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5.超常存在

──喀嚓──

我从面具上卸下扩声石,将其放入小型的密闭容器中。

把容器收进怀里的小袋子并束紧袋口后,即便魔素还有存量,我的声音也不会再被扩大。

接下来的对话将转为普通音量。

顺带一提,那个密闭容器是我用皮囊传送过来的现代食品容器,稍加改造而成。

「我很想说『赶上了』,不过──」

我瞥向战火漩涡的一隅。

「至少涅亚圣国的军旗似乎还没坠落地面。」

直到刚才为止,我们都在魔群带当中急速奔腾。

当传入耳际的战场声响逐渐扩大的时候──那件事发生了。

与通灵鬼极其相似的叫声,再度撼动了广袤的魔之森林。

金眼魔物的大海啸又一次诞生。

且规模更甚于上一回。

过去许多魔物们都逃入了地下遗迹。而这回的『通灵鬼叫声』,似乎传递到了遗迹的深处。连栖息于深渊底部的魔物都爬上了地面。

那之后我们已无法再保留实力。

然后现在──我们终于穿越了魔物的大进击,并抵达此处。

八只马蹄及四条车轮所形成的暴力撞击,剧烈践踏地表。

我回头望向刚刚穿越的魔群带。

「结果向埃丽卡借来的『武器』几乎都耗尽了。」

但我们没有一丝踌躇。魔物们的目标只有一处。

北方──魔防白城。那里恐怕就是涅亚公主此刻的所在地。

当我们在魔群带前进时,金眼魔物便无止尽地从前后左右疯狂涌出。

只要在抵达之前歼灭它们,便能先一步抹去涅亚公主的生命威胁。

既然迟早要互相厮杀,不如在能杀的时候率先痛宰它们。

不过泉涌而出的魔物数量超乎想像。即便魔女制的武器几乎耗尽,我们也没能完全歼灭它们……于是最后──我拿出了『杀手锏』。

『最后的军队』。

那原本是一颗放在小袋子中,且附有刻印的小宝珠。

注入一定程度的魔素量之后,宝珠便会『复原』成哥雷姆的型态。

『这是埃丽卡费力打造而成,用来对付金眼的杀手锏。宝珠里沉睡著经过超压缩的战斗型哥雷姆。至于这颗宝珠里……这个嘛,究竟收纳了多少只哥雷姆呢?总之它们只会对金眼魔物产生反应,不会攻击其他生物。』

埃丽卡曾如此解释道。

『可别小看埃丽卡•亚纳奥罗巴尔。妾身早已考虑过大魔帝军袭击这里时的应对措施。』

不过──埃丽卡又补充说明。

『要让这颗宝珠「复原」,需要注入极为庞大的魔素量。这里积蓄了圣灵树孕育出来的魔素,所以埃丽卡原本只打算在此处使用。不过──凭你凝聚出来的魔素量,说不定能成功让它「复原」。』

