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或许被诅咒了。」
「被诅咒了!?」
听到石上突如其来的这句话,白银露出藏不住的惊讶表情。
两人正在漫步走向学生会办公室的路上。在处理完些许社团联合方面的工作之后,夕阳的余晖已经从窗户斜射了进来。
面对忽然说出奇怪话语的石上,白银本以为他是还没从昨天TRPG的角色中抽离,但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你说你被诅咒了是什么意思啊?该不会连你也收到了什么奇怪的信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先怀疑是班上同学在找我麻烦。」
石上心平气和地说道。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疯狂的白银,只能默不作声地听著。
接下来,石上便把整件事情的开端一点一点地交代了出来。
♂♂♂
秀知院的美术准备室里,存放著相当数量的绘画作品。
保管在那里头的应该都是些得奖作品,但是我们学校的历史不是悠久得不得了吗?创立以来已经过了好几百年了吧。如果有著如此悠久的历史,保管下来的作品数量自然是相当惊人,管理起来的麻烦程度当然也就跟著正比成长。
「真要命,最糟糕的下下签啊。」
走进准备室之后,看著眼前数量庞大的画布,我忍不住叹了口气。面对这座由画布堆叠而成的残骸小山,任谁都会做出要由好几个人来打扫这里的判断。
但是,负责打扫美术室的小组,纯粹只按照面积大小来分配工作。在六名组员之中,有三名负责美术室、两名负责走廊,而剩下的那个人就负责准备室。
其他组员只需要扫地和拖地就没事了……但如果是准备室的话,就必须从「挖掘」作业开始著手,把需要打扫的地板清理出来才行。
「……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和其他家伙尴尬地挤在这个狭小空间里,感觉也挺不好受的。」
因为班上同学对我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我一个人独处反而更加轻松自在,所以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我当初会自告奋勇打扫美术准备室,也是打著一个人的话或许有机会偷懒的主意。
「我的确是经常偷鸡不著蚀把米……可是这个数量未免也太……」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顺手拿起了一旁的画布。
虽然我完全没有认真打扫的意思,但如果不打扫到勉强过得去的程度,之后会被其他人骂得狗血淋头。我一边打扫,一边在心里盘算著要怎么打混摸鱼,才能刚好达到不会挨骂的及格线,同时还能配合上大家结束打扫的时间。而事情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咦?这幅画……」
就在我把画布随意搁到墙边,以清理出一条道路的时候,我突然在某幅画上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在实际看到画作的内容之前,我就已经明白这幅画和其他画都不一样。
首先是用手拿起来的感觉就很不一样。其他的画作基本上都是画布本身的粗糙手感,又或是油画颜料光滑带点弹性、摸起来相当疗愈的那种手感。但是唯独这幅画没有这一类的感觉,该怎么说呢……刺痛?没错,我觉得有股「刺痛」的感觉。
我这个人对绘画没有什么兴趣,打扫的时候也不会特地去确认上面画了些什么,可是这股异常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换做是你也会想要弄清楚吧?
于是我特地拂去了表面的灰尘,确认了那幅画的内容。
「唔哇。」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正所谓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啊。我将那幅画的正面朝著墙壁放好,心里涌起一股赶快扫完闪人的念头。并不是因为画作的内容令我感到不愉快,又或者是我不喜欢的主题。准确来说,那其实是一幅相当美丽的画作。虽然我对于绘画的事情可说是一窍不通,但即使是像我这样的门外汉,也能感受到蕴藏在那幅画里的强烈热情,纯粹地觉得「真是一幅了不起的画作」。
那么,我为什么不敢正视那幅画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那是一幅以四宫学姊为模特儿的画作。
若是有这么一幅画摆在那里,岂不就像是四宫学姊在一旁紧迫盯人,整个打扫过程都没有办法放松下来了吗?因此我才会特地把那幅画反过来放。
然后我就在嘴里叨念著「※不吉走开」,重新展开打扫工作。虽然「不吉走开」是防止雷击的咒语,不过我当时是想说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译注:这句咒语的原文是「くわばらくわばら」,是日本人在遇上打雷或不吉利的事情时,会随口念上两句的趋吉避凶咒语,有点类似「阿弥陀佛、老天保佑」的感觉。)
如果整件事情就到此为止,那倒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遗憾的是,重头戏现在才开始。
以前负责打扫美术准备室的人,似乎有根据年代来帮作品分类,于是我也依样画葫芦地按照年代顺序来整理画作。
在整理的过程中,我发现摆在角落的是※昭和四〇年代的作品,也就是距离现在四十年以上的作品。因为不是每件作品都有标上日期和签名,所以我也只能透过画布的老化程度或木框的褪色程度,做出一个大致的归类整理。可是如此一来,就有一件事情相当奇怪。(译注:西元1965年至1974年。)
为什么以四宫学姊为模特儿的那幅画,会混在这堆画作里头啊?
四宫学姊可是出生于※平成年代的淡泊世代。以她为模特儿的画作出现在这里头,不管怎么想都非常奇怪吧?(译注:平成年代为西元1989年到2019年。「淡泊世代」泛指九〇年代后出生的日本年轻人,也就是没有太多的追求和理想,凡事淡然处之的一代。)
不过,也有可能就只是偶然混进来而已。比方说这幅画用的是以前的旧木框,于是之前负责打扫的人也跟我一样,按照木框的褪色程度来辨别年代;又或者是木框本身标有日期和签名……诸如此类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吧?
