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格尔与奥尔嘉、拉菲纳克等人分别行动后,已经过了两天。
草原变成荒野。太阳西斜时,三人下马,准备露营过夜。堤格尔把猎到的野鸟与兔子肉切成适当大小,串在小树枝上,放在火上烧烤,分给大家吃。
「我从以前就很想问了,你也是这样烤鸟肉给殿下吃的吗?」
露蒂问道,堤格尔困扰地笑了起来。
「那时候的手法应该更粗糙吧。至少没有像这样串在树枝上烤。是说,没想到殿下还记得当年的事。」
可以的话,希望殿下在不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忘了那件事。这是堤格尔的真心话。不过他没蠢到把这些话说出来。
「下次见到殿下时,请务必再烤鸟肉给他吃。不过要偷偷地来。到时候我也要在场。」
「你还真严格啊……喏,烤好了。盐是高级品哦。」
堤格尔笑著把烤肉分给露蒂。露蒂小心不被烫伤地咬了一口,眉开眼笑。
「这是萨克斯坦的岩盐吧?我吃过好几次。」
露蒂稀松平常地说出正确答案,让堤格尔和米拉都很惊讶。露蒂说的没错,这是他们离开萨克斯坦时,亚特里斯王子送的礼物。
「萨克斯坦的岩盐啊,比我国的还有劲。所以和这种食物特别对……」
露蒂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瞪著堤格尔。
「堤格尔,你这种行为太不检点了。」
突然被指责,堤格尔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米拉也感到莫名其妙。露蒂夸张地叹气:
「你刚才舔了手指对吧?用餐时做出那种举动,太难看了。」
一拍之后,堤格尔总算理解露蒂想说什么。刚才,他确实在吃了鸟肉后,舔了一下手上的油脂。
「虽然我不知道这样有什么问题……不过你以前也这么做过哦。」
堤格尔反驳。「咦!」露蒂尖叫一声,动摇了起来。
「怎、怎么可能……」
尽管露蒂否认,可是似乎不太有信心,声音愈来愈小。
「也许是在学习贵族礼仪后忘了吧。在室内用餐时,我也会认为舔手指很粗野,但是在这种地方就无所谓哦。」
米拉帮忙缓颊。堤格尔也在一旁劝道:
「露蒂,烤肉流出来的油很好吃哦。」
「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
「舔看看就知道了。」
在堤格尔的央求之下,露蒂苦著脸,舔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手指。
她表情微变。堤格尔没有漏看这点。
「怎么样?」
「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
露蒂不高兴地说著同样的话,但是口气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坚定了。她看著自己的左手道:
「我也知道人类不可能记得所有的事。可是,我认为自己不可能忘了那时候的一切……看来,我是在不知不觉中,忘了当年的事了呢。」
「这样很正常啦。我也没能记得一切啊。」
堤格尔安慰道。
不只和露蒂在一起时的事,遇见米拉之后经历的各种体验,细节的部分也都有些模糊了。除此之外,与父亲、母亲的回忆,以及在亚尔萨斯的生活,都有被遗忘的部分。
露蒂把右手手指移到嘴边,舔舐油脂,想起什么似地凝视起自己的手指,接著猛地抬头,把手指伸到堤格尔面前。
「堤格尔,请你舔我的手!」
「你没头没脑地在说什么啊!」
「我觉得你以前好像舔过我的手!这么做的话,我说不定能想起来!」
尽管迷惘,堤格尔还是张口含住那几乎戳进自己口中的手指,一面留意著不以牙齿咬到,一面以舌头舔起手指。至于米拉,由于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使她怔在原地,没有想到该阻止两人。
堤格尔含弄著手指,让露蒂脸上出现红晕,好几次差点呻吟出声。这样应该差不多了吧?堤格尔将手指上的唾液吮乾后,放开手指。
「怎么样?想起什么了吗?」
「嗯。我想,应该是手指受伤时,你帮我舔了伤口……」
露蒂回溯往事般地说完,笔直地看著堤格尔。
「这次换我帮你舔。」
不容拒绝的表情。尽管因米拉的视线而感到狼狈,堤格尔还是将手伸到露蒂面前。露蒂犹豫了一瞬,把嘴唇抵在指尖,小口微张,将整根手指含入嘴里。从手指传来的唇舌动作,有种奇妙的妖艳感。
下一瞬,指根传来一阵剧痛。
堤格尔连忙把手指从露蒂口中抽出,只见指根部位泛起血珠。
「对、对不起!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不小心就……」
露蒂紧张地道歉。「没什么啦。」堤格尔表情略微扭曲,笑著说道。米拉在堤格尔身旁坐下,捉著他的手,检查伤口。
「确实不是什么严重的伤,舔一舔就好了。」
她说完,把嘴凑到堤格尔的手旁,仔细地舔去血珠。「笨蛋。」离开堤格尔身边时,她如此小声说道。
等所有人冷静下来,米拉开始泡茶。露蒂喝了一口红茶后,瞪大眼睛。
「真好喝。你不只是喜欢红茶,还很会泡茶呢。这种事很考验泡的人的技术哦。」
「我只是常泡茶而已。」
虽然米拉如此自谦。不过被人称赞,当然还是颇为开心。尤其露蒂是贝杰拉克家的人,从刚才的话听来,她应该比一般人更懂红茶。
「好喝到让我想每天喝呢。可以喝到米拉泡的茶,真是太幸福了。」
「你太过奖了。」
由于完全无法从露蒂的态度中感到挖苦之意,米拉也只能腼腆地接受称赞。一面在心中低语:「伤脑筋啊。」
虽然就各方面来说,露蒂都可能成为敌人,可是米拉总觉得没有办法讨厌她。
†
越过山丘,三人进入一座荒凉的山谷。地表光秃秃的,草木不生,完全感受不到春天的气息。山谷的昏暗与从谷口吹来的强风,更是强调了寂寥。
「这就是夏立尔的捷径。」
银发飞扬在空中,露蒂说道:
「传说中,夏立尔曾经吃了大败仗,好不容易才逃离战场,与一名亲信逃进这座山谷,最后在妖精的引导下,逃到安全的场所。也有说法是,那亲信就是第一代嘉奴隆公爵。」
堤格尔一行人在哒哒的马蹄声中,慎重地前进。
顺带一提,由于他们没有弄到新的马,所以堤格尔是轮流与米拉或露蒂共骑。目前,他是和露蒂坐在同一匹马上。
见露蒂脸上浮现紧张之色,堤格尔发问: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三年前,我曾和父亲一起用走的穿越这里。所以知道途中没有村子或聚落──没事的,堤格尔。」
露蒂转过头,对堤格尔笑道:
「在我们穿越这里的期间,巴谢拉可能已经带著军队,前往雷……殿下所在的拉尼永要塞了。只要想到这里,我就会心神不宁。但是这种时候,更是要保持冷静才行。父亲是这样告诉我的。」
「那就好……」
堤格尔说著,在心里纳闷。露蒂刚才原本想说雷格那斯,又改口称他为殿下。虽然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堤格尔又觉得有点在意。
──是太累了吗?