没错──确实复原了。

只不过,抱歉了埃丽卡……看来是无法把借来的杀手锏还给你了。

她也告诉过我,这些哥雷姆存在使用时效。

我拿出怀表以确认时间。

得尽快分出高下才行。

目前有半数哥雷姆在魔群带周边抵挡魔物……

剩下一半则跨越魔防白城,抵达了这座战场。

跟到这里的哥雷姆也一只只脱离队伍。

它们就这样开始进入人与魔混杂的战场。

起初人类方的士兵也向哥雷姆发动了攻击。

这种混战状况下,他们会错认哥雷姆为敌方援军也是无可厚非。

不过哥雷姆却完全没有反击。即便遭到攻击也丝毫不介意。

它们只是一股劲儿地扑杀金眼魔物。

于是人类方也开始注意到,哥雷姆的目标仅有魔物。

……尽管过程缓慢,但他们逐渐形成了『共同战线』。

「接下来……」

我环顾如狂岚般的战场。

「虽然和当初的计画相去甚远──也罢,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行了。」

助卡朵蕾雅公主一臂之力,有必要的话就上前救助她。

哔叽丸的触手伸向了失去骑士的军马。

「哔叽──!」

哔叽丸还没完全消除掉在魔群带使用合体技的身体负荷,因此现在无法施展合体技。不过它已经回复到能充当绳索的程度了。

哔叽丸拉住马匹,避免它远离此处。

「瑟拉丝。」

我喊住一身苍蝇骑士装扮的瑟拉丝。

「你就这样直接赶往公主殿下身边,之后暂时依自己的判断行动。」

「──我明白了。」

和我同样将声变石镶嵌于面具上的瑟拉丝,以被扭曲的声音向我提问。

「那个,登河大人你呢……?」

「我嘛──打算为这场战局决定胜负。」

我将目光投向某个地点。

「假如事先获知的情报正确,我最好先收拾掉那个对手。」

「那我也应该先去协助你!」

「就算我成功解决对手,万一公主殿下阵亡的话一切都付诸流水了……仅限今天,你就变回涅亚公主骑士的身分,好好地侍奉自己的君主吧。」

紧咬牙根并停顿一拍之后,瑟拉丝开口了。

「──是。」

瑟拉丝甩动黑色外袍,并飞乘至马鞍上。

她的身体轻盈地降落于马背上。看来是用风精灵的力量,缓冲了落下时的冲击。

「就由我来负责支援吾主吧。」

马背上的瑟拉丝,闻言抬头望向身穿苍蝇骑士装的伊芙。

「多亏有你跟来。登河大人就──拜托你了。」

已经化身为人类型态的伊芙点头允诺。

「用不著顾虑,放心去吧。」

远离了魔战车的瑟拉丝,就这样朝涅亚军直奔而去。

伊芙从逐渐远去的瑟拉丝背影移开目光。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兽人兵军队正在马车的前进方向严阵以待。

能看到其中有一座格外醒目的庞大神轿。

神轿的前方──一名双足步行的巨大紫兽正堂堂伫立著。

它双臂交叉,并观察著我们。

「杀了那家伙。」

「连我也能感觉到,它释放的压迫感和其他兽人兵及魔物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稍微环顾一下四周,能看到两只棘手的敌人。那恐怕就是埃丽卡口中的干部级魔族──心腹级吧。看起来也不像人面种。」

「那股气魄……它就是这支大魔帝军的指挥官吗?」

「恐怕是吧。只要先拿下敌方大将的首级,军队便会自行瓦解。更重要的是……拥有浓厚邪王素的心腹级,似乎会为战况带来莫大的影响。」

更进一步来说,心腹级毕竟也是魔物的一种。经验值想必十分可观吧。

即便是心腹级,迟早有一天也会变成2C的饵食。

我面具底下的嘴角自然地上扬。

既然如此……先将那个饵食变成我苍蝇王的『祭品』,对未来也有益处。

这么一来──

「反倒没有理由不在这里击溃它。」

只不过……

「好像有人正在与那只六角心腹级对战。从动作看来对方好像受伤了──」

纵然如此,那个人还是勉强与敌人抗衡著。

不过──怎么回事?

和六角心腹级战斗的那家伙……

总觉得她的武器有异样。她手持的巨刃,庞大到从这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不对,再怎么说都过于巨大了。尺寸显然与使用者不合。

然而使用者却操控自如。

她要不是个力大无穷的人──否则就是那把特殊武器几乎没有重量。

……慢著。

那个人在心腹级身旁还能够行动自如。首先她毫无疑问是个异界勇者。

不过──

「吾主啊,怎么了吗?」

「那是──」

是十河吗?

2C的勇者们。尽管曾在魔群带擦身而过,但自从被废弃之后,这还是我头一次亲眼见到2C的同学。

「原本只接收到了薇希斯和桐原脱队的消息……这样啊。」

原来十河也在这里。

既然如此──暂时与她共组阵线,或许才是正确的做法。

就现状看来,会造成阻碍的人是……小山田、安、战场以及桐原的跟班们。

现阶段没瞧见他们的身影。

不过在这种状况下,那些人应该也没余裕妨碍我吧。假如他们做出什么好事,届时再考虑该如何处理就好。现在的我没有多余的心思,可以放在那些不确定因素身上。

乍看之下,十河勉强能与心腹级的对手不分轩轾。

真不愧是S级勇者。如此一来──

「我们先去收拾那只八角魔族吧。」

「我是无妨,但不需要支援六角魔族那边吗?」

我勾起单边嘴角,并嗤笑一声。

「不──即便我们去那边帮忙,那只八角的一样会来找我。」

八角魔族应该也有看见,我不费吹灰之力便杀害了那只由无数手脚构成的人面种。

藉由提升等级来恢复MP,也是我杀了它的目的之一。

「我不仅用神秘力量轻松抹杀了人面种,还带著哥雷姆军团宣告要『蹂躏它们』。只要它们头脑还清楚,肯定会派最强的人先解决我们。」

「你打从一开始,就打算和敌方大将或杀手锏正面厮杀吗?」

「无论再强大的敌人,只要中了状态异常技能,我便能击败对方。这是最具效果的使用方式。」

「不过这样好吗?你刚才虽然自称为亚信特,但你之前不是说要让亚信特一直保持在『消息不明』的状态……」

「要不是发生这个出乎意料的状况,我是这么打算的没错。然而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无法混入被徵召的佣兵当中,暗中支援公主殿下。必然会有大批群众目睹状态异常技能的力量。」

