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月 10 日,那一天,我处在绝望之中。
我想过或许会有这样的一天,而现在那个时候终于到来了。
是的,事情发生在莉莉亚的宅邸,我们大家吃着晚饭的时候。
我把叉子放到吃了一半的盘子上,静静摇头。
「……快人学长?怎么了吗?」
「啊,不是,我有点没胃口……」
「没事吧快人?看你的脸色……」
「啊,我没事的」
坐在旁边的小阳菜和小葵担心地对我说着,而我费力地回以苦笑,实在藏不住遍布全身的不快感。
莉莉亚似乎也看出来了,慌忙跑到我身边。这是我最大的失算。
「快人!?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啊,不是……」
「我大意了,就算有了祝福不会得病,也管不到疲劳带来的身体不适……露娜!?立刻安排医生!」
「诶?啊,不是!?」
咦?不妙,总觉得事情闹大了。不不,莉莉亚你也太爱操心了吧……有点没胃口就叫医生,是不是太夸张了!?
话说,怎、怎么办啊,这个发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大小姐,时间不巧,而且宫间先生也没有大碍……先静养一晚观察情况如何?」
「说、说得对!我、我也觉得这样好」
唯独这次,我想给露娜玛丽亚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这样莉莉亚也……
「不行!要是快人『死了』可怎么办!?」「才不会死啊!?诶?我有那么严重吗?」爱担心的莉莉亚不能接受,被担心的我都稀里糊涂地过去打圆场,和露娜玛丽亚一起劝起了莉莉亚。
最后,莉莉亚总算是同意了,告诉我绝对要静养一晚……然后明天身体还没恢复的话就叫医生,以这个形式暂时妥协。我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额头上敷着湿毛巾,陷入思考。
为什么会这样?我、我说不出口,事到如今,我实在说不出口其实『我身体根本没有什么不舒服』……
不,说到底,我就没说过我不舒服吧!?我只是说没胃口,结果就成了病号待遇!?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当我在安静的房间里想着这些事的时候,门突然被猛地打开。
「快人君!?你、你没事吧!?我听说你身体不好,就赶紧跑过来了!?」
「……你从哪听说的……」
「夏提雅告诉我的……啊,对了!我带来了水果!要吃吗?」
「诶?谢、谢谢⸺太多啦太多啦!?这分量是怎么回事!?」
冲进房间的克罗非常慌忙地把手伸进黑袍…… 然后拿出了填满房间一半的水果。
克罗就这么将水果堆成的山置于身后,露出担心的神色,慌慌张张地来到躺在床上的我附近。
「没事吧?有哪里疼吗?要不要换掉头上的毛巾?」
「啊,不是,我真的没事……」
「是、是吗?那就好……」
听到我说自己没事,克罗松了口气抚过胸前,然后准备了一把小椅子放在床边坐了下去。
「不过,你怎么突然就把身体弄垮了……果然是太累了吧?不好好休息可不行啊」
「……啊,不是,那个……克、克罗……」
「嗯?」
「其、其实……我身体没有不舒服……」
「……诶?」
良心的谴责到达了极限,可能也有对方是克罗的关系,我实在不想再隐瞒下去,便缓缓解释起了真实的情况。
「……呃,那个……概括来说……快人君不想吃『讨厌的食物』,就说自己没有胃口,结果被大家误会了?」
「……嗯……就是这样」
我简直想挖个地洞钻下去……是的,到头来,所有事情都起因于此。
其实,虽然我……也觉得自己像小孩子一样,有点没出息,但我非常讨厌『青椒』。
是的,唯独青椒一直都不行。我从小时候就讨厌青椒,心理作用也强,不管怎样都会对这个味道起拒绝反应。
我原本就有点担心。这个世界上有一些食材,除了名字之外其他的部分和我原先的世界都一样,比如瑞波果。
所以我警戒着,青椒是不是也存在于某个地方。然而,来到这里过了这么久还没遇见,我便放松了警惕。
接着,在我不知情的时候,我吃下了今天晚饭里放的青椒……通过口中扩散开来的厌恶的味道,我认识到了。
现在想起来,也许老实说自己讨厌吃青椒就好了。在两名学妹和女朋友 面前,要说自己讨厌青椒也太难为情了,我那一点点自尊心作祟,使我说不出口。
……对不起,小葵、小阳菜……我脸色不好,单纯是因为我讨厌青椒的味道。
……对不起,莉莉亚……我没胃口,只是因为我不想吃青椒。「嗯、嗯~莉莉亚的误会也是问题……不过快人君,你让她们担心了,得好好道歉才是」
「……嗯」
「嘛,不过,快人君没事,真是太好了」
「……克罗」
克罗听到我这么说,露出傻眼的表情,但很快变成了温柔的微笑。
紧接着,克罗的外衣上扬起波纹,变成厨房台面的形状,克罗自己也穿上了围裙。
「你晚饭没好好吃,肚子饿着吧?你稍微等等,我虽然做不来太精致的,但也会做点东西」
「唔,谢谢你,克罗」
「呵呵,毕竟我是快人君的女朋友嘛」
说完,克罗露出满脸的笑容,拿出肉和蛋做起了菜。
我躺着也没意义了,于是起身来看克罗做菜。
克罗以熟练的动作⸺至少比我麻利不少⸺ 做着菜,房间里很快飘荡起了香味。
嗯~可能也有围裙的关系,总有种家庭的感觉……这样的克罗感觉也不错哎……
过了一会儿,菜似乎做完了,克罗把欧姆蛋放到我的面前,蛋里放着一些骰子形状的小肉块。半熟的欧姆蛋,配上香喷喷的烤肉点缀在上面,似乎非常美味。
「来,吃吧」「我开动了」
由于我基本没吃晚饭,肚子相当饿,所以我很快双手合十打了声招呼,吃起了欧姆蛋。
柔软的蛋绝妙地包裹住肉,每咬一口肉都会迸出汁水,口感怡人,幸福的味道在嘴中扩散开来。
「真好吃……」
「真的吗?太好了~」
蛋凸显出肉的味道,肉也衬托出蛋温和的风味,味道相互调和。
真的好吃,特别是肉很棒。这肉是什么肉?好像牛肉,又好像完全不同……味道浓郁,却又不留腥味,余味清爽。
我对这种能俘虏人心的美味感到兴奋,同时询问克罗:
「克罗?这么好吃的肉,是什么肉?」
「嗯?啊,是『巨型螳螂』的肉」
「噗!?」
「快人君!?」诶?稍微等等?她刚才说了什么?巨型螳螂?……螳螂……是那个昆虫类的螳螂?
我理解克罗的话的那一刻,身上便开始流出大量的汗水。
我、我受够了,这个世界的肉……我自认为已经挺适应这个世界了,但似乎还要花很久才能适应这里的饮食文化。
「你吃得太猛了吗?要慢慢吃啊……」
「嗯、嗯……」
该、该怎么办……一听说是螳螂的肉,我就感觉餐具变得异常沉重。
可、可是,这是克罗好不容易为我做的…… 不、不可以剩下。只、只能吃了吗?可恶,早知如此,就该吃完再问的……
我想着这些,正打算下定决心,这时克罗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拍了拍手:
「对了!我差点忘了……夏提雅告诉了我快人最喜欢怎么吃!」
「……诶?」
「不、不过,就是稍微有点难为情……」
爱丽丝的情报?怎么回事,我感觉以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对了,是爱西丝!诶?所以说,是那么回事?要喂着吃吧?嘛,只是这样的话……
我设想着等下会发生的事情,把盘子递给克罗……克罗切下一小块欧姆蛋,不知为何放进了她
『自己的嘴里』……诶?为什么?
