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级提升了】
~~~~~~~~~~~~~~~~~~~~
战斗逐渐进入单纯厮杀的领域。
我不断杀死魔物,不断取得经验值,等级不停小幅度提升。
每次等级一提升,MP就会恢复,而我就能藉此保持与哔叽丸的融合状态。
继续战斗下去。
以我来看,这是超级乱来的战术,但此刻也只能用这么乱来的方法了。
否则,我们无法存活。
「就这样斜切过去,斯雷!──【BERSERK】!」
天空降下力道十足的暴雨──地面朝空中喷出血泉。
两者混杂后,浇灌般洒落大地。
踩过泥泞的马蹄发出不绝于耳的踏地巨响。
「【PA──】」
八字母的技能赶不上魔物杀过来的速度。我马上做变更。
「──【DARK(暗性赋予)】!」
技能切换。
失去视力的大型魔物脚底打滑而摔倒。
摔倒的魔物在翻滚中引起泥水四溅。我重新对它施放【PARALYZE(麻痹性赋予)】,然后是【BERSERK】,以这样的连续攻击进行绞杀。
就在这时候,一只巨大的魔物跳到了我的头顶上。它的身体明明很庞大,跳跃力却强到让人惊叹。
「斯雷,稍微放慢速度……哔叽丸!」
「哔叽咿咿咿咿咿咿!」
哔叽丸的触手朝上空射出。
「【SLEEP(眠性赋予)】。」
在半空中的魔物陷入沉睡,毫无防备地掉了下来。
那只巨大的魔物在我背后撞上地面,泥浆宛如喷泉般溅起。我扭头往后看,并赋予它【BERSERK】──然后用我最擅长的麻痹&毒性的固定连续招式解决掉对方。
【POISON(毒性赋予)】并非没有登场的机会。
在中~长距离外的周遭范围,有众多魔物正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此刻正在进行痛苦哀号大合唱的它们,处于中毒状态。
我现在还无法大范围赋予【BERSERK】,因此,既能阻碍行动又能对复数敌人持续造成伤害的【POISON】,现今还是很大的助力。
我无视魔物们的呻吟,迈步前进。
经过一番激战,我方并非毫发无伤。
尤其是哔叽丸,它看起来相当疲惫。可能是双方处于连结状态的缘故,哔叽丸的疲惫更加清晰地传递过来。即使如此,哔叽丸还是很努力。
斯雷也受了伤。八只脚中的一、两只看起来已经无法动弹了。
灵敏度也降低了不少。
我自己的大腿和手臂同样有伤口,不过没有流血。事实上不久之前,我被割出挺深的伤口,身体觉得痛,却几乎没有流血。
如今定睛一看,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
那个假设成立了。是因为活动状态的HP补正值。
我一看显示,发现HP的数字正在降低。
也就是说,在HP补正值的作用下,我的伤口才会没有流血吗……?
蓦地,我想起了指尖被噬魂魔的光束弄伤时的事。
那时候我立刻拿布把指尖绑起来,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流出的血量是我根本无须在意的程度,感受到的痛楚也不值得我那么注意。
……原来如此。
HP补正值的作用是帮我舒缓痛觉、减少出血量吗?
到目前为止,我一直没受什么伤。
因此,我以为HP补正值只有「增强生命力」的程度而已。
可是──
一想到补正值变成0以后的情况,我稍微感到恐惧。
届时,原本的出血量与疼痛可能会同时一涌而上。
除此之外,这也有可能是【防御力】的效果──
「算了,现在也不是悠哉思考那些事情的时候……」
我命令斯雷慢慢前进,一点一滴地──加快速度。
然后朝左右两边的斜前方伸出双臂。
「即使是魔群带的家伙们,也很珍惜自己的小命呢。」
开始理解我方状况的那些家伙,似乎也终于逐渐冒出来了。
「都是对方的错」。
小~中型的魔物似乎比较有这样的认知倾向。我已经确认,废弃遗迹的魔物也有类似的倾向。它们一旦确定情势不利,便会立刻以保命为优先纷纷逃跑。
「啾……叽叽咿咿……」
金眼魔物群正在往后退。
我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嗤笑一声,露出笑容。
「既然朝我露出杀意……就该事先想像到,自己会沦落为被杀那一方的场景……」
再怎么说这些也是金眼魔物──有当诱饵的价值。正当我想直接动手蹂躏对方之际──
「终于出现了吗?」
或许是为了观察我的行动吧。
某群体的魔物,与我保持著适当距离,紧跟著我。
从气息来看,它们的数量相当多。这种类型的敌人最棘手了。
既谨慎又残酷。
它们想坐收渔翁之利,狡猾地想等猎物累瘫后再高兴地开动。
「……呼。」
我垂著手臂、调整著气息,肩膀的动作因为呼吸而逐渐变小。
「哈……呼,呼……」
有一只魔物看穿我的疲惫程度,扫倒许多树木并露出身影,一副像在说「终于抓到好机会了」。
「啾咿咿嗯咿哔咿耶耶耶耶耶耶耶耶啾喔喔喔喔~嗯!」
霎时,脱力的手臂涌现力气。我举起手臂,伸向左斜后方。
你们这些蠢蛋。
要是觉得我看起来像「累到极点而无法动弹」的话──
就注定你们要输了。
我施展出【PARALYZE】之后,又紧接著马上施放【BERSERK】。
「啾咿──!?咿──噗咻耶!?」
通往死亡的血花溅起。
~~~~~~~~~~~~~~~~~~~~
【等级提升了】
【LV1997→LV2000】
~~~~~~~~~~~~~~~~~~~~
这么一来,MP就完全恢复了……
同时我也到达了LV2000。
我一边喘著气,一边看著断气的魔物。
……真是的,竟然这么简单就上钩了。
「先前一直观察我,究竟观察到哪里去了,你这家伙…………嗯?」
我转动脖子,看向一直蛰伏著、等待时机发动攻击的最后一群魔物。
「牺牲一只同类后,你们有了什么收获吗?」
我大大地吐出一口气。
「『我要高兴地开动』了?」
白痴。
「要被吃掉的是你们才对吧……」
过不久,我与最后一群魔物的厮杀便迅速化为现实场景。
我胡乱施放状态异常技能。
「──【BERSERK】!」
方才调整好的呼吸……与变得紊乱的间距,逐渐缩短。
我的身体开始偶尔会使不上力气。
不管是等级提升还是活动状态补正值,都无法帮我彻底去除疲劳。
这样刚刚好。
对我来说,在这种情况下,我的感觉和思考会愈发敏锐。
并且──当初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场景,如今也鲜明地在我脑海中复苏。
然后,那座遗迹的废弃者们的尸体,瞬间重新浮现在眼前。
……我都忘了。
「要是停在这种地方,不管花再多时间,我都不可能向那个混帐女神复仇啊。」
我下定决心让斯雷回头。马蹄在泥泞上滑行。
人面种所施展的攻击光束之雨,倾注在我前一秒所在之处。
这种攻击很像那只噬魂魔的雷射。
穿透地面的雷射让水分蒸发。
在我打滑的时候。
「──哔叽丸。」
「哔、叽咿咿……!」
触手再次大范围展开。
麻痹性、暴性、暗性、睡眠性、毒性──我施展出除了冻结以外的所有技能,冲入这场真正的夺命之战。
杀、杀、杀────杀光敌人。
~~~~~~~~~~~~~~~~~~~~
【等级提升了】【等级提升了】【等级提升了】【等级提升了】【等级提升了】【等级提升了】
~~~~~~~~~~~~~~~~~~~~
发动攻击的魔物们也都拚了命。
『──我们差不多该杀死这个人类了──』
进逼而来的魔物们,如今皆露出了形似「我们都抱了必死觉悟」的表情。
「────!」
我在近距离之下同时对上三只魔物。此时,事情发生了。
来不及回避。
砰乓!