于是我选择主动告知『真面目』。

「只要自称为前亚信特成员,便能将状态异常技能的『真面目』,伪装成那些人引以为傲的『咒术』。」

在乌尔萨忽然断绝消息的神秘咒术师集团。

他们用神秘力量『咒术』,击溃了『人类最强』所率领的黑龙骑士团。

众人都认定是谜团重重的『咒术』打败了他们。

因为亚信特生前一直如此四处宣扬。

「嗯,其实咒术的真面目是一种特殊的毒……但知晓此事的人,除了他们本人以外或许就只有我们。既然如此,把你的力量伪装成咒术这招,或许真的行得通。」

「薇希斯迟早会发现我还活著,所以我也早就策画好被她察觉之后的事……不过被发现的时间点愈晚愈好。我要尽可能地拟定对策,隐瞒到最后一刻为止。所以──目前要先让众人以为,状态异常技能就是『咒术』。」

「嗯……原来你自称为亚信特的真正目的是这个啊。」

我将魔素灌注于埃丽卡亲制的魔导枪之中,并回头望向身后。

「很好,大多有好好跟上。」

哥雷姆军团正追逐著战车。不过准确来说,它们的目标其实是八角魔族与它四周的兽人兵才对。我俯视下方,安抚气喘吁吁向前狂奔的斯雷。

「抱歉──再坚持一下,斯雷。」

「噗噜噜────!」

它以一声吼叫回应我,像是在说「包在我身上」。

「斯雷……要是没有你,这次作战根本无法成功。」

伊芙及哥雷姆将围攻战车的魔物们陆续击退。

战车速度丝毫未减,就这样笔直冲向八角魔族。

「差不多要进入范围内了。」

「要上了吗?登河。」

「前提得是状态异常技能对那只八角魔族有效。」

不过我认为应该没问题。

异界勇者几乎是唯一能够对付邪恶根源的绝对存在。

既然至今为止,勇者们一直都能成功击退邪恶的根源……

对方拥有技能无效化特性的可能性自然极低。

「倘若对方能让勇者的技能无效化,那又是为了什么而召唤我们?问题反倒在于那只八角魔族──」

我定睛凝视八角魔族。

「究竟是什么样的家伙?」

我向伊芙下达指示,让斯雷与战车分离。

接著我就这样飞乘至斯雷背上,并回过头去。战车以半毁状态弹跳著,伊芙则轻巧著地。我和伊芙暂且要在这里兵分二路。

另一方面,哥雷姆们则继续跟随我。我在马背上摊开双手。

「听著,大魔帝卑贱的仆人们!」

我以高亢的嗓音,向八角魔族高声宣告。

「我是过去率领咒术师集团亚信特之人,如今则改以苍蝇王战团自居!来吧──仅能仰仗体格的骯脏紫色巨兽,尽管怕得浑身打颤吧!还是说,你自认为可以战胜击溃了『人类最强』的我!?」

我清亮的声音似乎传进了对方耳里,只见八角魔族后退了一步。

「呜、唔!?区、区区人类竟敢……」

虽然这句话传入了我的耳际,但心腹级的声量下降了。看来之前它是让自己的声音增幅,就像我使用扩声石时一样。操控音量恐怕是心腹级的能力之一吧。

我傲然地将手搭上面具,并指向艾因镉兰。

「我同时也是勇血一族,从过去消灭了邪恶根源的勇者身上继承了血脉!没错!我也承袭了灭魔之力!纵使是心腹级,在我的勇血面前也只能俯首称臣!你应该也看见了吧!?吾等咒术的威力,甚至能一击消灭人面种!」

「唔唔……!竟敢愚弄吾艾因镉兰……不可饶恕!绝对不可饶恕!少碍事!让开,兽人兵们!给吾让开──!」

艾因镉兰踩著撼动大地的脚步声向前奔去,兽人兵队列迅速朝左右分开。

道路敞开了。

斯雷按照我的指示提高速度。艾因镉兰则准备朝我笔直猛冲。剎那间──

「!」

咻──!

