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不经意回想过去时,印象深刻的事总是会立刻浮现。大概是在去年夏天吧,那个时候玩的电玩当中,有这么一句台词:
『如果你最重要的人遇袭,你会怎么做?』
主角像在阐述某种名言,因而戳中人们的内心,于是众人和乐融融地开始讨论如果是自己,会采取什么行动?
「打倒对手是最快的办法,所以我应该会开扁吧。」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修。很有他单纯的风格,没有人觉得奇怪。
「我会杀了他。既然他成了我的敌人,杀死他才能减少麻烦。」
说出这句只觉得危险的人是优斗。如果是中二病,应该还会加点理由吧。
「我就挖个地洞,把他活埋吧。」
给出这么一个怪解答的人是和泉。不过很有他的风格,惹得众人发笑。
「卓也你呢?不对,我不该这么问……你会怎么办?」
被优斗这么一问,卓也这才开始思考自己会怎么做。他不像修那样有当主角的命,所以无法打倒对手;也不像优斗那样,能为了重要的人事物,毫不犹豫地杀人。至于和泉那种作法,他更是想也想不到……
──既然如此,这么做应该最有我的作风吧。
尽管只是臆测,但这个回答一定最像他自己。
「──我会保护那个人。无论如何,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好那个人。这么一来,你们这些站在我身边的人,就会想办法帮我处理了吧?」
尽管口吻轻佻,他的声音却充满了信赖。
「我们想办法帮你处理是什么意思?光有你保护还不行吗?」
「这不是废话吗?既然遇袭了,看是要开扁还是干么,总得解决啊。」
光保护人并不能解决问题,顶多只是维持现状。
「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要选择保护人。就是因为你们会帮我,我才能贯彻『守护重要的人事物』的想法啊。」
「……唉~原来如此。我就不会有这种想法。」
优斗甘拜下风表示佩服。因为那是他绝对不会产生的想法。
「不过这样很有卓也的风格吧?我最喜欢他这种思考模式了。」
修频频点头,和泉则是发出兴致勃勃的声调。
「那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我们就保护人、活埋人、扁人和杀人吧。」
「好啊,拜托你们了。否则光我一个人从头保护到尾,根本不能解决事情。」
尽管说的话乱七八糟,卓也一设想到时候的状况,便不由得露出期待的笑容。
◇ ◇
九月即将结束的某一天,没有什么要紧事要做的优斗、卓也还有修,三个人聚在艾莉的房间。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发生了一个问题。
「「「留学生?」」」
「是啊。我昨天和那位留学生打过招呼了……」
艾莉露出有些烦恼的神情。
「光看你的表情我就懂了,那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她是邻国利斯特尔王国的第四公主殿下。」
「哦?又来了一个大人物啊?没想到王族会来里莱特留学。」
据艾莉所言,王族到其他国家留学是常有的事。当他们为了自卫,开始学习魔法时,有很大的可能性会选择魔法学院在全世界首屈一指的里莱特。
「不过利斯特尔王国的第四公主……总觉得在哪听过耶?」
听见这个脑袋似乎有印象的名字,修歪著头思索。
「啊啊!我想起来了!她就是那个『暴走公主』吧!」
以前,修曾听成了优斗母亲的爱丽丝提过。邻国利斯特尔有一位身为王子的勇者,王族很受百姓爱戴。而这个王族当中,只有一名人称「暴走公主」的有趣公主殿下。
「我一个人似乎有点应付不来,所以想请各位帮个忙。」
所有人心中都不解艾莉这句话的意思,于是卓也开口询问:
「首先,这位公主殿下来留学的理由,就像你刚才说的,是为了学习自卫手段吗?」
「不,并非如此。我听说我国接纳她来留学的理由,很难得地,是为了友好的一环。不过我还听到一件事,听说她搞砸了一件事,所以逃也似的到这里留学。」
光有「暴走公主」这个前提情报,感觉就无法割舍这种可能性。
「那么她是个什么样的公主呢?听她的绰号,感觉就是个难办的人。」
「说好听一点,是个坚毅的公主。说难听一点……我想想,应该是受到净化的拉塞尔吧?毕竟她不是什么坏人……」
别傻了,八月在宴会场上大失态的净化版拉塞尔,那根本糟糕透顶。
「……我只有不祥的预感。」
