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我对桐原施加【FREEZE】之后,十河随即丧失了意识。
准确地说──她在圣的怀里沉入了梦乡。
「也许是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吧。从这副模样看来,她恐怕已经好几天没有安心入眠。再加上极弦带来的负荷……暂且让她好好睡一会吧。」
如此说道的圣,温柔地抚摸着十河。
「那个,登河大人。」
我身旁的瑟拉丝战战兢兢地开口了。
她的表情俨然就像等着被老师训话的学生一般。我率先说道:
「关于你擅自尝试说服十河的事,用不着道歉。」
瑟拉丝双眼圆睁,几秒后她又扬起一抹苦笑。
「被你看穿了呢。」
「当时高雄圣应该已经成功说服十河了,不过你那番话依然成了最后关键。以结果而言算是正确的判断。」
承诺要自我了断,或许有些过火。
然而──那『强烈』的词语确实效果卓越。
更何况……
纵使桐原真的丧命,十河也绝对不会允许瑟拉丝依约自我了断。
十河绫香就是这样的人。
从她听见瑟拉丝扬言要自我了断时的反应,就看得出来。
「这次也受到瑟拉丝你很多关照呢。替桐原治疗伤势,以及与他之间的战斗都帮了大忙。」
「不,这次同样也是多亏登河大人十重、二十重的计策,才能掌握胜利。单凭我一人,根本不可能战胜拓斗•桐原。而且──」
瑟拉丝转过身去,在腹部附近交叉雪白的双手。
「战斗时只要有你在身边,就令人感到十分可靠……今天我重新体认到了这一点。正因为有登河大人你在,我才能毫无杂念地专注于眼前的战斗。」
「比平常感到更加可靠这一点,我也一样。这次也是多亏你、沐宁、哔叽丸及斯雷才得以获胜。从前我也说过很多次,无论拟定多么优秀的策略──」
「『没有人负责执行的话,便毫无意义。』」
瑟拉丝转过身来,并漾起一抹笑靥。
「──没错吧?」
我哼笑一声。
「看来用不着我重述一遍了。」
「登河先生这次也头脑相当灵光呢!」
沐宁将双手摆在瑟拉丝的肩上,从她身后跳了出来。
变回第一形态的斯雷亦尾随在后。
「噗噜~!」
树在远处眺望斯雷欣喜抬起前脚的模样。
「咦咦~?那只可爱的生物是什么……它刚刚叫了一声『噗噜~』耶……」
看来她很心动。
「沐宁你也做得很好。」
「呵呵,太好了……」
沐宁低头俯视自己的掌心。
「真的有效果。」
没错,我方等同于获得了测试禁呪的机会。
必须避免在关键时刻发动禁呪,才惊觉无效的状况。
我们确实在这次的战斗迎来最糟的事态。
但以结果来说,我们得以在决战前测试禁呪是否有效。
「话虽如此,在战斗中施展禁呪时也得像这回的战斗一样。若想让我的状态异常技能发挥作用,就必须让薇希斯在禁呪的射程距离内露出破绽才行。」
无效化禁呪的射程距离,和【PARALYZE(麻痹性赋予)】几乎同为20公尺。
「能否办到这件事才是问题所在。」
倘若无法施展禁呪,面对薇希斯时我的状态异常技能便无用武之地。
沐宁望向位于稍远处的高雄姊妹及十河。
姊妹俩正在确认桐原及十河的状况。
「连那位十河小姐也战胜不了薇希斯吗?」
与十河同为S级勇者的高雄圣曾败给薇希斯。
听说薇希斯握有增强自身力量的手段。
圣战斗时,薇希斯因为大魔帝释放的强力邪王素而弱化了。
圣表示在这种条件下,她们依然不分轩轾。
换言之,S级勇者只能勉强与弱化的薇希斯相抗衡。
那么战斗能力优于圣的十河又如何?
「……关于这一点,目前仍是未知数。」
除此之外,还有战场浅葱的固有技能【女王触弱】。
倘若成功施展那个技能──且能够发挥作用的话,便能使薇希斯弱化。
然而问题依旧在于,得满足『极近距离』这项条件。
况且无法保证【女王触弱】不会因为【女神解呪】而无效化。
难以判定是敌是友的浅葱究竟是否值得信任,同样也是未知数。最重要的是──
「在我看来,既然薇希斯如此忌讳禁呪……禁呪与状态异常技能的组合胜算应该最高。」
「是啊,我也赞同。呵呵,况且……登河先生用自己的技能击败薇希斯,才更有亲手了结这段因缘的感觉嘛。」
「但是太过执着于这一点,倒也不太妥当。」
话说回来──
「沐宁你又如何?」
「我?这个嘛……假如我贡献的禁呪得以击败薇希斯,我当然更能够抬头挺胸地回到大家身边。不过……」
沐宁转换心情,漾起一抹微笑。
「呵呵……不过如此重要的战斗,可不能这么任性。」
「真要说起来,我才是凭着任性走到了这一步。所以至少我没有资格否定你的任性。」
没错,凭着任性采取行动也无妨。
有时,众人将会因此而迈向相同的目标。
「我想和你两人单独谈谈,可以吗?」
圣如此向我搭话道。
瑟拉丝、沐宁及树三人正在稍远处谈话。
我看到树为桐原盖上了布。
「看来你有许多事想谈。毕竟能透过使魔传达的资讯有限──能称呼你为『圣』吗?」
「事到如今还叫我『圣同学』也有些奇怪,和现在的你不太搭调。」
「知道了。那么,圣……你想谈些什么?」
「首先,原本世界的三森灯河是你用演技塑造出来的角色吗?」
「从这件事开始谈啊。」
「面对面交谈之后,我才深刻感觉到你简直判若两人。虽然容貌相同,却彷佛替换成其他人格一般。换言之,需要相当纯熟的演技才办得到。」
「原本世界的『三森灯河』是演技塑造出来的形象,这个认知没有错。」
「换言之,这才是原本的你?」
「这样理解大致上是正确的。」
「看来你有什么理由,必须隐藏真实的自己呢。」
「我的家庭环境有些复杂,因此在原本的世界时,我一直费尽苦心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我有必要扮演一名无害的人,以融入周遭的群体。」
「原来如此。」圣一如往常地以平淡的神情如此说道。
