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大家做好手边的准备与心理准备了吗?』
从传声管传来了藤原的声音。
石上将椅子移动至传声管前,坐了上去。
吃完晚餐后,所有人回到房间,被课以参加这个会议的义务。
石上的手上握着红色的木制球,那是晚餐过后藤原说明「【推倒】时会用到」而发给每个人的东西。
石上将这颗球与床旁的木牌互相对比。几小时前以密码文写着游戏指示的木牌,现在染上了黑色而无法阅读。
要透过待会的讨论来找出犯人。
『现在即将举行的推倒说得简单易懂一些,就是以多数表决的方式找出犯人。而讨论结束后,请各位将球放入写有号码的洞口,代表你要推谁出去当【御柱爷】。获得最多投票球的人,其房间的传声管会被塞住,以后就无法使用了。而该人如同我方才所说,将会丧失游戏的参加资格。』
石上重新体认到这个游戏很像人狼游戏。
躲在参加者之中妨碍参加者达成目的的狼——以鬼灭洄游而言就是恶鬼。恶鬼会躲藏起来,需要依靠所有人推理出其为何人,并以多数表决排除一名参加者。恶鬼自然不想受到排除,于是会透过说谎或陷害他人的方式诱导讨论的方向。
参加者们尽管会彼此疑神疑鬼,还是必须借由推理与讨论寻觅出混入团体里的异物。
(也有人狼游戏诞生于一九三〇年代的说法,所以就算在战前的日本有人知道人狼游戏也不足以为奇……要边打扫边解谜也与AmoUs有着共通之处。)
AmoUs是以人狼游戏作为基础的某款游戏简称,是个要识破混入太空船里的外星人的推理游戏,又称为宇宙人狼游戏。除了像人狼游戏那样的投票制度之外,参加者还必须进行修理太空船与打扫等工作,这一点便酷似于鬼灭洄游的木牌指示。
『简单地说,就是推理出谁是恶鬼后再投票就行了吧?』
白银的声音从传声管里传了出来。
石上让接下来的发展于脑里浮现后,静静地闭上眼睛。
(就是如你所说的,会长。不过,你这么镇静好吗?)
石上在心里向白银问道:
(会长你也明白自己所处的立场很危险对吧?)
在那只舞狮驯鹿来回奔跑的时间里,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是白银、伊井野、圭这三人。在待会举行的讨论里,这点应该会成为他们的要害。
从现在开始,石上要向恩人露出獠牙。
尽管只是在玩游戏,不过石上对于此事也并非没有想法。
『没错。好啦,就从最大的事件开始讨论吧,【是谁让木牌上的字变得无法辨识】那么,有见解的人请说。』
藤原的这句话令石上睁开了眼睛。
——战斗,开始。
「不好意思,可以由我先说吗?」
石上率先开启论战。
没有人表示异议。石上对着传声管继续说道:
「我在三点的点心时间过后,暂时回到自己的房间,是不是大部分的人都和我一样呢?这时我曾确认过木牌没有异常,然后就是自由时间。我本来以为会一直要照着木牌的指示做打扫之类的工作,因此松了口气,于是就去探索宅邸,这段时间是三点半到四点半左右。接着就与四宫学姊两个人一起待在走廊,看着收藏目录比对挂在墙壁上的绘画与美术作品。然后大约在过了下午五点时,于庭院发现了舞狮驯鹿。透过传声管通报的人是我。顺便问一下,在我之前有某位女性发出尖叫,请问是哪一位呢?」
『啊,那是我。』
发言者是萌叶。她隐然有些尴尬,或许是想起当时自己慌乱失措的模样吧。萌叶慌张地补充道:
『呃,我叫得很大声,真不好意思。不过,其实是舞狮驯鹿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才让我吓了一大跳。』
「出现在你眼前?地点是在哪里?」
『在玄关。木牌的指示要我要去外面的仓库,于是我打开宅邸的大门后,它就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然后,我当时正好站在传声管附近,所以不好意思吵到大家了。』
「哪里哪里,这也是难免的,毕竟我也吓了一跳。」
石上安抚萌叶后,为了小心起见而进行确认:
「顺便问一下,你当时与谁在一起呢?」
『只有我一个人。我本来和姊姊在二楼的讲堂确认目录,但木牌指示要去仓库拿东西,所以我们一时之间分开行动。』
「原来如此,我很清楚了。接着我想询问的人是……呃,圭学妹,你的身体还好吗?」
『啊,还好,我没事。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