「你一这么说,感觉就越会成真,能不能少说两句啊?」
修和优斗双双叹了一口气。
话虽如此,不先见上一面,就无法品头论足。所以众人决定直接去见为了谒见国王,现在正在王城贵宾室里的她;然而……
「什么?你们就是艾莉西亚殿下所说的,从异世界过来的异世界之人吗?每个人都生得一副蠢样耶。」
她有著一头栗色短发,眼角向上扬起,表情很是强势。
容貌可称之为美少女,而且声音也与之相配地动听。
不过她才说完第一句话,优斗等人随即了解艾莉话中的意思。
「这、这位就是利斯特尔王国的第四公主,莉尔•艾尔•利斯特尔殿下。」
艾莉冒著冷汗替众人介绍,但莉尔却无视艾莉,径自打量似的,以视线扫过优斗等人。视线首先停在修身上。
「你就是勇者吗?长相是好看,但还是比不上王兄。你们明明都是勇者,气质却不一样。我看,实力应该也是王兄压倒性地强吧。」
接著,她细细打量优斗和卓也的长相。
「其他人充其量也不过是异世界之人,并不是勇者吧?在不是勇者的当下,就不值得一提了。」
甫见面就是一连串尖锐的问候。修一边抓著头,一边询问艾莉:
「她是怎样啊?找我们碴吗?」
「她、她只是个性强势,不坦率而已……大概吧。」
艾莉虽想方设法补救,却明显听得出来根本是瞎说。
「我可不照顾这种麻烦的家伙喔。」
修悻悻然离场。莉尔见他如此乾脆退出──
「他那是怎样?那种人居然是勇者,真是难以置信。」
她以宛如看见什么怪东西般的眼神,看著修的背影。尽管事情发展得唐突,艾莉却已有某种程度的预想,于是准备结束这场会面。反倒是修没有冲著对方发火,应对与平常相比更显成熟,他有如此意外的一面,让艾莉的内心很是惊讶。
「总之,如果莉尔殿下有什么困难,我们都会帮您。那我们今天就此告辞了。」
他们低头致意后,纷纷离开贵宾室。
不必哪个人跳出来说,情况已经确定会变得很难搞了。
众人追上早一步离开的修,优斗率先开口提起莉尔刚才说的话。
「她刚才说她的哥哥是勇者,我记得那个人是叫……伊昂殿下对吧?」
「是的。利斯特尔王国代代都会从国王的亲属中选出最优秀的人担任勇者。」
这是优斗也知道的情报。换言之,从她的话来推测,勇者就是他的哥哥。
「我姑且问一下,既然他和我一样是勇者,那代表他超强吗?」
「不,虽说是勇者,他却不像修大人你们这样,有来自异世界的优势。我猜顶多只比我强一点吧。」
「什么嘛。那根本一点也不强啊。」
瞧她说得自信满满,修还以为对方有多厉害,这下期待落空了。修原想,如果对方有点骨气,还打算和他比一场看看呢。
「……修大人,我先声明,是您和优斗同学强得太离谱了。我在国内好歹也能列入强悍的那一边哟。」
有办法使用所有基本属性上级魔法的人,可说是几乎不存在。
而且艾莉也不断修练各种武器的用法,因此能够断定自己比她强的人本来就没几个。修并没有恶意,于是立刻对一脸傻眼的艾莉说声「抱歉」。
「那么那位公主殿下该怎么处理?我们所有人一起照顾她?」
面对优斗这道提问,修抢在艾莉开口前,首先举手挥了挥。
「我才不屑照顾那女人……而且有办法应付她的人,我看也只有艾莉、克里斯、优斗、卓也和可可了吧。换作其他人,大概三两下就发飙了。」
「也对。毕竟我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才会带修大人过来。」
艾莉其实尤其想看修或和泉的反应。优斗和卓也大概不会有问题,其他人她也心里有数。唯一无法准确判断的人,就是修与和泉了。
就结果而言,她已经知道这两个人应付不来,因此带修来也算是有价值。
「所以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靠我们来应付了是吗?」
对卓也来说,引发问题的可能性自然是越低越好。但优斗这时却──
「我想基本上应该会由卓也和可可负责照顾她,所以你要加油喔。」
「啥?为什么?你和艾莉不也没问题吗?」
「可是刚才列出的人当中,最闲的人就是你和可可了啊。」
卓也想了想刚才列出的人名。艾莉是王族,优斗要顾小孩,克里斯因为婚事也有诸多忙碌。相较之下,就只有卓也和可可没有什么要紧事。
「……啊~的确只有我和可可了。」
「我们也有尽量帮你的打算,不过基本上还是拜托你了。」
「好啦。总之我努力看看。」
话虽如此,现状却是必须担任那位霸道公主殿下的保姆。
他会频频叹气,或许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可是艾莉啊,如果我和可可搞砸了什么事,会演变成外交问题吗?」