「只要身处于社会之中,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扮演不同的人格。几乎所有人都扮演着其他人格──大家会戴上面具,借此区分假造的自己与真实的自己。而你只不过是戴上了比其他人更加精妙的面具罢了。」
……这么说来,高雄圣确实很喜欢阐述这种略显艰涩的理论。
之前果然是因为透过使魔沟通,使她受到了限制。
「就我个人而言,我不讨厌现在的你。」
「真没想到能听见高雄圣这么说。」
「现在的『你』更适合在这世界生存下去。除此之外──包含你在内……2•C的学生过于把我视为绝对性的存在了。」
「如同2•C学生眼里的十河。」
圣笔直凝视十河。
「十河同学只不过是年仅十几岁的少女……或许我不知何时也遗忘了这件事。」
「文武双全、成绩卓越又容貌端正……十河集团会长的孙女,同时身兼班长……再加上她会使用古武术,个性温柔体贴、率真……充满正义感──且十分纯洁。她是个毫无瑕疵的出色之人。」
「然而这些优点当中,却有一把双面刃。」
「……纯洁。」
「纯洁之人会遭到邪恶利用──虽然遗憾,但这是世间常理。」
「而且正因为纯洁无瑕,才更容易染上其他色彩。」
换言之,十河会轻易遭到洗脑。
「我认为纯洁是十分尊贵的特质。」
依旧望着十河的圣,眼神流露出一丝虚渺。
「只不过若想维持那份纯洁活下去,四周必须有人肩负起『麦田捕手』的角色才行。这是我的个人解读,同时亦是我的主张。」
「麦田捕手?」
总觉得听说过类似标题的小说。
我以自己的方式解读圣这番话背后的涵义。
「也就是说……像十河这般纯洁的人身边,必须存在一名熟知邪恶之人?」
「正是如此。」
以圣骑士时期的瑟拉丝来说,公主就扮演着这样的角色。
圣的面庞流露出稍显复杂的情绪。
「坦白说,正因为十河同学太过纯洁──有时会碰上令我难以下达判断的局面。」
据说在前往暗杀薇希斯之前,圣曾经陷入迷惘。
她犹豫着是否该向十河绫香坦承计画全貌。
包含返回原本世界的方法,以及与米拉合作的事。
还有对付薇希斯的计画。
「考虑到暗杀薇希斯的行动也许会以失败告终,我曾想过要将所有计画托付给她。」
关于预计要交给十河的纸条,圣准备了两种版本。
「但是……你认为倘若交出记录计画全貌的纸条,十河将无法彻底瞒过薇希斯?」
「因为她太过纯洁了。」
圣继续往下说。
「况且……万一我的计画被薇希斯识破,将会使某个人陷入危险之中。那个人或许会成为对付薇希斯的重要关键。我选择以保护那个人的安危为优先。换句话说,为了蒙骗薇希斯的耳目,我把十河同学当成了烟幕弹。」
「难道不单纯只是担心十河的安危,才做出这个选择吗?」
「…………」
「假如十河知道圣叛变的事,混帐女神恐怕会将她视为共犯。」
要是演变至此,薇希斯很可能『不会饶恕』十河。
但是,如果十河一无所知──
也许薇希斯会选择『继续利用她』。
如此一来就能避免十河基于连带责任,而受到不讲理的惩罚。
这才是圣内心所盘算的事,不是吗?
我将目光投向十河,接着对圣说道。
「你应该──不讨厌十河吧?」
听到我婉转的提问之后,圣短暂陷入沉默。然后……
「仔细回想起来,这实在不像我会拥有的感情。是啊……当时我罕见地掺入了私情。」
圣并未明确回答我的问题。然而刚才这句话,答案几乎等同于『YES』。
「于是──暗杀薇希斯失败的高雄圣打算重整态势之后,再次与十河绫香接触。找机会将计画全貌传达给她,正式把十河绫香拉拢至反女神阵营……当你拟定好这个方针之后──」
「我却因为薇希斯的毒而倒下,进而失去了意识。」
「尽管你委托树将传言转告十河,但比起传言,她更重视姊姊的性命。结果导致──」
看着树的我转而望向十河。
「十河遭到薇希斯洗脑,一切为时已晚。」
十河因此而崩坏了。
圣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仅暗杀薇希斯失败……又因为我中毒倒下,使得暗杀失败之后的备案延宕。最终导致十河同学以最糟的形式遭到薇希斯任意摆布。刚才我也说过了吧?大家过于把我视为绝对性的存在。单从结果来看,我的计画全都以失败收场。」
「虽然以失败收场……不过还是回避了最糟的情况。」
我说完之后,圣将目光投向自己的脚尖。
像这样看起来,她修长的睫毛丝毫不输给瑟拉丝。
「是这样吗?」
「你们姊妹俩活着抵达了这里,十河姑且也平安无事。以我的观点来看,这些失败都还有转圜的余地……虽说这是结果论。」
「三森同学你是以自己的方式──在鼓励我吗?」
「算是吧。」
我茫然地凝望瑟拉丝等人。
「受到不符合能力的期待,还得努力回应那份期待……实在是相当辛苦的事。」
「这种语气,彷佛就像你身历其境呢。」
「苍蝇王及三森灯河都不如其他人所想的那般万能。我并非完人,也并不完美。但我必须时时刻刻表现得毫无缺陷。而且──我也打算尽全力办到这件事。当然,我非得持续做出成果才行。我要尽全力达到超乎自身能力的表现。」
我哼笑一声。
「既然将其他人卷入我任意妄为的复仇之旅,自然得努力达到这个目标。与十河不同,我可不能以经验不足……以自己才十几岁为借口。」
「你决定独自承担一切呢。」
「倘若没有承担一切的觉悟,打从一开始我就不会考虑复仇了。」
圣「呵」的一声,漾起一抹讽刺的微笑。
「看来薇希斯废弃了一名不得了的勇者呢。」
「要是她把我留下来,说不定还能尽情加以利用呢。」
「如同这次的十河同学及桐原同学?」
「是啊。话说回来……提到桐原,你针对他的分析这次着实帮了大忙。」
「……三森同学,我可以问一件事吗?关于【FREEZE(冻结性赋予)】这项技能──」
圣似乎想说什么,不过……
「──还是算了,别放在心上。」
我多少能够猜想到她想提出什么疑问。
300天之后,技能真的会在桐原『活着』的状态下解除吗?