圭隐然感到歉疚的声音传了出来。接着从传声管分别响起了『圭,如果你需要吃药,就向我说吧』、『小圭,你真的没事吗?』,辉夜与白银这般担心的声音。
藤原也接着安抚道:
『没关系啦~以你的身体状况为优先。在推倒途中如果觉得不舒服也可以休息哦~』
『谢谢各位,不过我真的没事。好像只是因为睡眠不足而引发贫血,睡过午觉后就好了。』
圭以开朗的声音说道,与她往来的时日尚浅的石上判断不出她是否在硬撑。圭接着说:
『另外……报告一件事情,我的木牌没有任何异状……』
就是这个。
这正是石上想要的情报。
「谢谢你,其实我就是想问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的木牌没有异状的吗?」
没有人回答。
隔了些许时间确认无人回答后,石上主动说道:
「我的木牌至少在三点半时都还是正常的,然后从这时到吃晚饭之间的某个时点变得无法阅读——也就是说,犯人是否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到处去涂黑木牌呢?点心时间过后,会长的妹妹一直在睡觉,所以她的木牌才没有异状。」
『这样想应该是比较妥当的吧~』
藤原表示同意,其他人也异口同声地跟着赞同。
没有人表示异议。
「那么,我想来整理不在场证明。我从三点半到四点半都是自由行动,在各处来回穿梭;从四点半开始就一直和四宫学姊一起行动。当然了,我有在短时间内离开他人的目光所及范围,但这段时间并不足以前往所有人的房间。如果可以的话,也请其他人报告点心时间后的行动。」
于是,每个人道出的不在场证明如下:
一号房,辉夜——三点半,与白银在吧台间进行整理;四点半,与石上在一楼走廊确认收藏品与目录。
二号房,圭——一直在自己的房间睡觉(如果遵照本来的指示,则是从三点半开始与伊井野整理酒窖,四点半后自由行动)。
三号房,藤原——三点半,自由行动;四点半,与萌叶在二楼讲堂确认收藏品与目录。
四号房,伊井野——三点半,在地下整理酒窖;四点半,自由行动。
五号房,萌叶——三点半,自由行动;四点半,与藤原在二楼讲堂确认收藏品与目录。
六号房,白银——三点半,与辉夜在吧台间进行整理;四点半,自由行动。
七号房,石上——三点半,自由行动;四点半,与辉夜在一楼走廊确认收藏品与目录。
石上以羽毛笔在桌上备有的便条纸上写下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后,继续说道:
「点心时间过后似乎分配了两次的行动呢,分别是三点半过后与四点半过后。除了四宫学姊以外,两次行动中都会有一次是自由行动……」
『……不好意思,我从三点半开始是自由行动,不过我和会长在一起。』
辉夜语带犹豫地说道。没有任何人对此表示意见,不过彷佛可以隔着传声管感受到大家都能理解的气氛。
石上在脑中整理思维。
一部分的木牌指示会指定时间。像现在这样并列出所有人的行动,就可以清楚明白指定时间是刻意而为的。
故意为参加者制造出像这次这样进行妨碍工作的时间。
「这只是我单纯的想法,不过我觉得四点半以后是自由时间的人很可疑。我和四宫学姊是一起看到舞狮驯鹿的,也透过传声管听到了藤原学姊和萌叶的声音。所以这四人可以互相证明自己不是舞狮驯鹿,剩下的就是会长和伊井野了。」
『哎,会让人这么想也是难免的。』
白银以大方干脆的口气说出这句话后……
『不过呢,石上,我从刚才听到现在,你是想说在所有人的木牌上恶作剧的人就是舞狮驯鹿,对吗?』
他接着这般说道。
(果然来了。但不愧是会长,无法从语调判读出任何情报。)
白银的声音与平时一样冷静。
石上听到这样的声音后,提高了警觉。
「会长是说舞狮驯鹿并非犯人吗?」
『我是觉得很可疑,但要咬定它是犯人还言之过早,毕竟没有证据。』
「是啊,没有证据。我觉得与其说我们找不到证据,不如说也许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证据。舞狮驯鹿并非让木牌的字变得无法辨识的犯人。」
『哦?』
「舞狮驯鹿的工作是引开注意力。我认为在木牌涂上墨水一类东西的正犯别有他人。」
舞狮驯鹿从出现于庭院到消失于地下,所做的事情就只有来回奔跑。从萌叶发出尖叫到舞狮驯鹿逃进钟塔的这段时间里,石上与辉夜一起看着它的动向。
在石上的眼中,舞狮驯鹿看起来不像是意图做出什么事。