有魔物从旁边死角发动攻击,直接命中了斯雷的腹部。
斯雷发出微弱的哀鸣。
「斯雷──」
尽管如此,黑马立刻鼓起斗志,发出高亢的嘶鸣。
「嘶嘶嘶嘶嘶!噗噜噜噜──咕噜噜噜噜噜啊啊啊!」
黑马喷出白色气息的同时,发出了咆哮声。
这已经不是一只普通的马会有的举动了。然后,它灵活地运用还能正常活动的七只脚,成功著陆。接著,斯雷一个动作,就重新站稳了身躯。
「噗噜噜噜噜……吼吼吼吼吼……呜,咕噜噜啊啊!」
空气啪叽啪叽地产生了震动,让人不禁觉得连雨水都在震颤。
在逆袭的压迫感下,只见好几只魔物胆怯了几秒。于是──
「【PARALYZE(麻痹性赋予)】。」
我抓紧这个空档,麻痹了附近几只魔物,下一秒──
「噗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傲,嗷、嗷、嗷、嗷嗷~!肉、肉!」
一头身上长了好几根角的巨象冲了出来。
它灵敏的反应迥异于普通大象给人的印象。可是,这个距离勉强在我的──
「哔叽丸。」
「哔──……叽……咿!?」
触手没有动弹。
MP还有存量,可是哔叽丸这边──
「到极限了吗?」
不对。
「哔叽丸。」
我轻轻地触摸肩口的细小突起物。
「你表现得很棒喔。」
真的多亏它一路努力,撑到现在。
已经够了,你已经帮我太多了。
我断开与哔叽丸的连结。
「哔咿……啾咿咿~……!」
「好了,你不要勉强自己……快点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噗噜噜噜噜噜!」
斯雷的斗志高涨。黑马喘著气,身上的气势彷佛在说「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哔叽丸!」。
你明明也早就超过负荷了。
我温柔地摸了摸斯雷的颈侧。
「如果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就别隐瞒,表达出来吧……到时候我会自己一个人解决一切。我们分开以后──瑟拉丝她们(母亲那边)就交给你啰。」
你还有必须守护的对象。
这种说法或许有点奸诈。
「……噗噜噜。」
稍微犹豫了一下后,斯雷说「……嗯」,动作像是在点头。
赌上性命的厮杀还在继续。
实际经过的时间应该比我所感受到的还短,我却觉得这段时间漫长得不得了。我脱下面具。
「……噗!」
我一口吐出累积在嘴里的血沬。
然后用破损的长袍袖子,擦拭挂著血迹的嘴角。
──────剩下一只。
「啪叽耶嘎噜嗯嘎哩啪噜耶噜啊噜啊啊啊耶啊────!」
一只魔物夹带著惊人气势朝我逼近。
……那大概是人面种。
为什么说是「大概」呢?
因为我无法用肉眼看到对方的外貌。
「……原来如此。」
那家伙……把其他魔物的尸体当成盾牌。
如果视野里看不到目标,我就无法把状态异常技能赋予到对方身上。
那家伙看穿了这个特性。
但是,这场战斗也即将进入尾声──只差一点点。
「斯雷。」
我呼唤伤口正在流血的斯雷。
「噗噜噜噜。」
「到最后关头了。」
我转换位置,为了能看到敌人,驱策斯雷斜向跑过去。
然而,人面种兜起圈子,让我的眼睛看不到它。
它移动的时候,总是让尸体盾牌面向我的方向。
这个对策虽然简单,却很有效。
在无法使用哔叽丸触手的情况下,此刻我的射程距离变得很短。
因此,我必须靠近那家伙,直到把它纳入射程范围内。
视野内与射程内,两者必须兼具才行。
噗咻!
它以尸体盾牌的另一边,朝半空中射出光团。
光团中飞散出众多耀眼的粒子状光点。
下一秒,雷射如雨矢般从我头顶倾注而下。
「──呜!」
我虽然避开了遭到雷射直击,却被无法彻底躲开的其中一道雷射打中左肩。
其他的,我则全靠斯雷的灵敏度设法闪过了。
那家伙是靠声音来辨识我这边的位置与动向吗?
可是,这场雷射雨却很奇怪。靠声音做辨识的准确度理应会稍微下降。
事实上,那些雷射的位置锁定并不正确。
不过,对方应该大致掌握了我的所在位置吧。
……从稍早之前开始的雷射攻击,就是这家伙的杰作吗?它就是用这个方式,躲在安全范围里一点一滴地持续进行攻击。而且,刚刚连聚集在我附近的其他魔物,也被它的攻击所波及。
「原来如此……它们的同伴意识薄弱,对我反而有利。」
可是,目前的情势有点不妙。敌人可以从状态异常技能的射程范围外进行攻击。
继续这样下去,会演变成我单方面被持续追打。
如果不能先把敌人纳入视野,做什么都没意义。
而且最大射程的技能,总是距离那家伙毫厘之差。
如果不能想出办法缩短双方距离──
光点再次飞上半空中,雷射从天而降。
尽管我设法避开攻势,却无法从中找到机会反击。
再这样下去,我会被慢慢逼入绝境。
「哔叽丸……抱歉,你最后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可是会有一点危险。」
「哔!」
哔叽丸戳了戳我的脖子,彷佛在后面推了心生犹豫的我一把。
突起物的颜色──是肯定的绿色。
「谢谢你,伙伴。」
雷射射出三次。
下一秒,有物体狠狠摔落在泥巴上。
咚隆,喀嚓、咚隆咚隆咚隆!
那是苍蝇王的面具。人面种对那颗「头部」产生反应。
它大概以为那是「被雷射切下的头颅」。
「──嘶叽!」
然而,尸体盾牌另一边的气息立刻产生了变化。
人面种急速旋转起来。它并没有在「头颅」这个诱饵的引诱下露出踪迹,不过──
「哔叽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史莱姆的叫声接著响起。斯雷也已经采取了行动。没错。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绕到能以肉眼看见人面种的位置上。
只要能让它露出瞬间的破绽就够了……但我们这边的速度略微慢了一点。
而人面种的旋转速度稍微快了一些。
我想出的奇计,是利用苍蝇王的面具转移它的注意力,然后我再趁机绕到敌人的死角。
可惜的是──这个计策仍无法让情势起死回生。
「──【PARALYZE】──!」
「咦!?嘶……嗯!?」
现在才发现也来不及了。
──啪叽,啪叽──
我从旁边绕过去的举动只不过是一种假动作。真正的主角在……
「上面。」
我藉由把假头部当成诱饵丢出去,误导人面种。
让它以为,我的奇计是利用诱饵,试图绕到它的「侧面」。
但事实上,这是一个三重计画。
哔叽丸和斯雷「负责绕到敌人后面」。
而我并不在斯雷的马背上。
我趁著蓄积雨水的面具「头部」吸引敌人注意力之际,解开了脚部的固定。
斯雷协助我跳到半空中。
而那时候发出的声响,则靠哔叽丸的叫声掩盖。
我知道处于麻痹状态的人面种已经明白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你靠著让我看不见的方式封住我的技能。」
但这同时代表著,我们在你用来遮蔽我视野的尸体另一边做了什么──
「你也看不见。」
另一方面,这个计策也带著哔叽丸它们会承受所有攻击的风险。
不过,在它们承受攻击之前,这场厮杀就已经分出胜负了。
暴性赋予(去死吧)。
早在人面种的头部著地之前,我便施展出最后的致命技能。
噗咻咻咻!