我认为圣是想这么问。
事实上──我不晓得结果会如何。
因为还没有经过了300天的范本。
所以我根本无法断定。
只不过向十河说明技能能力时的我,是『打从心底』如此深信着。
然而万一技能并未在桐原活着的状态下解除──
我等同于对十河撒谎。
届时愿意相信我的圣,恐怕也会失去十河的信任。
「无论结果如何,我会负起所有责任。不过得等一切结束之后再说。」
「……一心向前的复仇者背负的事物太多,而且也无路可逃。」
「所谓复仇就是这么一回事。比起这个……讨论过去的事是无妨,但差不多该谈谈今后的计画了。」
「说的也是。」圣转换心情,抚摸她湿濡的发丝。
「首先是混帐女神──这次她似乎没有与桐原同行。」
「我认为,她或许是害怕禁呪而不敢前来。」
「抑或是──她想利用桐原,确认无效化禁呪是否存在。」
「原来如此。」
「又或者……比起打倒我,薇希斯想趁桐原及十河交手的期间优先处理某件事。说到薇希斯心怀执着的东西──」
「……大魔帝的心脏。」
「恐怕是吧。」
「桐原同学的随身物品当中,没有像是大魔帝心脏的东西。只不过,他身上也没有那只首饰。」
击倒大魔帝之际,可以使用首饰将大魔帝的邪王素──根据封印房间的记载,正式名称为根源素──加以吸收。
而桐原却没有带着首饰。
「这意味着大魔帝的邪王素──根源素很可能已经交给薇希斯了。」
此时,圣道出了她尝试暗杀薇希斯时,对方曾咽下一颗黑玉的事。
「蕴藏于大魔帝心脏的能量……你口中的根源素,恐怕与那颗黑玉有关连吧。」
「假如薇希斯是为了提升神族的能力而收集根源素……然而让勇者返回原本世界时,却会消耗大量根源素……」
「于是薇希斯不想让勇者返回,打算将所有根源素纳为己用──就是这么回事。」
「倘若真是如此,从前受到召唤的勇者们可能也都没有回到原本的世界。有些人被薇希斯解决掉,有些人则在这世界度过余生……而且是被迫如此。」
「并非不可能。」
「而解决勇者时……则是利用那座废弃遗迹。」
似乎有什么理由令她无法亲自下手。
然而要是勇者在传送至废弃遗迹后死去就无妨……
如果我的猜想正确──原来如此,这下就知道她为何大费周章将勇者送往废弃遗迹了。
「…………」
根源素吗。
要是能用这股力量让勇者返回原本的世界,除了提升神族的能力以外,也许还有其他用途。
对方可是薇希斯,说不定她还暗藏着什么真正的目的。
「顺带一提,既然提到返回原本世界的话题……十河和圣你们果然想回到原本的世界吗?」
「十河同学及我们姊妹是如此。最终聚集于十河同学身旁的同学们,应该也怀着同样的想法。」
「只要有送返禁呪,没有薇希斯的帮助亦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当然,我也无法保证残存的根源素是否足以使用送返禁呪……只能祈祷剩余量足够了。只不过──无论如何要是不排除薇希斯,便很难取得根源素。」
关于送返禁呪的事,先前我已透过使魔告诉高雄圣。
「换句话说,这场战斗也是为了让我们2•C回到原本的世界──三森同学你是这个意思对吧?而且……你希望我能将这件事转告十河同学。」
「你能理解得这么快,真是帮了大忙。」
『不击败薇希斯便无法返回原本的世界。』
现况下让2•C萌生这样的想法是正确的。
而高雄圣正是号召他们的不二人选。
「关于十河今后的处置方式……你有什么想法吗?」
「等她恢复意识之后,能暂时将她交给我照顾吗?我认为必须先疗养她的精神才行。」
「明白了。目前也只有你办得到这件事。」
现阶段,这是最妥善的做法。
「要如何对外宣称十河同学的下落?」
「暂时……先当作她已经死亡或行踪不明应该比较好。」
「说的也是。现阶段最好别透露她投靠米拉阵营的情报,尤其同班同学们目前仍身处于亚莱昂。」
「是啊……十河清醒之后,这肯定是她最在意的事。现况下……他们正是十河最大的弱点。」
只要同学们还在薇希斯的掌握之中,十河便无法任意行动。
换言之──除非能够确保同学们的安危,否则无法将十河绫香计入战力之中。
「倘若有能让同学们顺利逃脱亚莱昂的方法就好了……」
最糟的情况下,我们只能放弃让十河成为战力。
就在此时……
「其实,关于同班同学的事──有人脉可以帮助他们平安脱逃。」
人脉?啊,该不会──
「刚才你曾经提过,某个人是对付薇希斯的关键……」
「没错──我说的那个人……可以说是内部的协助者。假如是那个人,也许可以伺机带同班同学离开亚莱昂。」
「那个人的安危不要紧吗?」
「应该没问题……我姑且告诫过对方,要以自身安危为优先。那个人内心也对薇希斯不抱好感,但是薇希斯十分信任她。」
「哦……竟然还有这种人存在。」
虽然还无法阐明那个人的名字。
但对方近在薇希斯身边且备受信任──却想背叛她。
「…………」
怎么说呢,实在不像会待在薇希斯身边的类型。
就在此时──圣用鞋尖敲了敲地面。
「说的也是,仔细想想在此隐瞒她的姓名也毫无意义。考虑到往后的事,应该尽力共享情报才对。那名协助者的名字为──喵丹•琪琪佩。」
「────────」
喵琪。
竟然在这里联系起来了。
「难不成你们认识?」
「不,我们未曾见过面。只不过……」
那个人……
「必须让那个人──平安无事地与我们会合才行。」
原来如此,喵琪的『喵姊』正是内部协助者候补人选。
圣还不晓得喵琪与我们之间的关系。
于是我简单扼要地解释事情原委。
「原来如此。只要将喵琪的事告诉喵丹,或许就能保证她协助我们。」
「虽然是卖她人情再加以利用。」
「这也无妨吧。俗话不是说善有善报吗?」
「与其说是为善──」
最初的动机,只不过是我看不惯勇者神剑对待喵琪的方式罢了。
无论如何,能找到内部协助者着实相当关键。
接着,圣将她委托喵丹协助的内容告诉了我。
「──手机的录音功能吗。」
树的技能似乎解决了电源耗尽的问题。
由于大家的手机电源一一耗尽而无法使用,薇希斯自然没必要细查手机具备什么功能。再加上还有『详细知道其他世界的情报会遭到惩罚』这个规则。
纵使薇希斯知道这项功能,认定手机已经无法使用的她警戒心想必会变得薄弱。
「虽然无法通话或广范围通讯,但离线状态也有许多实用的功能。」
「作为提供证据的手段,录影功能的可靠性相当高。」
高雄圣赢得喵丹信任的方法着实高超。
喵丹其他妹妹被当成人质的问题,暂时也找到了解决方式。
除此之外,薇希斯的注意力及疑心──全都投注于十河身上。
喵丹也因此而非常容易采取行动。
高雄圣配合当下的状况临机应变,达到了这一连串的成果。
「与我不同,你能综观大局呢。」
「我只是趁有机会的时候设下保险而已。」
难以从表情及声音判断她是谦虚还是出于真心。
……不过一有机会便能立刻采取行动,正是她的厉害之处。
「喵丹•琪琪佩啊。」
坦白说──
帮助同班同学逃离薇希斯的魔掌。
以及探查薇希斯的真心──她的目的。
对我而言最糟的情况下,无法达成这两件事也无妨。
即便对同学们弃之不顾,顶多也只会失去十河绫香这面手牌。
事实上薇希斯究竟在策画什么,对现在的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无论那混帐女神在谋划多么壮大的计画。
我都必定会彻底击溃她──完成复仇。这点无庸置疑。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探查薇希斯的所在地及动向。
『她身处何方,在做些什么?』
此刻我已获得禁呪及米拉的协助,准备已然就绪。
决战之前……
可能的话,希望能先做一件事。
但不管怎么样──都必须得知薇希斯的所在地及动向。
我方得配合她的动向,来决定行动方针及进攻手段。
『探查薇希斯的动向。』
果然还是得按照原定计画,交给埃丽卡的使魔来处理。
埃丽卡也已经允诺。
作为备案,米拉也预计会派遣密探前去侦查。
所以──
「与薇希斯的战斗,喵丹并非不可或缺的绝对条件。」
拟定决战策略时,我本来就没有把她列入计画内。
圣默默地将目光投向我,静候我的下一句话。
「只不过……」