「没有那个问题,我也不会让事情演变成那样。不过既然别国的公主来这里留学,我认为如果不多照顾她,那将有损我们身为大国的格调。」
虽然不会演变成两国之间的问题,里莱特却有自己的矜持。
对前来留学的别国公主完全没有一丝体恤。那种国家根本不算大国,同时艾莉也将不被承认是里莱特的公主。所以即便没什么干劲,即使觉得很棘手,还是要照顾她。就是这样。
另一方面,莉尔一边看著修等人离去的那扇门,一边嗤之以鼻。
「真是一群比我想像中还要普通的人。异世界之人都像那样吗?」
莉尔•艾尔•利斯特尔。她是里莱特的邻国──利斯特尔王国的第四公主。
两国彼此交好,没有外交问题。双方交情亲密到即使互相提出紧急要求,也会想尽办法替对方完成。
莉尔来里莱特留学这件事,要说突然确实突然,但就是因为国王陛下爽快答应利斯特尔王的请求,才演变成现在这种状况。
莉尔昨天来到里莱特,今天便见到他们几个人。
如今她一边回想著刚才见到的人们,一边交叠双手。
「意思是那帮家伙要负责照顾我?」
以现状来说,莉尔是以邻国王族的身分前来里莱特留学。
换句话说,她理应受到王族该有的待遇。
「想归想,艾莉西亚殿下跟我一样是王族,由她来照顾我,对双方都很失礼。我又讨厌里莱特的勇者。一个勇者果然还是应该要有王兄那样的气质。也就是说……」
负责照顾莉尔的人,八成就是散发著凡人氛围的另外两个人吧。
他们刚才都没说话,莉尔也不清楚他们的个性如何。
当然了,她一开始就觉得另外两个人根本不重要。
「……嗯~感觉最会照顾人的是……」
看起来有些怯弱,四人之中只比艾莉高的少年。
另一个人看起来虽然温柔,感觉却很假。
「算了,反正只是第一印象,无所谓啦。」
莉尔觉得自己大概不会改变初次见面的评价,不过如果他们表现出合乎王族侍从的行动,到时候就得向他们致谢。身为王族,有这点矜持乃是理所应当;身为王族,有这样的思维也合情合理。
「可是,唉,他看起来就不中用,更别说是战斗了。」
莉尔边说边叹了一口气。
只顾著思索现在还不知道名字的异世界之人。
◇ ◇
那次见面之后,众人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让莉尔同班算是里莱特高层的考量,但该说果不其然吗?她真的是个很有问题的问题儿童。
在利斯特尔,侍从也能进入校舍。但里莱特的国风鼓励人们增加一个人也能办到的事,因此就算是王族,也禁止侍从陪同上学。
不管要做什么,都只能一个人去做。但莉尔这个在利斯特尔土生土长的公主却会左抱怨一句,右抱怨一句。至少她是真的把卓也当成侍从任意使唤。
正因为她是别国的公主,才能允许她有这般举动。但明明是从国外来的人,行为举止却是这副德性,实在让人不得不说:她不会看场合。
「饮料没了!马上给我拿来!」
「我会尽快拿来。」
「我、我记得食堂有好喝的红茶,我马上去弄!」
毕竟不能教她去喝旁边水龙头的水,可可只好慌慌张张跑去买红茶。
「没有更好吃的东西可吃了吗?」
「没有其他东西了,今天就委屈您先吃这些忍耐。可可,从明天开始有办法改吗?」
「我、我请高级店家从明天开始帮我们外送!」
给她吃食堂的料理甚至会抱怨,结果落得隔天开始要特地点高级餐厅料理的下场。
「我的衣服脏了。」
「可可,你有办法马上弄一套新的来吗?」
「有、有点难,不过我先跟老师还有蕾娜学姊确认一下!」
「知道了。老师那边我去问吧。」
诸如此类,对卓也来说,一个星期就这么转瞬即逝。
可可、优斗、艾莉还有克里斯都觉得很疲累,但其中最累的人就是卓也了。
原因之一是这周过去一半后,莉尔基本上就只使唤卓也一个人。
可可为了辅助卓也,也是东奔西跑的,因此其次累的人便是她了。
「辛苦啦。盛气凌人的公主殿下还真猛耶。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我总算明白,所谓的人祸就是指这个了。」
来到午休时间,以卓也的座位为中心,卓也、可可、优斗、费欧娜和克里斯聚在一起,修与和泉则是拿了饮料要给卓也他们。
「虽然基本上是交给卓也和可可处理了,我们还是会不小心被点名,所以根本不能松懈耶。搞得我最近学会掌握卓也和可可人在哪里了。」
以优斗为首,众人各个显露疲态,同时伸手拿取饮料。
「毕竟『凡事吩咐人』是贵族和王族的基本原则。我以前自认已经尽量主动做自己能力所及的事了,没想到进入学院之后还是吃了一番苦头。」
尽管克里斯现在已经学会做许多事了,当时依旧过得很辛苦。
「我家跟一般人有点不一样,也不好说什么,不过我还是没下过厨。所以我认为莉尔公主身为王族,她的态度很正常。我反倒觉得她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客气。」