然后──人面种喷出的血从下方飞向半空中。
「……呿。」
尖锐的疼痛让我咬紧牙关,我检查被雷射打中的左肩伤势。
我觉得痛得要命,但多亏了HP补正值,出血状况并不严重。
这时候,我突然察觉一件事。
HP补正值……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我与哔叽丸的连结解除后,应该已经消失了吧……STATUS OPEN。」
一个半透明的活动状态表显示而出,略微挡住了我的视线。
~~~~~~~~~~~~~~~~~~~~
HP:+135/5898
~~~~~~~~~~~~~~~~~~~~
补正值已经耗尽。
……我的思绪变得比预测中还迟钝,整个人意外地已经濒临极限。
以我现在的状态,即使接受HP补正值的帮助,也如风中残烛。
~~~~~~~~~~~~~~~~~~~~
【等级提升了】
【LV2017→LV2019】
~~~~~~~~~~~~~~~~~~~~
HP补正值的数值开始跳动。
~~~~~~~~~~~~~~~~~~~~
HP:+135/5898
HP:+156/5898
~~~~~~~~~~~~~~~~~~~~
和一口气变MAX的MP不同,它是一点一滴慢慢恢复的吗?
它对伤口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不稍微等看看就无法暸解……
「不过,这附近一带暂时已经没有魔物气息了……嗯?」
我突然发现什么,然后看向活动状态显示的通知。
~~~~~~~~~~~~~~~~~~~~
【技能等级提升了】
~~~~~~~~~~~~~~~~~~~~
【PARALYZE(麻痹性赋予)】的等级似乎在这时候提升了。
那么,这次会增添怎样的效果呢……
「什么?」
我捂住嘴巴,皱著眉头盯著显示画面看。
「这就是【PARALYZE(麻痹)】的『上级』技能吗……?」
~~~~~~~~~~~~~~~~~~~~
【上级技能解锁】
【SLOW(迟性赋予)】
~~~~~~~~~~~~~~~~~~~~
我一面快步往前走,一面看著通知。
那是使用频率最高的【PARALYZE】的上级技能……可是,从名字来看并没有向下相容性的感觉,甚至乍看之下就像下级技能──
「不,不对。」
只用既有印象来推测我的状态异常技能,未免太草率了。
有些技能乍看之下感觉没有用处,但其实会随著使用方法而脱胎换骨。
例如其他技能所具备的力量,就超越了先入为主的观念。
被视为废柴技能的状态异常技能,一路拯救了我无数次。
所以这个技能必定有可以派上用场的时候。
「找个适当的时机来试用看看吧。」
不过,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检查它们的状态。
我急忙冲向哔叽丸和斯雷。
「啪……啾~……」
「行了,你放松身体好好休息吧。」
积满泥水的泥泞地面上,我用力踏出一步。
我撑著斯雷走在树林里。
哔叽丸则缠在我的腰际休息中。
或许因为累到了极点,它缠住我的力道也很虚弱。
斯雷也同样耗光力气,解除了变身。
此外,它虽然恢复成第一型态,但右后脚的伤还是残留了下来。
我虽然暂时先以布条替它将伤口绑起,但在承受著沉重的疲惫感之下,它走起路来仍是摇摇晃晃的。
「抱歉,对你们两个提出过分的要求。」
先前狂乱的大雨已经停了。
就宛如配合著那场厮杀的终结般,骤然停止。
原本阴沉的天空逐渐染上暗红色,过不久太阳便会完全西沉吧。
瑟拉丝她们现在依旧在那个洞穴里待命吗?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彻夜走路也很乐意。毕竟我已经习惯黑暗了。
可是考量到斯雷现在的状态,我不想乱来。
夕阳的光芒慢慢散落在彷佛一座复杂迷宫的树海上。
水珠从发尖滴落脚尖,而脚则持续往前迈进。
杀戮的爪痕一道接一道不断映入眼帘。
包括有点劈叉并断裂的树木在内,这种种痕迹皆无言诉说著方才的厮杀有多么激烈。
这一带遍布魔物的尸体,偶尔还能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呻吟声。大概是还有陷入中毒状态的魔物残留下来吧。
我盯著不断往前延伸的杂乱道路。
「那么……不知道我脑中的地图符不符合现在的所在地?」
刚刚的情势,实在容不得我一边时时注意所在地一边战斗。
「算了,只要沿著这些惨状往前走,应该就能回得去吧。」
「啪啾……呜……」
这时,斯雷摇起了尾巴。
「嗯?怎么了?」
它的尾巴持续朝一定的方向高举。
「你要我往那边走吗?」
「……啪啾。」
「你……在这种状况下,该不会还能闻到瑟拉丝她们的味道吧?」
「啾。」
「──我明白了。」
我顺著斯雷的指示继续往前走。
半路上,因为哔叽丸担忧我的状况,所以我回答它不要紧。
幸好瑟拉丝不在这里。如果她在,应该会认定我刚刚的「不要紧」是谎言吧。
「面对那么多的敌人,我当然没想过自己可以毫发无伤地获胜……只不过──」
我之所以能幸存下来,这群人面种里没有噬魂魔等级的家伙这一点,也很重要。
万一在这里遇上的人面种,平均值达到噬魂魔等级的话,我应该已经完蛋了吧。
「为了不让那家伙跑到地面上,身经百战的废弃勇者们才会以自身为锁,将它留在废弃遗迹……就先把那个当作特例吧。」
话虽如此,今天我也在战斗中遇到了脑袋很聪明的魔物,所以──
「坚信噬魂魔是人面种的最高等级,或许是一件危险的事……」
接下来一小段时间,我十分专心地迈著步伐。
我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也对啦。」
发现了弱小的猎物后,这么做也是正常的。因为没理由白白让猎物脱逃。
魔物朝我聚集过来了。
只不过,这点也可以用乐观的想法来看待。
我回到落单的魔物会悠哉闲晃的区域来了。
这些魔物的强度算中等吗……
如今撑著斯雷的我,感到非常疲惫。
要是敌人不断用人海战术,我肯定会应付得很吃力。
「但这样的数量与强度,我应该有办法解决。既然如此……STATUS OPEN。」
来试试新技能好了。
所需MP是【5000】。
其他技能都是【10】,这一招一口气跳了好几倍呢……
即使如此,我的MP存量有60000以上,试一次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
不管效果如何,如果不好用的话,我再改用其他常用技能组合处理敌人就行。
高亢的魔物叫声撼动黄昏。
魔物从四面八方同时发动攻势。
斯雷和哔叽丸准备采取行动,但我制止了它们,说这里交给我。
「【SLOW】。」
让我看看,这究竟是怎样的招式──
「……────呃!?」
我瞪大了眼睛。
视线首先牢牢盯著活动状态显示。MP栏位正以相当快的速度减少中。
「这个技能……是怎么回事?这么一来不就跟与哔叽丸连结的时候一样……不对,或许是更加──」
我突然注意到。
在我被MP超乎预料的减少速度吸引注意力的时后──
敌人从左右两旁射出了箭矢与长枪。
然而,结果跟我预测的一样,敌人的能力并不高。尤其是长枪,根本毫无准头可言。
我拔出腰际的短剑。和瑟拉丝相比,两者的射箭技术宛如天壤之别。
面对那种程度的箭矢,我可以用这个打落。
当我瞬间做好判断,准备采取行动的时候。
「……啊?好慢?」
不管是长枪、箭矢还是魔物的动作。
就连从枝叶滴落的水珠都很慢。
没错,所有一切都莫名地──缓慢。
可是,只有我可以正常动作。
我没在自己的动作上发现任何变化或不对劲之处。
所以说,我太晚察觉到【SLOW】的变化。
「还有……」
大家的动作并没有慢到足以被称为「慢动作模式」。
至于哔叽丸和斯雷呢?
「哔。」
「啪啾~」
我开口呼唤后,它们很正常地给出了回应,叫声并没有变慢。
是因为它们与我紧贴著的缘故吗?
不然……还是距离我半径几公尺内的话,就不会受到影响之类的吗?
或者两个原因都有……?