就精神方面的疲劳来说,露蒂应该比自己或米拉大得多了。堤格尔思考了一下,开口:
「露蒂,可以告诉我关于贝杰拉克家的事吗?」
「可以是可以,你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吗?」
左右异色的眸子浮现不解之色。
「虽然你很清楚冯伦家的事,可是我几乎不知道贝杰拉克家的事。考虑到今后的情况,还是先瞭解一下比较好。」
「说的也是。今后你在公众场合出现的机会,应该会增加吧。」
「要选些就算被我听到,也没有问题的事说哦。」
米拉骑在马上,开玩笑地说著。她知道堤格尔是为了让露蒂转换心情才故意问的,所以也从旁协助。
「那么,要说什么好呢……你应该知道贝杰拉克家经常与王家通婚,所以有浓厚的王家之血。就这点来说,比泰纳帝家或嘉奴隆家有优势。但是也因此,贝杰拉克家不能拥有太大的权力。」
权力太大的话,会被怀疑想谋反的。到时候反而会被消灭。
「根据我母亲的说法,姑姑在成为王后之后,更是注意自己的言行。虽然姑姑与法隆陛下是政治婚姻,但是两人很相爱,所以姑姑不但很注意不污辱贝杰拉克家的名声,更是注意不扯陛下后腿。之所以在生下殿下的不久之后就过世,应该是因为身心倶疲的缘故吧。」
露蒂平淡地说著,堤格尔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沉默以对。
「嗯。不可以这样。」
露蒂笑了起来。什么地方不可以?堤格尔以疑惑的表情看著她。
「这种程度的事,要很自然地随声附和才行。我不是故意要拿死去的姑姑来炫耀,也没有打算把气氛搞差。与历史悠久的家族来往时,这类的故事会理所当然地出现哦。」
「亲戚成为王后的故事,应该没办法经常听到吧……」
堤格尔试著做微弱的反驳。
「那么,嫁进某个大贵族家的故事呢?舍弃家族,决定献身给神明,成为某座大都市的神官长的故事呢?你就能自然地对应吗?」
被这么问,堤格尔只好投降了。
「也许你会觉得死板,不过教养或贵族礼仪,就是为了在这些情况下做出不伤害对方的对应而存在的哦。既然你在各国都有朋友,最好趁这个机会学习这些。我可以当你的练习对象。」
「要是在无意之中说了什么,不小心伤害对方时,该怎么办呢?」
「道歉就行了。」露蒂乾脆地道:
「当然,也有即使道歉,也无法挽回的情况。不论贝杰拉克家或我,都犯过很多那样的错。就算现在,只要一想起来,还是会觉得悔恨。但正是因此,才必须和许多人交流,更加努力地学习。」
「真辛苦啊。」
堤格尔夸张地耸肩。虽然他喜欢和人交流,可是讲到学习,就会觉得没有干劲。露蒂将上半身向后仰,朝堤格尔凑近,仰头看著他,左右异色的眸子闪灿著明亮的光芒。
「你这种心态啊,假如救出殿下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可是会被笑的哦。」
「感觉好像有点丢脸呢。」
「不是有点,是非常丢脸。」
露蒂立刻订正。堤格尔苦笑起来。就在这时,微笑著看著自己和露蒂的米拉映在视野边缘。四年前,堤格尔为了与米拉交朋友,积极地找她说话。当时的自己,肯定在不知不觉中说过伤害到她的话。
今后,米拉应该还是会担任战姬很长一段时间,而且与各地的诸侯交流吧。
假如因为立场问题,无法站在米拉身旁,就无话可说。但假如因为不懂贵族礼仪而无法站在她身旁,就后悔莫及了。
名门千金自愿当练习的对象,以后应该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我知道了。我会加油的。」
「没错。心意很重要。像这种时候就要多依赖姊姊。」
露蒂鼓励似地笑了起来。
「话说回来,你有订婚或结婚的打算吗?」
毫无预警的问题,使堤格尔与米拉同时呛到。
「你、你干嘛突然问这个……?」
「不是突然哦。亲事是贵族礼仪中最重视的部分呢。」
这么说来,确实是这样。
「而且,如果你已经订亲了,就算像这次一样受到怀疑通敌叛国,周围的人的反应也会不一样哦。」
堤格尔与米拉默默地交换视线。若遇到那种情况,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的反应。
「你已经十八岁了。而且既然回到布琉努,也该考虑成家了。」
「这么说的话,你不也同年吗?」
堤格尔稍微反击,露蒂笑著带过:
「现在的我,是保护殿下的剑。就算迟早会结婚,也是很久之后的事。」
「结婚啊。不过冯伦家很少与其他家族往来呢。」
堤格尔随口应付著,想早点结束这个话题。他早有心许的对象,只是不能公开说出来,就算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意义。不过,也许是觉得堤格尔的态度很好玩吧,露蒂噗哧一笑。
「不然,我当你的未婚妻好了?虽然要很久之后才能结婚就是了。」
彷佛邀堤格尔去散步似地,稀松平常的口吻。堤格尔与米拉呆呆地看著她。
堤格尔搔了搔暗红色的头发,慎重地发问:
「可以这么简单地决定亲事吗?」
「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当然不简单啰。」
露蒂故意嘟著嘴,怪罪似地看著堤格尔。
「从开国国王夏立尔的时代起,贝杰拉克家就致力于拓展交流。只要为人诚实可靠,才能优秀杰出,不论是平民或是其他国家的人,贝杰拉克家都会与他们交流,引入他们的血统。」
「虽然感谢你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堤格尔婉拒。露蒂消遣他似地笑著问:
「理由呢?」
「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但就像以前的你,我也必须选择自己的未来才行。」
堤格尔没有说谎。虽然想和米拉在一起的心情不变,可是与米拉结为连理时,自己是不是冯伦伯爵家的当家就很难说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多了个异母弟弟吗?现在已经两岁,不对,三岁了。虽然这样可能违背我父亲的期盼,但假如迪安平安健康地长大,我觉得让他继承冯伦家也不错。」
「那是因为去其他国家发展的话,你就可以发挥箭术专长?」
堤格尔不禁苦笑。的确,假如想发挥自己的箭术长才,除了布琉努之外的国家,应该都会抢著要他吧。
「如果只是想发挥箭术长才,我会想在布琉努试试。但我这样说,不单纯是箭术的部分。虽然我不太会表达,不过我想射中只属于自己的星辰。」
在这个时期,已经完全看不到的苍冰星。
「你有时候会说些很有诗意的话呢。是在吉斯塔特学的吗?」
露蒂兴味盎然地看向米拉。米拉面不改色地回答:
「虽然我有教过他,但他实在说不上是优秀的学生呢。」
「至少有及格吧?」
堤格尔反驳,米拉以更冷淡的语气道:
「因为打不及格的话,你会露出想哭的表情啊。」
「既然是因为那样的理由,我就安心了。今后也要以好朋友的身分,请你多指教了。」
露蒂笑道。「我也是。」堤格尔点头,发现米拉正以揶揄的眼神看著自己。
必须做好之后被取笑的觉悟才行。
三人且走且休息,进入左右是高耸悬崖的狭谷,行走了约半刻钟。
抬头向上看,是细长的天空,阳光几乎照不进来。数十步远的前方,是一片昏暗。吹过身上的风也凉飕飕的。
「这狭谷不是很长,再赶一小段路就行了。」
露蒂才刚说完,堤格尔与米拉同时勒马停步。
黑暗中,隐约浮现将近三十道人影。
──居然埋伏在这种地方?
堤格尔握紧原本插在马鞍上的黑弓,观察那些人的模样。他马上就发现,那些人的动作很奇怪。
明明远远地就能听到马蹄声,为什么他们不摆出迎击动作,而是有如醉汉般地摇晃身体,或者呆立原地呢?