我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光景。
那是──喵琪喊着喵姊的表情。
「喵琪……倘若能拯救她,我也能获得救赎。所以非得救出喵丹不可。」
因为丽兹及喵琪──都是『我』。
「我似乎能够理解了。」
语毕之后,圣望向瑟拉丝。
「为何三森同学你会深受瑟拉丝小姐──埃丽卡小姐、伊芙小姐及丽兹小姐她们的喜爱。」
「苍蝇王无论到哪里都大受欢迎呢。」
「刚才这句话并非出于真心,对吧?」
「……是啊。」
原来如此,她能透过固有技能判断刚才那句话的真伪。
「三森同学。」
「嗯?」
「此时此刻,我仍觉得自己是在与同名同姓的其他人对话。」
「我也感到很奇怪。没想到能像这样与高雄圣交谈。」
那之后,我与圣详谈了今后的方针。
首先利用使魔探查薇希斯的动向。
顺便让使魔尝试与喵丹进行接触。
依据当下情况,也得考虑用语言与喵丹沟通。
「喵丹的立场相当于薇希斯的心腹,她或许能详细探查到薇希斯的动向。」
我决定与狂美帝商量高雄姊妹、十河绫香及桐原拓斗的处置方式。
此刻,狂美帝应该正在前往这里的东南方附近。
我向负责将冒牌苍蝇王首级和瑟拉丝送来这里的米拉一行人,派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军魔鸽。
等一切解决之后,我们本来考虑与米拉一行人共同移动。
因此狂美帝特地拣选了一群口风紧且值得信任的人。
「目前要先隐瞒你们姊妹、十河及桐原的现况,不能公诸于世。所以暂时恐怕得请你们藏身于某处。」
「我并未亲眼见过狂美帝。他值得信任吗?」
圣原本就是接受狂美帝的邀约,而开始策划反叛薇希斯的计画。
狂美帝的认知目前还停留在『与圣•高雄断绝了联系』。
不过他应该仍把圣视为协助者,所以很容易让他们两人建立合作关系。
我道出自己对狂美帝的印象及分析结果。
「嗯,你的认知及分析与我相去不远。话说回来……我尚未详细打听过,鹿岛同学她们也隶属米拉阵营是吗?」
包含『鹿岛等人恐怕没有成功说服十河』这件事在内,我把详情告诉了圣。
「──事情就是这样。假如鹿岛说服失败,就需要高雄圣作为应付十河的对策。所以我才直接找你过来。」
「对三森同学你而言,说服失败亦是最糟的情况之一呢。」
毕竟安和小山田都被混帐女神『收拾』了。
「我考虑过十河也许会遭到洗脑,使说服行动失败。当然倘若能成功说服她,自然再好不过。」
「──战场……浅葱同学值得信任吗?」
我迟了一些回应。
「不晓得。」
「也对,毕竟她──很异常。」
「…………」
「也能改口说她是个『异类』。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一直在观察她。感觉上她不像十河同学、桐原同学或三森同学你一样,具备明确的目的或意志。话虽如此,她也并非毫无作为。浅葱同学没有遭到薇希斯操弄,也不像其他同班同学一样随波逐流。是啊,感觉上……她似乎有一种──『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感觉,但又不单纯是在自暴自弃。不,说到底对她进行分析根本毫无意义……只不过──」
圣稍作思考。
「……鹿岛同学。」
「鹿岛?」
「最初还没有这种感觉……但浅葱同学对待鹿岛同学的态度,与其他人略有不同。总觉得──她对鹿岛同学怀有某种特殊的情感。」
『因为浅葱认为我是笨蛋。』
鹿岛曾如此说过。
「顺带一提,对浅葱判定真伪也没什么意义。我明明没有阐明我方能够判别真伪,她却察觉了我们具备判别真伪的方法。」
「即便利用我的能力,也难以探查她的真心吗?」
「就算隐瞒你可以判别真伪的事,浅葱也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阐述真心。不如说……现在依据对象不同,她很可能会以『对方恐怕拥有判别真伪的能力』为前提进行谈话。连我都很难摸透她。」
战场浅葱。
与我略为相似的同班同学。
……异类吗。
「她会阻碍与薇希斯的决战吗?」
「──……很难说。假如她是友方的话,倒是相当优秀。」
应付浅葱时……难道意外地鹿岛才是关键?
战斗中,必须设法制造令薇希斯分心的空隙。
对薇希斯而言的敌人愈多,我方愈容易行事。
那么我方当然需要更多诱饵──更多友军。
「首先与她共同战斗,同时保持警戒……先采取这个妥协策略吧。」
「……是啊。」
接下来……十河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圣表示根据情况不同,精神创伤有时得耗费很多时间才能痊愈。
「话说回来……我想详细打听一下安同学的事……」
「假如米拉有多余的人力,或许能请他们协助搜索。」
倘若他在某处使用了通行证,应该很容易搜索才对。
「现在的他愿意成为友方吗?」
「我无法断定答案为『YES』,分别之前他的情绪非常不稳定。而且他说过想独自探索这个世界──我方也不该过度干涉。」
「不过乍听之下,似乎不用担心他会成为敌人。」
「除非他被薇希斯抓住并遭到洗脑。也对……考虑到十河的状况,最好找出安并让两人见一面。我会考虑一下安的事。」
「提到同班同学──」圣彷佛突然想起什么事一般开口说道。
「关于请喵丹瞒着薇希斯的耳目,将同班同学及柘榴木老师带出来的事……能否把小山田同学一并带来,是一项不安要素。他在魔防白城一战承受剧烈的精神负担,据说目前情绪极度不稳定。那场大侵略结束之后,几乎没有同学见过小山田同学。虽然薇希斯声称他正在治疗中……但精神不安定的他,遭到薇希斯洗脑并加以利用的危险性很高……」
我尚未告知圣关于小山田的事。
「小山田翔吾行踪不明。」
圣流露诧异的神情。
「……三森同学?」
「听说那家伙逃离亚莱昂之后,就此失去了下落。」
『你听懂了吧?』──我以表情向圣如此示意。
没错,圣察觉到我刚才那句话是谎言。
「所以──要是提及小山田的话题,就如此告知十河吧。」
「…………」
「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向十河全数坦承的。」
纵使这场战斗顺利分出胜负,返回原本世界的准备也已然就绪。
除非找到小山田翔吾,否则十河绫香绝不会回去。
所以──倘若今后要让圣担任斡旋的角色,并利用十河的力量……
我迟早得坦白一切。
「现在告诉她真相,也只会为我的复仇之路增加多余的阻碍。此刻的我──不打算做出会降低胜算的选择。」
果然不愧是圣。她──露出瞭然于心的神情。
「……明白了,现阶段我也会避免提及此事。但是……等一切结束时,向十河同学坦承这件事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我无法负责。」
「嗯。」
我就知道高雄圣会接受我的提议。
「你……」接着圣缓缓地交叉双臂说道。
「不打算──舍弃十河同学对吧?」
「是啊。」
「果然是因为那时……当你遭到废弃时,她出面袒护你吗?」
「谁知道。在魔防白城一战,可以说我已经还清了她袒护我的恩情。准确来说……我只是希望在与混张女神决战时,最强的S级勇者能依照我的计策行动。」
「…………」
圣没有回应我的答案。
相对地,她以审视的目光静静凝视着我。
内心想通什么事之后,圣叹了一口气。
「透过使魔能传达的内容有限,能亲自与你对谈真是太好了。看来三森同学你能成为超乎预期的可靠同伴,算是令人欣喜的误判。」
「我也一样。」
「还有……亲自谈过之后,我总算明白三森同学你──有多么憎恨薇希斯了。」
两人单独对话的时间结束后──圣突然呼唤我一声。
「三森同学。」
「嗯?」
「你认为体贴────────是一种私情吗?」
「是啊。」
刚才她也提过『私情』这个词汇。
「我恐怕是因为私情才会招致失败。」
「你想说体贴的心……阻碍你达成目的?」
难道除了十河以外……
还发生了其他令圣这么想的事吗?