接着,克罗迅速接近了由于意料之外的行动而僵住的我,她伸出手……脸靠了过来……
「嗯……」「唔!?」
克罗的嘴唇和我的嘴唇重叠在一起,紧接着我有种嘴巴被推开的感觉,克罗的舌头和欧姆蛋一起塞进了我的嘴里。
这、这这、这难道是,嘴对嘴……不、不行了,脑子要化开了……感觉嘴巴里特别甜。
「……那、那个……怎么样?好吃吗?」
「诶?啊,啊啊,嗯、嗯」
很对不起克罗……但我根本尝不出味道啊!?话说爱丽丝!?那家伙为什么偏偏告诉克罗这样的方法……
「太好了~欧姆蛋还『多得很』!我的嘴巴很小,只能一点一点来……但我会『全部』喂给你吃的!」
「……」克罗可能有点害羞,她可爱地红着脸,同时又以明朗的笑容,向我发出死刑宣告。
天堂和地狱同时到来!?该、该怎么办啊…… 什么都做不了吧。
门口被水果堆成的山堵住了,克罗又兴致勃勃地要把剩下的欧姆蛋全部嘴对嘴喂给我吃……啊,不行,逃不掉了。
* * * * * * * * * *一夜过去,到了风之月 11 日。我一起床就诚实地向莉莉亚她们交待了昨天的事情,并且赔礼道歉。
当然这很难为情。我告诉她们我讨厌青椒之后,她们用很温暖的眼神朝着我笑……要是有地洞,我真想钻进去。
而且,一传十十传百,转眼间这事就在宅邸里传播开……等中午过去,我讨厌青椒这事,整个宅邸里的人都知道了。
厨师长用父母看孩子般的眼神看着我,问我说:
「知道你讨厌吃什么了,那么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而我吸取了教训,知道瞎糊弄只会带来不好的结果,于是诚实地回答……说自己喜欢汉堡肉…… 听到后,厨师长笑了一阵,然后说今天晚饭就吃汉堡肉了,弄得我更加难为情。
怎么回事呢。也许是年纪相差大的原因,又或者是厨师长把我当成了她儿子,看她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先不说那个,我喜欢吃汉堡肉,讨厌吃青椒……我的味觉是小孩子吗?由于无法否定,我总觉得有些悲哀。
顺带一提,对我温柔的是齐格和莉莉亚,她们没有谈起我挑食的话题,而是微笑着说我身体无恙就好。
不过,理所当然地,也有看热闹的人……嗯,不用说,就是废物女仆。
「……哎哟?这不是讨厌青椒的宫间先生吗」
「……」
露娜玛丽亚如鱼得水似的雀跃着,偶尔在走廊撞见她,便会是这种感觉。
她坏笑着看我的表情,就好像在说拿到了个能开涮的素材,令我非常气愤……可我知道,我发火也只会让她更加高兴罢了。于是我试了试其他的方式,同时也是为了反击。
「……说起来,我好像听说……露娜玛丽亚你害怕虫子……」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
这是过去我和莉莉亚喝茶时,顺着话题聊到的……这句话似乎比我想象的更加有效,露娜玛丽亚收起笑容,露出动摇之色。
「不、不是,我也没说要怎么样……」
「……宫、宫间先生,我能谈谈无关的话题吗?」
「嗯?你讲」
「……你想,我觉得吧,任何人理所当然都有不擅长的事物,作为生物这是没办法的,绝非可耻之事」
「……你说的对,确实是这样」
我很想对她说你回忆回忆自己刚才摆着什么表情说了什么话,不过我还是忍了下来,等待露娜玛丽亚的下一句话。
因为我觉得,这样对我更加有利。
「所以,作为一个人,不应该把这些当作他的弱点来谈论……我、我们要不要,就这样?」「……你这么讨厌虫子吗……」
「我觉得那种生物最好能从这个世界灭绝」
「……这、这样啊」
总之,露娜玛丽亚的意思是……今后露娜玛丽亚不会用我讨厌青椒这点戏弄我,我也不会拿她讨厌虫子这事捉弄她……就像某种停战协议一样。
看来,露娜玛丽亚比我想象的更讨厌虫子…… 她大概是怕我一怒之下抓来虫子之类的吧。
「我知道了,我们各自都不再提起这件事…… 怎么样?」
「我没意见」
总之,我也觉得因为孩子气的挑食而被捉弄很难为情,所以接受了露娜玛丽亚的提议。
于是,我和露娜玛丽亚之间产生了奇怪的连带意识……
除了露娜玛丽亚,还有另一个人听说我讨厌青椒而开心的。
「呵呵,快人学长也有孩子气的地方呢……感觉有点可爱」
「呜……小、小阳菜?那句话可不是夸人用的」小阳菜偶尔会和我一起跑步,在路上她会开心地向我搭话。从今天早上开始,她似乎特别开心。
不过,她的感觉不像露娜玛丽亚那样是在捉弄我,而是知道了我意外的一面,纯粹感到快乐吧?但我希望她记着,说男人『可爱』绝不是在夸他……啊不,有人会觉得是在夸,但我并不这么觉得。
「啊哈哈,对不起。不过,男人比起什么都会做,还是有些东西不会、不擅长,会让人感觉更加容易亲近,这样很好哦」
「唔,嗯~是、是这样吗?」
「啊,不过快人学长好像做不来的事情更多,有的时候让人感觉靠不住」
「咳咳!?小、小阳菜……嘴真毒……」
小阳菜快活的话语,对我渺小的自尊心打出暴击,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或许这也是变得亲近的表现,可最近两个学妹对我都不留情……看来靠得住的学长这个地位是不保了。
当我想着这些时,小阳菜有点慌张地摆手说道:
「啊,我不是看不起学长哦?反倒觉得亲近,我还挺喜欢的」
「……诶?」
「……快人学长的确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但也同样有……不,是有更多、更~多的优点。体贴、温暖,在一起很开心……而且,到了紧急的时候特别帅气……我觉得你很棒」
「……谢、谢谢」
小阳菜说着,脸红成了一只苹果,她腼腆的笑容非常耀眼。
「对、对不起!?我、我说了奇怪的事情吧!来,打起精神跑步吧!」
「诶?啊,等等!?好快!?」
「快来快来,快人学长~要抛下你了哦~」
「等、等等……这个速度我实在……」
看到小阳菜愉快地加速,我一边为那比我的最高速度还快的速度感到惊愕,一边慌忙追赶。
唔、唔~不用身体强化魔法都是这个结果…… 果然我是没法成为靠谱的学长了,不过,这也像我的作风……是吧?