一阵风吹过,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什么,与空气一起搬运过来。堤格尔全身寒毛直竖,米拉也紧张地道:
「堤格尔,那些人不正常。」
堤格尔转动眼珠,米拉手上的拉斐亚斯正发出淡淡的白光。
「他们好像不是盗匪呢。是什么人呢?」
露蒂握著剑问道。她当然不可能发现对方不是人类。堤格尔把缰绳交给她,把箭袋缠在腰上。
「露蒂,马暂时交给你了。」
人影朝三人缓缓接近。露蒂看清对方模样后,忍不住低声惊呼。
那是拿著生锈的剑或长枪的骷髅士兵,以及皮肤已经腐烂变色的尸体。除此之外,还有十道人型的黑雾,正随著风朝这边飘来。
「附近有魔物吗……?」
「那种事等之后再想吧。」
米拉提醒完堤格尔,一夹马腹,转眼之间冲到怪物前方,挥动拉斐亚斯。白光彷佛划破黑暗似地,在空中描绘出耀眼的光痕。一具骷髅兵被当头劈到胸口,碎裂倒下。
米拉纵马一跃,在空中左劈右砍。甩开想抓住她的尸体,以寒气吹散黑雾。一弹开刺过来的剑或长枪,立刻展开反击,以拉斐亚斯的枪头敲碎骷髅们的头盖骨。
堤格尔也连续射箭。被寄宿著拉斐亚斯之力的箭镞刺中,怪物们再也爬不起来。
──幸好有事先制作一些箭。虽然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派上用场。
堤格尔安心地松了一口气,轻拍怔住的露蒂手臂。
「你还好吗?」
回过神的露蒂连忙点头,夹著马腹前进。发现露蒂的手正微微发抖,堤格尔将自己的右手覆在她手上,在她耳边说道:
「放心,有我和米拉在。」
「是……!」
露蒂敛起表情,斗志重新回到她眼中。堤格尔也再次举弓,继续支援米拉。就在堤格尔与米拉打倒五、六具尸体与骷髅后,三人会合。米拉甩动蓝发,强而有力地道:
「这些怪物并非无法打倒。我们直接突破吧。」
米拉带头疾驰,堤格尔与露蒂跟在她身后。一路上,米拉以拉斐亚斯,堤格尔以箭接连打倒、射倒从前方与左右,以及从上方扑来的怪物。粉碎的骸骨如雪花般在空中飞舞,腐败的肉块如烂泥般掉落在地上。
不一会儿,三人就突破怪物的包围。他们在昏暗之中策马狂奔。假如被怪物追上,就麻烦了。必须尽快离开这诡异的峡谷才行。
可是,不到二十秒后,三人又瞪大眼睛。又有怪物出现在前方。同样是骷髅兵、变色的尸体,以及黑雾。
「还有第二阵?」
米拉烦躁地啐道。「请等一下。」露蒂开口:
「是不是已经有人打倒过那些怪物了……?」
堤格尔与米拉凝神细看。正如露蒂说的,地上有不少粉碎的骷髅,以及被切成两半的尸体。
「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通过这里吗?」
「不,不对。」
米拉呻吟般地回答堤格尔的问题:
「那些是我们刚才打倒的怪物哦。」
露蒂听了,忍不住勒住缰绳。马儿嘶鸣起来,停下脚步。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刚才不是一直直线前进吗?」
「只要一进去,就再也不让你们出来。可以感受到这种坚定的意志呢。」
米拉以挖苦的语气说道。也许对那态度很不满意吧,露蒂瞪著她。
「露蒂,你冷静点。米拉不是在说你。」
堤格尔轻拍露蒂的肩膀,安抚她。露蒂交互看著堤格尔与米拉,最后把脸凑向堤格尔,不高兴地道:
「只有你们保持冷静,太不公平了。」
「因为我和米拉已经碰过好几次这种事了。」
「我可不是自愿的哦。所以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米拉不满地哼著,把拉斐亚斯架在肩上。
「有什么我能做到的……」
露蒂说到这里,撤回前言似地摇头。现在的自己该做的,就是不扯后腿。「你只要看著就好了。」堤格尔对她笑道。
「这下该怎么办?感觉不到魔物的气息呢。」
米拉问著,环视周围。她的龙具只告诉她,前方有魔物存在。
堤格尔听了,思索起来。
──虽然肯定是魔物做的,但……
不论骷髅或尸体,可以让那种东西自行活动,攻击人类。除了魔物,他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这种事。
但,魔物的目标,真的是他们吗?
堤格尔想起在吉斯塔特交手过的列许。那魔物把森林当成自己的世界,引诱人类进入。这里会不会也是那样呢?
──现在的我,说不定能用弓突破结界。
堤格尔将手伸入挂在腰间的皮囊,拿出某样物品。是他在亚斯瓦尔得到的黑镞。光是看到这个动作,米拉就知道心上人想做什么了。
米拉对拉斐亚斯下指示。龙具的枪头发出白色寒气,流入堤格尔掌心。寒气无声地消散后,堤格尔手中出现一支镶著黑色箭镞的冰箭。
「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露蒂看著堤格尔与米拉,愈发混乱了。虽然她并不惊慌,但是很明显无法理解现况。米拉以绰有余裕的态度说道:
「总之你就先看著吧。」
堤格尔扭过身子,举起黑弓。
他瞄准虚空,将冰箭搭在黑弓上,拉紧弓弦。空气以黑镞为中心盘旋扭动,在三人周围掀起狂风,从乾燥的地面卷起沙尘。
这是设在山谷中某一小段路上的陷阱。只要打破一个洞,就能将其破坏。
堤格尔放手。弓弦轻颤,冰箭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黑暗深处。一拍后,强劲的气流从冰箭消失的方向吹来。
骷髅与尸体们沐浴在风中,如土块般逐渐崩解;黑雾们被风扯裂,融化在空气中,消失了。
风总算平静下来,三人周围一片寂静。原本缠在身边的湿暖空气消失,清冷的大气拂过肌肤。
「结束了呢。」
米拉垂下肩膀,轻吁了口气。堤格尔拨了拨被吹乱的头发,右手微感异常,仔细一看,刚才射出的黑镞又回到手中了。
──这玩意儿,果然会自动回到我身边……
在萨克斯坦与怪物交战时也是,黑镞在不知不觉中回到自己身旁。虽然说只要想到能藉著黑镞与超越人类智慧的东西战斗,就觉得很可靠,但同时,堤格尔又觉得可怕。
这力量,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呢?真的只是为了与魔物战斗吗?