「那只舞狮驯鹿是基于什么目的现身的?那样受到众人注目,到头来却什么事也没做就不见了。既然如此,应该想成引人注目正是它的目的。而说到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就是木牌被人恶作剧。也就是说,舞狮驯鹿引开我们的注意,另一个共犯趁机潜进所有人的房间——应该要如此判断。」
『说得也是,这样想比较妥当吧。』
明明看不到,却很容易想像藤原连连点头的模样。
「话说回来,会长,我想再详细问你一次。那只舞狮驯鹿出现的时候,你人在哪里?可以告诉我们你利用自由时间,在何处做什么事吗?」
『……你在怀疑我吗?』
「是的。」
石上直截了当地回答。可以感受到某人在传声管的另一头屏息凝气。
『在做与解谜相关的事,不能详细说明。』
白银的这句话在石上的预料之中。
「……那么,回答我这件事就好。当时大家发现了舞狮驯鹿,萌叶发出尖叫,我则是播报现场实况。你知道我当时说了什么吗?」
片刻的沉默。然后……
『怎么说呢,因为我当时也由于出乎预料的情况而慌张起来,记不清你的每一句话。』
白银如此说道。
而这也在石上的预料范围内。
「是啊,会记不清我讲的每一句话也是难免的。不过,#我是以怎样的口气对着传声管说话#总该记得吧?」
石上翻出他准备已久的牌。
「当时我不是用平时的说话方式,而是刻意诉诸感情地向传声管说话。我想四宫学姊与藤原姊妹一定记得。对不对,藤原学姊?」
『啊~是啊,我印象很深刻。』
『我也是我也是。我不记得石上学长说过什么,但以怎样的口气说话就记得很清楚了。』
『……是啊,我也一样。』
藤原姊妹,以及辉夜回答道。
当时,石上刻意慌张失措地向传声管发声。因为石上注意到舞狮驯鹿身的周围没有传声管。
意即石上再怎么大叫,舞狮驯鹿理应都不会听到。
而详细的言词内容或许能够以「记不得」来敷衍过去,但「石上愤怒地连声喊着怪物」这点内容,有听到的人必定会记得才对——这就是石上为了揪出舞狮驯鹿而布下的陷阱。
「如何,会长?会长的记忆力很好,这种小事应该答得出来才对。如果答不出来的话,我认为这就可以成为会长是舞狮驯鹿的证据。」
『哦哦~』
感叹声从传声管传来,八成是藤原发出的吧。
以前田沼翼前来恋爱咨询时,藤原曾经把猎鹿帽递给石上。当时石上并不想戴,但现在就不同了。
唯独现在,石上想要戴戴看藤原一有事情就会戴上的那顶可耻帽子。
(没错。今天——就只有今天,我要胜过会长,成为侦探。)
石上握住拳头并咬紧牙关,等待白银说话。
不久后,白银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个嘛,我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石上振臂,做出胜利姿势。
还不确定是石上胜利,但他的立场变得非常有利。
这个游戏并不需要实际搜查以及像推理小说那样的完美证据。
因为犯人是多数表决出来的。
而白银刚才的证言,无论怎么想都会将他导向不利的立场。
『但我不是舞狮驯鹿,也没有对木牌恶作剧。』
白银的声音在平时充满令人折服的威严,但现在隐约带着空虚的回响。
「那么,我再问一次与刚才相同的事。在舞狮驯鹿出现于庭院的时间里,会长你在哪里做着什么事?」
『这个……我不能说。』
石上很刻意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明自己的想法:
「听好了,会长。我不觉得会长你是对大家的木牌恶作剧的犯人,我认为犯人另有其人。是不是那个犯人来向你作交易,或者你受到他的欺骗而扮成了舞狮驯鹿?应该是犯人以『晚饭前的余兴节目』为借口要你扮成舞狮驯鹿在庭院来回奔跑,接着你从钟塔的地下回到本馆,再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与我们会合吧。没事的,错完全不在你身上。我并非在责备你,只是想知道犯人是谁而已。其他人只要得知首谋者是谁,应该都会投票给那个人。如何,会长?可以告诉我们你是基于谁的想法,而做出那种事的吗?」
——将军。
但石上没有将死对方,他为对方准备了逃生之路。
(来吧,会长,请你说出首谋者的名字。我们会遵照约定,今天就投票给那个人。#只有今天#。)
这个游戏会花费三天两夜的时间进行,而推倒会举行两次。
还不晓得第二天的游戏会有何种发展,但若顺着这方向进展下去,今明两日很有可能分别是首谋者与白银被选为御柱爷。
(那么,会长会怎么做呢?)