我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想要确认那幅画的细节。
因为如果我的推理是正确的话,木框上头应该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再加上那幅画已经被我摆成背面朝前,所以我只要看一眼就能找到答案了。我会这样子想很合理吧?
但是,我没能找到答案。
因为以四宫学姊为模特儿的那幅画,是以正面朝著我这里。
我顿时僵在了原地。
我刚才确实是把那幅画反过来放了。因为我有种被四宫学姊盯得毛骨悚然的感觉,所以特地把那幅画摆成背面朝前。不管在任何情况下,我都绝对不可能犯下将正面朝前摆放的失误。我就是害怕四宫学姊到了这种地步。
我一开始以为是谁在跟我恶作剧。可是,通往美术室的那扇门没有任何异状。我隐约可以听到打扫美术室的同班同学,正在那里嬉笑打闹。若是有人打开了这扇陈旧不已的门扉,即使我正忙著打扫工作,也不可能没注意到开门时的嘎吱声响。
「…………」
我感到一阵不寒而栗,于是把那幅画收到了架子上。还拿了块布把它层层叠叠地包裹起来,确保它的正面绝对不会再露出来。
在那之后,我立刻就认真地打扫了起来。因为换做是你,也会想要尽早离开这种鬼地方吧?
尽管一股不祥的预感始终盘旋不去,但我还是硬著头皮继续打扫,在比预期更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打扫工作。
然后我就关掉电灯走到外头,顺手就要把准备室的门给带上。
但是,那扇门却一直关不起来。我想说是不是卡到了什么东西,于是探头往门缝里看了一眼。
只见以四宫学姊为模特儿的那幅画,直勾勾地看著我所在的方向。
♂♂♂
楼梯平台上一片死寂。
先前滔滔不绝的石上陷入了沉默之中,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的徐风,轻轻地吹拂著他的浏海。
白银略微思索了一会儿。
听到石上说起以辉夜为模特儿的画作时,白银本来以为是自己在美术课上画的那幅,但是年代完全对不上。在石上的故事里,白银不是登场人物,而是站在提供意见的旁观者立场。
既然如此,白银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件事情。
不过把这件事情说出口,是不是太不长眼一点了呢?
这样会不会显得很低级趣味啊?
尽管白银烦恼著该怎么切入话题才好,但他也意识到石上就是想要讨论这件事情,于是缓缓开口说道:
「……你的故事听起来,简直像是藤原她们所说的七大不可思议之一呢。」
「对啊,这不就是【会动的画】吗?」
白银回想起玩TRPG时和藤原她们的对话。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探病的骸骨】吗?』
『探病的骸骨?』
『学校的七大不可思议啊。你们没听说过吗?』
『人家也知道喔~像是【会动的画】和【无人的钢琴奏鸣曲】之类的。』
『剩下的就是【第十三阶楼梯】、【自缢之树】,以及【实现愿望的戒指】了吧。』
在一般的七大不可思议里,【会动的画】的相关怪谈,存在著几种常见的套路。
其中最主流的一类是音乐室的肖像画,就是贝多芬或巴哈的眼睛会转动发光之类的。
其次是画中的人物和背景会移动或消失,又或者是学生被囚禁在画中之类的怪谈。
最后就是在空无一人的场所,画作本身发生了物理移动之类的怪谈。秀知院学园的【会动的画】怪谈,就属于这种类型。
如此说来,石上就是再次遭遇到了七大不可思议。
「这下子就是第三个了……情况是不是有点不妙啊……」
石上不安地挠起自己长长的浏海,原本就相当阴郁的脸孔蒙上了厚重的阴影。
第三个。
没错,秀知院学园七大不可思议的性质恶劣之处,就在于第七个怪谈是【遭遇过六个怪谈的人,会从屋顶上坠落身亡】。
换句话说,只要遭遇过六大不可思议,第七个不可思议便会自动降临。通往死亡的倒数计时已经来到了三。
剩下的三个怪谈是【无人的钢琴奏鸣曲】、【自缢之树】,以及【实现愿望的戒指】……此刻的石上可说是刚好位于折返点上。
虽然白银的胆子很小,但石上的故事与其说是恐怖,不如说是有种说不上的微妙之感。
「以四宫为模特儿的画,居然会是七大不可思议之一,感觉可真是五味杂陈呢。」
「四宫学姊是实际年龄将近六十岁的老妖怪──我觉得这样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呢。」
石上以极为认真的表情说道。
「呃,我希望你能拋弃这种恐怖的假设。」
「那么,先不说四宫学姊是不是老妖怪……」石上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在这么短的期间里,居然能给我碰上三个七大不可思议,感觉实在是有点恐怖呢。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的话,我很可能在这个星期就集满七大不可思议了吧?」
「哎,我觉得是你太多心了。」
真要说起来的话,这次的事件或许可以这样解释:虽然石上先前就已经遇过好几次七大不可思议,可是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就是所谓的校园怪谈,因此完全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然而,在得知七大不可思议的存在之后,他忽然开始意识到了自己身边的这些校园怪谈。