「──堤格尔!」
有人在耳边大叫,让堤格尔一惊回神。一双充满好奇心,一蓝一红的眸子正望著自己。
「刚才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会有这种疑问也是当然的。堤格尔露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看向米拉求助。
米拉虽然板著脸,但似乎也认为不能置之不理。她将龙具的枪头移到露蒂后脑,由于露蒂正在逼问堤格尔,所以没有发现枪头的存在。
拉斐亚斯发出寒气,露蒂发出可爱的尖叫声,惊讶地转头。米拉无奈地道:
「你冷静点。」
既然被看到这些,就不能继续隐瞒下去了。再说,他们之前已经稍微对露蒂说明过米拉的拉斐亚斯及奥尔嘉的姆玛的力量。既然让露蒂知道某种程度以上的事,就只好转换方针,改成要求她别说出去了。
「就像刚才说的,我们曾在别的国家,和这类怪物战斗过。」
米拉骑在总算冷静下来的马上,对露蒂说明道:
「我们在墨吉涅、亚斯瓦尔、萨克斯坦……还有吉斯塔特,都遇过那种怪物。虽然这件事不能公开说,不过在亚斯瓦尔时,我和堤格尔以及另一名战姬,还有罗兰阁下、桂妮薇亚公主,五个人一起打倒了出现在城里的怪物。」
另一名战姬是苏菲,怪物是托尔巴兰。
露蒂看向米拉手中的拉斐亚斯。
「罗兰阁下说,他曾经与妖术师战斗过。还说如果没有杜兰达尔,自己应该无法破坏妖术。你的枪也是,不只能操纵寒气,还有与妖术战斗的力量吗?」
「应该吧。桂妮薇亚公主的宝剑卡里博恩,也有那种感觉。」
米拉说完,露蒂看向堤格尔手中的黑弓。
「你的弓也是?」
「嗯。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把弓有那种力量。」
「你以前说过,这是家传宝弓……难道说,冯伦家有成为当家的人都要练习箭术之类的家训吗?」
「没有。」堤格尔摇头道:
「第一代当家是猎人,所以这把弓成为传家宝弓……不过就我所知,从第二任当家之后,就没有人学过箭术了。我父亲和祖父也一样。我说我想学射箭时,我父亲还很惊讶呢。」
「真奇妙。杜兰达尔是开国国王夏立尔使用过的宝剑。米拉的、应该说战姬的武器,应该是出自吉斯塔特的神话。就算这些武器有特别的力量,感觉起来也不奇怪。既然如此,使用这把弓的第一代冯伦伯爵,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我正在调查这件事。其实这才是我前往萨克斯坦的真正原因……」
堤格尔把『魔弹之王』的事告诉露蒂。心中有点期待,出生在公爵家的她,也许知道点什么。但露蒂只是面带歉色地道:
「对不起。我是第一次听到魔弹之王这个名字。」
「没什么,你不用在意。是没有好好把事情说清楚的祖先不好。」
这话一半是安慰露蒂,另一半是堤格尔的肺腑之言。虽然他也知道这些事不能清楚明白地告诉后代,或留下文字纪录,但正是因此,自己现在才会这么辛苦。就算抱怨个几句,应该也不为过。
「应该不用我多说,不过我和米拉的事,拜托你别告诉别人。还有在这里与怪物们战斗的事也是。虽然就算说了,大家八成也只会当成胡扯就是了……」
「我明白了。」
露蒂认真地点头,垂直举起自己的剑。
「贝杰拉克家也有许多别说告诉其他人了,就连自家人也不能说的秘密。更何况刚才那些,都是不能随便说出去的事──以我的剑与贝杰拉克家之名起誓,我刚才见到的一切,以及两位告诉我的一切,我绝对不会泄漏半个字。」
堤格尔与米拉对望一眼,把黑弓与拉斐亚斯叠在露蒂的剑上。
「虽然有点夸张,不过谢谢你。」
米拉放下拉斐亚斯,安心地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你在三年前通过这座山谷时,有碰过刚才那种怪物吗?」
「没有。碰上那种东西的话,我绝对不可能忘掉。」
露蒂用力摇头。米拉拋出新的问题:
「雷格那斯殿下知道这条捷径吗?」
「当然。包含这座山谷,这一带全是王家的直辖地。而且这儿离公路太远,平常不会有人来,所以才会成为捷径……」
说到这里,露蒂倒抽一口气。她明白米拉想说什么了。
「有人认为殿下可能会抄捷径,所以事先把那些怪物安排在这里?」
「这么想的话,很多部分就解释得通了。既然是王家的直辖地,一般诸侯的部队就不能随意经过。只要派妖术师在这里布下陷阱……」
「如果是这样,应该不是巴谢拉做的。因为我在纳瓦拉要塞时,没看过那种怪物。嘉奴隆的话倒是有可能。」
露蒂点点头,笑著对米拉道谢:
「米拉,谢谢你。托你的福,我稍微放心了。」
堤格尔与米拉不懂她的意思,讶异地看著露蒂。
「虽然我在战斗时派不上用场,可是,就算对方会使用可怕的妖术,只要知道有人能对抗那些妖术,就安心多了。只要想到就算有骁勇善战的骑士们保护殿下,也不一定能通过这儿,就会觉得幸好来这里的是我们。」
「也能这样解释呢。」
米拉苦笑。敌人应该也没料到,有能够打倒怪物的人通过这里吧。虽然是偶然,可是只要想成破坏了敌人的计画,就会舒畅许多。
堤格尔与米拉开始策马前进。忽地,堤格尔回头。
并非因为感受到怪物们或魔物的气息,也不是因为感受到视线。
──下次,说不定还会在什么地方碰上他们。
虽然不知道是魔物,或是妖术师做的,但对方肯定是能够操纵怪物的存在。而且在不久的将来,对方一定会发现这些怪物被消灭,并因此调查是谁经过这条妖道。
──要是对方能就此收手,就太好了。
最好和米拉商量一下,随时都要有个人陪在露蒂身边。
半刻后,三人离开了山谷。
太阳已经西斜,在地面上拉出一行人细长的影子。
月亮高挂天空。
三人围绕在火堆旁露营。现在是堤格尔守夜,米拉与露蒂都裹著披风,沉沉入睡。
堤格尔一面警戒四周,一面凝视著米拉那被火光照亮的头发与背影。
──都是因为我把你带来布琉努的关系。
堤格尔嘴角浮起微笑。把你卷进这种事里,对不起。在吃晚餐的不久之前,堤格尔向米拉道歉。米拉笑著回道:
「去年,我不是把你带到亚斯瓦尔吗?这次只是换成你而已。再说这样一来,我也不必为去年的事感到内疚了。」
「可是我已经把你带到萨克斯坦了。那也是为了私事哦。」
「说的也是。那么等这件事告一段落,换我把你带到哪边去吧。」
米拉灿然笑著,堤格尔有股想用力抱紧她的冲动。但因为露蒂就在附近,只好拚命忍耐。
现在的话,稍微抱一下也没关系吧?堤格尔眺望著米拉的背影,心想。
堤格尔竖耳倾听,附近当然没有人类,也没有野兽的气息。
到头来,堤格尔还是没把想法付诸行动。因为他才刚想起身,露蒂就翻身了。堤格尔不禁停下动作,看向露蒂。就在这时,露蒂突然睁眼,坐了起来。