「我不禁觉得──这些要素恐怕会成为失败的主因。」
我叹了一口气并唾骂一声。
「在我看来──体贴他人可没有任何过错。」
「然而依据私情来做出感性的判断,有时与能担保成功的理性判断相互冲突──」
「那设法让计画成功就行了。」
「────────」
「你口中所说的,是所谓『负面的结果论』。」
「负面的、结果论……」
「正因为计画失败,你才会判断体贴是失败要素。然而倘若计画成功,你反倒会认为体贴是正确的。换言之原因不在于体贴,而是因为──高雄圣的能力不足以令计划成功。」
高雄圣短暂露出了出乎意料的神情。
接着她绽露一抹微笑。
「……完全无法反驳呢。」
圣垂下目光,缓缓地望向侧方。
「刚才那句话乍听之下很严厉……其实却相当温柔。」
圣口中的失败要素。
是叔叔他们拥有的特质。
暂且不论──我能否拥有那样的特质。
我曾因为那项特质而获得救赎。
所以……
「体贴他人的心──绝不能轻率遭到否定。」
与圣的对话结束之后,当我打算前往瑟拉丝等人那里时──
「姊姊。」
树走向了这里。她瞥向身后,以拇指示意那个方向。
「桐原没有任何变化,班长则像睡美人一样睡得十分香甜。」
「现在就让她好好睡一会吧。」
「班长的睡脸非常可爱唷~话说回来──这个三森真的是本人吗?」
树从下方凝视并观察着我。
「是因为说话方式的缘故吗?感觉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同。唔~……好像连长相都和印象中不太一样。因为头发稍微留长了?该不会三森像我们一样是双胞胎,而这个人是另外一个三森?」
「据本人的说法,现在的三森同学才是他真实的面貌。在原本的世界,他基于个人理由而扮演着虚假的三森灯河。」
「真的假的~……我还是觉得他一点也不像本人。换句话说,三森是个出色的演技派……──话说回来,姊姊!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
「真的太令人震惊了!」
树倏地转过身去。
接着绕到走向这里的瑟拉丝身后。
「太震惊了,姊姊!她可是瑟拉丝•亚休连本人耶!太震撼了,姊姊!」
瑟拉丝露出一抹介于礼貌性微笑及苦笑之间的笑容。树的嘴型则变得像栗子。
「刚才稍微聊个几句并仔细观察之后,我发现……她恐怕就是姊姊你常说的『真正的美女』!你不是说真正的美女不只容貌端正,连行为举止、动作、措辞及性格都是判定标准吗?在我至今遇到的人当中,瑟拉丝真的超出其他人三倍以上!」
初次见到瑟拉丝本人的人,大多是这种反应。
话说回来──高雄妹妹从前那股苛薄的感觉淡去了。
以前的她感觉更加冷酷。
没错,比方说……刚才提到桐原的处置方式时也一样。
怎么说呢,现在的高雄树完全是个爱找姊姊撒娇的妹妹。
至于那位姊姊本人──
「是啊。在谈论人是否美丽时,单凭容貌及身材的平均值来判断只会流于『表面』。这是持续性的问题。有句话说『美人看三天就会腻』。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句话意指只具备表象美感的人。真正的美人能够活用平均值来美化自己的举止,且具备高尚的品格及崇高的意志,需要各式各样的要素。换句话说,真正的美丽是拥有持续性的美。唯有能体现这份美的人,才称得上是真正的美人。当然,不问性别。」
圣接着补充道。
「当然,这番话的前提是为美的标准设立一个平均值。每个人对于美的标准本来就各不相同。」
树的双眼开始打转。
「明、明明是用相同的语言,我却完全听不懂这番话的意思……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我开口说道:
「换言之,性格恶劣的美人很快就会看腻,而富有内涵的美人则不会令人厌倦。」
「这个嘛──简单来说是这样没错。」
「哦~原来是这样啊。三森你很擅长归纳重点嘛。」
圣凝视着瑟拉丝。
「不过……瑟拉丝小姐或许确实符合我刚才说的『真正的美』。」
「如此美丽的美女,恐怕能毁灭国家吧~就是所谓的倾国美女?」
「树……一直称赞对方美丽,意外地会让本人感到很困扰。尤其真正的美人更是如此。往后与人相处时要注意这一点。」
「咦?难道瑟拉丝小姐你不喜欢这样?我、我没有恶意……」
「啊、不──树大人对待我的方式不会令人感到不悦,请尽管放心。不过我毕竟是一名不有趣的高等精灵……最好别期待我做出什么得体的反应……呵呵……」
挂着笑容的瑟拉丝脸色铁青。
她谦虚的自嘲反倒给自己带来了伤害。
这样真的好吗,瑟拉丝……
「不妙……我好像踩到了瑟拉丝小姐的地雷……?」
「这个嘛,瑟拉丝她──」
「哎呀?照刚才那番话听来,我应该也算是一名美人吧?」
当我打算出言安抚瑟拉丝时,某个人前来救援了。
库洛撒卡族长笑脸迎人地加入了对话之中。
「怎么样呀,树小姐?我是美人吗?」
「咦~?这个嘛……沐宁小姐──感觉就像富有包容力的美人姊姊吧。」
「!姊姊!」
「第一印象彷佛像是难以接近的严厉修女,想不到出乎意料地和蔼可亲。我很喜欢你唷!」
「树小姐──真是个好孩子!太喜欢你了!」
「等等……唔、呜……因为胸部比瑟拉丝小姐更大,被紧抱在怀里的时候好痛苦!!呜唔唔──!」
…………
圣露出略显无奈的眼神。
「……妹妹如此吵闹,真是抱歉,三森同学。」
「我们确实需要这种能炒热气氛的人……啊,还有──出来吧,哔叽丸。」
「哔叽──!噗啾──!」
哔叽丸跳到了我肩上。
「啊,这孩子就是你提过的史莱姆?」
「它是我的搭档。」
「哔叽~!」
圣富饶兴味地将手搭上嘴边,并凝视着哔叽丸。
「『苍蝇王』──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哔叽丸这个名字的由来,是高汀作品『苍蝇王』的登场人物吗?」
「?不,因为它的叫声是『哔叽』……而且外形又圆圆的,所以我才称它为哔叽丸……」
难道她联想到了某个作品的登场人物?