「……我要稍微放开手啰,斯雷。」
我伸出手臂。
这些魔物的接近速度……对我来说,应付起来相当游刃有余。
看来我用不著担心战况陷入危机。
既然如此──就俐落地进行验证吧。
「【PARALYZE(麻痹性赋予)】。」
~~~~~~~~~~~~~~~~~~~~
【无法重复使用】
~~~~~~~~~~~~~~~~~~~~
是不能与上级技能同时使用吗?接著是──
「【DARK(暗性赋予)】、【BERSERK(暴性赋予)】、【POISON(毒性赋予)】。」
~~~~~~~~~~~~~~~~~~~~
【无法重复使用】
~~~~~~~~~~~~~~~~~~~~
不管哪个技能,都无法同时使用。
「意思就是说,得单独使用。算了……」
我把短剑反过来拿,迈开脚步以迅速缩短与魔物之间的距离。
「依照使用方式不同,感觉可以用在很多地方。」
我一边走一边摆好架式,从减速的长枪旁边走过。
整个世界仍旧很缓慢。
我走到丢出长枪的魔物面前。魔物感到一头雾水,这也无可厚非。
「接著,也顺便确认这一点好了。」
我把空荡荡的左手往前伸,并保持这个姿势前进。
结果,靠近到某个距离之后──
「咕噜……?嘎呜──」
魔物身上的迟性消失了。
不过,看到它可以正常行动后,我立刻把手缩回来。
魔物再度被拉回迟性世界里。换句话说──
「关键是范围吗?」
只要进入我身旁半径一公尺的范围内,迟性就会消失。
因此,哔叽丸和斯雷才会不受影响吗?
「不然……」
我瞬间逼近到魔物面前,用刀刃划过魔物喉咙。
噗咻!
我明白迟性消失的范围了。而这个【SLOW】状态就是……
「对方进行防御的动作会变得非常慢。」
也就是说,我可以轻松地早一步进行攻击,这么一来似乎更容易瞄准敌人的要害。
站在对方的角度来看,会觉得很恐怖吧。
明明敌人的攻击已经进逼到眼前了,自己进行防御的动作却慢了一步。
为了处理其他魔物,我转过身去。
剩下三只魔物。三只各有不同的反应,它们脸上纷纷露出不知所措或恐惧的气息。
「……──等一下?」
施展技能时……四只魔物并没有全部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因为当时我是前后左右同时遭受攻击的。没错,魔物是从「四个方位」攻打过来。
到目前为止,状态异常技能的性质都是「没出现在视野里,就没达到施展条件」。可是这个新技能却……
「即使目标没有出现在视野里,只要处于范围内,效果就能遍及一切目标吗……?」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是「上级」技能吗?
我迅速转动大脑。
举例来说,在无论如何都不想遭受奇袭和被杀个措手不及的局面中,或是想设法脱离敌人攻击范围的时候,只要好好使用这个技能,我觉得应该能有出色表现。
「等一下也要测试一下效果产生的最大范围。剩下就是……」
与我贴合的目标,是否能不受迟性影响正常行动呢?
斯雷的尾巴用力甩个不停。
我觉得──我跟尾巴的距离偶尔会超过半径一公尺的范围。
可是斯雷尾巴的动作并没有变慢。
换句话说……只要和我贴合,对方就能正常行动吗?
「嗯?这个数值是怎么回事……?」
我发现,MP显示栏旁边有个追加显示。
~~~~~~~~~~~~~~~~~~~~
剩余:1359/5000
剩余:1313/5000
~~~~~~~~~~~~~~~~~~~~
数值正在慢慢减少中。这代表著──
「使用时消费掉的MP从5000变成0为止,就是效果的持续时间吗?」
在这里,我架构出一个推测。
「……这个之所以会特地详细显示出来,莫非是因为……」
我一边沉思,一边迅速处理掉剩下的三只魔物。
然后,原本的1313数值变成了0。
世界的速度恢复正常了。
「我自己的MP剩余量还十分充裕……而且──」
我感受到更多魔物的气息了。
「这些也拿来试试看吧?」
我稍微往前,朝魔物的方向走去,开始进行验证。
「【SLOW】。」
~~~~~~~~~~~~~~~~~~~~
【技能冷却中】
~~~~~~~~~~~~~~~~~~~~
「原来会变成这样吗?」
这个新技能设定了每用一次要「花费Mp5000」的间隔。
这个规定意味著什么呢?
「不能在某一次的使用中,把MP全部投入」。
换句话说,就是不能藉著消耗掉所有MP,长时间一直使用这个招式。简而言之,我无法做出「在MP耗光之前,一直靠著【SLOW】状态变无敌!」之类的行为。
一次要消耗掉MP5000,这算一个区隔。
5000用光以后,就会像刚刚那样自动解除。
「所以我无法采用短时间内不断反覆施展又解除的作战方式。」
「冷却时间(无法连绩使用)」。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方便的能力总是会有一些限制。
不对,即使如此,我拥有的状态异常技能还是太过方便了……
我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不管如何,这样我对【SLOW】的特性──就有一定程度的认识了。」
接著只要跟以往一样解决掉敌人就行。
「所以说……──嗯?」
我的膝盖忽然发软。但脚下一个用力后,我再次重新站稳身体。
……我也觉得颇累了。
我将短剑收起来。
因为正值冷却时间,所以现在无法使用【SLOW】,但没什么问题。
我重新在身体里注入力气,和以往一样把手臂往前伸。
「依照现在的状态,和这种数量的魔物战斗其实有点吃力,就用我拿手的技能对付它们……嗯?」
「啪、啪啾!」
蓦地,斯雷激动了起来。
「……啊啊,我明白。」
那群魔物里,混了一只奇特的家伙。那家伙正以惊人的速度朝这边逼近。
……以我如今的状态来说,感觉会有一些棘手。可以的话,我想先收拾掉这家伙。
我把手伸向眼前的家伙。
虽然其他魔物也正朝我逼近,但需要第一个解决的是这家伙──
咻乓!