石上试着思考若是自己的话,会采取何种行动。
他认为如果想要继续生存,只要在此说出首谋者的名字就好了。
说不定——尽管机率很低——白银就是首谋者。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要供出共犯的名字,表示「我受其指使」,今天投票选出的就会是那个人吧。
抑或继续保持沉默。
但这样的话,参加者就很有可能将票投给白银。
(如果是我的话,我还是会出卖同伙吧,然后再赌赌看第二天的表现。毕竟除此之外就没有逆转形势的方法了。)
石上下了这样的结论。
而几乎是在他整理完思绪的同时,他听到白银的声音。
『话说回来,石上,你在点心时间过后,有进过我的房间吧?』
石上有些意外。
石上认为自己在进入白银的房间前,已经确认过是否设下了某种机关。确认过后,他得出被白银发现的可能性很低的结论,于是进入了白银的房间。
然而不知为何,白银识破了石上曾侵入的事实。尽管不知道白银采取了什么方法,石上还是警惕地想着「真是厉害」。
(不过会长,这样还不足以让你逆转形势哦。)
这个游戏的规则允许侵入别人的房间,不过石上明白若是没有理由,反而会变成不利于自己的行为。
因为每天晚上都会召开一次推倒。如果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实行非法入侵,就很有可能被票选为御柱爷。
但在这次,石上设下了防御措施。他与藤原携手合作。
石上与藤原在解谜的过程中察觉到调查别人房间的重要性。然而若单独进行此事,就会有在推倒中被票选出来的危险。于是两人在互相监视的同时,调查白银等人的房间。
石上知道自己不是恶鬼,藤原也没有触摸别人房间里的木牌。为了告知此事,石上将嘴凑近传声管。
「没错,但我什么也没做哦。因为我——」
『我知道。石上会计不是恶鬼。』
白银打断了石上的话。
对方的出其不意,让石上愣住了。石上不明白白银在说什么。
『顺带一提,藤原书记也侵入过我的房间,不过我就不晓得她是不是恶鬼了。』
『唉——!?为什么石上同学是清白的,我却处于灰色地带呢!?』
藤原不满地叫道。
(什么?会长在说什么?)
目前正在追究舞狮驯鹿与在木牌上恶作剧的事件。
就算证明了石上与藤原侵入过白银的房间,也无法改变讨论的矛头所指才对。而白银自己理应也明白这点,所以提出这件事大抵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明明如此,为何白银的声音却如何充满自信?
石上不太明白状况,但他有种讨厌的预感。
『我再转个话题,有几个人对房门设下了机关,分别是四宫、藤原、石上这三人吧。这三个人是在戒备别人于半夜里侵入房间吗?有的人将头发夹在门缝,有的人在门把上涂了某种东西,让自己在有人尝试侵入时就能发觉。』
「!」
正如白银所言。
人在房间里时可以将房门上锁,本来是不用戒备别人侵入的。不过石上为了小心起见,将头发夹在门缝,如果有侵入者的话,自己便可得知。
他认为规则允许门锁开启时侵入房间,所以要是有谁基于某种理由,亦可进入上锁房间的话,一定也在规则的范围之内。
石上为了拿出真本事在这场游戏中获胜,摸索过所有可能性。而他推测类似人狼游戏的这个游戏除了藤原一开始说明的规则之外,或许还存在其他规则。
他就是为了提防这点才做了这样的措施,然而——
『如何?藤原、四宫、石上。我有说错什么地方吗?』
『不,会长,正如你所说。』
『是啊,我也对门弄了点机关。』
辉夜与藤原回答了白银的问题,石上不得已地跟着答道:
「是的,我也是。」
『这样啊,太好了。毕竟我自己也是半信半疑。』
白银松了一口气说道,石上判断不出这是否为演技。
『呃~会长,为什么你会知道呢?我觉得自己应该掩饰得很好才对……』
『呵呵,抱歉啊,藤原书记,这是秘密。』
然后白银继续说:
『我要向在场的所有人宣告,我能够一天一次指定一名人物,判断该人是否为恶鬼。』
「唔!?」
石上不禁捶了桌子
「莫非,会长你在说你是占卜师吗!?」
人狼游戏里存在占卜师这个职业,可以一晚判定任意一名对象是人还是狼。