「怎么了……?」
露蒂并不回话,只是呆呆地看著火堆。接著她把目光移到堤格尔身上,手脚并用地爬到堤格尔身边,绕到感到疑惑的他身后,从背后抱住他。两团丰满又柔软的物体按在背上,使堤格尔全身发直。
也许没发现堤格尔的反应吧,露蒂在他耳边小声呢喃:
「可以稍微维持这样吗?」
「是无所谓啦……」
可以感觉到露蒂发出轻笑。
「我做了以前的梦。」
「以前的梦?」
「在森林或山丘奔跑完,累到走不动时,你都会背著我不是吗?」
「哦。的确常有那种事呢。」
堤格尔也想起往事,涌起怀念之情。
「现在,你的后背就在我眼前,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果然还没睡醒吗?露蒂以脸颊蹭著堤格尔。就算在小时候,也没有这样吧。堤格尔如此心想,但是又不好推开她。
露蒂伸手,握住堤格尔的手。
「你的手还是一样大呢。这次换姊姊带著你走……」
这么说来,十二岁时,露蒂经常握著堤格尔的手,带路似地走在前方。堤格尔也想起了她惊讶于自己手掌之大时的表情。
堤格尔反手握住露蒂的手。虽然细小,但那是属于战士的手。
忽地,耳边传来浅而均匀的呼吸声。露蒂似乎就这样睡著了。
没办法,堤格尔把露蒂抱起,让她躺在地上。
火堆中的木柴,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
†
堤格尔一行人抵达贝特雷领地内的埃尔内镇时,已经过了早餐时间。距离他们离开夏立尔的捷径,已经过了一整天。
「那我们走吧。」
露蒂自然而然地伸手握住堤格尔的手。
「等、等一下?」
堤格尔连忙出声提醒。露蒂因他的反应而放手,但别说难为情了,她甚至以担心的口吻问道:
「不牵著你,没问题吗?会不会走丢?」
看著两人的互动,米拉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昨天起,露蒂与堤格尔的距离就缩短许多。一下子靠在堤格尔身上,一下子牵他的手,一下子摸他的头。虽然露蒂本来就会做些和堤格尔玩闹的事,但是总觉得现在的态度不太一样。
──应该是打倒怪物的关系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假如自己是露蒂,肯定也会在许多方面在意起堤格尔。
再说,虽然露蒂变得积极许多,可是也没有因此排挤米拉。
米拉谈到吉斯塔特的首都席雷吉亚的事时,她会很感动地聆听,也会把布琉努首都尼斯与王宫的事告诉米拉。老实说,因为没办法和堤格尔聊这些,所以米拉觉得很新鲜。
可是,每当米拉想和堤格尔说话,或者接近他时,露蒂总是会抢先一步行动。要说多心的话,确实像是多心,但总是觉得不太对劲。
当然,米拉和堤格尔还是会趁著露蒂不注意时互相凝视、握手,以及拥抱。可是次数少了很多。
「虽然说现在不是可以悠哉活动的时候,不过可以的话,我希望今天、明天也在这镇上休息。而且我有事想拜托米拉。」
露蒂走在流经镇上的河畔,说道。
「想拜托我什么事呢?」
「今晚再告诉你。我想等看过镇上的样子之后再做决定。」
露蒂回道。
「有床可睡真是太好了。在这个时期露营,耳朵和鼻子里都会充满灰尘呢。」
堤格尔开玩笑地说著。不过有灰尘的事是真的。春天的地面柔软,尘土本来就容易飞扬,堤格尔等人是骑马旅行,扬起的尘土量更是不用说。
「你就假扮成随从吧?这样一来,就算走路时掉沙子,大家也不会怪罪你呢。」
米拉取笑著堤格尔,露蒂认真地回道:
「话说回来,该讨论一下见凡唐伯爵时,大家要使用什么身分了。米拉是战姬的事,绝对要隐瞒……」
「我和米拉装成你的随从和侍女,不就好了吗?」
堤格尔和凡唐素不相识,不过有可能因为使弓这件事,被凡唐记住名字;米拉也没见过凡唐,但是也有可能以战姬身分在某处被凡唐见过。所以别让他们见面比较安全。
露蒂停下脚步,仔细打量起堤格尔与米拉。
「先不讨论你的部分,让米拉假扮侍女太困难了。因为侍女有侍女的礼仪。虽然说龙具可以像这样包住……」
被米拉扛在肩上的拉斐亚斯,已经在进入小镇前缠上重重布条了。
「可是,身为公爵家代表的你没有带任何侍女也不行吧?会让人觉得你孤立无援,不是好事哦。」
听米拉这么说,露蒂皱眉。这次的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米拉鼓励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必想得那么严重啦。凡唐伯爵听说现况后,应该也没多余的心情注意我或堤格尔。我们边吃饭边想吧。」
一行人先去找了间有马房的大型旅馆,让两匹马休息。
「这种规模的城镇,应该能再买到一匹马才对。等我们买完其他东西,就去找马吧。」
三人来到大路上。路边排著各式各样的露天摊贩,主要是卖吃的或喝的,但也有卖皮制品或玻璃制品、乐器的店。客人大多是镇上的居民,像堤格尔他们这样的旅人并不多。
「光是专门卖葡萄酒或乳酪的店,就有好几间呢。」
米拉佩服地道。露蒂双眼发亮地说:
「很有一逛的价值呢。还有许多北方制的乳酪,如果是搭马车来的,就能买下所有的种类了。」
「买那么多要做什么?」
堤格尔感到疑问,露蒂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样才能每天享受不同口味的乳酪啊。」
「我有点懂。」
米拉苦笑著同意。有空闲时,她也会准备好几种红茶与果酱,放在身边。
「陪我一下。反正都到这儿了,就来买一些合口味的乳酪吧。」
露蒂拉著堤格尔,走向卖乳酪的摊子。米拉无奈地跟在两人身后。露蒂把一枚铜币交给老板,接过一小块乳酪。仔细一看,摊子前放著装了许多切成小块的乳酪的小盒子。
「这是试吃用的吗?」
「没错。先来试试这个吧。」
堤格尔咬了一口露蒂递来的乳酪,皱眉:
「对我来说,太咸了……」
米拉也皱著眉头,感想相同。但露蒂却笑著递出一小片面包:「放在这上面,再吃看看。」
堤格尔与米拉对望一眼,照著露蒂的说法去做,接著瞪大眼睛。原本死咸的盐味被面包中和,变得咸淡适中。
「你是怎么记住这种吃法的?」
「当然是做各种尝试后,一一记起来啰。」
堤格尔发问,露蒂认真地回答:
「你在教我打猎时,不也说过吗?只要经常在森林行走,就能自然记住花儿的色彩或树木的不同之处。这和那是一样的哦。」
一样吗?堤格尔在心里疑问。记住森林中的东西,不需要花钱,但是想弄到各地生产的乳酪,必须花很多钱。至少亚尔萨斯是做不到的。
「必须日日磨练,才能有收获。就这点来说是一样的。」