缠绕蓝白雷光的巨枪,直射艾因镉兰。

正准备起步的艾因镉兰──

它的魔之金眼,察觉到了出乎意料的变异。

「嗯、唔!?」

那是伊芙投掷的埃丽卡亲制魔导枪。速度媲美电磁炮的长枪,朝著艾因镉兰急速前进。

没错──艾因镉兰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我身上。

而且受到挑衅的它情绪激动,无暇留意位于远处的伊芙动向。

照理来说是如此才对──

「耍这种小把戏。」

咻!

艾因镉兰用它覆盖紫毛的粗大手臂挥开了枪。

枪碎裂四散,最后失去光芒并坠落地面。

魔导枪的速度极快。然而艾因镉兰却高速做出反应,并加以迎击。

魔导枪出乎意料的一击──就这么惨遭粉碎而草草终结。

就在这时──

咚!

我的上半身,伏倒了。

「────!?」

「哼。」

流露嗤笑声的人,是艾因镉兰。

「中计了吧。」

「!」

我微微抬起头。

心情彻底沉静下来的艾因镉兰,就伫立于我的视线前方……

直到刚才为止,它明明还因为受到嘲弄而勃然大怒。

然而现在它却变了一个人,浑身散发强者的傲然气魄。

凝视著我的艾因镉兰──距离我约200公尺。

紫色的心腹级就在眼前严阵以待著。

「唔!身体……!?」

「是汝输了,亚信特之王啊。那里已经是──」

艾因镉兰反向高举双手,并朝左右两侧张开。

「吾之邪王素的领域之内。」

我试图撑起身体,然而却站不起来。

宛如被骇人的重力所压迫一般。

「打从一开始就高声宣示,让吾把注意力集中在汝身上……之后再以旁若无人的言行激怒吾,企图使吾丧失冷静。最后再趁隙用那把枪发动攻击──这就是汝原本的计画吧?不过吾早已看穿了一切。」

艾因镉兰大幅挥动右臂。

「懂得运用智谋的人可不仅有汝。受到挑衅而失去冷静的模样,都只是吾的演技。之所以激动地挥开四周的兽人士兵,也是为了替吾之演技增添几分真实性……刻意露出破绽,全都是为了──将汝诱导至吾之邪王素的领域内!」

强烈的重压摇晃脑部,甚至让意识逐渐混浊。

彷佛胃液逆流的感觉使我剧烈作呕。

「呜、咳!」

斯雷它──并未停止。魔物不会受到邪王素的影响。

艾因镉兰的手臂逐渐膨胀,并发出阵阵声响。

「纵使继承了古代勇者的血脉──即便战胜了所谓的『人类最强』!只要是出生于这世界的人,都无法战胜吾!在吾之邪王素的面前,汝根本束手无策……!此即为邪王素!接下来尽情品尝绝望的真正滋味吧!吾要将汝的尸肉保存起来,让被俘虏的勇者们吞食下肚!」

它充满嗜虐心地眯细那双阵阵鼓动的金眼。

「为了小看吾之邪王素的事/后悔一生吧!」

我举起了手。

──进来了。

距离……

「【PARALYZE(麻痹性赋予)】。」

20公尺。

──嘎叽、喀叽──

「抱歉──该后悔的人,是你。」

「──!?什、么……?手臂……动弹不得……?不对……身体、全身上下都……!?」

有效果了。对大魔帝军的心腹级也有效。

「接下来……」

我举著手臂,并提问道。

「你说邪王素怎么了?」

进入邪王素的『领域内』之际,我主动倒向了前方。

目睹此状的艾因镉兰因而确信。

确信它获胜了。

邪王素唯独对异界勇者无效。

这下子,唯一的不安从它心中抹去了。

艾因镉兰首先得试图让我踏入邪王素的领域内。

幸运的是,我这个苍蝇面具男竟一边发下豪语,一边自信满满地冲向它。

接下来仅需假装受到挑衅,将我诱导至范围内即可。

当我品尝到邪王素的威力时──一切为时已晚。

这是它的完全胜利。

艾因镉兰的内心,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喀哒哒哒、喀哒……

斯雷停止了脚步──我随之挺起身体。

「──唔!?怎、怎么可能!在、在……邪王素的负荷下……怎可能、行动……自如……!不对……难不、成……汝是……该不会……!?」

它总算察觉了吗?