「…………」
「…………」
「──原来是这样,真是个好名字。请多指教,哔叽丸──能这么叫你吧?我是圣•高雄。」
「哔叽~」
哔叽丸伸出突起。伸直食指的圣,赫然停止了动作。
「……可以碰它吧?」
「当然。」
「哔啾。」
「哦,可以摸吗?」
树也走了过来,并用指尖戳了戳哔叽丸。
「噗啾♪」
「哦哦……好可爱……」
圣也面无表情地开始戳着哔叽丸。
「哔、哔♪哔啾、哔啾♪噗啾、噗啾♪哔啾──♪」
每当被姊妹俩戳一下,哔叽丸便「噗啾噗啾」地鸣叫。
树双肩打颤。
「这──这算什么嘛,三森!在我们辛苦应付失控特急列车桐原和诈欺女神的时候,你却和这么可爱的噗啾噗啾史莱姆及噗噜噗噜小马一起旅行!?太狡猾了吧!!」
「就算你说我狡猾……」
和圣交谈时我也想过。
像这样与树谈天,感觉实在相当不可思议。
我的假首级及冒牌瑟拉丝──更正,运输部队抵达了。
此刻我姑且戴着沐宁专用的苍蝇骑士面具。
苍蝇王面具在与桐原战斗时毁损了。
关于桐原战结束之后的事情原委,我已经先行用军魔鸽向运输部队简洁说明过。
但我还是决定亲自解释一遍,补充不足的内容。
说明结束之后,他们派遣了另外一只军魔鸽前往狂美帝身边。
接着我们全体乘上马车,同时也将十河及桐原搬上马车。
马车开始行驶。
车厢内部格外宽敞,空间也游刃有余。
其中一侧设置了高度适当的层板,可以代替椅子。另一侧的空间则能容纳行李及其他物品。
大家都已经筋疲力尽,最好趁移动期间稍作休息。
「急于赶路的高雄姊妹应该也很疲累了。这里准备了睡袋,你们可以在那里就寝。」
「尤其树在赶路时连续施展固有技能,应该相当疲劳。在睡袋里好好睡一觉吧。」
「好~」
树钻进了睡袋。
「呼~」
「……一瞬间就睡着了呢。」
「那孩子从以前就很容易入睡。」
「圣你也稍微睡一会吧。你应该也很累了吧?从声音就听得出来。」
「凡事都瞒不过三森同学你,有点难办呢。」
开玩笑似地如此说道之后,圣也陷入了沉睡。
只不过,她是坐在椅子上浅眠。
坐在层板边缘的她倚靠着墙壁入睡。
……接下来,也得让瑟拉丝等人休息才行。但在那之前──
「所以……你们两人对高雄姊妹的印象如何?」
我向瑟拉丝及沐宁提出疑问。瑟拉丝率先回答。
「是,我认为她们两人都很值得信任。而且登河大人你似乎也信任她们。」
「是啊,我觉得她们都是好孩子。虽然圣小姐性格沉稳到令人吃惊,感觉简直比我更加年长……」
沐宁感触至深地眺望远方。
不……高雄圣应该是例外。
总而言之,看来两人对高雄姊妹的印象都不差。
正如瑟拉丝所言,我也信任着她们。
之后……只能祈祷圣能巧妙地掌控十河了。
那之后,沐宁也进入睡袋就寝。
我对瑟拉丝施加【SLEEP(睡眠性赋予)】,让她休息。
斯雷酣睡着,哔叽丸也陷入沉眠之中。
我──独自凝望着因桐原的攻击而裂开的苍蝇王面具。入睡之前,瑟拉丝曾说过「等我醒来之后,请务必让我帮忙修补苍蝇王面具。」
「这个改造面具已经伤痕累累……或许是时候该替换了。」
那之后,马车以固定速度行驶着。
高雄姊妹在路程中醒了过来,苍蝇王战团的成员也陆续清醒。
彻底被斯雷夺去芳心的树,将它抱在怀里对话着。
「PIPO。」
「PIPO?什么意思?一般民众吗?」
「噗噜~噗噜♪」
「可、可恶……这可爱的生物到底是什么啊!?太可爱了!」
斯雷似乎也对树怀有好感。就在此时,树赫然想起了某件事。
「话说回来,姊姊。是不是也该把那件事告诉三森啊?关于埃丽卡小姐未完成的魔导具……」
我以疑惑的目光望向圣。
「埃丽卡小姐似乎一直在研究对付女神的魔导具。」
这个嘛──我不感到意外。
我曾在地下室目睹堆积如山的失败品。
她正在研究的魔导具,肯定有许多都是用来对付女神的。
毕竟埃丽卡很快就答应要向混帐女神复仇。
「她说虽然效果轻微,但也许能制造出阻碍神族能力的魔导具。不过我们出发时,魔导具尚未完成。」
「待在魔女之家时,埃丽卡小姐曾向我们说明过魔导具的功能。当时姊姊的一句话为她带来了灵感,使完成品的拼图全部凑齐了~这就是所谓的『尤里卡(编注:希腊用以表达发现某件事物、真相时的感叹词。)』吗?」
「推理小说当中,也经常会见到一句无心的话语成为破案线索。还有──埃丽卡小姐表示『完成之后我会透过使魔告知。不过无法保证能顺利送到你们手中,最好别抱太大的期待。』」
这──我该考虑亲自去埃丽卡那里领取魔导具吗?
前提是我们有充分的时间往返……
果然还是得依薇希斯的动向而定。
此时……
「还有,三森……怎么说呢,很抱歉。在你遭到废弃的时候坐视不管。」
语毕之后,树低下了头。
「用不着在意。关于这件事,我已经和圣谈过了。」
「不过~姑且还是得道歉一句。」
『遭到废弃时』这句话,令我忽然忆起了一件事──
「话说回来,你们的特殊道具是什么?」
当时混帐女神嘲弄我的魔法皮囊为『破烂的特殊道具』。
但我几乎没听说过其他勇者的特殊道具。
圣回答了我的问题。
「有些是能够提升活动状态补正值的装饰品,有些则可以镶嵌于武器或防具上以增强它们的能力。不过基本上都是用来辅助刚受到召唤且等级还很低的勇者。随着我们等级提升,那些道具的可用性也就随之降低了。我和树的道具也都是类似的效果。」
原来如此。等级还很低的时候,能够改变活动状态数值的道具确实相当有用。可以在等级上升前增加生存机率。
「记得班长的特殊道具是耳环吧?」
「也有饮料型的道具。只要喝下它,便能提升活动状态值及技能效果。」
原来还有能够入口的类型啊。
之后我又打听了几种道具的特征。
「乍听之下,我的特殊道具正如字面一般,是相当『特殊』的道具呢……」
与技能相同,连我的特殊道具都具备超出常识范围的效果吗?