* * * * * * * * * *
一夜过去,我和两位学妹一起喝茶的时候,忽然聊起了某个话题。
话题的开端,是小阳菜看到露娜玛丽亚来添点心,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她提出了问题。
「说起来,露娜,你是怎么和莉莉亚、齐格她们认识的呀?」
「哎?柚木小姐对我的过去感兴趣吗?」
「嗯,我总觉得露娜有种神秘的感觉……」听到小阳菜开朗的发言,露娜玛丽亚露出了还算乐意的表情。
「神秘?嘛,先不说那个……记得是莉莉亚邀请你的吧?我好像听人这么说过」
「我倒是更关心怎么遇到克罗姆殿下的」
我和小葵都好奇地加入了关于露娜玛丽亚的过去的话题,而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露娜玛丽亚露出了神气得意的面孔。
「啊哈哈,既然各位这么想听,那就没办法了,给你们讲点我充满魅力的过去吧」
「真期待啊,感觉像龙的生态一样……」
「谁是魔物啊。怎么说呢……感觉最近的宫间先生对我很严格。明明对其他人那么温柔,这岂不是区别对待?」
「你回想一下自己过去的行径」的确,我最近对露娜玛丽亚开始不那么客气了,其中既有她性格方面的因素,更重要的是我感觉她很像『某个人』,有时就会不由得冷漠地对待她。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可以说是更加亲近了。想着这些事情,我开始倾听露娜玛丽亚一点一点讲述她的过去。
* * * * * * * * * *在露娜玛丽亚懂事前,父亲就去世了,她是由母亲诺亚一手带大的。
露娜玛丽亚非常喜欢妈妈,她的妈妈完成着最高级冒险者的工作,同时又总是温暖体贴。露娜玛丽亚想帮上母亲的忙。然而,露娜玛丽亚身体里流淌着一半魔族的血,因此成长缓慢,年过四十才终于迎来身体的成长期。
可以说,她成为冒险者是必然的。经过诺亚的指导,露娜玛丽亚稳步提升实力,成为了冒险者。仅仅几年,她便崭露头角,具备了能算作高级冒险者的实力。
见证女儿露娜玛丽亚出色的成长,又被她所规劝,诺亚便从冒险者的身份隐退,开始去主治医生菲尔那里治疗慢性贫血。
然而,在露娜玛丽亚成为冒险者过去 5 年左右之后,发生了一起事故。露娜玛丽亚是优秀的冒险者,但绝不完美。
露娜玛丽亚并没有犯错,也没有疏忽,准备工作做得充足,身体状况也管理得很好……她只是没注意到那一点点『魔物大量产(Stampede)生』的前兆,这种迹象非常细微,不是老手是看不出来的。
等露娜玛丽亚注意到,她已经被大量魔物包围了。露娜玛丽亚很强,在冒险者中也有靠前的实力,然而,大量产生的魔物数量实在太多,逐渐将她逼入绝境。
她甚至觉得这里就是自己生命的终点了,而救下她的……是母亲诺亚。
「……妈妈……」
「幸好赶上了。这里就交给我,小露你快逃」诺亚是长年以来达成许多委托的老手,所以她看到露娜玛丽亚留在房间的委托书副本……上面写着的一段话,便察觉到了魔物大量产生的征兆,以最快速度前去救援露娜玛丽亚。
诺亚紧赶慢赶,甚至没时间去叫人帮忙,总算是在危急之时成功救出了露娜玛丽亚。「……可、可是……」
「放心,妈妈很强的……去吧?」
「!?」
在数不清的魔物前,诺亚仍然微笑着说道。露娜玛丽亚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赶紧转身跑了起来。
她一边在远离人烟的森林里跑……一边流下大颗的泪水。
她明白,留下来也只会成为累赘…… 她明白,自己能做的只有请求救援……
她明白,诺亚作为冒险者活动的时候,忍住不适大量喝下了动物的血……
她明白,隐退后不再喝血的诺亚,已经没有了全盛期的实力……
她明白,照这样下去,她最喜欢的……全世界最珍惜的母亲会死……
露娜玛丽亚拼命地奔跑,即使途中摔了几次,她仍然强撑起疼痛欲裂的身体,可是村落尚远…… 实在是赶不上。
产生这种想法的瞬间,露娜玛丽亚被树根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呜呜呜……谁来……救救……」她挤出来一道微弱的声音,正是这道声音改变了她的命运。
「嗯?有人在吗?哇,你伤好重……这就给你治愈魔法」
露娜玛丽亚认识对方……在勇者祭上她见过,对方是魔界顶点的一角……
「……冥王……殿下」
「嗯?」
当露娜玛丽亚注意到对方是冥王⸺克罗姆艾娜的那一刻,她跳起来,然后把头磕到地面,拼命喊道:
「求求你救救她!这样下去的话,我妈妈会……求求你了!只要我能做的,我什么都愿意去做!所以……」
露娜玛丽亚知道,这一行动何止是不敬。向六王祈求什么,是不被允许的……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努力抓着这根稻草。
接着,一双手轻轻放在了泪流不止低头祈求的露娜玛丽亚肩上。
「嗯,没事……我会去救的,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具体是什么情况?」
「啊……呜……魔物……大量产生……妈妈一个人……我什么都做不到……」「魔物大量产生……怪不得魔物的反应……」听到露娜玛丽亚这么说,克罗姆艾娜露出思索般的表情,片刻后又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放心,我绝对会救出你的妈妈」
「……嗯」
月光照耀下,那副笑容对露娜玛丽亚就如同救世主一般。
克罗姆艾娜接下来的行动非常迅速,她立刻赶到露娜玛丽亚所说的位置,一瞬间歼灭了大量的魔物,用治愈魔法治疗伤痕累累的诺亚……然后扛着松懈后昏迷的诺亚回到了露娜玛丽亚身边。
「妈妈!?」
「没事,虽然她失去了意识,但伤都治好了,没有生命危险」
「啊、啊……谢谢!真的太谢谢了!!我该怎么报答你……」
「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自己想帮才帮的。比起这个,你很辛苦吧……你很努力了,已经没事啦。来吧,我送你回家」
「……好的」
露娜玛丽亚打从心里松了口气,因为她最喜欢的母亲还活着…… 接着,露娜玛丽亚和诺亚被克罗姆艾娜带回了她们家。让失去意识的诺亚躺在床上后,克罗姆艾娜正欲离去,但露娜玛丽亚叫住了她。
「那、那个!冥王殿下!」
「嗯?」
「我叫露娜玛丽亚……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不用那么放在心上啦。我是克罗姆艾娜,有缘再见吧」
「嗯!」
克罗姆艾娜笑着挥手离去,露娜玛丽亚连连低头目送她离开,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为止。
从这一刻开始,对露娜玛丽亚来说克罗姆艾娜就是她的恩人,也成为了她最为敬爱的存在。
* * * * * * * * * *
「这就是我遇到冥王的故事了」
「哎,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这么深信克罗姆殿下啊」
露娜玛丽亚讲完自己和克罗的相遇后,小葵露出感动的表情说道。确实,我感觉也明白了一点露娜玛丽亚狂信克罗的心情了,克罗在危机时刻拯救了她,是她最重要的人的恩人。
「真的!那时的冥王殿下,简直就像上天派下来的使者。比星空更璀璨的头发!让众多宝石黯然失色的美丽眼睛!还有充满慈爱的样子,既神圣又温暖,简直就像……」
「啊~露娜玛丽亚,这个可能要讲很久,能先说下一个故事吗?」