魔物的身体断裂,飞向天空,勾出弧状的血线。
「咕噜噜……嘎噜噜噜噜噜呜呜呜……!」
我放下手臂。
「原来如此。」
斯雷之所以激动,原来是这个缘故。
……我姑且也曾猜测过会这么幸运。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主人(登河)。」
伊芙化为黄色子弹,一一砍过进逼而来的魔物。
对手是从大军中落单留下的,根本无法成为最强血斗士的对手。
伊芙一边甩著刀刃上的血,一边走回来。
「你看起来……实在无法说是平安无事呢。」
伊芙的毛吸满了雨水……原来她是在雨中来找我的。
「你们果然无法静静待在那里啊。」
虽然不到肯定的程度,但我猜测过。
伊芙有顽固的一面。说好听点,就是她个性认真,责任感也比别人高上一倍。
这种类型的人有优点也有缺点。但我觉得,总比没责任感好多了。
「抱歉……明明害得魔物被召集而来的是我──」
我伸手制止她。
「这种话我都听烦了,道歉只要一次就够了。」
我露出笑容。
「……你真的很有责任感呢。好了,我们走吧。」
我往前走,伊芙则默默地跟在后面。接著,她开口道:
「为什么……你不斥责我?」
「因为我已经猜过会有这种可能了。以结果来说,多亏伊芙我才能得救,这样就够了。那么……接下来光线会变暗,要麻烦你用夜视能力辅助我。」
「……我已经一路做好了记号。回到瑟拉丝她们身边的路上,我们应该不会迷路。」
「你出现在这里,就代表对瑟拉丝的说服工作也很成功啰?」
「是你的建议派上了用场。」
「那真是太好了。」
「嗯唔……──不、不是这样吧!你──」
「你想说『你对我太好了』吗?」
「不、不是的……你绝对不是那种对每个人都很好的男人,这一点我很明白……可是,我觉得你对我有些过度宽容了。」
「你所谓的宽容,是以什么为基准来说的呢?」
「基、基准……?」
「以我的基准来说,这件事还不到开口责备的程度。就只是因为这样罢了。况且……」
伊芙没有恶意,也绝不是对自己的行为毫无自觉。
她已经反省过,也自我处罚过了。
「面对一个会反省自己行动的人,继续责备她是没有意义的吧?」
「……登河。」
我发出轻笑声。
「我还没伟大到可以高喊自己才是正确的虚伪口号,厚著脸皮去斥责别人……」
要我去斥责别人,未免太可笑了点。
伊芙一时间陷入沉默。她闭著嘴,默默跟在我身后。
夜色开始笼罩魔群带。我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雨水与植物酝酿出的气息混杂在一起,皮肤微微碰触到雨后的凉意。
伊芙开口说道。
「斯雷和哔叽丸没事吧?」
「我觉得它们应该没事……但回去以后,或许还是麻烦瑟拉丝检查一下比较好。」
伊芙温柔地抚摸著斯雷的身躯。
「斯雷……你和哔叽丸一同把登河保护得很好呢。」
「啪啾~」
「我来撑著它吧。」
伊芙硬是从我肩上把斯雷抢过去,不只如此──
「……包括我吗?」
伊芙用另一边的肩膀撑著我。乍看之下,她的手臂上并没有很明显的肌肉,臂力却很惊人。我再次赞叹,率直地感到佩服。
「呵呵,因为这是我的长处啊。」
她的话彷佛看穿了我的心声。
「要是路上有魔物出现,我就把你放下吧……或者说我可以仰赖你的力量呢?」
「放心交给我吧。」
「嗯,我们的主人真是可靠。」
或许是终于扫除了心底因为责任感而产生的忧愁,伊芙毫无迷惘地往前走。
走了几分钟之后,她突然停下了脚步。看起来像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觉得事先告诉你比较好。」
「嗯?」
「在寻找你的途中,我碰巧遇到了除了你以外的其他异界勇者。」
伊芙说起了在寻找我的过程中,遇上那些家伙的经过。
「──鹿岛和高雄姊妹吗?」
「那位叫鹿岛的少女没有自我介绍,是其他人这么称呼她的。」
2─C那些家伙……也来到这里了吗?他们的目的……
「他们应该是为了杀死金眼魔物得到经验值吧。」
然后被卷入了那场大移动。
知道鹿岛被卷进去,让我有点踌躇,但她如果和高雄姊妹在一起的话,应该已经平安回去了吧。
「登河,那个名叫圣•高雄的少女是何方神圣?那个人不简单。」
「……嗯,我同意你的看法。」
高雄姊妹在2─C是与众不同的角色,连桐原那群人都必须故意无视她们的存在,好女色的柘榴木也与那对姊妹保持距离。
……虽然就其他角度来说,柘榴木似乎对那对姊妹充满了兴趣。
她们是不可碰触的存在。
两人身上充满谜团,妹妹树我还能看穿,但姊姊圣就……
我完全捉摸不到她藏在深处的情绪。
「她们没有拒绝开口,我们也很正常地聊了一会儿。虽然对方的说话方式我有些难以理解,但内容本身有条不紊……这是她们给我的印象。」
「这么听起来,她们是相当正常的人呢。」
「没错。可是──」
「感觉自己不像在跟『人类』对话,是吗?」
「啊,啊啊……正是如此。」
或者说,高雄圣可能欠缺了某些感情。
也有可能她只是单纯属于不擅长表达情绪的类型……
我在原本的世界没有和高雄圣交流过。
只知道在校内的秘密美少女排行榜之类的名单上,她的名次很前面。
某一天,小山田曾经想拿这件事当题材,戏弄高雄姊妹,而高雄姊妹当时的回应则是:
『喜欢做那种排名的人,建议还是去玩时下流行的交友软体比较好。当然,那里都是臭味相投的人。』
和以往一样,她们就这样轻轻带过了。这能解读为,她们是对自己不感兴趣的类型吗?
话说回来,鹿岛和高雄姊妹在魔群带的意思,就代表──
「其他人当然也来了吧。」
桐原拓斗、小山田翔吾、安智弘、十河绫香。
如果没有任何人落单的话,大家应该都在。
然而,2─C还有战场浅葱……
那家伙和桐原相比,算是另一种麻烦的类型吧。不管如何,伊芙这次很幸运地遇到好人,倘若她当时碰上的是桐原或小山田,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我把2─C那些人的事情稍微告诉伊芙。
「我明白了。只要多加注意桐原、小山田、安、战场这几个人就行了,对吧?」
「还有,如果你称呼战场浅葱那个女人『战场』的话,她心底会非常不高兴,所以叫她『浅葱』可能会比较好……但如果想故意煽动她,让她失去冷静,就另当别论了。」
「那个叫十河的人如何呢?」
「十河不是坏人……她算是对我有恩。」
「明白了,我会记住。」
不过,现在并不需要和那些人接触。
要是女神与他们同行的话,就更没必要了。
我还没拿到或许能应对状态异常技能无效化的禁咒。
在拿到手之前,让「三森灯河」继续保持死亡状态会比较妥当。
我能预测到,2─C的勇者们可能会成为我向女神复仇的阻碍……
不管是以哪种形式,未来双方产生冲突的可能性都不低。
「你没有向高雄姊妹说出我的名字,是正确之举。」
「圣是个很会套话的女人,我当时和她说话时流了一身冷汗。」
「要是与她为敌,大概会很棘手吧。」
「唔,登河也这么觉得吗?」
「不过,我绝对不想与之为敌的其实另有其人……」
比起和那种人敌对,其他人在心情上会让我轻松好几倍。
「这世上会有人能让登河说出这种话来吗?」
「有啊。」
就是叔叔和婶婶。
要是与他们为敌,我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打才好。
我不觉得自己出得了手。
「只有那两个人,让我觉得无条件投降也无所谓。」
「我们总算到了。」
我与伊芙半路上虽然遇到几只魔物,但都顺利地解决掉了。
就这样,我们回到了瑟拉丝等人所在的洞穴附近。
洞穴周遭有魔物的尸体,但那些并非我与伊芙杀死的魔物。
倒地的尸体中,混杂著眉间有箭伤的魔物。我与伊芙见状,彼此视线交会。
「是瑟拉丝吧。」
「嗯。」
看著伤处切口的伊芙低吟。
「相当厉害的剑法……为了避免敌人呼唤同伴过来,于是瞄准喉咙并精准切断,让它出不了声。」
我们朝洞穴走过去,斯雷发出短促的鸣叫。
「──斯雷大人?」
拿著剑的瑟拉丝出现在眼前。
「还有登河大──」
高等精灵的声音中一瞬间流露出情感。我是这么觉得,可是……
「──登河大人……幸好你平安无事。」
那道嗓音又迅速褪去感情,恢复原本的淡然冷静。
……她似乎克制住了兴奋起来的自己。
瑟拉丝朝洞穴的方向微微招了招手后,丽兹随即探出头。
「姊姊……登河大人……」
丽兹神情一亮,显然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秒她便表情一转,脸色惨白地以双手捂住嘴巴。
「小斯……」
我让伊芙放下斯雷,然后说道:
「瑟拉丝,快来帮斯雷诊察一下。」
治疗完毕后,瑟拉丝朝我走过来,坐在我身旁。
「斯雷的情况怎样?」
「性命没有大碍。」
「这样啊。」
哔叽丸似乎也累瘫了,不过它休息过后应该就没事了吧。
「你已经习惯照顾马了吗?」
「这是因为我从小就和马亲近。斯雷大人和普通的马不太一样,不过到第二型态为止似乎都很相似。」
我也请瑟拉丝帮忙治疗我的伤口。现在我的肩口正绑著绷带。
「不但可以治疗伤势,还拥有广博的知识……也能使用精灵之力,懂得剑术,马术也很擅长……你简直无可挑剔嘛。」
瑟拉丝垂著头,表情很阴郁。
「…………但我是个很无趣的高等精灵。」
因为气氛太过沉重,所以我不由自主感到很沮丧。
「为什么你还继续在意那种事啊……」
「为了成为一个有趣的高等精灵,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不……即使你立志要成为一名有趣的高等精灵,但我觉得届时那场景会非常难以言喻……」
「你是指与生倶来的气质吗……我原本的资质就不好吗?」
「不,我是在说,你弄错该努力的方向了。」
我叹了一口气,然后用食指抵住瑟拉丝的额头。
「……呜?」
「你在一个奇怪的地方想错方向啦。」
「我果然想错方向了吗?」
「虽然你判断力强,头脑也很灵活……」
瑟拉丝瞪大了那双蓝色眼睛,看起来似乎有点高兴。
「在登河大人看来,我是那样的精灵吗?」
她的语气有点奇怪,是因为太兴奋的缘故吗?