「没错。很遗憾,就是你所想的那样。」

一切──都是为了让它进入这个距离。

艾因镉兰毫不怀疑地深信,踏入邪王素范围内的我已无法动弹,代表邪王素发挥了效用。那瞬间,他已彻底排除我是异界勇者的可能性。

而实际上,自那之后艾因镉兰的戒心就出奇地低。

它对自己的邪王素怀抱著绝对的自信。

因此,它才会毫无警戒地放任我闯入20公尺内的近处。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接下来艾因镉兰只需考虑该如何料理我就行了。

我假装受邪王素影响,演技完全骗过了它。

我以前便向人讨教过,受到邪王素影响时人会呈现出什么状态。

我询问过拥有广泛古代文献知识的瑟拉丝•亚休连。

以及生活岁月远超过人类平均寿命的埃丽卡•亚纳奥罗巴尔。

「不……不可能……!吾、竟然……!」

幸亏艾因镉兰现在并未增幅音量。倘若它增幅了音量,我是异界勇者的事便会被整座战场的人知晓。

不过就算真演变成那样,我也早已准备了相应的策略……

我凝视著陷入麻痹状态的艾因镉兰,「哼」嗤笑一声。

「当我一面自我介绍,一面得意洋洋夸耀自己的功绩并笔直冲向你时──你内心肯定认为『这家伙是个笨蛋』对吧?」

「唔……!」

装出可悲弱者的模样,的确是强力陷阱,能够诱使敌人大意。不过──

「『头脑简单又自信过剩的人』,意外地也具备陷阱的功能。尤其是──当对手以为自己更为聪明时。」

「可恨……的家伙……!」

「而且,虽然你说自己受我挑衅而发狂的表现,都只是演出来的……但你的演技没有精湛到能蒙骗自己。」

当我逼近邪王素领域时,它自己主动揭露了划定领域内外的界线。

『耍这种小把戏。』

在我开始怀疑是否已经踏入邪王素领域内时,忘记演技的艾因镉兰下意识道出了这句话。

明明前一刻它才一脸惊讶地喊著『嗯、唔!?』。换句话说──

「你的态度前后落差太大了。」

艾因镉兰头脑很聪明。

也具备足以被称为心腹级的战斗能力。

然而看样子──

「关于演技,是我技高一筹呢。」

伊芙投掷的那把长枪,真正的目的并非偷袭,而是用来测试敌人的反应能力。

凭那一击,我得以掌握艾因镉兰的反应速度。

我判断凭那程度的速度──我能得手。

惊觉遭到偷袭的『那瞬间』,任谁都会做出最真实的反应。

根本没有心思演戏。

「少得意忘形!只不过是封住了吾的行动──」

「【BERSERK(暴性赋予)】。」

「嘎啊啊啊──!?」

艾因镉兰瞪大双眼,眼球几乎要突出眼眶。

鲜血自它全身的伤口喷溅而出,庞大的身躯应声倒地。

呵呵──我嗤笑一声。

我的咒术可不只能停止敌人的行动。

咚!

艾因镉兰勉强站稳了脚步。

「吾要、宰了汝……!」

它用满溢杀气且布满血丝的金眼狠狠瞪视著我。

艾因镉兰的身体逐渐膨胀,不祥的角开始变形。然而──

「嘎啊、啊啊!?」

在麻痹状态下勉强行动等同于自杀行为。

而具备强大力量的人总会这么做──就像尸人那样。

于是,地狱降临了。

四周的兽人兵全都一头雾水。它们完全摸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与此同时,哥雷姆也不断地袭击它们。

另一方面,艾因镉兰也陷入了错乱。

或许最无法理解现况的,正是眼前这位心腹级。

「不可、能……!这种、难以置信的力量……汝到底……是何方神圣!?出、出乎预期……!呜呕!?唔……可恨的女神……竟然藏了……这种底牌……!」

不断挣扎的艾因镉兰,主动将自己推向了死亡深渊。

与反应速度不同,看来它拥有相当惊人的体力。

而且除了【SLOW(迟性赋予)】以外,我的技能仅会消耗10MP。

在这局面下我几乎不可能耗尽MP──还能持续施展技能。

无间地狱。

一旦中招,便不可能脱离这道循环。

──将军了,艾因镉兰。

不久之后……

「呜嗷嗷嗷嗷嗷嗷──────────!呜、咳……──」

筋疲力竭的艾因镉兰沉入了血海。

这并非伪装,它不是在假装耗尽力气。

艾因镉兰甚至没能呼叫同伴,以数量压制我。

也无法在最后,将自己针对神秘咒术所做的分析托付给部下。

它只能被混乱与困惑的漩涡所吞职,最后命丧黄泉。

便利的系统机制告知了我它的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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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已提升】