所以石上也想过与人狼游戏很像的鬼灭洄游,是否也存在着与占卜师同样的角色。
不过,这应该是不可能的。
「……很难想像呢。在人狼游戏里,占卜师之所以得已成立,是因为有游戏主持人在。在没有主持人的鬼灭洄游里,会长你要如何判定对方是否为恶鬼?」
石上短暂地等待白银的答覆。
不久后,从传声管传来的是这样的回答:
『石上,你现在手上拿着什么?』
「拿着什么?不就是……唔!?」
红色的球。
石上看了用于在推倒中投票而紧握在手的球后,领悟到白银想要说什么。
『鬼灭洄游也存在游戏主持人,就是这座宅邸的机制。』
方才藤原才说明过,推倒的投票是借由将这颗球放进墙壁的洞里实行。
既然如此,就算有判定对方是否为恶鬼的机关仅存在于发挥『占卜师』作用的房间,也不足以为奇。
举例来说,只有白银的房间分到了特殊的球,可以放进对应到欲判定对象房间的洞,然后那间房间的主人是否为恶鬼的答案就会传回来。若是这种程度的机关,并不需要很复杂的机构。
『既然规则允许侵入别人的房间,具体的方法不能说出来就是了。也许恶鬼会进来我的房间,阻碍我明天的占卜。』
「…………」
『而我今天对石上做了判定,他不是恶鬼。』
石上静静地吐了一口大气。
他已经理解到本应处于不利立场的白银,在转眼间颠覆了局势。
(被摆了一道——)
白银对于石上怀疑自己是恶鬼一事,没有找借口辩解。相对地,他所做的是宣告。
相当于人狼游戏里的占卜师宣告,白银做了这件事。
(对抗手段……没有。)
若是普通的人狼游戏,占卜师只会有一人,但狼人阵营有谎称「自己也是占卜师」的技巧。所以有时候甚至会发生两、三个人自称是占卜师的情况。
石上就在等着这样的情况,但似乎没有其他人自称是占卜师。
而白银的反击尚未结束。
『再让我说句话吧。从刚才讨论至今,是要找出对木牌恶作剧的犯人……但我认为谁都不是犯人。』
白银说出了这样的话。
「啥?」
『咦?』
石上不解的声音,与某人对传声管发出的声音重叠了。
「……这是什么意思,会长?」
『你知道木牌的材质吗,石上?』
面对石上的疑问,白银进一步回以问题。
当石上答不出来时,换辉夜的声音响起:
『是杉木吗?』
『没错。而且木牌指示我们要用以水稀释的【ほ剂】清洁木牌。不过呢,这里有个圈套。木牌是以杉木做成的,而ほ剂是什么?ほ剂是碳酸氢钠——也就是小苏打。』
石上不明白白银想要说什么。
不过,辉夜似乎已经理解了。
『杉木的单宁对吧。』
『对。单宁会对硷性物质产生反应而染上黑色。在理化实验中,不是有用过石蕊试纸吗?原理是一样的。我们自己将ほ剂涂在木牌上,结果就是让木牌染黑。意即犯人就是自己,或者该解释成指示的木牌自杀行为。』
「咦!?」
喀哒一声,石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看向染黑的木牌。
石上本来以为有人侵入房间,将墨汁之类的东西涂在木牌上。
然而,并非如此。犯人是石上自己。
『附带一提,我刚说的是假设。毕竟现在没办法走出房间,不能做实验。不过,等到明天再做实验就好了。总之,现在有人要反驳我的假设吗?』
没有任何人反驳白银。
『不过会长,既然你知道这件事,为何不一开始就向大家说呢?』
『这个推倒是决定谁是恶鬼的讨论,不是吗?如果有人在此讲出不自然的发言,便可知道那个人就是恶鬼,所以我才瞒着不说。不好意思,好像在暗算你们似的。』
白银回答藤原的问题后,毫不歉疚地如此表示。
『嗯,不过真伤脑筋呢,从至今为止的讨论来看,还不晓得该投票给谁才好。哎,就慢慢讨论后再决定吧。』
白银接着说道:
『另外如果有人想在半夜里动什么手脚,最好小心一点。我有方法可以看穿谁在半夜里四处走动,不过这个方法就是秘密了。』
白银宣告自己是占卜师,又识破了木牌与小苏打的圈套;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没能形成可以反驳他的场面气氛。
呼的一声,石上放松身体吐了一口气。
(哎,也罢,又还没输。反正这场较劲会延续到明天。)
于是透过传声管的讨论继续进行了下去。
♂♂♂
(好险——!!石上这家伙,真的厉害到不是说笑的耶!)