「……咳咳,说的是。那么接下来是我和莉莉……大小姐的相遇。记得那件事发生在年底」我出言阻止快要失控的露娜玛丽亚后,她回过神来,继续讲了下去。
* * * * * * * * * *临近年底,露娜玛丽亚悠闲地走在热闹的王都中。身体的成长期已经结束,她身高达到了成年人的等级,如今作为最高等级的冒险者,在王国内也小有名气。
而她现在正无事可做。
「……妈妈在菲娅姐姐那里,我现在也没有接委托,没什么事情做」露娜玛丽亚没有什么要做的事,除了傍晚要去迎接诺亚以外也没有特别的安排。她漫无目的地边走边四处张望,忽然发现了一块招牌。
「……新法尼亚王国武术大赛……啊~说起来都到这时候了,正好过去消遣消遣」
露娜玛丽亚看到的招牌上写着武术大赛,这是每年年底由王国骑士团主办的,不属于骑士团的人也可以参加。
全国对实力有自信的人聚集于此,可以说是人气还不错的一场活动。
露娜玛丽亚看到招牌,考虑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卖入场券的摊子前,开口说道:
「我能买一张吗,站票就可以」
「好嘞……哎?我见过你……你不是『黑百合露娜玛丽亚』吗?」
「啊~我的确是有这样一个称号」
「你只参观不参加好吗?凭你的实力,和骑士打也能留下个好结果吧……」
和诺亚的『鲜血姬』一样,『黑百合』是露娜玛丽亚作为最高级冒险者的称号。露娜玛丽亚公开表示过她尊敬冥王克罗姆艾娜,可能是模仿冥王,露娜玛丽亚作为冒险者活动的时候总是披着黑长袍,由此得到了这么个外号。
现在露娜玛丽亚穿着便服,不是穿长袍来的,但她也算是个名人。武术大赛的接待人员是个年长的女性,注意到了她是最高级冒险者。
「嗯~这次的优胜奖品是什么?」
「是风鸣短剑」
「啊~是附带空气切割魔法的短剑吧。嗯~的确挺贵重,也挺少见的……但是空气切割的话我自己就会用,好不容易放个假,我也懒得战斗」
「是吗?可惜了啊……要是你参加的话,『新法尼亚三花』就聚齐了……」
听到女性遗憾的嘀咕,露娜玛丽亚眉头动了一动。
「……诶,也就是说『白蔷薇』和『红山茶』都在咯」
「嗯,她们两个也都是第一次参加」
「那还真是巧了,我还想着要跟她们见上一面呢」
「她们都是不得了的强者……给,站票 3R」
「谢谢」
新法尼亚王国里有三个人拥有花的外号,合称三花,她们分别是白蔷薇战姬莉莉亚娜·李尔·新法尼亚、红山茶骑士齐格林德、黑百合冒险者露娜玛丽亚……
没想到能在意料之外的地方看到与自己并列的人的战斗,露娜玛丽亚为之喜悦,接过入场券走进了斗技场。
会场一片狂热,原因是人称稀世天才的莉莉亚娜单手击碎对方的剑,取得了胜利……
看着这副光景,露娜玛丽亚喝起了小卖部里买来的饮料。
「……」
她目光尖锐地看着应和声援挥手的莉莉亚娜,好像在瞪着她似的。
刚开始的时候,露娜玛丽亚还有所期待,现在却一脸无聊的样子……
期待落空……露娜玛丽亚的感想只此一句。这句话,不是在说参加者的实力不行。
「……她是个笑起来没劲的人,就好像精致的人偶一样……让人不爽」
一句自言自语淹没在欢声中,没有传到任何人的耳朵里。
在武术大赛获得亚军后,莉莉亚娜回应了对她的称赞,接着走在斗技场的通道上。
那里是参加人员使用的通道,原本不应该会有不参加比赛的人在。可是,莉莉亚娜的前方……却站着一位天蓝色头发的女性。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有很多诀窍,不过先不说这个……我能不能问你件事,公主殿下?」
「……什么?」
「你高兴吗?」
「诶?」
听到露娜玛丽亚的话,莉莉亚娜不解地歪过脑袋。
「你太关心周围的声音,肩膀过于紧张,也忘了怎么放松……只会用千篇一律的笑容应对……你没有人望吧,公主殿下」
「这……你在说什么……」
「我讨厌像你这样强行踮着脚的小鬼……要是不知道怎么放松,过不了多久就会崩溃哦?」
「……」
听到露娜玛丽亚气势汹汹的发言,莉莉亚娜眼神稍微尖锐起来。
在相互试探般的沉默中,视线交错,片刻后露娜玛丽亚叹了口气。
「……嘛,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不过也只是现在罢了」
「听不懂。我听不懂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的名字是露娜玛丽亚,请你记住……下次有机会的时候,我会好好『帮助你』的」
「……我可不记得我请过你帮我,我也没什么需要你帮的」
「是啊,你没有请我帮你,只是『我想帮你,所以自说自话』而已……那么下次再会吧……公主殿下」
说完,露娜玛丽亚转身背向莉莉亚娜,轻轻挥着手走了出去。
「……我的名字是莉莉亚娜」
「我现在可不打算叫你的名字……无聊的公主殿下」
「!?」
露娜玛丽亚没有回头,说完话就消失了,而莉莉亚娜在难以言喻的焦躁中瞪着她的背影。
这就是后来大家公认的一对挚友……第一次的邂逅。
* * * * * * * * * *「第一次见面大概就是这样吧」
「……露娜玛丽亚,你和以前的我有同一种病……」
「病?宫间先生是指什么?」
「就、就是,你第一次见到莉莉亚时说的台词等等……」
青春期时,很多人会得一种病,曾经的我也不例外,于是有了『膝黑之书』这种可怕的负面遗物。没想到露娜玛丽亚也有这病……总觉得有种亲近感。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露娜玛丽亚不知为何骄傲地挺起了胸。
「我觉得我那样还是很帅的,不过再突出一点神秘感也不错……」
「……原来还没治好。为什么会放着你走到这步啊」
「嗯、嗯?为什么宫间先生要这么同情地看着我?呃,那个,我继续说下去咯」
「行。什么时候觉得难受的话,可以找我商量哦?」
「为什么呢,明明你在担心我,我却莫名觉得生气」
* * * * * * * * * *露娜玛丽亚突然出现在公主莉莉亚娜面前,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扬长而去……然而,在那之后一年,露娜玛丽亚都没有在莉莉亚娜面前出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莉莉亚娜也忘记了她。
就在刚好一年后的武术大赛上……露娜玛丽亚出现了。
「不好了!师团长!」
「怎么了?」
一名女骑士部下冲进休息室,莉莉亚娜疑惑地回问道。
「齐、齐格林德副师团长……输掉了!?」
「什么……齐格!?这不可能……到底是输给了谁……」
别说骑士团了,从全国范围来看,莉莉亚娜和齐格林德都有着遥遥领先的战斗力。莉莉亚娜也深知这一点,她本以为今年毫无疑问会在决赛中遇到齐格林德。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莉莉亚娜接着就问对方是谁。能打赢齐格林德的人,在骑士团里她只能想到骑士团长了。
可是,骑士团长曾经连续夺冠 10 年,已经载入记录,现在应该没有参加武术大赛。
「……是黑百合,黑百合冒险者露娜玛丽亚」
「……露娜……玛丽亚」
听到部下讲出的名字,莉莉亚娜脑海里浮现出一年前遇到的蓝发女性,便自然而然地更加使劲地握住了剑。
正当她想要了解详细情况时,齐格林德回到了分配给第二骑士团的休息室。
「我回来了。抱歉莉莉亚娜……我输了」
「嗯,我刚刚听说了……黑百合强得连你都会输吗?」
「说是强,其实更该说是巧妙吧,我完全被『封杀』了。我听说冒险者和骑士团不一样,经常少数人行动,所以越优秀的冒险者越是万能……她正体现出了这一点。她可能看穿了我战斗的习惯,让我完全没办法自由地战斗」