【LV2112→LV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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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经验值了。可见艾因镉兰确实已死。

面对可能会让我提升等级的对手,这个机制可当作判断生死的依据。

倘若我没有升级,敌人就有可能只是在装死。

当然前提是对手足以让我提升等级。

「拜托你了,斯雷。」

斯雷发出了两声稍显特殊的嘶叫声。这是送给伊芙的信号。

我们事先已讨论过,『解决心腹级之后』就以此作为信号。

斯雷发出信号之后,我为了送达另外一个『信号』而从怀里拿出扩声石。

喀嚓。

我将石头重新镶嵌于面具上,然后开口。

「──最后一击了,艾因镉兰──」

别说什么最后一击,它早就已经送命了。

不过,一旦我将这只心腹级『濒死』的讯息传达出去──另一只心腹级会怎么做?

会及时撤退吗?会产生动摇吗?还是无视呢?又或者──

「怎么可能!艾因镉兰大人绝不可能败下阵来!!不可能!唔……而且艾因镉兰大人是能够生出兽人兵的战略级存在!绝不能让它被杀掉!」

不久之后,另一只心腹级也赶赴这里。

它选择了──救援。

不巧站在我和那只心腹级之间的士兵们……

「唔、啊!?」

都一一不支倒地。进入邪王素范围的瞬间,无力承受的他们立刻昏厥了过去。

一旦心腹级开始移动,便能轻而易举判断邪王素效果范围。

……范围比艾因镉兰稍窄一些。

倘若艾因镉兰的败北彻底超乎对方的预料,无论是真是假,它应该都会亲自前来确认才对──我是这么想的。

我卸下扩声石。

接著让斯雷掉头,转向另一只心腹级的方向。

它一面踢开袭向自己的哥雷姆,一面朝此处快速前进。

距离逐渐缩短。

这下便成功将它从十河身边引开了……前提是她还活著的话。

只不过,似乎没有致命性的手段能解决这只心腹级。

尽管距离还很远──但我能看出它始终没有松懈防御。

「这座战场已经没有其他最上级的S级勇者!根据吾帝的判断,只要吾兹瓦伊古锡德牵制住S级,吾军便能轻而易举地拿下胜利!理应能……完全收获才对啊!」

是啊,确实没有──没有S级。

「…………」

总之,就像艾因镉兰那样,我同样先用骗术引诱另一只心腹级上钩了。

然而剎那间──它的胴体突然被斩成了上下两半。

「糟、了──……!」

心腹级的上半身跃上半空中,彷佛在静止的时间中腾空飘浮一般。

将不祥的紫毛巨躯横向切断的是──一把银光辉煌的巨剑。

心腹级身后的十河绫香,保持挥剑的动作并跃上了空中。

十河以神速将手上的巨剑再度纵向挥下,然后开口。

「单挑的时候,竟然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以两次连续动作形成的十字斩击,将心腹级斩杀成四块。