由于米拉苦笑著这么说,所以堤格尔还是点头了。
「话说回来,把这种乳酪淋在烤肉上,应该也会很好吃吧。」
堤格尔一边咬著面包,一边说道。露蒂皱眉:
「先不说烤不烤,把乳酪放在肉上,不太对吧。乳酪是乳酪,肉是肉,应该分开吃呀。」
「你没把乳酪淋在肉上过吗?」
堤格尔问道,露蒂以当然没有的表情摇头。堤格尔愉快地笑了起来。
「好,那我们就来试试吧。要是不合你的口味,我会全部吃掉的。」
刚才逛过的摊位中,有卖堤格尔知道的乳酪的店。堤格尔与米拉前往那儿,切了块大小适当的乳酪回来。
接著,两人前往卖烤羊肉串的摊子,在买烤肉串的同时,请老板顺便加热乳酪。
离开摊子后,堤格尔把加热过的乳酪淋在烤肉串上。露蒂看得脸颊抽搐不已,皱著眉,向米拉发问:
「你能接受吗?」
「我有吃过。」
米拉耸肩。接著她想起四年前,也有过类似的场面。
在奥尔米兹的市区,米拉在堤格尔的推荐下,吃了加入许多伏特加的乌哈汤(鱼汤)。醉倒的米拉被堤格尔背著,在不被士兵发现的情况下,偷偷回到公宫。
露蒂咬了一口淋了乳酪的烤肉,表情变了。「怎么样?」就算堤格尔发问,她也不回答,而是细细品味似地缓缓咀嚼。吞下肉后,她总算开口:
「这应该是好恶两极的味道吧……」
她说完,又咬了一口烤肉,咀嚼完吞下后,看著堤格尔:
「你总是能为我打开未知的门呢。」
「说成这样太夸张了。这是我很习惯的吃法哦。」
听到堤格尔的回答,露蒂陷入沉思,吃掉剩下的烤肉。
三人在旅馆歇息后的隔天早晨。
镇外的小森林中,米拉与露蒂分别握著龙具与剑,彼此对峙。
两人脸上都充满紧张之色。毕竟双方都是超一流的战士,只要稍微失手,别说害对方受伤了,甚至有可能夺走对方的生命。
这场拿出真本事的对决,是露蒂要求的。
「和巴谢拉战斗过后,你有什么感想呢?」
昨晚,吃过晚餐后,露蒂向米拉发问。
「那不是我能正面对抗的对象。」
米拉摇头。巴谢拉的强度超乎常人,先不讨论以龙技战斗的情况,单纯就战士的实力而言,自己比不上他。
「我也这么想。可是,我迟早必须与巴谢拉战斗,而且非赢他不可。不论如何,我都想打倒他,所以请你帮我个忙。」
请你拿出真本事,和我对决。
昨天白天说的,想拜托米拉的事,就是这件。
「拿出真本事……要我使用拉斐亚斯吗?」
米拉惊讶地问著,露蒂用力点头,眼中充满坚定的决心。
「以你的身手,就算使用普通的棍棒,也够危险了。可是,棍棒果然比不上真正的长枪。想让我的剑伤到那男人,除了努力锻炼之外,还必须让感觉更敏锐才行。」
之所以说要看过镇上的样子之后再做决定,是为了确认能不能在镇上买齐止血药、退烧药与金创药的缘故。
「我知道了。」
米拉叹气,但仍然很快地回道。堤格尔担心地看著她。
「没问题吗……?」
「虽然这不是旅行时该做的事呢。更何况是在见凡唐伯爵之前。」
米拉夸张地耸肩,蓝色的眸子中闪烁著斗志。
「可是,总有一天必须和巴谢拉战斗。我也有同样的想法哦。更何况必须洗刷你的冤屈才行。虽然危险,但如果能稍微提高获胜的可能性,我很乐意奉陪。」
「谢谢你。伤势不重的话,只要说是被诸侯联军划伤的就行了。而且我们也真的击退过诸侯兵。」
露蒂开心地笑道。
如此这般,两名战士对峙了起来。
堤格尔担任裁判。他站在离米拉两人稍有距离之处,脚边放著黑弓、箭、以及装了药草和包扎伤口用的绷带等物品的木桶。
「开始!」堤格尔叫道,米拉与露蒂同时行动。
寒气飕飕,米拉的长枪直指对手的脸,露蒂仰过上半身,在米拉伸长手臂的瞬间做出刺击。米拉侧身闪避,向后跳开。露蒂放低重心,向前直冲。
枪头与剑锋撞击在一起。米拉不得不佩服露蒂的胆识。
──竟敢钻进使枪的我的攻击范围里呢。
米拉改变战斗方式,站在原地,连续做出短距离的突刺。露蒂承受不住,向后跃开,但是又立刻绕著米拉周围奔跑,想找出米拉的死角。
──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呢。
米拉故意露出破绽,露蒂的脚步慢了下来。
米拉趁机跃起,做出必杀的一击。露蒂一面向右跳开,一面向前挥剑。
数根断裂的发丝轻扬,数滴血珠喷溅于空中。米拉的长枪擦过露蒂的左耳,露蒂的剑划过米拉的左颊。苍蓝与碧蓝与鲜红的眸子交错,两人同时感受到对方的战意沸腾了。
米拉的枪朝露蒂的腿刺出,露蒂剑指米拉,自下而上地挑起。
米拉迅速地抽回长枪,想带过露蒂的剑似地虚晃一招,打横旋转枪杆,朝露蒂扫去。露蒂以空著的右手握住枪杆,大喝一声,飞步向前,剑尖直指米拉的胸口。
米拉放开长枪,扑在地上闪过露蒂的剑,一个扫腿,将露蒂惊得朝旁边跳开后,绰有余裕地捡起掉在地上的枪。
「这样太奸诈了吧?」
露蒂拨开黏在脸上的浏海,调整呼吸,抗议起来。米拉擦著手汗,笑道:
「你不是希望拿出真本事比试吗?巴谢拉原本是佣兵哦?不会和你讲武德的。」
露蒂忍不住面红耳赤。「说的也是。」她轻轻点头致意后,再次举剑。
两人衡量著彼此的攻击范围,枪与剑再次正面交锋。两人抢到对方位置上,又立刻放出突刺与斩击。双方聚精会神地注意对方的呼吸,观察对方的视线,不放过对方的任何一点微小动作。
血珠再次飞舞于空中。这次是从米拉的额头与露蒂的肩膀溅起。担任裁判的堤格尔寒著脸,眯细眼睛,但仍然紧抿嘴唇决定继续。
刺、拦、劈、拨、削、扫。两人使出浑身解数,只要发现一丝可能,就会挺身向前,加以进攻。就连枪尾或剑镡都用在攻击或防御上。
逐渐地,双方开始能判读出对方的动作。杂念全部消失,心中只有战胜眼前对手的念头。预测对方的攻击,思考如何对应;预测对方如何反击,挥动武器。伴随著虎虎风声,捕捉对方攻击的轨道。
长枪与剑抵在一起,双方向后跳开。就在这个瞬间。
「停!」
堤格尔叫道。他手上握著黑弓,如果有人想继续战斗,就会朝她们脚边射箭。
双方放下武器。米拉朝露蒂一笑:
「觉得有什么成长吗?」
「不知道。」
露蒂诚实地回答。「但是──」又继续说道:
「我觉得,如果我和你联手战斗,说不定能打赢巴谢拉。」
「你太乐观了。」
米拉耸肩。堤格尔朝她走近,以沾了水的布帮她擦拭伤口。
「幸好没受什么大伤。我在旁边看得心脏都快停了。」
「对不起。」
米拉道歉后,以只有堤格尔看得到的角度微笑。
「但是能让你帮忙包扎的话,就会觉得可以再来一次呢。」
「饶了我吧……」
堤格尔把药草敷在伤口上,困扰地道。不过他也常做危险的事,所以没办法强势责备米拉。
药草刺痛著伤口,使米拉皱眉头。虽然伤口全都很浅,但是数量比想像中的多。因为她是全力以赴地战斗。而且露蒂的武艺果然也很高明。
──能赢吗?
米拉重新思考,两人齐上的话,真的能赢过巴谢拉吗?