白银回想方才的讨论内容后,悄悄擦掉了汗水。
对于讨论方向会发展成对自己不利的局势,白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他没想到石上在那么混乱的状态下,居然连使用传声管喊话时都设下了陷阱。
(我本来以为已经很注意石上了,但还是太天真了。)
尽管如此,这次应该是设法逃掉了。
使用传声管的讨论还在继续,不过论点方向转换至谁偷了蛋糕。
白银本来被安上是舞狮驯鹿或是其共犯的嫌疑,不过他暂时逃到了安全地带,处于松了一口气的状态。
「这样好吗,御行同学?撒了那种谎,之后要怎么办呢……」
早坂盖住传声管后说道。
「没办法啊,不那么讲的话,就没办法脱离那个场面。」
白银耸了耸肩膀。
早坂所谓的谎话,是指白银说的【能够一天一次判定某人是否为恶鬼】这句话。
白银在鬼灭洄游里,没有被分配到像人狼游戏里的占卜师那样的角色。
也就是说,这是个圈套。
「因为只要先宣扬我的有用性,今晚就能避免被选出来当御柱爷。」
「这我明白,不过谎言说得愈夸张,被拆穿时的伤害也会愈大哦。另外你能说出别人的房门有机关,也只是因为我去看过而已嘛。」
正如早坂所言。
在推倒会议即将开始前,早坂便套上房间的床单,移动至空房间。
而到了推倒开始,所有参加者都必须待在自己的房间后,早坂便用床单遮住脸,帮白银检视每间房间的房门。检视完毕后早坂先回到空房间,再从窗户回到白银的房间。
方才白银之所以能说出辉夜与石上在房门上动的手脚,其实就只是得意地陈述早坂告诉他的情报而已。
早坂似乎也顺便在辉夜房间的门缝塞了纸条。
上面写着『我晚上会过去,请不要锁住窗户』。
其实最好的方法是早坂直接进入房间与辉夜会合,但这是无法做到的事。因为辉夜在门上施加了对付侵入者的陷阱。
早坂已看穿门上有陷阱,但不晓得其详情为何。如果是用上绳子与铃铛这类会发出很大声响的陷阱,就有可能透过传声管被参加推倒的所有人听到。担心这点的早坂便只能塞纸条。
在规则认可侵入别人房间的鬼灭洄游里,就连使用纸条联络都会有被人看到的危险。这次是确定所有人都在自己的房间进行推倒,才得已实行此事。
「不过我因此而得救了,早坂。托了你的福,应该可以脱困。」
「彼此彼此啦……不过你要是没有让我躲在这里,也就不用遵守那个约定了嘛。事实上,你就是因为这样才陷入很不利的局势,不是吗?」
「啊~就是啊。」
早坂说的,是白银与伊井野结下的密约。
伊井野提出的条件有两个。
——不要让别人发觉舞狮驯鹿的真面目就是伊井野。
——半夜里独自一人到中央走廊去。
这两件事就是伊井野提出的条件。
也就是说,#扮舞狮驯鹿的人并非白银#,#而是伊井野#。
(伊井野在庭院里来回奔跑时,我在自己的房间。所以我其实也听到石上愤怒地对传声管大叫着真可恶什么的,但我要是知道这件事,就会几乎确定伊井野是舞狮驯鹿了。)
以结果而言,白银陷入了十分不利的立场。
不过应该算是遵守了与伊井野的约定。
讨论仍在持续,伊井野多少受到了怀疑,但还不致于会被票选出来。
「到头来,今天会是谁当上御柱爷?」
早坂坐在床上问道。
年龄相当的异性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白银在这样的状况下其实难以保持冷静,但他以意志力克制自己,不让反应表现在脸上。
「嗯,继我之后,石上会选择的犯人人选大概是——」
♀♀♀
「……吓我一跳。那个妖怪到底是什么啊?」
圭看着自己房间里的萤幕,一脸目瞪口呆。
使用传声管的推倒已经召开,所有人都有义务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丰实想要趁机到餐厅里去,圭为了小心起见而确认监视器的影像。
于是,就看到了它。
披着纯白床单的神秘人物,在走廊上四处走来走去。
到头来,还是不晓得其真面目。床单妖怪从二楼的空房间走出来,接着又回到同样的地方。
(唉~小圭,我还不能出去吗~?)