「绝无、宽恕。」

「呜、嗷嗷──……!?」

头部被纵切为两半的心腹级,用双手从两侧压住头部。

大概是反射性地试图阻止头部分离吧。

然而它的努力只是白费工夫。

那只心腹级甚至没时间发出临死前的悲鸣。

纵使它具有再生能力,我的剑也能以更快的速度将其解体──十河的气魄不言自明。

鬼速的乱刃将魔之血肉,连同空气一并千刀万剐。

自称为兹瓦伊古锡德的心腹级,化为了附著紫毛的无数肉块。

然后──它的尸体凄惨地四散飞舞,最后坠落地面。

……不过,好快的速度。

那就是成长过后的S级勇者吗?不,亦或是……

气喘吁吁的十河俯视著化为肉块的心腹级。

她上下起伏的肩头,随著覆盖其上的铠甲一并裂开。

不过血已经止住了。恐怕是多亏了活动状态补正的效果吧。

……总觉得十河的氛围有些改变。然而除此之外更明显的是,她正在勉强自己。彷佛在逼迫自己的身体做出行动一样……

「呼……吁……」

喘著粗气的十河──将视线对准了我。

我按著侧腹并微微前倾身子,然后让斯雷向前迈步。

十河走向了我。

「初次见面。」

率先向她搭话的我,已经用声变石改变了声音。

凭这声音──无须担心对方发现我是三森灯河。

十河的银之巨剑此刻已恢复成符合身高的尺寸。

「帮大忙了。」

她紊乱的呼吸尚未平息,亦没有解除战斗姿态。

啊啊,是因为斯雷的缘故吧。

「请放心吧……这匹黑马是我们的友方。它和我很亲昵,无须担心……」

我以礼貌性的语气,以及夹带疲劳的口吻如此说道。

作为苍蝇王战团的团长时,就用这种语气吧。没错,就像亚信特的慕亚齐一样。

十河稍稍缓解架式,并向我提问。

「您没事吧?」

「即便是我,在那名心腹级的邪王素影响下……还是打得十分惊险。没想到邪王素的力量竟如此强大……呜……!?」

我演出痛苦的样子,并假装差点落马。十河连忙向我奔来。

不过我却出手制止了她。

「要不是我用咒术一决胜负……想必战胜不了对手。在邪王素的影响下陷入持久战的话……毫无疑问将会是我败下阵来。」

「那个,自从您出现之后……与我战斗的那只心腹级,就因为过度在意您而专注力明显下滑……多亏如此我才能撑到现在。那个,您就是……打倒了黑龙骑士团的亚信特──」

「比起这个,你待在这里好吗?」

我打断十河的话,并稍稍从马背上挺起身子。

我将目光投向了还在战斗的十河友军。

「能在那只心腹级的身体附近行动自如,由此可知你和我不同,不会受到邪王素的影响。换言之……你是异界勇者对吧?而且实力十分强大……战场上还有需要你那股力量的人吧?」

十河赫然惊觉,并回首望向正在与兽人兵奋战的伙伴们。

她拭去汗水,接著转身背向我。

「──请容我稍后再向您道谢。我……现在得先去救助同班同学才行。」

发现了一只在战场上游走的军马之后,十河便朝它直奔而去。

几只兽人兵察觉到她并发动了袭击。

瞬杀。

即便凭人数一齐攻击,仍奈何不了她。

十河立刻抓住军马并跨上马背。

她在马背上将武器变换为银枪,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冲向其他战场。

……她的乘马技术可真熟练。至少比现在的我更为优秀。

真不愧是十河绫香。

「话说回来……」

那位班长,还是一如往常地总是在担心其他人。

三森灯河被送往废弃遗迹时。

她是现场唯一出手阻止的同学。

挺身与混帐女神对抗的班长。

尽管氛围稍微改变了,但看样子本质的部分还是如出一辙。

为他人著想的心──唯独这点仍然没变。

我遥望著如狂岚般陆续击退兽人兵的十河。

「是啊……待会儿见。」

我以不可能传入她耳里的音量如此说道。

战况逐渐明朗了。

哥雷姆发挥了很大的效用,两只心腹级的死亡更带来了莫大的影响。

大魔帝军的全体士气显而易见地低落下来。

它们恐怕做梦也没想到,心腹级竟然会同时惨遭杀害吧。

相对于开始瓦解的大魔帝军,人类则一口气大举反攻。

我指示斯雷变回第二阶段的型态。如此一来它的外观就和普通的马没两样了。

一直维持第三阶段的话,有可能会被附近士兵误认为敌方魔物。

而且继续保持第三阶段也会剧烈消耗斯雷的体力。

是时候该让它休息了。

「吾主啊,成功了吗?」

就在这时,伊芙赶了过来。她手持著剑,浑身溅满了敌人的血。

「是啊,总算成功解决了那只棘手的心腹级。」

伊芙观望著战况。

「看来大势已定呢。」

大魔帝军原本打算从魔群带呼唤魔物,与它们一并包夹敌人。

然而来到战场的魔群带魔物却比想像中更少。

因为绝大多数的魔物,都在事前被我们用埃丽卡亲制武器击溃了。

哥雷姆也在魔群带周边,抵挡住了大部分幸存下来的魔物。