「但是连续碰上三个,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
「除了巧合还能是什么?就拿那个叫什么来著的……【无人的钢琴奏鸣曲】来说好了。自动演奏起来的钢琴什么的,只不过是刚好和弹琴的人错身而过罢了。我觉得这种事情其实挺常发生的。」
「嗯,说得是呢,和别人错身而过,确实是很常有的事情……」
就在这个瞬间──
「!?」
白银和石上都同时转过头去。
在两人视线彼端的是音乐室。只听钢琴的演奏声从那里传了过来。
「……这个时机点真的是巧到不行呢。」
「……是啊。」
两人忍不住面面相觑地苦笑起来。
就算钢琴自己发出声音,也没有什么好可怕的──在谈论这种话题的时候,钢琴的声音就刚好响了起来,简直就像是什么笑话一样。
「可是现在已经是社团活动结束的时间,我们去稍微提醒对方一下吧。」
「说得是呢,毕竟幽灵之类的玩意儿,实际上不可能存在嘛。」
白银来到了音乐室前,将手按到了门上。
只要打开这扇门,向里头的学生提醒一声就行了。白银本人也没有打算向对方说教。只需要说一句「天黑之前要离开学校」就可以解决了。
如此一来,就能够证明此刻仍在持续演奏的钢琴声,并不是什么灵异现象。然而──
「会长……该不会是这扇门打不开吧?」
白银感觉到额头淌出了冷汗。可是不管他使出多大的力气,音乐室的那扇门仍然是纹风不动。
「喂,有人吗?有人在里面吗?」
白银放弃开门,转而朝著房里喊话。
但是,在等了半晌之后,钢琴的声音依然没有消失;房门也依旧打不开。
「有人吗?社团活动时间已经结束了喔。快把门打开。」
很不凑巧的是,那扇门上没有玻璃窗,两人无从窥探音乐室里的样子。
白银感到焦急了起来,用力地敲起了那扇门。
「我不会生气的,你快点出来吧。算我拜托你了,只要让我看个一眼就好了。我说话算话。」
「会、会长……」
石上已经是满脸惧色。
虽然音乐室的门扉相当厚实,可是在如此用力拍打之下,里头的学生不可能没注意到敲门声。而且在秀知院学园学生会长的连声呼喊之下,不管是多么胆大妄为的学生,至少都会出声回应一下。毕竟白银是受到众人景仰的人物,他的喊话声理论上不会毫无缘由地被人无视。
没错,如果对方是普通学生的话。
白银陡然停下了敲门的动作。
「……会长?」
石上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似地,仰望著白银问道。
「里面的学生肯定是练习得太过专注,所以才会听不见我的喊话声吧。房门之所以会特地上锁,肯定也是为了避免被人打扰。好了,石上,我们也赶紧走人,别在这里打扰人家了。」
白银彷佛是在说服自己似地,一口气说完了这么一段话,随即转身要离开音乐室。
「不,这已经是相当恶劣的恶作剧了……请你在这里稍等一下。如果是从对面校舍的窗户,应该可以确认到音乐室里的样子。我现在就过去,麻烦会长在这里守著,看有没有人从里头走出来。」
「……真的假的?」
石上说完就转身狂奔而去,白银只能目瞪口呆地嘟囔这么一句。
♂♂♂
令人联想到七大不可思议的恶作剧──对于个性有些纯真的石上来说,他完全无法忍受这样的恶劣行径。
至少要逮住幕后黑手狠狠痛骂几句,才能消除心头的这股恶气。石上气呼呼地跑过穿廊。
在抵达对面的校舍之后,石上从走廊的窗户望向音乐室。
──然而。
没有人。音乐室里没有半个人。
想说或许是角度不对的石上,为了消除死角,不停地变换位置来确认音乐室里的状况,但依旧还是看不到半个人影。
大概是错身而过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名演奏者应该正在听白银说教。
石上叹著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白银的电话。
「喂喂?会长吗?搞出这种恶作剧的是什么样的家伙?」
沉默不语。不晓得是不是讯号不良,白银没有做出回覆。
在石上「喂喂」了好几声之后,白银终于开口回话道:
『……呃,钢琴声现在也还是持续响著呢。』
石上顿时哑口无言。
因为没有人坐在钢琴的前面。音乐室里没有半个人。房里没有任何能够弹奏钢琴的人。那台钢琴不可能发出声音来。
石上打开窗户。确实能隐约听见钢琴的演奏声。
有一点能够确定的是,那是现场演奏独有的浑厚乐声。也就是说,这道乐声是由音乐室内的喇叭或录音机播放出来的可能性,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石上蓦地意识到自己听过这个旋律。
他曾经听伊井野弹过这首曲子。如果没记错的话,曲名是……
──送葬。
萧邦的《送葬进行曲》。
在想起曲名的瞬间,石上脸上的愤怒之色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恐惧的神色。
【遭遇过六个怪谈的人,会从屋顶上坠落身亡】。
再次遭遇七大不可思议的石上,进一步迈向死亡的倒数计时,在他的耳中听来,这首曲子简直像是献给他的镇魂曲。
石上情不自禁地哭诉了起来:
「会长,我真的受够了……这可是第四个了耶。这已经不能说是偶然了吧……」
『……仔细一想,你遇上【第十三阶楼梯】的时候,我人也在现场。所以这下子我也是第二个了啊。』
白银声音颤抖地说道。
『先离开这里再说吧。我们在中庭那里会合。』
「我、我知道了。」
石上在结束通话之后,立刻狂奔了起来,像是连把手机收进口袋里的短短几秒钟都不愿意浪费。
♀♀♀
现在,让我们把时间稍微倒回一点。
差不多是白银和石上落荒而逃的三十分钟前。