「……这么厉害的吗」
莉莉亚娜深知齐格林德的强大,所以才无法相信她遭到封杀的事实。
她继续向齐格打听情况,逐渐理解了露娜玛丽亚有多强。齐格林德擅长付与魔法,露娜玛丽亚则看透了付与魔法的特性和发动时机,根据状况故意丢掉武器换用其他武器、在发动瞬间进行干扰等等,巧妙地与齐格周旋,展现出了她的技巧。
「……小心点,莉莉亚娜,单论身体能力是你更强,但对手技艺多端,你最好以自己技不如人作为前提来挑战她」
「……我明白了」
莉莉亚娜认真点头同意了齐格林德的话,然后手持大剑,前往自己的赛场。
武术大赛决赛上,站在顺利晋级的莉莉亚娜面前的,不出所料,正是击败齐格林德的露娜玛丽亚。
露娜玛丽亚单手拿着短枪,另一只手佩戴着盾牌,在她背后的地面上插着剑、斧头等等的大量武器。
武术大赛禁止在比赛时使用魔法箱,因此像露娜玛丽亚这种随机应变切换多种武器的人,必须要事先从魔法箱中拿出武器放在地上。
莉莉亚娜见状,深以为然……她认识到对方的确像齐格林德说的那样,是个麻烦的对手,于是静静举起大剑。一年前,露娜玛丽亚说了很多,但现在她可能十分专注,在莉莉亚娜面前也一言不发。然而,在裁判宣布比赛开始的那一刻,露娜玛丽亚开口说道:
「一年不见了啊,公主殿下」
「……我记得我报上过名字吧?」
「啊~我当然是记得的啦,叫什么猩猩亚娜来着对吧,很符合你这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
莉莉亚娜不怎么受得了挑衅,这是因为基本上不会有人这么直接地贬低她这个公主。
因此,莉莉亚娜被露娜玛丽亚的话激得青筋暴起。
「你做好觉悟了吧?」
「别废话了赶紧上……公·主·殿·下」
「你这家伙!」
见到露娜玛丽亚气人的笑容,莉莉亚娜全身的魔力如雷般迸发,她一口气蹬地冲向露娜玛丽亚。
以迅雷之势接近露娜玛丽亚的莉莉亚娜,在露娜玛丽亚面前……踩中了『露娜玛丽亚一边说话一边偷偷用魔法挖的坑』,掉了下去。
「……噗,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漂亮地中招了啊!太棒了!我说,你现在心情怎么样?说着『你做好觉悟了吧』这种漂亮话,结果傻傻地踩到坑里,我特别想问问你的感想呢」
「……」
莉莉亚的行动似乎正中露娜玛丽亚下怀,露娜玛丽亚不停地挑衅,而莉莉亚在坑里气得浑身发抖。
带着怒火,莉莉亚试图跳出坑外……结果脑袋狠狠撞到了『像盖子一样展开的空气墙』上。
「~~!?!?」
「该说你单纯呢还是老实呢……完全照着我想的中招嘛」
「绝、绝不原谅!这种卑鄙的行为……我绝对不会原谅!!」
莉莉亚娜怒气冲冲地挥剑,斩碎了空气墙,从坑里跳出来重新摆好架式。她的眼睛里,表现出了再也不会大意的意志。
「……天真,你太天真了。你还没注意到吗?我是为了什么给你挖的坑……」
「什么……」
「来不及了!看看后面吧!我的『必杀术式』已经完成!!」
「你说什么!?」
莉莉亚娜闻言,慌忙转向背后……但压根见不到必杀术式的影子。
「骗你的!」
「!?」
莉莉亚娜毫无防备的背后挨了一记飞踢,她被踢得远远的。
「……你、你这个,卑鄙的家伙!!」
「请你说是战略。只要赢了就好、赢了就好」莉莉亚娜气得脸上的血管仿佛都要裂开似的。即使如此,她还是冷静地举起大剑,放出几枚魔力弹,确认地面上没有坑,然后再次蹬地……接着
『脚被不知不觉间缠住脚的草给绊住了』。
「哈?诶?」
莉莉亚娜吃惊于再次中计,向前倾倒。等她回过神来,露娜玛丽亚在她眼前,大大地甩着手。
在她手上,不知为何拿着乱涂着白奶油的
『派』。
「这个角度不错!」
「为什么是派⸺噗!?」
派漂亮地打在了莉莉亚娜的脸上,将其涂成白色。会场陷入一片难以形容的沉默……在其中,莉莉亚用袖子擦脸,然后大声叫喊。
「你笑什么!我绝对饶不了你!」
「呵呵呵,放马过来吧」
现在莉莉亚娜的表情,连观战的齐格林德都是第一次见到。怎么说呢,从以前开始,莉莉亚娜不管在好还是坏的意义上都太成熟了。
莉莉亚娜从未像这样爆发出感情。可现在如何呢?莉莉亚娜大发雷霆转向露娜玛丽亚和她对打。莉莉亚娜在生气……虽然在生气……看上去却好像很快乐。
「还真有你的,那就给你看看我的拐术吧!」
「踢!?这不是没在用拐吗!」
「有在用的,连这都不明白啊,你个小鬼」
「我才不是小鬼!」
一边争论一边接连改变武器的露娜玛丽亚,以及像吵架一样正面用剑攻击的莉莉亚娜……她们两人就好像损友一样。
对打了一阵子之后,露娜玛丽亚将武器换成枪,莉莉亚娜见状轻轻露出笑容。
接着,她踩在刺出的枪上跳起。看到吃惊的露娜玛丽亚,莉莉亚娜露出好像恶作剧成功似的天真笑容,将大剑举过头顶。看到那样的莉莉亚娜,露娜玛丽亚忽地露出笑容。
(就是这样……『我想看到的就是你这张脸』)
看着在战斗中仍欢声笑语的两人,齐格林德露出羡慕的表情。
「得手了!」
「天真!」
「什么!?」
面对挥下的大剑,露娜玛丽亚抛下武器,用双手抓住剑刃接下了这一剑。这招空手接白刃,是一年前的大赛中莉莉亚娜展示出来的……
不过,露娜玛丽亚并没有弄碎剑的臂力,因此她将剑锋一转,破坏了莉莉亚娜的姿势。
如果在地上,由于力量的差距,恐怕是没办法破坏莉莉亚娜的姿势的。但莉莉亚娜现在在空中,脚踩不到地面使不出力。
露娜玛丽亚一脚踢在莉莉亚失去平衡的身体上,狠狠地将她击飞。然而,看样子并没有造成多大伤害,莉莉亚娜很快站起并露出笑容。
「……下次我会命中的」
「呵呵……你这不是能露出有意思的表情嘛,『莉莉』」
「莉、莉莉?」
「莉莉亚娜,所以是莉莉……就是爱称啦。现在大街小巷里,很流行起个爱称来称呼的。公主殿下可能不知道就是了」
「我知道!知道的啦……是真的!我也把齐格叫成齐格来着!」
在露娜玛丽亚的煽动下,莉莉亚娜气冲冲地反驳。她的样子有点孩子气……就好像一直以来作为公主而抑制住的本性露出来了一样。
「嘛,骗你的就是了」
「你、你啊……我绝对会干掉你的,做好觉悟吧,『露娜』!」
「露娜……露娜吗……也不错。行啊,放马过来吧莉莉!」
「看招,露娜!」
莉莉亚娜再次架起大剑冲向露娜玛丽亚,在她的嘴角确实有着笑容,就好像忘却了作为公主的教养和周围的目光……去享受人生第一场打架一样……
* * * * * * * * * *「……露娜真卑鄙啊」
「听好了,柚木小姐。所谓战斗,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赢了就好」听到露娜玛丽亚和莉莉亚战斗的内容,小阳菜这么说道,而露娜玛丽亚带着得意的表情回答了她。
「说起来,露娜玛丽亚身上有四分之一吸血鬼的血吧」
「嗯,的确如此,怎么了?」
「那个,不能使用吸血鬼的能力吗?」
这是我偶然想到的问题,露娜玛丽亚则微微面露难色。
「要说能不能用,那倒是肯定的。喝下血的话,我能在短时间内发挥出远超平时的身体能力,也能多少操控一些血……只不过,我们母女很像,我也不喜欢喝血,而且我只有四分之一的吸血鬼混血,也不是必须要喝……所以我不是很想这么做。我姑且带着血以防万一就是了」
露娜玛丽亚说着拿出魔法箱,取出不透明的小瓶给我们看。
从先前这段对话来看,里面应该装着血吧。
「总之,我不是很想用啦」「说起来,露娜四分之一是人类,四分之一是森精,四分之一是吸血鬼……还有四分之一是什么?」
听到小葵的疑问,露娜玛丽亚露出了有点不情愿的神情,移开了视线。
「……不说不行吗?」
「不、不是,也不是非说不可……」
「……是人狼」
看样子不太想说的露娜玛丽亚讲出的种族…… 是人狼?
