灵?可是不是只有术士才看得到精灵吗?」

「原因是装在瓶子里的液体。」

回答艾梅拉疑问的是亚伦,他说自己过去曾在五十铃联盟的任务中看到相同的东西,表示那是研究人员调查得到的结果。

「硬是让精灵可以被人看见的药吗……感觉起来好伤身体喔。」

扭曲自然现象的行为让杰佛忍不住倒退一步;但他身旁的芙丽嘉反而向前走。她拿起瓶子,将盖子打开。霎时间,瓶中的手臂化成光粒子喷了出来,狂暴地到处飞舞,开始破坏工房内所有的物品。

「唔喔!好险喔!」

「怎么会这样!?」

光粒子上下左右到处乱飞,擦过杰佛的脸颊,艾梅拉就立刻弯腰,跟他一起瞪著芙丽嘉。

「看来是气疯了啊。」

「被弄成那种状态,这是当然的啊。」

气质相似的阿斯帕尔和亚伦比较冷静,注意地用眼睛追著光看,寻找向前走的路。

但就在此时,光突然改变方向,从四面八方杀向手持瓶子的芙丽嘉。

「芙丽嘉!」

闪光迸射,艾梅拉接近惨叫的声音响起。精灵力本来就不是人类所能控制的,受到如此庞大的力量攻击不可能平安无事。

然而,战战兢兢地一看,芙丽嘉不仅没有明显的外伤,还垄罩在神圣的光芒之中。

「怎么回事?」

杰佛无法理解状况,忍不住发出呆愣的声音。遭人掳走囚禁的精灵发狂攻击芙丽嘉,在任何人眼中状况皆是如此。

但是现在情况看起来却截然不同。芙丽嘉和垄罩她的光芒彷佛互相依偎,体现了人类与精灵的理想关系。

在所有人屏息旁观的同时,光辉忽然淡淡消散,集中于芙丽嘉左手。

「即使精灵被愤怒支配,只要我们有深爱精灵的心,他们一定会理解。这就是和人类携手活在世界上的精灵的本质。」

芙丽嘉看著浮现红色纹路的左手,回头看向艾梅拉等人。

「这是精灵理解我心意的证明,也是很久很久以前持续到现在的关系。」

她手上的纹路是精灵的庇护。这是与精灵缔结强力羁绊的证明,在「托付思念」时也会化为庇护,寄宿在人的身上。

被关在瓶中的愤怒精灵接触到芙丽嘉的内心,结果使其再次相信人类。

「还有,精灵跟我说了控制基地中枢的位置。我们走吧。」

芙丽嘉把左手抱在胸前,坚定地说。精灵托付给芙丽嘉的心愿,是解放跟自己一样遭到囚禁的伙伴。这就是精灵的想法和芙丽嘉的目的共鸣的结果。

「我知道了,麻烦你带路。」

亚伦点头,站在芙丽嘉身旁保护她。

根据事前调查,控制基地本身规模并不大;不过中枢位置不明。如今有精灵替他们指点明路。

就这样,一行人获得情报,重新下定决心,踏进控制基地。

石墙与石地,虽然看不到照明器具,通道仍明亮到能看得见远方,亚伦等人在芙丽嘉的带领下继续前进。

「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了不起,有称号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呢。」

「嗯,我们都没机会表现呢。」

杰佛依照指示行动,但看见亚伦一击粉碎对方的武具,还是只能笑著这么说。艾梅拉在他身旁举著白剑,心想前锋的责任完全交给他好像不太好,一样面带苦笑。

多亏在外头大闹的开阳与空之民等人的活跃表现,防守控制基地的战力绝大半数集中在地上;但是也因为这样,留在基地内阻挡亚伦一行人去路的,都是经过严选,并全副武装的卫兵。

复数使用精灵武具和黑雾石武器的对手确实是强敌,可是亚伦施展精彩的战技与战略各个击破。

「嗯,督瓦林大师打造的武器果然厉害啊。」

击倒不晓得第几名卫兵,亚伦看著除了握柄之外一片纯白的战斧,发自内心满足地笑道。

矮人族铸师督瓦林被誉为锻造之神,他打造来对抗黑雾石的「白银灭鬼」就一般武器来说性能也出类拔萃。

「表现机会……表现机会……!」

对剑痴迷的艾梅拉看著亚伦过于可靠的背影苦恼。难得拿到一把好剑,却没有机会发挥。

亚伦一行人就这样制伏了数十名警卫,终于抵达控制基地的中枢。那是个穹顶状的巨大空间。

「就是那个。那就是调律装置。」

芙丽嘉指向楼层中央奇形怪状的装置,一眼就能看出那是这里最重要的设备。

「好耶!我们快点解决吧!」

调律装置重复发出低音与高音,诡异地蠢动。即使周围空无一物,杰佛仍小心翼翼地前进,提防最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的陷阱。