辉夜在学生会办公室里,把事务工作处理到了一个段落。就在这个时候,藤原突如其来地朗声宣布道:
「罗曼蒂克大作战!」
「「罗曼蒂克大作战!?」」
听到藤原的突兀发言,辉夜和伊井野异口同声地复述道。
三名女性成员齐聚在学生会办公室之后,伊井野先是说了句「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呢」,辉夜则是应了句「据说从傍晚开始有百分之三十的降雨机率,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是不会下雨了呢」,然后藤原就冷不防地接了这么一句话。
学生会书记就是如此不按牌理出牌。
「前一阵子为了击退那个寄情书给辉夜同学的人,我们不是要你和会长或石上同学假装出交往的样子吗?那个时候为了争论谁更能胜任这项任务,我们不是有发表各自的看法吗?你们不觉得男生们的反应很过分吗?」
「我只记得听了我的发表之后,反应最过分的就是藤原同学……」
辉夜眼神阴沉地说道,但是她的发言被其他两人给无视了。
藤原不知何时已戴上了猎鹿帽,嘴里还衔著作为小道具的菸斗。
彻底变身为恋爱侦探的她,突然指著伊井野说道:
「御子同学,我没说错吧?你满怀自信地提出来的邂逅及告白场景,不是被男生们狠狠地嘲笑了一番吗?」
「咦?是、是这样没错呢……嗯,确实就如学姊所说的。」
藤原千花是伊井野御子衷心钦佩的对象。辉夜完全无法理解,伊井野究竟是哪根筋接错了才会如此崇拜藤原,她只能祈祷伊井野将来不会被可疑的宗教或直销给欺骗。
总而言之,伊井野一如往常地被藤原的话给说服了的样子。
「这么说起来,会长确实是毫不客气地否决了我的提案。」
「没错吧~?会长说得可过分了呢,把我们讲得像是完全没有恋爱神经一样。可是啊,虽然男生嘴上严词拒绝,不过他们一旦陷入那样的状况,肯定也会为此感到怦然心动吧。」
「原来如此。」
伊井野频频点头,对藤原所说的话照单全收。而藤原也像是被伊井野的反应所鼓舞,笑容满面地张开双手说道:
「所以我就想说,上次如果是纸上谈兵,这次就来个实战演练吧。从邂逅到告白──让男生体验我们构思出来的理想场景,并让他们感到怦然心动,这就是所谓的罗曼蒂克大作战。」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个鬼啊。
虽然伊井野大力点头同意,但是在辉夜看来,藤原的说明完全是虚无缥渺,根本没有表达出任何内容。
辉夜忍不住向藤原提问道:
「就算说要让男生体验理想的邂逅及告白场景,可是我们几个人早就已经认识了耶。从物理上来说已经不可能办到了吧?还是说你打算找演员来帮忙?」
「嗯~虽然也不是不行,但是这样子做的话,男生岂不是就变成对演员怦然心动了吗?我想追求的不是这种效果。这次作战的重点在于:我们三个躲起来不露面,光靠罗曼蒂克的场景来让男生怦然心动。」
「躲起来不露面……也就是说,我们要在不暴露真面目的情况下,让他们感到怦然心动是吧?」
「就是这样!」
辉夜在心里盘算了起来。尽管藤原老是提出一些天马行空的馊主意,但是其中也有不少对辉夜有利的提案,就像这次也是一样。
没错,在辉夜眼中看来,这次的作战可说是百利而无一害。不仅有机会对会长发动恋爱头脑战,即使不小心东窗事发,也可以用一句「因为藤原同学说她一定要这么做……」,把藤原当作自己的挡箭牌。
如果作战顺利成功,让白银感到怦然心动的话,只要再找个机会揭晓真相,就可以提高他对辉夜的好感度。若是进展顺利,搞不好有机会发展到让白银告白的那一步。
而且就算作战失败,也可以把责任全都推到藤原头上。真的是完美无缺的作战。
于是辉夜嫣然一笑地说道:
「……好吧,反正今天的工作也差不多了,如果只是一会儿的话,我应该可以奉陪。」
「太好了~!」
藤原高呼万岁地举起双手。只要有人愿意陪她一起玩耍,她便会露出这种衷心的喜悦笑容。
虽然藤原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鬼话,让人完全搞不懂她的脑袋在想什么,但是辉夜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藤原确实具有一种天然的可爱感。
♀♀♀
余音绕梁的钢琴声,缓缓止息了下来。
在演奏者──伊井野御子转过头来的同一时间,藤原也无声地鼓起掌来。
伊井野以小跑步的方式来到藤原跟前,用肢体语言询问自己的表现如何。藤原举起单手要她冷静下来,过了几秒钟之后,才呼了口大气说道:
「会长已经走掉了,现在可以随便说话啰。」
「白银会长他们的反应如何?」
「嗯……你要自己看一下吗?」
听到伊井野这么问,藤原把手机的画面拿给她看。只见萤幕上显示出几分钟前的白银和石上的身影。
藤原事先把手机设成录影状态,隐藏在走廊的灭火器后面。尽管镜头的角度不是很好,两名男生的细碎谈话声也录得不是很清楚,但是用来观察他们的反应已经是绰绰有余。
伊井野紧张兮兮地盯著手机,查看白银和石上听到自己演奏的表情。在发现两人的反应不如预期之后,她的脸色逐渐暗沉了下去。
「我的演奏技巧果然还是不行呢。白银会长看起来很生气地离开了。如果不是我这种半吊子,而是由藤原学姊来演奏的话──」
「才没有这种事情呢!御子同学的演奏可是非常棒的喔。有传达出演奏者真心诚意的情感!」
听到藤原的鼓励,伊井野相当开心地破颜一笑。
「真的吗?谢谢夸奖。能听到藤原学姊这么说……我真的觉得非常光荣。」
伊井野整个人感动不已,连带地心情也彻底好转了起来。虽然让白银和石上怦然心动的作战以失败告终,但是伊井野看起来相当满足的样子。