「是说那个人狼吧……?满月的夜里会变身的」
「嗯,不过不是满月,是按魔力充满的周期……」
「露娜玛丽亚那时候也会变成狼吗?」
「不是,那个……我不予置评。不过有一点,我是四分之一,所以不会完全变成狼」
嗯~听她这个说法,就好像有一部分会变成狼似的……总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吧,以魔力充满为周期,露娜玛丽亚身体的一部分会变成狼,她不太想让人知道这一点。
「对、对不起,问了奇怪的问题」「我也是,太追根究底了,抱歉」
「哪里,不用放在心上,楠小姐、宫间先生,反正你们迟早也会知道的……还是来讲故事的后续吧」
说着,露娜玛丽亚轻轻拍手转换心情,然后讲起了过去故事的后续。
* * * * * * * * * *交手数次,露娜玛丽亚和莉莉亚娜打得难解难分,两人皆显露出疲劳之色,但都稳稳地架起武器对峙。
很快就会决出胜负了⸺不只观众,连当事者莉莉亚娜也这么想的一刻,露娜玛丽亚突然呵呵地笑了。
「……差不多够了吧」
「是指什么?」
「指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我弃权」
「哈啊!?」
露娜玛丽亚轻轻举手宣布弃权,然后回收零零散散落在会场的武器,收入魔法箱。
莉莉亚娜呆呆地看着这一情景,片刻后回过神来,捡起落在附近的斧头递给露娜玛丽亚,同时开口说道:
「……你到底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就和我说的一样,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不如说,如果第一场遇到莉莉的话,那时候就结束了,可是我们分到了不同的区,我只好打到决赛了。我原本就对冠军没有一丁点的兴趣」
「……你……」
露娜玛丽亚露出明朗的笑容如此说道。莉莉亚娜正想说什么,这时露娜玛丽亚出声打断了她。
「莉莉,你开心吗?」
「……嗯,一开始我相当生气,但结束之后总觉得……神清气爽哎」
「那就好了……看你肩膀也放松了」
「……诶?」
「作为公主肩负周围人的期望,做出符合立场的举止,是很不简单的事情……并且肯定也是正确的吧。但是啊,人要是一直勉强自己的话,是活不下去的,如果一直紧绷着,总会在哪里出现破绽……我觉得,偶尔也需要忘掉周围人的目光,做些荒唐的事情」
「……露娜」露娜玛丽亚这么说是源自自身的经历。她刚刚成为冒险者的时候太急躁了,因为她想尽快独当一面,让母亲轻松下来……她以相当快的速度达成委托,困难的委托她也积极解决。
然而,急躁使她视野狭窄,无视了问问老手就能注意到的不自然之处……结果让妈妈陷入危机。
「这样就好。你应该更加表现出自己……不是『周围期望的莉莉亚娜公主』而是『你想成为的莉莉亚娜』。我不是说让你不要在意周围人,但表现出自己的个性也是很重要的。这样的话,也会自然而然地出现一些人『只是单纯地想跟随你这个人,和公主的立场无关』」
「……是这样吗?我这么做……」
「当然没问题。立场只是外在的附属品。至少在我眼里,比起一年前,我更喜欢刚才一边战斗一边天真地笑着的莉莉」
露娜玛丽亚以温柔的声音说完后,武器也收拾好了,她站起来轻轻挥手,同时转身背向莉莉亚娜迈出脚步。
「……露娜!」
「什么事?」
「谢谢你帮了我……帮了被关在公主这个牢笼里的『莉莉亚娜』」
「我说过吧,是我想帮,自说自话帮了你而已」
「……我还能见到你吗?」
「我想想啊,如果最近有空的话……下次就去一起喝茶吧。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会好好告诉你怎么卸下肩膀的紧张」
「……好!」
听到朋友这个词,莉莉亚娜露出开心的表情。露娜玛丽亚回头看了一下,接着什么都没说便离去了。
她在莉莉亚娜这名少女的心中,留下了确实的温暖……
* * * * * * * * * *辞旧迎新之际,莉莉亚娜以新的心情迎接新年,突然露娜玛丽亚出现在她面前。
「事情就是这样,我是分派到王国骑士团第二师团的露娜玛丽亚!从今往后请多多指教」
「啊?诶?露、露娜?你、你为什么在这里……冒险者呢?」「我不干了。哎呀~被莉莉说『我还能见到你吗』这种物色的话,也没办法呢!最高级冒险者能拿到特别推荐名额,可轻松了~」
「诶⸺!?不是,哪有什么物色,那只是普通地再见的意思……诶……」
重逢实在是太快。面对轻易放弃掉做了那么久的、甚至得到外号的冒险者之职,作为骑士重新来过的露娜玛丽亚,莉莉亚娜惊愕不已。
但她惊愕的表情中,也有藏不住的喜色……
* * * * * * * * * *露娜玛丽亚成为骑士团的一员,完全适应环境之后……和部下一起训练的齐格林德感觉到某种气息,停下动作看去。
「露娜⸺!?」
「噫⸺只、只是开个小玩笑啦」
「小什么小玩笑啦!今天决不饶你!」
第二师团的人们对此已经司空见惯。入团以来,露娜玛丽亚一有机会就捉弄莉莉亚娜,然后莉莉亚娜带着剑追她,这一情景都称得上是第二师团的一大特色了。
「……又在闹啊,师团长和露娜玛丽亚」「嗯,关系真好」
齐格林德应付着部下的话,然后以温柔的表情看向你追我跑的两人。
露娜玛丽亚的存在给莉莉亚娜带来了非常正面的影响。露娜玛丽亚认识到『莉莉亚娜紧张得肩膀快要僵硬』的时候,就会用各种方式捉弄莉莉亚娜,设法让她放松下来。
这样一来,莉莉亚娜便没有了先前死板的印象,变得平易近人,获得了部下的爱戴。
最近她人气高涨,甚至有人说应该由她担任国王或者骑士团长。
露娜玛丽亚的存在,也给齐格林德的生活方式带来变化。过去,齐格林德试图成为莉莉亚娜的朋友,相互尊重,相互切磋,比起朋友,更想做她的劲敌。
然而,莉莉亚娜需要的不是劲敌,而是可以一同欢笑的存在。自从露娜玛丽亚使齐格林德认识到了这一点后,她也开始将莉莉亚娜称作『莉莉』,谈话也是闲聊多于工作了。
「啊,齐格!正好!来帮帮我!」
「……露娜,谢谢你。多亏了你,才让我产生了这么大的改变。我真的很感谢你」「怎、怎么了,这么突然?」
「不,我也觉得,偶尔玩一玩挺好的」
现在,露娜玛丽亚已经算得上是她的好朋友了。齐格林德向躲在她背后以逃离莉莉亚娜的露娜玛丽亚温柔地说完……敏捷地绕到她身后,反剪住她的双臂。
「来吧,莉莉!我抓住了,就是现在!」
「干得漂亮,齐格!」
「诶⸺!?好过分的背叛哦,大家合起伙来对付可怜的我……这已经算是欺负人了吧?」
「……别说废话了,你做好觉悟了吗,露娜?」
「……饶⸺咿呀⸺!?」
不知不觉,露娜玛丽亚她……无论是对莉莉亚娜,还是对齐格来说,都成了无可取代的存在。
总是以对等的朋友和两人相处的露娜玛丽亚,对她们来说很耀眼……也很温暖。
* * * * * * * * * *在王城的某间房间里,露娜玛丽亚正在低头请求着传言中城里本领最强的女仆,伊尔奈斯。「……指导吗。那是~没有问题~,可你~要当女仆吗?」
「嗯,我是有这个打算,因为『骑士的资格被剥夺』了……」
「我听说~你是为了大小姐~和齐格林德~不被剥夺骑士资格~『替她们背了黑锅』?」
「哎?你说的是什么?我只是客观地收集情报,理所当然地报告说没能注意到那场事件的最大原因是我而已」
「你这性格~会得不到别人理解的~」
「那两人现在已经很极限了……不需要让她们肩负责任问题这种多余的负担。再说,我既没有想成为骑士,也没有什么骑士的荣誉感」
两人所说的,是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件事:第二师团在怪物大量产生的地点设置营地。
在事件中,副师团长齐格林德身负重伤。只要有一定知识,就能明白时间都是被安排好的。
话虽如此,但弄错一步说不好就会导致一个师团毁灭,因此这个事件形式上需要有人承担责任。
关于此事,露娜玛丽亚与国王莱兹直接谈判。幸好没有出现死者……以『露娜玛丽亚脱离骑士团』的形式做了个了断。当然,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莉莉亚娜和齐格林德。莱兹建议莉莉亚娜放弃骑士团成为公爵作为对外的惩罚,但这一手段事实上是为了保护莉莉亚娜。
不过,由于露娜玛丽亚承担了实际责任,所以在建立公爵家时,国家对莉莉亚娜实行了各种各样的援助。