「对自己的优点太过没有自觉的话,到最后会变成惹人厌喔。」
「……我记得,以前在王宫里也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瑟拉丝苦笑的声音中,带著一丝胆怯的语气。
原来如此,她就是社交场合中,那种说不出「充满幽默感的话」的类型吗?
「如果是严肃的交涉或仪式典礼上的接待,我就有自信可以好好完成……可是一旦进入普通对话,我就会觉得很艰难。」
「那是因为你做出的回答太过严肃的关系吧?」
必须配合对方,扮演一个假的自己。
否则的话,很容易在那种场合感到精神疲劳。
「……不过,我却很高兴遇见这样的瑟拉丝呢。」
「我只要保持现在的自己就可以吗?」
「因为幽默的对话并不代表一切的沟通啊。」
「呜呜……我可以同意你的论点吗?」
「你觉得我在用花言巧语骗你?」
瑟拉丝用纤细的指尖搔了搔白皙的脸颊。
「……有一点。」
我指著瑟拉丝的膝上部位。她的一双大腿从衣襬底下暴露出来。
大腿上放著我的外衣。经过今天的战斗,我的衣服上破了几个地方。
而放在她大腿旁的,则是简易式缝纫工具。
「例如缝纫,世上有的人会,有的人不会。因为我就不会缝纫。面对那些不会的人,你不会觉得他们没有存在价值吧?」
「当然不会。」
「道理就在这里。」
「──啊。」
「不管你怎么想,我都很感谢有你存在。」
「…………我知道了,谢谢你。」
然后。
「我要动手了。」
瑟拉丝很克制地振奋起精神,拿起针线高兴地开始缝纫起来。
是因为缝纫的手艺被褒奖,让她感到很开心吗?
那张樱粉色的嘴唇露出沉静的笑容。
……那就是家庭的气氛吗?
严格与包容力。
这两个特质,或许以绝佳的平衡共存于瑟拉丝•亚休连体内。
瑟拉丝确认了一下时间。
「差不多到轮替的时候了。」
……已经这么晚了吗?
我带著瑟拉丝往洞穴方向走去,然后解除【SLEEP(眠性赋予)】,叫醒伊芙。
伊芙醒来后,看向身旁。
「可以让丽兹继续睡下去吗?」
「好啊,现在就让她先睡吧。」
缩著身体睡觉的丽兹,趴著睡觉的斯雷,节省空间的哔叽丸。
由于这个洞穴很窄,里面已经被他们三个给塞满了。
剩余的空间只有两个人类体型的大小,有一个人不得不到外面去。
「等我醒来后就立刻出发。」
「瞭解。」
可以的话,我希望能立刻前往魔女所在之处,但考量到伤势与疲惫度,这么做会相当吃力。
前方是未知的领域,现在应该暂时好好休息一下,确保自己还有余力才对。
伊芙待在洞穴外面。如果是她,我就能放心地把守卫工作交出去。
「……好了,我们睡觉吧。」
「嗯嗯,好的。」
瑟拉丝理了理衣服下襬,同时跪到地垫上。
我也在旁边的地垫上躺下来。垫子的布料上还残留著伊芙的体温。
我以手臂为枕,闭上了眼睛。
「…………」
精神还很亢奋,没有睡意。可是如果我对自己施展【SLEEP】,就无法解除了。
这么做的风险实在太高,也会无法应对突然出现的威胁。
「──你睡不著吗?」
「似乎精神还很亢奋,所以睡不著。不过,能躺下总是比较好……」
「不然这样好了。」瑟拉丝拍了拍自己的双腿。
「虽然我不知道这样能否镇定亢奋的情绪。」
「……这算先前的回礼吗?」
「和那时候不一样,我这次没有开玩笑唷?」
「快睡吧。」
「那个……其实我也因为太亢奋,所以睡不著。」
原来如此,所以现在这是客套话吗?
从她的语气中我明白到,她似乎想这么做。
「……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滑动身体的位置,把头放到瑟拉丝的腿上。
那是一种迥异于普通枕头的触感。因为还带有体温,所以温度的有无上也不一样。
「说到膝枕,我只在很久以前躺过婶婶的。」
「……………………」
「……瑟拉丝?」
我抬起头,越过胸部可看到瑟拉丝的脸。
瑟拉丝一直低头看著我,那双蓝色的眼睛有点恍惚。
「瑟拉丝。」
「……咦?」
「你今天很累吗?」
「──啊……是啊,今天可能真的很累吧。」
「膝枕也刚好在这里告一个段落,你快休息吧。」
「是──那个,登河大人。」
瑟拉丝吞了吞口水。
「你是故意的,对吧?」
嗯?故意的?
原本想要爬起来的我中断了动作。
「你指什么?」
「你对我的态度,一直在慢慢地转变。」
「……被你发现了吗?」
「是的,用我自己的方式。」
举例来说。
呼唤她的时候,我慢慢地变成亲近的叫法。
其他方面的距离感,也是我故意「制造」的。
我原本打算自然而然地进行转变……但看起来没有顺利成功。
「现在的我是处于负责下命令的地位……如果不摆出那种『上位者的态度』,我觉得很多方面都会难以切割清楚。」
在这一点上,我对伊芙也是相同的做法。事实上,伊芙那边我以前也转换得有些困难。
可是,转变过来以后,双方的指令与动作开始配合得很完美。
我与垂头俯视的瑟拉丝双眼相对。
「觉得不愉快吗?」
「不会。只是……」
瑟拉丝的手贴上我头颅的左右两侧,就像要把我的头包裹起来似地。
「请您不要独自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我看起来一副很疲劳的样子吗?」
「前天魔物们同时发动攻击的时候,登河大人摆出了可以轻松解决敌人的态度。伊芙和丽兹看到你的态度后,似乎感到很安心。」
瑟拉丝纤细的手指温柔地梳著我的浏海。这时,我才注意到。
「你要说我老是在骗人吗?」
「──没错。」
她用精灵之力看穿了我的「虚张声势」。
「面对那么多魔物,只能由拥有状态异常技能,及可与哔叽丸一起施展合体技的我来动手……如果我稍微露出一点不安,伊芙她们也会感到不安。尤其伊芙的个性又是那样不是吗?如果让她的愧疚感变重,她极有可能会采取自我牺牲的行动。」
因此,我必须让她们安心。
登河出马的话,一定可以活下来。
我必须利用态度和表情,让她们产生这样的想法。
虽然说,结果伊芙仍从这洞穴冲出去了。
「……我偶尔会觉得害怕。给自己添了太多重担的登河大人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就崩溃了呢?我很担心发生那种事。」
「…………」
事实上,瑟拉丝的这个担忧后来化为现实,并变成最糟糕的结果。
「──变成那样……或许是一种必然的模式呢。」
我满不在乎地笑出声。
「登河大人……?」
「最糟糕」。
小时候所处的环境,对我而言已经是「最糟糕」的极致了。
狭小的公寓。
『小心我折断你的手,小鬼』、『把头低下去,小鬼』、『我宰了你喔,小鬼』、『来,登河,今天我泡得稍微比较淡喔!清洁剂果汁!给我喝下去!』、『你那是什么眼神,登河……喂,我扁你喔?我要海扁你一顿喔?』、『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这小子……为什么不把他流掉!?我应该要注意到,至少在肚子里先把你弄坏掉啊,登河!』
一个狭窄得不得了的地狱。
那时候,伴随著杀意,我还有一个强烈的念头。
『你们要是能把我毁掉,就来试试看呀。』
「其他人如何我不清楚,不过……我似乎不是那么轻易就会崩溃的人。」
我大概已经走过了自己觉得「最糟糕」的时光了。
对我而言,肯定不会再有比那个「最糟糕」还要糟的事。
包括对女神比中指的那个时候……
还有后来的废弃遗迹。
经过了那些事之后,我找回了那时候的「登河」。
我知道,随著时间筑起的「平凡」,正从自己身上一一剥落。
如果继续维持著「平凡」,我在这个世界或许很快就崩溃了。
「可是,或许只有登河大人那样以为而已──」
「瑟拉丝。」
我抬起右手,碰触瑟拉丝滑嫩的脸颊。
她的身体不动,视线亦没有转开来。
「是。」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很担心我的话,为了不让我变成那样──」
用这种做法(表演)就行了。
「就尽全力帮助我吧。」
「────遵命。」
瑟拉丝回答的声音凛然响亮。她轻轻地用手指抓住我的右手。
「请您放心交给我吧,登河大人。」
当我准备把手收回来的时候,瑟拉丝也自然地放开手。
「那个……可是,当您觉得辛苦的时候,请不用客气,任何事都可以吩咐我。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帮忙的。」
「你这个副团长还是老样子,对我过度保护了。」
瑟拉丝笑了出来。
「我希望至少能表现出献身的精神。」
「……如果我有姊姊,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呵呵……对了,请问登河大人你几岁了呢?」
嗯?我没说过吗?