『毕竟交给藤原同学来演奏的话,很可能会因为弹得太好而马上露馅呢』──辉夜默默咽下已到嘴边的这句话。在会弹钢琴的高中生里,伊井野确实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但若要拿她和藤原做比较,未免显得太过残酷了一些,辉夜也非常理解这一点。
「真要说起来,那两个男生根本就没有艺术细胞可言。【让男生沉浸在钢琴的优美旋律之中,从而怦然心动地想像是什么样的女孩在弹奏钢琴】──虽然我觉得御子同学想出来的这个主意很好,但是对于会长那种人来说,这样的文化水平门槛或许有点太高了。毕竟如果问会长喜欢什么曲子,他八成会回答说【超市特卖的促销音乐】呢。」
「唔。」
因为白银被嘲笑了的关系,辉夜忍不住怒上心头,不过她及时把心中的不满吞了回去。
【让男生沉浸在钢琴的优美旋律之中,从而怦然心动地想像是什么样的女孩在弹奏钢琴】。
能够弹奏出如此优美旋律的人,肯定是一个卓越不凡的人物。这类先入为主的观念,其实是一种认知偏差,正式名称为「光环效应」。
藤原她们想要达成的效果,就是让白银和石上恣意描绘「这名演奏钢琴的少女」,从而被自己的想像迷得神魂颠倒。
因此白银他们如果发现了演奏者是伊井野,整件事情就会戛然而止,止步于「什么嘛,原来是伊井野啊」。
想要塑造出充满神秘感的少女,就不能让人发现这名少女的真面目。
『在音乐准备室进行演奏』,就是她们为此所采取的战略。
伊井野在演奏《送葬进行曲》时,不是使用音乐室的三角钢琴(Grand Piano),而是使用音乐准备室的钢琴。也就是义大利语中用来指称小型钢琴的「pianino」,一般称之为「立式钢琴(Upright Piano)」的那种类型。
音乐准备室的门就在立式钢琴的旁边,演奏的时候只要把房门微微打开一条缝,立式钢琴的琴声便会响彻整间无人的音乐室。
藤原的主张是:三角钢琴和立式钢琴的构造相当类似,而且那两个男生根本听不出音色的差别,就算用录音机来播放乐曲大概也不会露馅。
再怎么说,用录音机来播放还是很有可能露馅,于是藤原最后决定使用立式钢琴,成功地达成了预期的效果──白银和石上亲眼目睹了「演奏钢琴的少女」的幽灵。
♂♂♂
在中庭和石上会合之后,白银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口向石上道歉。
「石上……对不起啊,我之前还那样怀疑你……看来你是真的遭到了诅咒。」
「哎,会长──等一下啊,拜托你别这样,你用不著跟我道歉的。」
看著低头道歉的白银,石上硬是挤出一个强颜欢笑的笑容。
「我自己其实也是不相信的喔。就只是想说当作闲聊的话题,或是作为日常生活的些许调剂,拿来和会长随便商量几句而已。所以……所以请你赶紧回我一句『七大不可思议什么的也太蠢了啦』,就这样把整件事情一笑置之吧。」
石上的嘴里不断发出「哈哈」的乾笑声。
他似乎因为过度恐慌而开始逃避现实,又或者是打算透过积极开朗的表现,打哈哈地带过七大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副令人心痛的模样,让白银不由自主地想要别开视线。
「而且啊,会长,就算七大不可思议是真有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喔。撇除最后一个不说,剩下的那两个是绝对不可能应验的。」
因为恐惧过度的关系,石上显得有些情绪激昂,没等白银说话就径自说了下去:
「就以【实现愿望的戒指】来说好了。听说叫做这个名字的戒指,就隐藏在秀知院学园的某个角落,但是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啊?据说得到那枚戒指的人能够实现任何愿望,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真的给我发现了那枚戒指,我也只需要这么许愿就行了──【请不要让我死于七大不可思议的诅咒】,这样子问题就解决了。而且如果那枚戒指不具备实现愿望的力量,那么它就不能算是七大不可思议中的【实现愿望的戒指】,也就是在逻辑上会自相矛盾。」
说完这番话后,石上抬头看向中庭的一棵大树,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而且这棵树就是被称作【自缢之树】的七大不可思议之一。它最一开始是被视作幸运之树,据说只要在这棵树下告白就一定会成功,但是后来好像有学生在这里上吊自杀,于是后来的版本就变成了:『在这棵树下被告白的人,将会迎来波折不断的坎坷恋情』。」
白银忍不住浑身哆嗦了一下。
「你知道的可真清楚呢……」
「没什么,因为我有点在意,所以做了不少调查……但是或许不知道这些事情还比较好呢……」
「喂,如果这棵树是七大不可思议之一,我们应该要离它远一点才对吧?毕竟你现在的体质很容易吸引七大不可思议的样子。」
听到白银的这句话,石上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吸引七大不可思议的体质……」
石上彷佛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只要待在这棵树下,岂不是就会有人跑来向我告白了吗!?」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正经事情呢……」