「这是……结界吗?」

亚伦眉头紧蹙,停下脚步。

结果,他们没遇到任何陷阱就抵达调律装置前。他们的目的是停止,或是破坏眼前的调律装置,没想到最大的关卡却在此阻挡众人。在远方看不清楚,不过这里耸立著一面玛那形成的障壁。

「吃我这招!」

阿斯帕尔向前一步,一喝用力挥下白色战锤。不论是多么强大的结界,只要施以超出承受度的力量,就能以物理方式打碎。

「动也不动呢。」

但是结界只有发出钝钝的声响,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由此可见,又薄又透明的结界强度十分可观。

「芙丽嘉,精灵给你的知识里,没有解除这个的办法吗?」

用尽浑身力气的一击也毫无效果,阿斯帕尔有些泄气地回头问。

「没有,没有关于这个结界的知识。」

芙丽嘉摇头回答,瞪著调律装置。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这个距离令人焦急难耐。

「可是,我想这应该是这里的管理者的术──」

芙丽嘉接著说,环视调律装置周围。仔细一看,地上散落了反射光芒的细小碎片与无数水滴。

「这是……我想应该是退魔术。」

芙丽嘉判断散落在地板上的应该是圣水,以及圣水瓶的碎片,语毕就当场跪下。

「有办法破解吗?」

艾梅拉在她身旁探头,面带复杂的表情看著碎片。

「只要一一用我的魔力改写,就可以解除,但是……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芙丽嘉说,立刻开始尝试解除。

「退魔术的结界原来这么坚固喔?」

结界吃下阿斯帕尔的一击仍纹风不动。杰佛傻眼地说,用锐利的短剑刺了过去,希望能多少削弱结界强度。

「八成是因为他们是奇美拉克劳森吧。他们能用独自的技术,以精灵力加强法术。」

或许是无法空等,亚伦也这么回答,尽其所能地朝结界猛攻。

「精灵力啊……难怪会一点反应也没有了。真受不了。」

阿斯帕尔也不屈不挠地挥下战锤,听到嘲笑自己似的钝响挑眉。

就在这个时候。

「原来他们跑进这里面了!」

警卫兵从深处现身,一看到亚伦就毫不犹豫地将某种球体往地上一砸。随后,天花板大大打开,从中落下无数人型物体。

「骗人的吧,饶了我吧!」

「伤脑筋,看来我们非得上场了啊。」

装备了精灵武具的战斗人偶伴随坚硬的冲撞声倾注而下。杰佛带著厌烦的表情举起短剑,阿斯帕尔用战锤敲碎附近的人偶叹了口气。

「来得正好!大家,我们上!」

终于能试剑……达成身为前锋的职责,艾梅拉全身散发出干劲。

「就是这样,冒险者陷入越不利的状况,就越该奋起。」

亚伦则是笑著说不管方向性为何,打起精神最好,战斧一闪同时破坏好几只落地的人偶。

「芙丽嘉,麻烦你继续解除结界,杰佛会死守这里!」

话音甫落,艾梅菈就擅自把防守的任务推给杰佛,砍向开始行动的人偶。

「一般不是该说『我会死守这里』才对吗?」

杰佛这么嘟哝,取代艾梅拉的位置,站在芙丽嘉身旁摆出架式。

「认真就输了。那么就麻烦你了,杰佛。」

「好好好,我不会让他们过来的。」

芙丽嘉继续作业,看起来和平时相同。杰佛在她背后,将白色短剑刺进攻来的战斗人偶,刀刃竟轻轻松松地连同精灵武具贯穿它的身躯。

「哇啊,这什么贯通力啊!」

杰佛对督瓦林打造的短剑竟如此锐利大吃一惊,看著艾梅拉手持同一个工匠铸造的白剑,兴冲冲地将战斗人型一刀两断的背影,傻眼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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