或许,从自己的惩罚之轻来看,莉莉亚娜有机会发觉露娜玛丽亚承担了责任,但她现在没有心思考虑这些。
「所以~要当女仆吗?我觉得~也可以去负责宅邸的警卫哦?」
「……现在莉莉情绪非常不稳定。齐格似乎也感觉到了很多责任,但莉莉更加自责,所以需要有人在旁边支持她」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因为我想这么做」
「……好吧~如果不介意让我教~我会把能教的都教给你~」「谢谢!」
伊尔奈斯答应教露娜玛丽亚女仆的基础后,露娜玛丽亚向对方深深低下了头。由于要过几天再具体谈这些,所以露娜玛丽亚去了莉莉亚娜的房间。
在符合公主身份的豪华房间里,莉莉亚娜垂着头整理着行李。
「……莉莉,你在干什么?手都没有在动」
「……露娜……我……该怎么办才好?都、都怪我……要是我再靠谱些……齐格她……」
听到莉莉亚娜低头讲出的话。露娜玛丽亚轻轻微笑……然后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好疼!?等等,明明是在没有魔力强化的状态下打的,为什么是我的手更疼啊……」
「……露娜?」
「咳咳……你要磨磨唧唧地烦恼过去的事情到什么时候啊,笨蛋莉莉!!」
「!?」
「你听好了,齐格还没死,她还活着!所以,不要一直想着已经过去的事,去考虑『怎样才能治好齐格的伤』!你要扮演悲剧的女主角就自己去演,但这样的话什么都不会改变!」
听到露娜玛丽亚的怒吼声,莉莉亚娜愣住了……露娜玛丽亚把手搭在她的双肩上,使劲握住她的肩膀继续说道:
「方法肯定有,齐格一定能治好……没问题的,我也会一起去。两个人……不,三个人一起找,肯定能很快找到办法」
「……你会跟我来吗?露娜你还在骑士团…… 你妈妈的事也……」
「我退了骑士团,毕竟本来也不是非得呆在那里不可……至于妈妈嘛……我很期待工资哦,大小姐?」
「……」
看到露娜玛丽亚若无其事地说完后露出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莉莉亚娜……放松肩膀露出了笑容。
「呵、呵呵……那要看你的工作表现吧?」
「哎哟,真能说啊。你等着吧,过会儿我就会让你说出『我没有露娜就不行』这句话」
「啊哈哈……很期待呢,露娜」
「嗯……我们继续收拾行李吧。时间也不多了」
露娜玛丽亚站起来改变话题,开始整理起了房间的行李……看着她的背影,莉莉亚娜小声自言自语:
「……真的,还好有你在。不过说这些也晚了呢……我早就不能没有你了啊」「……嗯?你有说什么吗?」
「不,没什么……」
「哇,莉莉你看,这玩具很怀念哎!这个我也有,稍微玩一会儿吧……」
「不是没什么时间了吗?」
「啊,我忘了。哎呀~是我的失误。咦,这个是!?」
看到露娜玛丽亚收拾时一发现有趣的东西就停下动作来讲话,莉莉亚娜露出发自内心的快乐笑容。
「……你总是像这样装傻……真是个让人头疼的朋友」
* * * * * * * * * *
说完,露娜玛丽亚轻轻微笑道: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原来如此,故事挺不错的」
「嗯,葵学姐说的对,我有点感动了!」
「……」
露娜玛丽亚的故事确实体现出绝佳的友情。正如小葵和小阳菜的称赞,我也有点小感动。可是这种违和感是怎么回事……如鲠在喉,好像有重要的部分没说出来似的。
但我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保持着沉默,这时露娜玛丽亚开口说道:
「……我的故事就讲到这里,差不多该回去工作了。啊,宫间先生,我希望你能跟我来一下,可以吗?」
「诶?」
「你以前不是说参加晚会的时候,礼服的衣领有点紧嘛。我去修了修,希望你能去试穿」
「……啊,对哦,是有这回事。行」
我不记得我说过这些,也就表示,这是把我带出这里的借口……意思是告诉我,有什么想问的,就换个地方吧。
我理解之后点点头,和小葵、小阳菜说了一声,然后随着露娜玛丽亚一起离开了房间。
我跟着露娜玛丽亚走在走廊里。走惯的宅邸走廊,现在显得格外寂静。
「……那么宫间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问我?」
「……是啊,我也还没有完全想好……露娜玛丽亚,你为什么会帮莉莉亚?」
「咦?我没说吗。我想帮,所以就帮了……仅此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吗?」
「……你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露娜玛丽亚没有回过头,试探般地向我问道。我一点一点整理着脑中的违和感,一边继续说道:
「刚刚你很具体地讲了莉莉亚的事情,但是几乎没有讲你是怎么想的吧?所以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原来如此……只有这样?」
这件事似乎还不足以让露娜玛丽亚停下脚步。
在奇妙的紧张感中,我进一步讲出自己的心境。
「不,还有一点……我总觉得,你和爱丽丝有点像」
「哎呀哎呀,说我和幻王殿下像,真是光荣……为什么呢?」
「……我有种感觉……露娜玛丽亚,其实你
『脑子很好』……对吧?」
「……有意思」
这时,露娜玛丽亚终于停下了脚步,转向我这里。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快乐,好像看到了让人微笑的东西一样。
「露娜玛丽亚脑子很好,转得也快……但是却故意不表现出来。用爱丽丝的话来说……我觉得你在『扮演小丑』」
「是你想多了吧?」
「是吗……不过,你捉弄人的时候,的确有时只是由着性子捉弄……但大部分都是有理由的」
「……你继续说」
现在,我大概正在被试探,看我值不值得她讲出真心话……
「不久之前,我们关于我讨厌青椒这事做了个协定吧」
「嗯,是有这事」
「……其实,你早就知道我已经有了你讨厌虫子的情报吧?你明明知道,还故意捉弄我,让我讲出这个话题」
「是吗?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哦?」
「……我那时有很多想法,比如说给大家添麻烦了、比如说像个孩子很难为情……我有点钻牛角尖了。就在这个时候你出现在我面前,和我做下那个协定……这样『我便觉得这个话题结束了』,对此做了个了断」
是的。那时多亏了有露娜玛丽亚那件事,我才能一定程度上转换心情,不然的话,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的时候,或许会感到自我厌恶吧。
「这解释还真是正向啊」
「不只是这样,虽然你经常捉弄莉莉亚……不过你短时间内最频繁捉弄她,是在我刚来这个世界那时」
「……」
「我当时也很混乱,所以没注意到。那时莉莉亚是不是相当紧张?千年来第一次发生异常,她是不是一直紧绷着神经?」
「……你的意思是,我为了消解大小姐的紧张,故意捉弄她的……?」露娜玛丽亚听我说完,露出坏笑。
「嘛,送你点分,凑个 40 分吧。说到底……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你脑子还算不错,但有个总是多想的坏习惯。一件事哪怕没有理由,想编个理由也总是能事后编出来的」
「真的是这样吗……」
「嗯,再说,扮演小丑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嗯~不行吗……我没有手段可以进一步追究了。尽管我还是觉得不太对,但既然露娜玛丽亚这么说,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不过,如果、如果,假设啊」
「……诶?」
「假设我扮演小丑,让『我希望笑的人笑了』,对小丑来说,或许是件幸福的事情」
说完,露娜玛丽亚转了半圈走了起来。我莫名也跟着她走了起来,忽然听到一阵轻柔的声音。
「……你的考察很有趣。虽然不算是什么回礼,且听我讲讲后续的事情吧」
* * * * * * * * * *从莉莉亚娜改名莉莉亚,建立阿尔伯特公爵家算起,过去了一年。