「可是我说的没错吧?现在的我拥有吸引七大不可思议的力量,就算这样说也一点都不为过。既然如此,应该也能够引发这棵树的告白事件吧?也就是『在这棵树下被告白的人,将会迎来波折不断的坎坷恋情』。」
「波折不断的坎坷恋情也无所谓?」
「只要有人愿意爱我,波折不断什么的只是小菜一碟啦。」
石上哈哈大笑了起来。
只见他蓦地转向【自缢之树】,咧嘴做出一个刻意的笑容说道:
「喂喂喂,七大不可思议大人哟,你如果做得到的话就做给我看啊。说来听听啊?你打算用什么方法让我被其他人告白啊?」
完全是在不要命地挑衅神秘力量啊,石上──已经被灵异事件给吓坏了的白银,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另一种恐怖。
「敢不敢和我一决胜负啊?就用我的处男之力和你的七大不可思议之力,来上一场世纪的梦幻对决吧。就让怪物来对付怪物吧。」
看到石上笑著说出这番话来,白银不禁冷汗直流地说道:
「石上……你只要再遇上两个七大不可思议,事情可就真的大条了,你有搞清楚状况吗……?」
♀♀♀
「欸,接下来的作战是【情书大作战】。」
藤原趾高气扬地如此宣布道:
「在这个电子邮件和电话都无比发达的时代,我认为亲笔书写的情书反而更能打动人心。虽然这次因为规则的关系,我们没有办法写上寄件人的名字,但就算是来路不明的情书,男生在收到的当下也会感到怦然心动吧。」
辉夜已经不晓得该如何吐槽才好了。
只见她像是搁浅的鱼一样,嘴巴一张一合了老半天,最后才好不容易挤出了话来:
「……藤原同学,你还记得这场作战的起因是什么吗?」
「是什么来著了啊?」
脸上带著灿烂笑容的藤原,微微歪起脑袋反问道。
辉夜从不喜欢的人那里收到了情书,为此感到困扰不已,于是众人决定让辉夜和某人假装出交往的样子,好让对方知难而退──这就是整件事情的开端。为了敲定饰演辉夜恋人的角色,众人才各自发表了理想的邂逅及告白场景。
然后,为了从纸上谈兵进入实战演练,才有了这次的「罗曼蒂克大作战」不是吗?
持续不断的情书骚扰,正是辉夜的主要困扰来源,而藤原居然对这样的辉夜说要执行什么【情书大作战】。
「来分配工作吧。御子同学负责构思能让男生心头一紧的内容,接著由辉夜同学来负责誊写!」
「能、能让男生心头一紧的内容吗……?我、我会加油的……!」
尽管伊井野显得有些困惑,却看起来跃跃欲试的样子,相对于此,辉夜则是冷冷地说道:
「那么,藤原同学要负责做什么?」
「我可是指挥官喔……啊,我说笑的、说笑的,我会负责信使的工作。」
不知道是谁说过这么一句话:无能又勤奋的指挥官,是最容易导致战线崩溃的原因。辉夜不禁叹了口气,藤原见状立刻发动马屁攻势。
「因为辉夜同学的字很漂亮嘛~字写得很漂亮的人,不是都会给人一种美人的印象吗?」
完全没学到教训的藤原,依旧贪婪地打著※光环效应的算盘。在接过伊井野的草稿之后,辉夜也只能无奈地动手誊写。(编注:指人们对他人的认知首先根据局部印象,再从此印象推论出认知对象的其他整体特质。)
「最好是秀丽工整又带点可爱的字!尽管如此,却又隐约散发出一股性感的味道……对对对,就是这样!」
藤原看著誊写完成的情书,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笔迹的模仿和伪造,是辉夜的拿手好戏之一。
她这次是从学生会以前的会议纪录里,模仿了符合藤原要求的笔迹。
「可是,藤原学姊,我们要怎么把这封情书交到会长他们手上啊?」
伊井野突然如此问道,大概是受不了周围只剩下自动铅笔写字的沙沙声。
「嘿嘿嘿,我老早就把方法想好了喔。」
只见藤原缓缓地折起了那张信纸。
辉夜和伊井野则是在一旁看著,想知道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过了一会儿之后,伊井野猛地叫道:
「啊,你是在折纸飞机吗?」
「没错,你们别看我这样子,我可是很擅长折纸飞机的喔~如此一来,就能在不暴露寄件人是我们的情况下,把情书送到会长他们手上了!」
藤原像是在试飞一样,拿著纸飞机「咻咻」地挥了几下。
辉夜仔细地打量著藤原手上的纸飞机。
(虽然看起来是三两下就折出来的东西,不过整体结构相当合理呢。机翼的后半部分之所以会被特地折起,是为了在上下侧制造出不同的空气阻力,以此来获得升力吧。那么问题就在于机体本身的重量了吧。虽然今天没有什么风,但毕竟只是用纸折成的纸飞机──)
或许是学者性格发作,辉夜忍不住就分析起了那架纸飞机的性能。即使从辉夜的标准来看,藤原折出来的纸飞机也称得上是杰作,但也仍然无法说是完美无缺。
「藤原同学,这架纸飞机真的能想飞哪里就飞哪里吗?」
面对辉夜的问题,藤原彷佛在说「问得好」似地,无畏地扬起嘴角说道:
「嘿嘿嘿,说得是呢。纸飞机的确是很难做到想飞哪里就飞哪里。就拿现在这个距离来说,要瞄准作为『点』而存在的特定人物,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任务。但是,在这种条件之下,我们应该要瞄准的不是『点』,而是『面』喔,辉夜同学。」
辉夜沿著藤原的视线望去,发现那里矗立著一棵大树。
「你的意思是要瞄准那棵树?如果是那棵树的话,确实就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会长他们会对卡在树枝上的纸飞机有兴趣吗?」
白银是学生会长。作为全校学生的表率,白银若是发现有垃圾掉落在走廊上,可以认为他一定会把垃圾捡起来。
如果有纸飞机卡在树枝上,白银或许是会把它拿下来,但是他会阅读里面的内容吗?