「哦?三森你的道具哪里特殊?」
树提出疑问……总觉得瑟拉丝显得有些雀跃。
「百闻不如一见,先看看这东西吧。」
我从行李里拿出点心,并摊放于地板上。
「这、这是什么?三森……你竟然从毕业旅行的行李里,拿了这么大量的点心到废弃遗迹……?」
不,毕业旅行的行李都原封不动地留在城堡里。
「不,不是这样──」
我解释魔法皮囊具备的功能。
「──真、真的假的!?这算什么!?包含哔叽丸及斯雷在内,唯独三森有这种东西太狡猾了吧!?」
树再次大声喊道:「太狡猾了吧!?」
「多亏这只皮囊,我才不至于在废弃遗迹饿死。」
「真是有趣的能力。在衣服及毕业旅行的行李一并被传送至这世界的当下,原理上确实有可能传送粮食。」
「虽然是随机的,但偶尔也会出现饮料或生鲜食品。点心不只能够在常温下长期保存,大多数都不占空间,所以我储存了许多。」
「可以吃吗?」
「嗯。」
「太好了~哦,这个真教人怀念。」
树拿起汽水糖并扔入口中,发出清脆的咀嚼声。
一面咬着汽水糖一面眯细双眸的树,突然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们家的外婆很喜欢点心……她每次都说『这种点心没有营养,你们可别吃。』结果全部自己吃光。当时她的表情显得津津有味。换言之她只是随便编个借口,趁机一个人独享……真教人怀念。」
另一方面,圣则享用着类似优格的点心。她用附赠的木匙静静地将食物递往口中。为什么圣明明只是在吃点心,看起来却像在品尝高级料理……
瑟拉丝当然锁定了所有甜蜜的点心,与沐宁共同分享。
「啊~……吃这些点心的时候,更能强烈感受到这里和原本的世界真的是截然不同的地方。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融入这个世界了……反正只要有姊姊在,无论身处哪里都无所谓。」
圣撕开肉干的包装,并递给斯雷。
「你也要吃吗?」
「噗噜~♪」
斯雷享用着对方喂食的肉干,欣喜地喊道「噗噜噜~♪」
「啊,太令人羡慕了,斯雷!姊姊,也喂我吃嘛~」
「换作平时的话我会拒绝。不过这次你十分努力──所以今天就破例吧。来。」
「太好了~」
树张大嘴巴,圣则将肉干放入她口中。
树将肉干含进嘴里,开心地咀嚼着。
就在此时,瞧见高雄姊妹那副模样的瑟拉丝彷佛闪过什么念头,并悄悄地把手伸向装着肉干的塑胶袋。不过察觉我正在看之后,她赶忙缩回了手。
「怎么了?难不成……你也想像那样喂我吃吗?」
「不、不──……我只是一时起了邪念。」
「现场还有其他人,待会再说吧。」
「啊──……好、好的。」
维持正坐姿势的瑟拉丝满面通红,彷佛能看到蒸汽冒出来。
那之后──(主要是树)详细打听了我与瑟拉丝之间的关系。
她大概很在意我们刚才的对话内容吧。
没有必要隐瞒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于是我坦白说了出来。
坐在我身旁的瑟拉丝时而会附和一下。
也许是因为害羞,她雪白的双颊上染着一抹樱粉色。
不过她算是相当克制自己的情绪。与此同时,树的反应却是──
「听、听起来……你们两人之间是『那种关系』没错吧?虽然确实能感受到你们之间的氛围不太寻常……但远超乎我的想像啊……」
高雄妹妹仓皇失措地直喊着「哇~真的假的~」而且还满脸通红。
「哇~姊姊,是真的耶~」
只见树彻底慌了手脚。看来她意外地是个纯情的人。
……也可能是因为我太过直接坦率了。
我们一行人就这么继续移动──最后我们搭乘的马车,抵达了狂美帝所在的米拉军军营。
◇【安智弘】◇
时间追溯至稍早之前────
△
两辆偏离大马路的马车,正往北方前进当中。
车厢内分别乘载了十几名年龄不一的男女。
而安智弘──就坐在领先前头的马车当中。
时刻约正中午。
可以自后方帆布的缝隙窥见晴朗无云的蓝天。
然而坐在安对面的中年女性表情却相当黯淡。
「我们真的能顺利抵达约纳特吗?」
他们已待在马车内很长一段时间。
众人谈话的次数逐渐减少,沉默的时间随之增加。
那股沉默,使大家忍不住吐露出暗藏内心的不安。
宛如洪水渍堤一般,其他人也陆续打破了沉默。
「没想到米拉竟然会与亚莱昂发动战争……」
「而且据说同一时间,金眼魔物开始在某些地区四处游荡。」
「先前遇到的商队成员表示,它们似乎是从遗迹附近一涌而出的。」
「那群令人毛骨悚然的白色人类军队又是什么来历……该不会是什么恶兆吧?」
安低着头,默默倾听众人的话语。
「皇帝大人也是,竟然在金眼魔物及神秘白色人类袭击国内的时候发动战争……应该先从那群怪物手中保护人民才对啊……」
米拉国民对狂美帝充满信任。
有些人甚至把他当成神明景仰──据说是如此。
不过并非全员皆然。
理所当然地,人们拥有各种不同的价值观及看法。
于是对米拉满怀不安的人,便像这样外出避难。
「米拉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他们所在的城镇遭到神秘的白色人类军队袭击。
据说逃离城镇的人,大部分都逃往了位于南方的帝都。
然而身处马车上的人则是──
「放心啦,所以我们才决定避难至约纳特啊。那里应该比现在的米拉更加安全,而且我在约纳特有亲戚……你们看,有这张通行证肯定就能入国了。」
持有这辆马车的中年男性如此说道。
他是一名有着小麦色头发及蓝色双眸的壮硕男性。
「等这诡异的局势结束之后再返回米拉就行了。不过目前最好先避难。」
据说他原本是佣兵。
马车上载着一些前佣兵及现役佣兵。
大家都出生自同一座城镇,且互为熟识。
不,半数以上的乘客出生自同一城镇。
而包含安在内,有数名乘客则是在路途中加入了队伍。
『哎呀?小哥你受伤了?要去哪里?哦……北方?我们准备前往约纳特,要不要搭便车?』
安曾拒绝过一次,但盛情难却之下还是坐上了车厢。
但他认为这么做也好。
(我想亲自与这世界的居民接触……所以才踏上旅程。没事的……倘若有什么万一,我还有固有技能……)
露宿的夜晚,安总是辗转难眠。
因为第六骑兵队的事情会不自觉地浮现于脑海。
被剥除的指甲、遭到斩断的三根手指、韧带被切断的手臂。
丧失了右耳,一部分的肉体被削除……
每当意识到这些部位,恐惧感便会席卷全身。
据说安纵使入眠,也会不断呻吟。
这使旅伴们十分担忧安。
『你肯定经历过很痛苦的遭遇吧……不过没问题,尽管信任我们吧。你可以放心入睡。嘿嘿,即便金眼魔物来袭也用不着害怕。有我们在你身边。』