那男人,强到可怕。在米拉认识的人中,只有罗兰有同等强度。而且巴谢拉说不定比罗兰更强。除了自己和露蒂,还必须加上罗兰,才有可能获胜。
──虽然说战场上没有绝对。
但是不论如何,不该在开战前过度乐观。比起两人齐上,还不如由自己与露蒂尽可能地引开巴谢拉的注意力,让堤格尔射死他,胜算更高。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伤口似乎已在米拉沉思时包扎完毕。堤格尔轻拍米拉的肩膀,跑到露蒂身边。露蒂等不及似地,漾起大大的笑容。她似乎累到没力气走过来了。
看著眉开眼笑地接受堤格尔包扎的露蒂,米拉心中果然很不是滋味。
埃尔内镇没有公共浴场。但是堤格尔一行人下榻的旅馆有附设的浴室,只要付钱,就能入室沐浴。
虽然说是浴室,可是很简朴,除了两只装满温水,足以让成年人能坐进去的水缸之外,没有其他物品。使用者需向旅馆借动物油制作的肥皂与木桶,才能进入更衣室除去衣物,进入浴室。
浴室的地板是石造的,微微倾斜。四个角落都有排水口,好让从水缸溢出的温水流出房间。周围没有窗户,连接更衣室与浴室的门可以从浴室这边上闩。
回到旅馆后,米拉与露蒂立刻借用了浴室,并请旅馆帮忙清洗换下的衣物。由于她们已经事先买好替换的衣物,所以不怕没衣服穿。
浴室内蒸气氤氲,两人分别坐在水缸中,将肩部以下的部位泡在温水里,以手指梳理头发。虽然伤口因碰到水而发疼,但是从疼痛的程度,可以知道伤势并不严重。
室内充满泼水声与水珠从水缸滴落的声音。
米拉走出水缸,稍微清洗起身体。烟雾中有声音传来。
「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就是堤格尔。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有吗?」这问题太突然,而且太模糊,米拉也只能如此回答。
「也许是我多心了,但我总觉得堤格尔经常打量著你。所以担心他在吉斯塔特时,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失礼的事。」
原来是这种事啊?米拉松了口气,随口蒙混过去。
「还好吧?我没什么感觉。」
「那个,你被用那种眼神看,不会在意吗?」
露蒂迟疑地发问。是堤格尔的话当然无所谓。虽然很想这样回答,但米拉还是忍了下来,不著痕迹地道:
「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就另当别论,但堤格尔和我太熟了,所以我不会在意。虽然还是会傻眼或火大就是了。你呢?」
露蒂想了想,苦笑起来。
「我好几次发现他的眼神飘到我的胸部和大腿上。但是顶多觉得有点害羞,没有厌恶感。毕竟是男孩子,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米拉在心中发誓,晚点要好好向心上人问清楚。同时不忘叮嘱道:
「碰到那种情况时,要立刻逮捕现行犯,痛骂他一顿比较好哦。不然堤格尔会得寸进尺的。」
「说的也是。下次我会这么做的。」
说完,过了大约五秒,露蒂再次开口:
「对不起,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这部分才是正题吧。「什么事呢?」米拉回问道。
「堤格尔的那把弓的力量,可以用在战场上吗?」
「你还是别那么打算比较好。」
米拉立刻说道。见到那种力量,会有这种想法,也是当然的。她心想。
「为什么呢?这么说来,你不是也对诸侯兵使用过龙具的力量吗?」
「我是对巴谢拉使用的哦。为了出其不意,所以稍微使用了一下力量。」
米拉苦笑,但是又马上敛起表情。
「虽然这是我母亲说的,但是展现过强的力量后,人们就会一直期待那股力量。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只想依赖那力量,只看著那力量,不在乎使用者。」
米拉冲完身体,泡回水缸,继续说道:
「就堤格尔来说,人们不会在乎堤格尔本人如何,只把他当成发挥宝弓之力的道具,除此之外的部分,全都不重要。」
半晌的沉默后,露蒂以苦涩的声音发问:
「这是吉斯塔特长年以来的教训吗?」
「没有那么夸张啦。再说,要是过度依赖力量,假如有一天,因为某些原因而失去那力量时,会觉得整个世界全部崩塌的。你应该懂吧?」
「嗯。」露蒂轻声回应,最后叹了口气。
「我只是在想,我该如何报答堤格尔而已。」
「现在想这些太早了。」
「我知道。大概是因为看到那力量,所以稍微失去冷静了。就算这一战结束,在我国,把使弓的人当成懦夫的风气应该也不会消失吧。可是,如果是堤格尔,而且展现出那力量的话……」
幸好有先听到这些。米拉心想。
假如露蒂没和任何人商量,一股脑儿地猛冲,就不妙了。
「堤格尔已经立下相当多功勋了。多到不论是谁,都无法有异议的程度。他身上的不白之冤也一定会洗刷乾净的。所以你不必操之过急。」
米拉强而有力地道。她就是为此,才在这里的。
──不然的话,箭是无法抵达苍冰星的。
就算不期待能得到正当的的评价,至少也该得到一定程度的赞赏。
「谢谢你。」
露蒂的声音中带著安心。
「我想成为堤格尔的力量。堤格尔帮了我很多忙。小时候,和他在山林中游玩,拓展了我的世界。让我想学骑马,想学剑术,因此成为殿下的贴身护卫。」
我也是啊。米拉心道。
认识堤格尔,和他一起走在公宫与市区,一起在奥尔米兹的大地上奔驰。
那些事,究竟拓展了多少米拉的世界,为米拉的世界增添多少斑斓的色彩呢?幸福的回忆与一切喜怒哀乐,全都成为无可取代的宝物,深深存放在心中。
米拉并不说出口。她从水缸起身,温水漾起波浪,溢到地面。
「我要出去了。你呢?」
「我想再泡一会儿。」
「别泡到热昏哦。」
米拉走出浴室,带上门。露蒂泡在水缸中,陷入沉思。
堤格尔来到更衣室,是大约十五、十六分钟后的事。
他在房间里保养黑弓时,听到隔壁传来开门、关门声,认为米拉她们已经洗完澡了。
堤格尔知道浴室内侧有门闩,所以在进入之前,轻轻推了一下门。
门没有上闩。堤格尔认为浴室中没人了,开始脱除衣物。
泡在水缸中的露蒂,也在这时发现外头有人。并想起米拉离开后,自己没有重新带上闩的事。
堤格尔踏入浴室。露蒂猛地跳出水缸冲到门边。两件事几乎同时发生。
两人四目相对,堤格尔露出讶异的表情。
露蒂也惊讶到说不出话。虽然她想以手上的毛巾遮掩身体,但也许是太慌张了,毛巾上下移动著,不知该遮住哪个部位。
堤格尔僵在原地。他不知该如何反应,双眼也离不开那白皙的裸体。露蒂的身体比当年见到时更成熟、更有女人味了。过去的情景与眼前的光景在脑中交错,使他身上的某个部位发热肿胀。
「不、不、不行,不行……!」
露蒂转身背对堤格尔,想冲回水缸。可是踩中肥皂,脚一滑失去平衡。毛巾脱手,飞到半空中。
堤格尔连忙伸出双手抓住她的腰,想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但是雪白的臀部因此撞在自己腰上,发热的某个部位擦过她的大腿。
「呀啊!?」露蒂发出可爱的尖叫声,扭动身体。飞到半空中的毛巾落下,盖住她的臀部。发现自己被从后方顶著,全身被堤格尔看了个精光,露蒂不由得满脸通红。
「请、请、请放、请放放……」
露蒂想说请放开我,可是舌头打结。而堤格尔则是想放开露蒂,但露蒂双脚乱踢,也无法就这样放开她。尽管想让露蒂冷静下来,但堤格尔自己也很混乱,无法顺利安抚她。
就在这时,更衣室传来米拉的声音。