而且如果刚好刮起一阵强风,把纸飞机吹到更远的地方,就只能重新誊写一份了。
辉夜觉得藤原的作战完全是漏洞百出。
「我只是假设一下:会不会折成一小团丢出去,反而更快更有效啊?」
「纸飞机是一种浪漫。」
藤原眼神热切地说道。
「如果是追求浪漫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呢。」
辉夜漫不经心地答道。
这次的作战已经完全变成一场游戏了。辉夜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藤原根本没有在追求可靠性之类的东西。
「说得是呢。会长他那个人啊,就算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笔记本,大概也不会去翻看里头的内容。不过呢,如果是在那棵树下的话,事情就另当别论了。因为那棵树有一个传说,我想他们两人肯定会被勾起兴趣。」
藤原信誓旦旦地说完之后,便在「一二三」的吆喝声中,以夸张的※上肩投法把纸飞机射了出去。(编注:一种棒球投手的投球机制,出手点约为左手十一点至十二点方向、右手十二点至一点方向间的投法。)
尽管飞行轨迹摇摇晃晃,不过纸飞机确实有按照计画,朝著中庭的那棵大树直飞而去。
♂♂♂
有一架纸飞机飞了过来。
「…………」
「…………」
从白银和石上眼前飕地横穿而过的纸飞机,在风力的影响之下,直接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再次从两人的眼前飞过。
「…………」
「…………」
紧接著,便摇摇晃晃地落到了石上的鞋子上。
纸飞机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而且看起来像是要寄给某人的信。
「会长,我现在明白一件事情了──看来世上真的有超自然力量存在。」
「我也有点起鸡皮疙瘩了……」
白银连忙转向身后看去,但是映入眼帘的只有稀稀落落的学生背影。那些背影都是准备回家的学生,而且距离两人相当遥远,很难想像纸飞机能从那种位置飞过来。
「七大不可思议大人果然生气了吧。毕竟我刚才那样不要命地疯狂挑衅祂。」
谁是七大不可思议大人啊。
石上的脸色无比惨白,宛如纯白的画布一般,有种一尘不染的纯粹之感。
「是有人在恶作剧啦。就只是有人童心大作地扔了个纸飞机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虽然在我们刚聊完那棵树的传说之后,立刻就有纸飞机飞过来是有点不自然,不过那也只是单纯的偶然吧。」
「说得是呢。虽然我也是这么认为,可是……我们果然还是当作没有看到,就这样直接回家去吧?我忽然有点担心起来了,因为我好像没把今天深夜动画的预约录影设定好。」
只要不打开这封信,就这样直接回家去,应该可以勉强回避掉七大不可思议吧?──石上想要表达的大概是这种意思。
「嗯,这确实也是一个办法……可是啊……」
「可是?」
「搞不好这封信真的是寄给你的情书。」
「也就是说……」
在这封信的背后有个女孩。
那个女孩鼓起勇气、将爱的话语化为文字投递了过来。
面对这样一封情书,如果自己连看也不看就扬长而去,岂不是亵渎了这个女孩的勇气?