我说出年龄后,瑟拉丝随即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咦?登河大人……年纪比我还小吗!?」
「不,高等精灵应该很长寿吧?所以这很正常……」
因此,要我习惯用命令的语气说话,就某方面来说其实很辛苦。
瑟拉丝指了指自己。
「我19岁。」
「……你是说你的年龄?」
瑟拉丝点了点头。
……比我想像中还年轻。不对……她看过的书和所知的知识明明很可观─
「我还以为你已经活了100年……」
「关于那个……我们把一辈子之中,身体状态最充满活力的时期称为『活体期』……和其他种族相比,精灵族的那段活体期比较长。」
类似健康余命比较长的意思吗?
加上有抗老化要素──的感觉吗?
「话虽如此,我们种族之中,有些人外表与年龄的一致性其实和人类没有太大差异;还有一部分的人活体期比较短;其中也有人从生到死几乎与人类的寿命一样长。」
听起来,高等精灵是个活体期容易特别长的种族。
据说其中也有高等精灵年轻又有活力的时期,可以持续100年或200年。
只不过瑟拉丝在世上才活了19年而已,因此好像还没到可以测量活体期的年龄。原来……瑟拉丝是相对比较年轻的高等精灵啊。
嗯?
「──呃,等一下。你原本以为我几岁了?」
「我以为是20出头到20几岁中间……那个……应该说是你看起来实在太过稳重的缘故吗?」
「……原来如此。」
我稍微带著点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那么,以后你要把我当成弟弟一样看待吗?」
「怎、怎么会──你是这个『苍蝇王战团』的王。即使年纪比较小,对于自己发誓效忠的王,我不可能现在才改变态度。这一点请放心。」
「苍蝇王吗……话虽如此,但我只是为了遮住脸,才会戴上苍蝇王的面具……不过我还挺中意它的。只是我并没有成为王者的器量吧?」
「才没有那回事,登河大人。」
瑟拉丝把脸靠了过来。
「您如今是我心中──」
她那光泽亮丽的金发轻轻垂落在白皙的脸颊上。
「无可取代的唯一君王。」
不知不觉间,意识慢慢模糊了。
我似乎终于有了睡意。意识渐渐沉入深深的黑暗中。
「……河……人……嗯……著……了……吗?」
瑟拉丝好像在说什么话……的样子。可是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不对劲的感觉与奇妙的暖意。
某种让人觉得舒适的触感,在我意识的水面上游移不定地轻抚著。
这时,我的意识沉入──
◇【瑟拉丝•亚休连】◇
瑟拉丝探头望著腿上闭著眼睛的登河。
「登河大人……你已经睡著了吗?」
她放轻音量询问道,但并没有得到回应。
过了一会儿后,她发现登河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他已经彻底陷入熟睡了。
那是一张平静的睡脸。
看起来睡得很沉。
虽然表现得云淡风轻,但他其实已经累到极点了吧。
瑟拉丝把手贴上登河的额头,彷佛在碰触一个易碎品般。
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再一次试著出声呼唤,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能看到登河睡得这么沉,或许是很罕见的事。
他是随时随地保持备战状态的男人。
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刻醒来,马上做好进入战场的准备。
本人曾经说,这大概是在废弃遗迹度过一段时间所造成的影响。
如果失去意识、彻底熟睡,死亡机率就会瞬间暴涨好几倍。
他在废弃遗迹里体会到的恶梦生活究竟有多恐怖,她实在想像不出来。
瑟拉丝充满怜爱地从登河的额头抚摸到浏海。
(不过,您靠著自己的力量脱离了那场恶梦──为了复仇……)
然后,现在也为了完成复仇而不断往前奔跑。
带著如此遍体麟伤的身体。
(登河大人……)
见登河转变成睡脸后,瑟拉丝突然觉得他的神情中混入了一丝孩子气。
这样的神情或许才符合他原本的年龄。
蓦地,瑟拉丝心底产生了强烈的怜爱之意。
在源自本能的热情引诱下,她碰触了登河的上半身。
「────」
摸到了。
虽然削痩,却是属于男性的体格。
(这就是……登河大人的──)
他身体的热度,透过掌心传了过来。
纵使只是上半身,但她有多久不曾凭著自己的意思,用手触摸男性裸体了?
虽然记忆很模糊,不过大概只有还在故乡生活的幼年时期,她曾经碰触过父亲的背而已吧?
可是……现在触摸的对象,对她而言是与父亲完全不同的特殊存在。
当初还在故乡时,她做梦也不可能想得到,自己的「特殊之人」会变成人类。
瑟拉丝希望能再稍微感受一下,那个人类特殊的温暖。
登河应该还没醒吧?
自己应该没有吵醒他吧?
她的脑海里不断闪过这样的担忧,然而想多碰触他的欲望仍是占了上风。
难道是由于她平日一直用力压抑自己所导致的吗?
她对登河的感情宛如雪球般愈滚愈大,彷佛失去了煞车的功能。
(……这或许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毫无防备的你呢。)
可能是这称得上稀奇罕见的毫无防备姿态,促使她变大胆了。
现在的登河露出了安心至极的神情。
瑟拉丝感觉胸口好像被人用力揪住,但又感受到一丝甜美的悸动。与此同时,她温柔地抚摸著登河的脸颊。
(我实在难以想像,自己会有如此恋慕著某个人的时候……)
恋爱。
点缀了古今中外众多故事的这个词汇,瑟拉丝过去一直不曾关心过。
可是现在,它却成为了自己明确的情绪。
想尽可能去碰触对方。
想尽可能去接近对方。
在一起旅行的途中,随著感觉到自己与他缩短了距离,她隐藏在心底的期待也明显变得愈来愈大。
瑟拉丝回想起自己从以前到现在所看过的男女恋爱故事。
即使是神话风格的故事,有些书籍里面也会出现那种男女关系。
「…………」
情投意合的情侣们。
说到在爱情风暴中燃烧的他们,最后会做什么样的行为──
「────」
瑟拉丝脸上翻涌著滚烫热意。她一边无声地斥责自己,一边试著调整湿热的呼吸。
曾经有一段时期,她无视种类,把触目所及的书通通看过一遍。
其中就混杂著描述男女夜晚行为的书籍。
那时候的她虽然看得一头雾水,却把内容牢牢地刻画在脑海里。
「…………」
她从来不曾想过。
(如果……万一我跟登河大人变成那种关系的话──)
瑟拉丝•亚休连也会和登河进行那种行为吗?