「露蒂,你还在里面吗?」
似乎是担心久没出来的露蒂,特地过来看看情况的。堤格尔想也不想地放开露蒂,露蒂也如小鹿似地猛地跳入水缸中。
「对、对不起……」
堤格尔道歉,做好觉悟,回到更衣室。
露蒂无法回话。她把半张脸泡在温水里,脸上的火烫,久久无法恢复。
†
太阳即将碰触到西方地平线,天空被染成橙红色时,一名年轻的骑士拖著身体,走在草原上。
骑士头上没有头盔,头发脏乱,脸上满是汗水与泥土。但是似乎累到没有力气擦拭。手中的剑只剩半截,身上的铠甲充满伤痕。
他有时会停下脚步,泄气地叹息。但是又会努力打起精神,拚命移动双腿。
他是纳瓦拉骑士团的一员,是罗兰放弃要塞那晚,保护雷格那斯王子往北逃的骑士之一。可是在黑暗中与同袍走散,为了躲开敌军的耳目,最后来到这片不知名的草原。
与王子走散后,第一个进入的村庄,已经被巴谢拉的诸侯联军掌控,是他的不幸。
尽管他幸运地死里逃生,不过在那之后,除了取得粮食之外,他尽可能不接近任何村庄或聚落。
远远看到士兵时,立刻隐身躲藏,或是绕道离开。睡觉时会爬到树上,或是找有掩护的地方。基于这样的原因,他一直无法抵达拉尼永要塞,而是像这样在草原徘徊。
忽地,他停下脚步。有十道人影朝这边走近。
强盗吗?骑士想握紧手中的剑,可是使不出力气。就算想躲,可是草原上的视野太好了,找不到掩护。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已经累到无法随心所欲地活动了。骑士的身体失去平衡,坐倒在地上。
不消多久,他马上就明白那些人是诸侯兵。对方发现猎物似地勾起嘴角,一直线地走到他周围,低头看著他,眼中亮起狰狞的光芒。
其中一人抬脚朝骑士脸上狠踢,似乎打算做形式上的拷问。骑士蜷缩在地上,下意识地抱住头部,作为些微的抵御。
可是,第二脚没有踢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接近,停在自己身旁。
「不可以欺负弱小!」
是年轻女孩的声音。但是说话的语气很像儿童。
接著,清脆悦耳的金属声传入骑士耳中。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基于什么理由做这样的事,但我可不能袖手旁观呢。假如你们直接离开,我可以放你们一马。」
沉稳,但充满威仪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紧接著是好几道淫秽的笑声。是包围自己的诸侯兵发出的吗?
骑士抬头,见到两名女性保护自己似地站在前方。
一名女性穿著白与绿的礼服,金发及腰,手上拿著金色的锡杖。就防身武器来说,有点太抢眼了。
另一名女性有一头鲜艳的红发,做旅人打扮,右手的袖子在风中飘荡。两人都是拥有倾国容貌的美女。
难道她们想二对十吗?太有勇无谋了。
「快、快逃。」
骑士拚命挤出声音,向她们劝道。两个人不可能赢过十个人,假如她们被敌军捉住,下场将惨不忍睹。
「放心。」
红发女孩回头,屈膝蹲下。左右异色的眸子令人印象深刻。
紧接著,铁片变形的刺耳声音,以及骨头、肉体碎裂的沉闷声音传入耳中。骑士抬起头,因眼前的景象,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两名士兵被金发女性以锡杖分别击碎鼻子与下巴,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金发女性回头,祖母绿的眸子盈满温柔之色。
「看来似乎没有大碍。你再等一下。莉莎,他就交给你了。」
被称为莉莎的红发女孩点头。
其他士兵先是发怔,接著怒气冲冲地举剑砍来。金发女性身形不动地挥舞锡杖,两人、三人地把士兵打倒在地上。转眼之间,所有士兵全数倒地,根本称不上战斗。
不可思议。只能这么说了。尽管连续打倒十名士兵,但金发女性只是理了理浏海,呼吸丝毫不见紊乱。
「你好,我叫苏菲亚。你呢?」
骑士想回话,但是面临死亡的绝望,以及得救后的安心,使他出不了声。连日累积的疲劳一口气涌上,骑士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苏菲以怜悯的眼神俯视著失去意识的骑士。虽然不清楚他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那伤痕累累、累到晕倒的样子看来,他应该是不眠不休地行走吧。
「不过,应该能从这个人身上问出点什么呢。」
两人抵达布琉努后,为了前往首都,开始南下,但旅行得很不顺利。有不少公路被洪水阻断,还能通行的干道,都有布琉努军驻守。
她们曾被布琉努军发现,差点被拉进树林中。苏菲当然不可能让那些人得逞,以龙具光华(萨德)将他们一个不剩地打趴。
尽管如此,如果被人知道身为战姬的自己出现在布琉努,还是会造成问题。因此,两人在明知可能遇到野兽或强盗的风险下,远离公路前进。这是到昨天为止的事。
之所以经过这里,纯粹是偶然。不过搭救骑士,则是出于莉莎──伊莉莎维塔的意志。和莉莎一起旅行后,苏菲发现,只要见到少数人被多数欺凌的场面,莉莎就会想也不想地冲出去。
当然,有时是人少的那方有错,两人也因此碰上不少争执,不过就苏菲个人而言,她很喜欢莉莎的温柔。
「苏菲,该怎么办?」
莉莎担心地看著骑士,问道。她已经与苏菲熟到能以昵称呼唤彼此了。
「总之,先离开这里吧。不好意思,要请你帮忙拿行李了。」
「好。」莉莎一口答应。
──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目前的苏菲,不论如何都想帮莉莎取回记忆,与身为战姬的她好好谈谈。
过去,在吉斯塔特见到的莉莎,是给人难以亲近的感觉的女孩。
然而现在的莉莎截然不同。她会率真地欢笑,哭泣。完全展露真性情。
说不定身为战姬的她也有这样的一面,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只要这么一想,苏菲就会忍不住想微笑。
苏菲除去骑士身上的铠甲,把他背在身上。
自己的行囊,则是交给莉莎帮忙拿。虽然苏菲不太想让失去右手的莉莎做吃力的事,但是莉莎意外地有力气,轻轻松松地以左手拎起两只行囊。
两人在夕阳下走了起来。
苏菲一面听莉莎哼著小曲,一面思考。
──根据到今天为止收集的消息,似乎有人张开某种巨大的罗网呢。
彷佛为了捕捉什么人似的,在每条公路上配置士兵。刚才的那些士兵,应该也是同类吧。
──虽然不能言之过早,但布琉努肯定比想像中还充满危机。
苏菲看向身旁的莉莎。只有这女孩,一定要保护好才行。
毕竟把她带来这个国家的是自己。再说,假如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不仅路伯修会陷入混乱,布琉努与吉斯塔特也会产生嫌隙吧。
──更重要的是,我也不希望她受伤。
苏菲苦笑起来。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种想法。世事果真难料。
莉莎讶异地朝苏菲看来。应该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发笑吧。「有你在,真是太好了。」苏菲向莉莎道谢,莉莎也笑了起来。
在愈来愈暗的天空下。两名战姬与一名骑士,穿过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