「我这人实在是不行呢,每次都只想著保全自己。」
「不,这次的事情也怪不了你。我觉得不读也是合理的选项。」
「我会读喔。」
石上笑了起来。
摊开纸飞机后,里面是一篇以『我喜欢你』作为开头的文章。
「哈哈哈,还真的是一封情书呢。我上次收到情书都已经是小学时的事情了呢。不过,那次是其他男生模仿女生笔迹搞出来的假情书。现在回想起来,假造情书这种事情,真的是有够缺德的呢。会干出这种事情的家伙,只能说是无药可救了。不过,这封情书可就不一样了。毕竟这百分之百是女孩子的字。可爱的行文风格加上秀丽工整的字迹,对方绝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这可真是令人高兴呢。」
令人哀伤的是,这封信完全是分工合作创造出来的产物。
然后,读完最后一行的石上,将寄信人的署名念了出来:
「FROM 献给亲爱的你 来自钢琴少女」
「…………」
「…………」
「是刚才演奏《送葬进行曲》的幽灵啊────!!」
「石上────!」
石上登时拔腿就跑。
白银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想要阻止石上,还是想要跟著他一起逃跑。
总之白银也跟著跑了起来。
他们只知道自己被卷进了某种巨大的力量之中。两人竭尽全力地狂奔,一心想要逃离神秘力量的魔掌。
人类在遇险逃跑的时候,往往会选择平常就很熟悉的道路,又或是直接顺著原路折返回去。白银和石上也下意识地踏上了熟悉的道路,就这样回到了学生会办公室。
「会长……我们赶紧收拾东西,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噗。」
「是啊……回家去吧。不管再发生什么事情,都回家去吧……哈、哈哈。」
尽管两人都上气不接下气,但他们还是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
简直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白银回顾起今天放学后的一连串事件。
自认被卷进灵异现象的石上,和自己商量起了这件事情,然后两人一起被音乐室的钢琴声吓得半死。
就连收到情书这种令人高兴的事情,最后也一样把两人吓得半死。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只要揭穿背后的把戏,肯定都是些没什么好怕的事情。
这些事情应该全都能够得到合理的说明。
搁在学生会办公室桌上的那个陌生小盒子,也同样不例外──
「呵、呵呵、哈哈。」
「噗、哈哈、哈哈哈哈!」
石上和白银互相拍著肩膀,指著那个小盒子笑了起来。
在电视剧或电影之中,经常可以看到那种样式的小盒子。虽然他们都从未接触过实物,但是在打开小盒子以前,便已经想像得出来里头装了什么东西。
装在小盒子里头的,就是价格相当于三个月的薪水、戴在手指上的那个玩意儿。
先前离开学生会办公室的时候,这个小盒子百分之百是不存在的。
两人走近那个小盒子,彷佛被蛊惑似地打开了盒盖。
『献给亲爱的你。』
和这条简短的讯息一同出现的,是一枚闪耀著深红色光芒的红宝石戒指。
「唔……」
「石、石上!」
在见到戒指的那一瞬间,石上顿时翻起了白眼。
要不是白银马上伸手相扶,他肯定会直接瘫倒在地上。
「……骸骨、楼梯、绘画、钢琴、自缢之树、戒指……最后,遭遇过六个怪谈的人──」
「石上!你振作一点啊!石上!」
只听石上宛如呓语般的喃喃自语;白银则是不断地喊著他的名字。
石上的表情已经苍白得像是石膏一样,让人忍不住觉得他若是闭上眼睛,可能就再也不会睁开了。
白银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似地,一把抓起戒指说道:
「石上,你赶快向戒指许愿!这是【实现愿望的戒指】没错吧?你就向它许愿说要战胜七大不可思议的诅咒!这样子就可以得救了啊!如果这枚戒指无法让你战胜诅咒,那它就不能算是【实现愿望的戒指】。因为在逻辑上自相矛盾的关系,七大不可思议将会不攻自破啊!你还有获救的机会!所以赶快向戒指许愿吧!石上!」
「……没用的,会长。我现在才想起来,据说这枚戒指只接受和恋爱有关的愿望,因此在逻辑上并不会自相矛盾。啊,真希望在临死之前有人能当面向我告白呢。不是纸飞机情书之类的奇葩告白法,而是直接丢直球决胜负的那种,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想要体验一次看看啊……」
有水珠滴落到了石上的脸上。不晓得这些水珠从何而来的石上,脸上露出颇为诧异的神情。
不知不觉中,白银已经悲痛得簌簌落泪。
相对于此,石上则是不可思议地露出了无遗憾的表情。
「会长,请你别再哭了。是你将蜷居在那个阴暗房间里的我拉了出来。要不是因为遇上了会长,我可能到死之前都不会走出那个房间一步……」
「才没有这种事情。我只不过是打开了那扇没有上锁的门,你能走出那个房间,完全是凭你一个人的力量!!」
「呵呵……就算是这样子,会长,我还是觉得很开心喔。」
石上平常都被长长的浏海遮盖住的双眼,像是在看著什么耀眼的东西一样睁得大大的。
「谢谢你,愿意和我这样的人……做朋……」
「石上?喂,石上──石上啊────!」白银悲痛欲绝的呼喊声,始终都没有停下来。
♀♀♀
「怎么感觉他们自己玩得很嗨啊?」
藤原说道。
「石上同学好像倒下去了耶,我们不去关心他一下没问题吗?」
辉夜说道。
「没事的啦。反正他肯定是通宵打电动,把自己搞得睡眠不足而已。你听,他都发出鼾声来了。只是会长不晓得为什么没有注意到。」
伊井野说道。
──三个女生把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开了一条小缝,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起来。
看到白银紧紧抱住倒下的石上,辉夜等人顿时有种兴致全消的感觉。
两个男生根本没去理会她们设想出来的浪漫场景,而是自顾自地玩得不亦乐乎。
看到白银和石上的如此反应,三个女生心里当然很不是滋味。
辉夜在悄悄关上门后说道:
「回家去吧。」
「说得是呢。如果在这个时间点走进去的话,感觉好像会被当成对石上同学有意思呢。」
「男女交往是风纪紊乱的主因──我再次体认到了这一点。」
辉夜等人在如此嘟囔之后,便从学生会办公室前转身离开。
在轻手轻脚地掩上房门之后,白银的悲痛呼喊声也被隔绝在了里面。
三个女生一边聊著最近的少女漫画,一边踏上了返家的归途。
今天的胜败结果,辉夜、藤原、伊井野败北(败因•两个男生莫名其妙地浪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