语毕之后,马车持有者强而有力地紧握拳头。
顺带一提,他的妻子、儿子及兄弟也都乘坐于马车上。
安凝望着车厢地板的脏污。
(绕向北方真的好吗?不,假如十河等人打算击败大魔帝,势必会前往北方……绕向北方的话,与他们会合的可能性很高……)
这世界没有网路。
别说网路了,连电视新闻都没有。
尽管有类似报纸的媒介,但资讯更新速度缓慢。
(想不到获得远方的情报,原来是这么困难的事。)
利用SNS的搜寻功能即时获得远方的情报,简直是轻而易举。
然而在这世界获得情报时,都得留意时间落差。
派遣军魔鸽、传令鸽或快马传令送达书信……
这些传讯手段,速度完全无法与网路传播速度相提并论,甚至有许多资讯都无从得知。但也正因如此,才更让人体认到情报有多么宝贵。
(不过该怎么说呢……不需要时时刻刻操控手机……其实还挺轻松的……)
若没有随时更新资讯,就彷佛会遭到世界抛下。
身处于异世界时,他不曾感受到那种奇妙的焦躁感。
(毕竟纵使想获得情报,也无从下手……)
倘若手中有能够联系网路的手机,便『可以获得情报』。
所以大家无时无刻都在操控手机,沉浸于网路世界之中──
自省的时间逐渐减少。
受他人影响的时间逐渐增加。
就在此时──有个人戳了戳安的手臂。
「?」
安抬起头。
一名女孩子正蹲踞于安的斜前方。
(记得她是……)
与他相隔一个座位的女孩子。
少女有着硕大的双眸,且绑着小巧的双马尾。
顺带一提,坐在安隔壁的正是少女的母亲。
女孩绽露一抹天真无邪的灿笑,接着将切成片的面包递给安。
「来,大哥哥。给你~」
「咦?啊……我、我……不用了。」
「打起精神来。」
「你、你自己留着吃……比较好……」
「嗯。」
女孩以略显困扰的神情望向母亲。
母亲──虽然脸庞透露出长途旅程造成的疲倦──却对安绽露一抹微笑。
「那个……可以烦请你收下吗?若你愿意收下面包,这孩子也会比较开心。」
母亲轻轻摆出「别客气、别客气」的手势。
贝尔杰吉亚给予的保存粮食还有剩。
况且这辆马车上的乘客也尚未陷入缺乏粮食的窘境。
安和马车的乘客都没有欠缺粮食。
但是女孩却试图把切片面包送给安。
「大哥哥你好像受伤了,多吃一点才会好起来。尤莉要帮忙。」
少女绽露笑靥。
她的名字叫尤莉是吗?
安总算明白了。这就像喂食受伤的鸟饲料一样。
糟蹋对方的好意及期待──未免不太妥当。
而且不知不觉间,马车内的乘客都笑脸迎人地关注着他们两人。
安并未感受到任何刺人的视线。所有人都挂着笑容。
正对面的中年女性微笑着说:「你就收下吧。」
安──收下了面包。接着他略显羞涩地说道。
「谢、谢谢……我开动了。」
安心想,最好立刻吃下面包比较好。
于是他先咬了一口,接着将整块面包塞进嘴里,咀嚼之后咽了下去。
「很……美味。」
「打起精神了吗?」
「……嗯、嗯。」
「嗯,太好了。」
少女雀跃地坐上母亲的膝盖。
她「嘿嘿」一声并抬头仰望母亲。
之后,少女又对安绽露一抹灿烂而天真无邪的笑容。
那抹笑容之中,夹带着一丝自豪。
充奋的马嘶声传入耳际。
马车速度紧接着产生变化,慌张的喊声自外头响起。
「是、是金眼魔物────!」
马车速度渐缓并逐渐停下,马车持有者咋舌一声。
「呿……明明已经避开许多金眼魔物游荡的街道,竟然还是碰上了。」
全副武装的男子,自外头的驾驶座将头探入车厢内。
他正在等候指示。
马车持有者──林基以沉着的口吻向男子提问。
「沃尔,状况如何?」
「乍看之下……数量大约不到十只。目前没看见大型魔物。」
「明白了,那就在此将它们收拾掉吧……各位,上吧。」
林基率先站起身,拿起剑并飞奔至外面。
四名现役佣兵及前佣兵尾随在后。
安也反射性地打算跟去,然而最后踏出马车的男性前佣兵制止了他。
「哎呀!虽然很感谢你的好意,但小哥你身受重伤。而且抱歉……你看起来似乎不善于战斗──所以可不能逞强。」
「那、那个……我、是──」
当安打算坦承自己是异界勇者之际,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勇者?……我吗?我是拯救人民的……勇者?不对……我只不过是……自以为『勇者』,因此而骄纵自满……)
前佣兵露出牙齿,绽露一抹灿笑。
「对了──那么为了以防万一,就拜托你待在马车内待命了!小哥留在这里,尤莉你们也会比较安心吧?」
男子向刚才递面包给安的少女如此说道。
紧抓着母亲的少女回过头,并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决定了!拜托你啰,小哥!外面的事就交给我们!尤其林基先生实力非常坚强!区区魔物马上就能解决了!嘿嘿……而且平时吃闲饭的我们──这种时候当然得大展身手一番才行!」
语毕之后,男子也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外面似乎已经开始展开战斗。
悬着身子的安──坐了下来。
(我……)
对方充满气势地说了那番话。
使安也无法多说什么。
他们邀请安乘上马车之际,安最终也顺势答应了。
自那个时候开始……
(我恐怕……就毫无改变……)
从前虚张声势的自己已荡然无存。
来到异世界之后满溢而出的误解、傲慢及毒物尽数消失。
安大概已经──恢复了原状。
回到他最原始的模样。
「…………唔!」
少女──尤莉紧揪母亲的衣服,且浑身打颤。
「没事的,尤莉。抬起头来。」
尤莉默默地抬头仰望母亲的脸庞。
「像平时一样就行了。感到害怕的时候……只要一直注视妈妈的脸。妈妈在笑着呢,所以──没事的。」
安心想,她真是一位勇敢的人。
尽管脸上挂着笑容,她的双肩却在微微颤抖。
尤莉紧抓母亲衣服的力道稍微缓解了。
「妈妈……和平常一样?」
「没错……和平常一样的笑容魔法。」
「……嘿嘿~」
尤莉也漾起了笑靥。
彷佛除了母亲以外,世上一切事物都消失了一般。
尤莉流露出了十分安心的模样。
连安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同时他不禁心想。
(这些人为何如此温柔呢……原来……这世界上……存在这样的人……)
佣兵们顺利击退了所有来袭的魔物。
我方仅有两人遭受轻伤。
可以说全员平安无事。
两辆马车──继续朝北方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