丰实为了不将声音传到传声管而小声说话。
与使用手机的远端会议不同,无法只将自己这边的声音设为静音,是传声管较为不便的地方。圭也小声回答:
(再等一下,说不定那个妖怪还会跑出来。)
总该不会是真的幽灵,但可以确定在进行推倒时,有人披着床单四处来回走动。
其真面目与目的尽皆不明,但要是丰实被床单妖怪发现就不妙了。
(呿~哎,也罢~反正才刚吃过晚饭嘛~)
圭表示身体不舒服要在房间里吃而将晚饭带回房间,与丰实分着吃。
(还有啊~小圭,我觉得你差不多该参加讨论啰~)
丰实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圭感到不解。
(?为什么?)
(在玩AmoUs的时候,没人告诉过你吗?在这类游戏里,不提供情报的就是坏人。你如果都不说话,会被盯上的唷~)
(这我有听说过,可是这次是例外吧?)
点心时间过后,圭一直待在房间里。所有人理应都知道此事,所以应该没有被选为御柱爷的可能。
不过丰实的建议也很有道理。就在圭想着该说什么时……
『呃~那么,会长的妹妹从刚才就很少发言,我有问题想问。』
是石上的声音。圭慌张地回覆:
「啊,好的,请问。」
『不好意思,在你身体不舒服时打扰你了。只是问一些小事而已,你有将餐点全部吃完吗?』
「是的,我都吃完了。」
圭瞄向桌上的餐盘而答道。这时不能说谎,毕竟她与丰实分食,餐具里的餐点都吃得一干二净。
身体不舒服却有食欲,这点小事应该不致于会显得不自然。
『那就好。顺便问一下,在晚饭的餐点中,你觉得最好吃的是哪一样?』
或许是为了让圭放轻松,石上问了个显然与游戏无关的问题。不过也有可能是透过日常对话使圭松懈,进而诱导其失言。
圭戒备着这样的问题来到,同时慎重地回答:
「这个嘛……盐烤鲭鱼很好吃。」
『是啊,烤的火候恰到好处呢。不过要挑掉鱼骨头不是挺难的吗?我就不太会挑,在很多人面前会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懂。所以一个人吃饭虽然寂寞,但就有这个好处。」
『啊哈哈,就是啊。筷子虽然方便,但还是会有很难用的时候呢。话说回来,你那里有叉子吗?』
石上继续问着无关紧要的问题。
圭在讶异于尚未进入正题的同时答道:
「啊,是的,有。」
『嘿~是什么颜色的呢?』
「?就很普通的银色啊……?」
这问题真无聊。就算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日常对话,难道就不能挑些比较能引起对方兴趣的话题吗——当圭感到傻眼时……
「……唔!!……唔!!」
在视野的边角,丰实不知为何嘴巴开开阖闺。
圭见状后感到奇怪。
丰实就像圭犯了错误般慌张。可是圭到底做了什么?石上都还没切入正题。
他只是问了叉子的颜色——
「啊……」
这时,圭终于察觉到自己犯下的疏失。
晚餐的菜色是日式料理。
圭与丰实对分这一餐,但为了避免被怀疑,圭只拿了一双筷子。
所以丰实是#用与电信的蛋糕一起从厨房偷走的叉子吃饭的#。
那支叉子放在餐盘上。
圭看到叉子,就老实地回答了石上的问题。
当然,石上不会放过这个疏失。
『嘿,现在你那里有银色的叉子啊……真是不可思议呢,吃晚餐时负责装盘的人是我,但餐盘应该只有附上筷子而已哦。』
传声管的另一头突然喧哗了起来。
『咦,圭?真的吗?』
『怎么回事?那里奇怪了?』
『叉子莫非是吃蛋糕的时候用的……?』
这样的声音陆续传来。
(……怎么办,该如何是好……)
面如土色就是这么回事。
圭想了各种借口,但感觉很难过得了石上这关。她不得已地求救:
(丰实姊!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混过去!?)