因此就现况来看,漏网的魔物并不多。

而且还有半数哥雷姆来到这座战场,彻底搅乱了兽人兵们的阵型。

原本足以颠覆不利状况的心腹级又双双身亡。

最终导致数量屈居劣势的大魔帝军节节败退。

各国军队也齐心协力,团结应战。

众人都拿出了要将兽人兵赶尽杀绝的气魄。

涅亚的军旗四周更是气势如虹。

她们士气极为高昂,指挥也井然有序。看起来不像是因为公主死亡而感到愤慨。看这样子,瑟拉丝及公主殿下应该都平安无事才对。

「…………」

对了。

「虽然确实赶上了。」

我将目光投向另一侧。

「但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投向魔群带的方向。

「靠哥雷姆压制住的魔群带金眼魔物,或许会陆续汇合。而且……」

我拿出怀表以确认时间。

哥雷姆的时效限制……时限已经快到了。

我从斯雷身上下马,并拔出腰际的短剑。

「在剩余的金眼魔物抵达之前……先尽可能减少附近的兽人兵数量吧。」

只要趁现在让大魔帝军彻底溃败,接下来便能专心对付魔群带的魔物。

也得以避免遭到夹击。

在不利的战况中,已有兽人兵开始落荒而逃。

然而并非所有兽人都决定逃跑。

有些兽人兵仍抱著必死的决心杀了过来。

也许是考虑到自方阵营,想尽量多带一个人陪葬吧。

「嘎啊啊──!」

很快地,一名兽人兵持枪袭向了我。

冲向兽人兵眼前的我先是斩断它的喉咙,接著再向前踢飞它并重整态势。

将其他兽人兵陆续斩杀的伊芙则伫立于我的背后。

「吾主的近身战也熟练了许多呢。」

「这全是多亏了你们的锻练。话虽如此,我的近身战技巧果然还比不上你们。」

伊芙的战斗技术果真洗练。在我杀死一只兽人兵的期间,她已经解决了三只。

时而利用敌人武器的她,将无以计数的兽人兵屠杀殆尽。我则先用【PARALYZE(麻痹性赋予)】停止复数兽人兵的动作,再一一用刀刃切断它们的喉咙。

我已击溃了目标的那两只心腹级。

看涅亚军的气势,公主殿下应该也平安无事。

我再度确认战况。

「…………」

看样子,接下来我只需要暗中支援即可。

在兽人兵已丧失作为『军队』的功能之后,魔群带的魔物终于到来了。

哥雷姆的启动时间已然终止。被魔物践踏肆虐的哥雷姆们随之瓦解、面目全非,然后──化为灰烬乘风消逝。

然而人类早已重整态势并严阵以待。

亚莱昂的波拉利公爵。

涅亚的『公主殿下』卡朵蕾雅•休妥拉谬斯。

年轻的巴库欧斯龙骑士,葛斯。

以及率领异界勇者的十河绫香。

在他们指挥下的军队齐心协力击溃了魔物。

令人畏惧、四处释放邪王素的心腹级已不复存在。

我军毫无后顾之忧。

至于苍蝇王战团……

接下来最优先的是──避免我的真面目曝光。

于是我和伊芙在涅亚军附近战斗著,以防自己过度醒目。

我尽可能不使用状态异常技能,仅用武器战斗。

面具多少能压低我的音量。然而出声喊出技能名称时,依然存在被2C勇者察觉的危险。

那群人在我对薇希斯施展状态异常技能时,都亲眼看见、且亲耳听见了『【PARALYZE】』。

其他的技能名称,也都极像『状态异常技能』。

胡乱施展的话说不定会被人发觉。

尽管暂且伪装成了咒术,但我现在还是应该谨慎使用状态异常技能。

「嘎!」

我用脚绊倒魔物,并以从战场捡来的剑刺入它的眼球。

「进行近身战训练,就是为了这个时刻。」

与状态异常技能不同,确实能感受到血肉的触感。

「话说回来……」

没看见十河以外的上级勇者身影……

我事先已得知桐原不在的消息。

但2C聚集的地点附近……似乎没瞧见高雄姊妹和战场浅葱……连小山田及安也不在。那些人被编入其他军队了吗?

方才兹瓦伊古锡德说过,现场的S级勇者仅有一人……

我拔出刺入魔物眼球的剑并转移视线。

瑟拉丝目前正在涅亚公主附近战斗。

她使用了精式灵装──代表她的真面目已经曝光。

四周的骑士们都俐落地遵从著瑟拉丝的指示。

从远处遥望涅亚军时,她们士气之所以那般高昂,恐怕就是因为知道了前圣骑士团长已然回归。

使用精式灵装等同于将身分昭告天下。

而我把是否使用精式灵装的选择权交给了瑟拉丝──

「……也罢,我早就猜到会这样了。」

没错,我并未禁止她使用这招。

这也无可奈何。

在守护重要之人时,我若还要求她保留实力,未免太残忍了。

就这样,尽管蒙受了莫大损害,但集结于魔防白城的南军仍打倒了率领兽人兵偷袭的两只心腹级,甚至还击退了从金栖魔群带蜂拥而至的魔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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