露娜玛丽亚经过了伊尔奈斯的指导,判定为通过,成为莉莉亚的专属女仆。
她最大的工作则是……
「大小姐,差不多该休息休息了。我去泡红茶吧」
「……是啊。做事做得太投入也不好」 ……是看准时机,让过于认真的莉莉亚去休息……要是放着不管,这位朋友兼主人会不停工作下去。露娜玛丽亚一边叹气,一边准备红茶放到莉莉亚面前。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着急也无济于事」
「……嗯」
成为骑士团员,长期远离社交界的莉莉亚现在面对各种各样的苦战。尽管阿尔伯特公爵家在王都有几处土地,但并没有经营领地。
没有税收收入,国家的援助也有限度,因而莉莉亚将拥有的土地借出,以此获得新的收入源。
阿尔伯特公爵家拥有几家商店,规模最大的是飞龙运输。飞龙运输在新法尼亚王国中很流行,所以竞争对手也多。
社长兼驭手玛丽也在努力,可是收入却不似规模那么大。
「真不容易。为了吸引人,必须采购人气高的龙种,但那些都很昂贵,培养也困难。事情总是不顺利啊」
「一年就这么稳定了,我觉得足够了吧?」
「不行,还不够……手头不再宽裕点,就没有购买『世界树的果实』的资金」
「……」
莉莉亚的挚友齐格林德受伤很深,尽管试着找过能使用治愈魔法的名士,但他们都无能为力。
剩下的手段,便只有据说能治愈所有伤的『世界树的果实』,但莉莉亚即使身为公爵,也完全无法承担其昂贵的价格。
「原来如此。我知道你的心情了……所以,莉莉」
「嗯,我会加油⸺」
「和我两个人去旅行吧!」
「⸺嗯?」
莉莉亚正准备重新打起精神,却听到意料之外的提议,她疑惑地歪过脑袋。
「啊~其实我得到了一张魔界景点的票,正好可以拿来放松。宅邸里的事情都由伊尔奈斯小姐和齐格承包了,我们就放心玩个痛快吧!」
「诶?不、不是,那个……什么时候说好的……」
这是露娜玛丽亚计划的,让紧绷的莉莉亚休息的行动。原本来说,最好还能叫上齐格林德,但从那件事以来,莉莉亚和齐格林德相互怀着负罪感,关系一直有点僵。
见到面时,她们会用笔来交流,但她们可以说是在互相顾虑着对方。
(想不到解决方式,实在急人)
露娜玛丽亚也有很多考量,但都没能顺利进展。到头来,她认为只要齐格林德的伤不痊愈,两人的关系就无法修复,于是现在致力于两人内心的护理。
这些努力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在旅行途中,莉莉亚也单纯地享受了一番魔界的景色,返回之际说她还想再来。
然而,这只是治标不治本。露娜玛丽亚怀揣着些许焦急的情绪,但还是为了两位挚友行动着。
* * * * * * * * * *说到这里,露娜玛丽亚看向我轻轻叹了口气。
「大概就像这样,我四年来煞费苦心……但这些却被宫间先生轻松解决了呢。齐格取回了声音,和莉莉的关系也修复了……原本竞争对手众多的飞龙运输,现在甚至有了高位古代龙,成为王都名副其实的第一,公爵家的收入成倍增加,除此之外还有这个那个的……鄙人露娜玛丽亚,对宫间先生的超乎常识叹为观止」
「啊哈哈……啊不,每个其实也都算是碰巧吧」
接着,露娜玛丽亚再次停下脚步,深深叹了口气。
「……唉,要是其他人这么说,我就无视他了」
「嗯?」
「我先说好,我脑子可没你以为的那么灵光……我是想看啊」
说了句让我不得要领的话后,露娜玛丽亚小声嘀咕:
「……我想看到笑容,想看到总是露出千篇一律的笑容的公主殿下,展现出幸福的笑容……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
「这一天,到现在也没有变过。我只是希望我珍视的人露出笑容,为此,不管要扮多久的小丑我都乐意」
说完这句,露娜玛丽亚快步离开了。离开之际,她小声对我说出这么一句:
「……那个,我希望露出笑容的人里,也有你啊……快人」
露娜玛丽亚以和平时不同的称呼和温柔得惊人的声音说完,便离去了,她的背影让我感觉非常巨大。
* * * * * * * * * *现在,我正在为六王祭的同行人员制作列表,这是因为六王祭中同行人员需要提前申请,让对方准备『同行人员用的徽章』。
徽章是同行人员身份的证明,所以必须要早些决定邀请谁。
「嘛,反正还有一个多月,你慢慢来就好。而且万一漏了也没关系,我立刻做一个就是了」
「嗯,帮大忙了……说起来,会场的准备工作顺利吗?」
「嘛,还算顺利……吧?」
「为什么要用疑问句啊」
我与一如往常突然搭话的爱丽丝谈些有的没的,忽然爱丽丝取出备忘录一样的东西,开口说道:
「说起来,快人,你要提前一天去现场对吧?」
「嗯,目前是这个打算」
六王祭举办 7 天,期间的住宿似乎全部免费提供。不过,住宿的旅店会根据邀请函的等级来确定……嘛,最差的好像也打算弄成跟普通的超高级旅店差不多的样子……
当然,只参加特定几天也没有关系,这种情况也有免费接送的服务。
不过,我要住的是中央塔最上层……这件事似乎已经定下来了,听说克罗啊爱西丝啊都充满干劲……我感到非常不放心。
「……那么到时候会给你们安排人来带路…… 快人你也认识些我们的部下,有希望谁来给你带路吗?」
「啊~这样啊……嗯~」
六王的部下……从爱丽丝的语气来考虑,克罗的家人应该也在范围里面。我的确认识不少,包括法夫纳、潘多拉等等,除此之外我还认识一些聊过几句的,比如莉莉伍德的部下。
话说回来,嗯~带路……是带路到旅店吧。法夫纳太大了,潘多拉……总觉得有点可怕。莉莉艾性格和体格都没问题,但她是莉莉伍德首席部下,会不会很忙呀?而且,她和莉莉亚没见过面,这也是个问题。
这样一来,可以选的就只剩克罗的家人了…… 啊,等等?对了!不是还有那个人吗!
「……卡拉薇不行吗?」
「唔……」
卡拉薇是带给我们邀请函,为我们说明六王祭的猫耳魔族……莉莉亚等人都认识她,而且针对六王祭的说明也很细致好懂,估计她能给我们带来许多讲解吧。
这么一想,她应该是最合适的人,可不知为何,爱丽丝听到我的话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呃,我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并不是,只是卡拉薇她啊……并不是『六王的部下』」
「诶!?是这样吗?」
「嗯,她不是六王的部下,也没有受邀参加六王祭,说到底她根本没有资格参加」
我倒不觉得所有魔族都是某个六王的部下…… 但既然卡拉薇都拿来邀请函了,我还以为她是谁的部下呢……
「她啊,嗯,如你所知……就是对你施加认知阻碍魔法的犯人」
「嗯、嗯」
「关于这件事,她有在认真地反省,也提出说要给她一个弥补的机会……所以就把杂事交给她了。不过,只让她在后台工作,并不让她参加六王祭。嘛,清扫之类的杂事倒是可能会让她去做就是……」
「……这样……啊」
「让她给快人你们送邀请函,也是因为她自告奋勇,想要当面向你谢罪」
我觉得是不是有这样的可能……卡拉薇是对我施加了认知阻碍魔法,从而导致了立场的恶化?要说她自作自受倒也没错,但我身为当事人已经得到了她真诚的谢罪,而且也没有受到实际损害,所以我完全没有介意……
爱丽丝看了一阵子心情复杂的我……然后忽然露出微笑。
「……那带路的工作就交给卡拉薇咯」
「……可以吗」
「倒是你觉得可以吗?虽然她反省了,但她可是试图绑架过你一次哦?」
「你还实际绑架了一次呢」
「啊哈哈……」爱丽丝苦笑的表情,隔着假面也看得出有多柔和……就像在说「真拿你没办法」,感觉她已经知道我接下来会怎么说。
「她道过歉了,我也完全没介意……不如说,因为有那件事,我才能遇到克罗,我都想谢谢她了」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那我这边会去安排」
「嗯,拜托你了……啊,还有……如果可以的话」
「我懂我懂,只要『让她作为快人的同行者邀请去六王祭』就行了吧?我会做好徽章给她的」
「……谢谢你,爱丽丝」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而已……那么我先走了!」
爱丽丝似乎完全看透了我的想法,说出我想要的答案后消失了。
嗯,哎呀,真的是……我总是得到爱丽丝各种各样的帮忙,近日再请她吃顿好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