这时候,瑟拉丝的肩膀微微一震。
因为登河翻了个身。
一种与接触大腿的头颅不同的触感传来,瑟拉丝低头往下看──
登河的脸埋进了她的下腹部。
瑟拉丝战战兢兢地把脸凑过去。
「登、登河大人……?」
瑟拉丝一面尽全力克制住混乱的大脑,一面试著呼唤对方。
但登河没有反应,也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似乎真的只是在睡觉中翻个身而已。
瑟拉丝松了一口气。
如果他将受伤的左肩压在身下,或许就会因为感到疼痛而醒过来。
(如今右肩在下面……所以幸好他翻身的时候没有刺激到伤口。可是这样──)
瑟拉丝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涌现非比寻常的热意。
判断出这样下去可能会很不妙,瑟拉丝小心翼翼地把登河从自己的大腿移到地垫上,然后让他以仰躺的姿势睡觉。
到了这个地步,登河还是没有醒过来。
瑟拉丝看著登河的睡脸,同时闭上眼睛告诫自己。
(我大概也累了吧……)
为了冷静下来,瑟拉丝站起身想要去喝水。
就在这时,一股麻痹感窜过她的脚。
(糟了……!)
因为一直让登河枕在大腿上,所以她的脚麻掉了。
她顿时失去平衡,整个人随之绊倒。
瑟拉丝被这股力道带著,倒向登河身上。
但她迅速用双手撑住自己。
多亏这样,最后只有自己的胸部前端碰触到登河的胸膛而已。
「────」
即使如此,登河还是没有醒来。
他打从心底放心地沉睡著……
那张睡脸──不得不说实在太过毫无防备了。
两人的距离近到可以说是鼻尖对著鼻尖。不知不觉间,瑟拉丝的视线已经无法从近在眼前的那张容颜上挪开。
她的唇间吐露出带著水气的悠长炽热呼吸……
瑟拉丝感觉这个世界的其他声音全都消失不见了。
登河毫无防备的脸庞就近在咫尺──
「────登河大人。」
被热情侵蚀的意识空白了几秒。
然后,当意识再次回归时,瑟拉丝的唇瓣──
已经碰到了登河的嘴唇。
为了紧紧贴住他的身体,瑟拉丝让自己彻底与登河相触。
两人原本只有稍微接触到,然而现在她把自己的胸部完全贴上登河的胸膛。
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这股心跳应该不会唤醒他的意识吧?
自己没有碰到他左肩的伤口吧?
对如今的瑟拉丝而言,她的理性领域只剩还带著一丝光明的这两个担忧。至于其他方面,她已经失去思考能力了。
嘴唇贴合了很久。
感觉时间好像停止了。
她察觉自己的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不只头脑,就连身体也开始被异样的热意所掌控。
登河有没有醒过来,已经无法成为她采取行动的判断依据了。
没错……醒过来就醒过来吧──
「!」
这个时候,瑟拉丝猛然回过神。
她连忙分开两人的嘴唇,将沉溺其中的自己从登河身上迅速拉开。
「────!」
──身为一名侍奉王的骑士,这是绝不能有的行为。
绝不能做这种事。这种行为违反了誓言。
瑟拉丝感受著急速降温的呼吸以及变得冰冷的汗水,惨白著脸擦拭嘴畔。
「……我不小心,一冲动之下就……」
彷佛早就蓄势待发的后悔之情,有如波涛般涌了上来。
自责的念头泉涌而上,强烈的羞涩在心底蔓延开来。
这么说起来,以前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当自己对登河的感情开始加温以后,有时理性就会失去作用。
可是,这无法拿来当任何藉口。
莫非自己有沉迷色欲的倾向吗?
(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可笑的事……不,可是现实中我真的失去了理智──)
瑟拉丝不敢相信自己的行为。
(不管如何……这种做法都不可取……)
就算在登河清醒的时候,她不得不隐藏自己的感情,也不可以趁对方睡著时,单方面用这种形式表达情感。
突然间,不安开始在瑟拉丝心底扰动。
万一登河中途醒过来的话……
一想到这里,瑟拉丝便打了个冷颤。
瑟拉丝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濡湿的唇瓣。
要是登河醒过来的话,她该怎么解释才好呢?
对自己的猜疑心与愧疚感让瑟拉丝感到有些头晕,她背对著登河躺了下来。可是──
「…………」
想要睡,却怎么也睡不著。
她感觉到心跳声大得很不正常。
这并非方才的热情跳动。
而是胆怯与纠结所造成的心跳。
──刚刚的事,我该告诉他吗?
不,她应该说出来才对。不说不行。
一直隐瞒下去是卑鄙的行为。太卑鄙了。但是──
(那种行为……我该怎么解释才好──)
自己刚刚所做的行为,会不会让登河对自己产生的信赖感付之一炬呢?要是坦承了,会不会就此失去登河的信任呢?
无法自抑的激烈情绪,在瑟拉丝体内横冲直撞。
理所当然的,她根本睡不著觉……
这种时候,如果不拜托登河施展【SLEEP(眠性赋予)】,她是不可能睡得著的。
(不,总有一天……在不久的将来,我必须要坦白说出来才行。即使登河大人不会原谅我……我也不能什么都不说……)
抱著些许快哭出来的冲动,瑟拉丝缩起了身体。
(……真的很对不起,登河大人。请您再给我……请您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蓄积坦白的勇气……只要再一些时间就好……)
就在这时候。
瑟拉丝背后──传来登河醒来的动静。
◇【三森灯河】◇
「──────」
意识清醒过来。
我看了看身旁的怀表。
……原来几乎没睡到多少吗?
距离我睡著只过了10分钟左右而已。至于瑟拉丝──
「…………」
她背对著我横躺在侧,看起来似乎还醒著──
「…………?」
哪里不太对劲。
现在我的上半身只包著绷带而已。
但以肌肤裸露的胸口为中心,出现了「那个」。
那是一种奇妙的余韵,以及略高于其他地方的温度……
不对劲的地方还有一个。我摸了摸嘴巴。
嘴唇上有温暖的湿气,一种湿润的奇怪状态。
我沉默地看向瑟拉丝的背影。
害羞、紧张、错愕、后悔、愧疚感……以及自觉。
我能读出她交杂的情绪。
「…………」
我撑起上半身,揉了揉自己的浏海。
「还睡不著吗?」
我一开□,瑟拉丝浑圆的肩膀随即颤抖了一下。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真的很抱歉。」
她究竟是想对什么道歉呢?
「你为什么要道歉?」
「对、对不起。」
……这时候我应该要假装没发现才对吧?
「我用技能让你睡著好吗?」
对现在的瑟拉丝而言,这么做大概比较好。
瑟拉丝身体微微地瑟缩了一下之后,如此回答。
「那就麻烦了。」
「──【SLEEP】──」
过没多久,规律的沉睡呼吸声便响了起来。
瑟拉丝翻了个身,变成仰躺的姿势。
我用眼尾偷看她的模样……她似乎已经彻底熟睡了。
我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其实我早就隐约感觉到。
尸人之战以后,瑟拉丝便刻意与我保持著适当的距离。
她大概是在为我著想吧。
为了不让那种感情干扰到这趟复仇之旅。
「话说回来……她的做法比我想像中还要大胆呢。」
我有点惊讶。不对。
「不过……结果变成这样吗?」
效果实在太过迅速强大了。
在身心倶疲的孤独逃亡旅程中,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放下戒心的对象,然后在那种被逼入绝境的局面下,得到对方的帮助。
如果换成我站在相反立场的话、如果瑟拉丝这么帮助我的话──
「喜欢上对方也不奇怪……只不过──」
刚才在沉入梦乡前,我原本是打算等瑟拉丝睡著以后再睡觉的。
可是──我却沉入了梦乡。
躺在瑟拉丝的腿上,彻底睡著了。
……彻底地。
「原来如此。我也在不知不觉间──」
我看著胸部规律地上下起伏的瑟拉丝。
「已经对你这么没有戒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