(就先~说出你在点心时间前与小辉夜一起打扫的事如何?小圭你不是没办法将蛋糕带出去吗~?实际上你也没带出去嘛~)
圭满脸生辉,想着「就是它」。
圭抓住传声管……
「不好意思——请等一下。现在的确有叉子在我的房间里……呃,我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个东西,但我不是蛋糕小偷。因为我无法偷走蛋糕不是吗?我和辉夜学姊当时在游戏室里打扫,中央走廊上则有千花学姊一直待着。我应该没有方法可以到厨房去才是——」
『其实呢,关于这点,有条捷径可以抄。』
石上打断了圭的辩解。
『的确,我们本来以为你无法去偷蛋糕,但那是因为我们相信着错误的前提,也就是「不通过中央走廊就无法到达厨房」。其实,有条捷径如字面所述。在厨房与游戏室的地板下,有一条密道。』
『你、你说什么——!!』
从传声管响起惊叹声。好几个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
不过,完全不明白状况的圭则是呆若木鸡。
(啥?什么密道?那个阴沉的人是看太多推理小说,脑袋变得怪怪的吗?)
有人拍了拍圭的肩膀。
圭转过头去,看到丰实双手合十摆出道歉的姿势。
(对不起~密道一旦曝光,可能就无法敷衍过去了~因为我实际上就是利用密道去拿蛋糕的~)
丰实说完便掀起地毯,掀起之处有个像人孔盖那样大小的盖子。丰实再开启盖子后,便露出了通往地下的梯子。
圭嘴巴开开阖阖后,指向那处。
(难、难道丰实姊……)
(就是你想的那样~其实呢,密道连接着这间房间,以及厨房和游戏室~!)
圭这时突然回想起来。
丰实在说明监视器时,似乎有提到密道什么的。不过圭由于一直待在房间里,而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为、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啊——!?丰实姊,不能立刻将它封锁住吗!?这样下去的话,我就要变成蛋糕小偷了!)
(真的很抱歉~可是,应该已经无计可施了吧~)
在圭与丰实如此交谈时,石上依然在传声管的另一边继续解说:
『老实说,我和藤原学姊之所以会进入大家的房间,就是为了要找出这条密道的出口。我们马上就得知密道连接着游戏室与厨房,另一个出口却上锁了。我们只能大致推测出口通往哪里,但已经明白是在某人的房间里。于是我们确认过所有房间,都没有像是出入口的通道。然而唯一的例外,就是表示身体不舒服,在点心时间后一直没从房间里出来的圭学妹……』
(不是的!他讲的好像我是为了守住密道而窝在房间里,但我也不知道有密道啊!可是这里有密道是事实,也真的有蛋糕小偷……但我是无辜的!!拜托,来个人相信我啊!)
理所当然地,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到圭的心灵呐喊。
丰实拍了拍圭的肩膀安慰道:
(真的很抱歉~我说啊,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辩白的话,就将我的事情告诉大家吧。可是这样一来,你恐怕也得说出点心时间后的几个小时里,你一直死盯着监视器观赏哥哥英姿的事情唷~)
丰实毫不歉疚地说出这样的话。
圭头晕脑胀到几乎要昏倒。
(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也就是说,圭只能从以下两条路择一。
第一条路是全盘托出,揭发蛋糕小偷是丰实。
然而选择这条路的话,就很可能被发现圭在几小时里都不为人知地监视着哥哥,而被认定为极度的恋兄情结。而且还有点病娇。
另一条路,是就这样接受石上的推理,顶上蛋糕小偷的罪名。
『好啦,你要怎么办呢,妹妹?你还有什么借口吗?』
「呜、呜呜……」
听起来像是竭力挤出的声音,从圭的口中发出。
这是她的人生中最漫长的数十秒。在这数十秒里,圭烦恼而迷惘,几乎要哭出来,也真的稍微哭了出来后,终于作出了决定。
「……请让我说一句话。」
圭彷佛整个人靠在传声管上……
「大家,对不起——」
顶上了蛋糕小偷的罪名。
†††
就这样,推倒结束,举行了投票。
结果是二号房的白银圭得到了六票,六号房的白银御行得到了一票。
二号房的圭为何会变成蛋糕小偷,以及为何会自暴自弃地般地将自己的球投给哥哥,其中理由没有任何人知道。
因为二号房的传声管已经封闭,只要这个游戏继续进行,就无法与她的房间通讯了……
接着,被封闭住的二号房以外的传声管,响起了不知从哪传来的孩童歌声。
『推倒吧,推倒吧。
找个人来推倒吧。
是御柱爷的引导呀。
被排挤的人、多余的人、迷惘的人。
推倒吧,推倒吧。
找个人来推倒吧。
推到柱子下的坑洞去。
推倒吧,推倒吧……』
鬼灭洄游的第一天就此闭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