费欧娜帮莉尔说话。
「可是啊,人家不是说『入境随俗』吗?」
虽然这是日本的俗谚,在这个世界依旧通用,所有人听了不禁唉声叹气。但让人叹气的元凶现在就坐在窗边的位子上,出神地看著窗外。
她握紧挂在胸口的坠炼,然后,突然环伺起四周。
「卓也!你给我过来!」
听见自己被点名,卓也不禁全身无力。
「努力上吧。」
修拍拍他的背,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往莉尔的座位走去。
「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们明天很闲吧?」
莉尔的视线停在优斗等人身上,这代表她是连同他们一起问的吧。
「如果您问的是所有人,那我不清楚。」
「那号称学院最强的学生会长呢?」
「如果不去问问看,我也不知道。」
「受不了,问了也不知道,真是没用。」
尽管对方说出的话极其霸道,卓也心中还是浮现「忍耐」两个字。
「明天有空的人都来我家。我会好心派马车给你们坐,特别带你们去见见我王兄。」
「为什么连我们也要一起去呢?」
「因为要有护卫吧?再怎么说,也是我这个王族要出门啊。」
「……呃,嗯,是这样没错啦……」
可是艾莉有时也会不带护卫行动,因此在里莱特,这算是个有点奇怪的理由。不过那也只是因为艾莉比较奇怪,对正常的王族来说,莉尔这样才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如果您需要护卫,请士兵或骑士不是比较好吗?」
「因为我不需要太有用的人来,所以你们几个就够了。」
莉尔说完,就这么结束讨论,直接转移话题。
卓也回到优斗等人身边后,将莉尔刚才说的话告诉他们。
「那个公主殿下刚才说了这种话……」
「唔哇,真不想去。而且啊,她为什么有办法这么目中无人啊?艾莉,既然你是什么三大国的公主,地位不是应该比她高吗?」
「修大人,我很明白您的心情,但还请您不要说出口。而且虽说是三大国,我们也不会做出任何压迫行为,所以别人也不会毫无理由就服从我们。」
话虽如此,莉尔是真的没放在心上,可说和一般王族大相径庭。
「非常抱歉,我和克蕾儿约好要见面……」
「我也有事,所以无法同行。」
克里斯和可可双双低头致歉。不过优斗对莉尔说的话倒是有些挂心。
「艾莉,你对她说的话有什么看法?」
「并非没有挂心之处。我和你的意见相同。」
「也是。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我会去。费欧娜,茉莉卡就拜托你照顾了。」
「照顾茉莉卡是没问题,可是你说不祥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别说费欧娜,身旁的人也有同样的疑惑。
「因为我觉得很奇怪,她来里莱特才一个星期,为什么就要我们和王子见面?如果艾莉之前说的『搞砸了一件事』是事实,万一问题波及到我们国家,那就麻烦了。所以我们有必要在被莫名牵连之前,结束这件事。」
而且前来留学的表面原因是为了双方友好,这更让人挂心。
「我看她只是有恋兄情结吧?现在只是想家了。」
「修你现在说的话,对我们而言是最理想的解答。我刚才说的那些顶多是最糟的假设。所以了,就算你不情愿也得来喔。」
「……真没办法耶。你的预测几乎会成真,而我好歹也是勇者嘛。」
修一边抓著头,一边厌烦地答应。
「既然优斗同学都这么说了,为了以防万一,看来我也同行会比较好。」
「我也去吧。虽然很闲,不过感觉会有好玩的事件发生。」
艾莉决定同行,和泉也以清闲为由要跟著去。
「既然克里斯同学不在,那我们务必请蕾娜学姊也一起来了呢。毕竟我看她似乎是和泉同学最难应付的强敌。」
艾莉语出调侃,除了和泉以外的人都笑了。
放学后,卓也取得蕾娜的同意,总算放下心头大石,开始准备隔天的行程……然而,他实在没想到,在那之前又发生了一起事件。
──为什么我在放学后还要和公主殿下坐在马车上,陪她一起买东西啊?
说实话,他觉得莫名其妙,也无法理解。莉尔的理由是「想买和哥哥见面时的服饰」。可是站在卓也的立场,他觉得随便买买就行了,然而……
『女性视点的服饰和男性视点的服饰各有不同。我好心教你挑选本公主的衣服,你就该心怀感激地选购。』
对方却若无其事地这么宣告。卓也可一点也不想感谢她;而且很可惜,他甚至有陪可可和艾莉挑选女性服饰的经验。
换句话说,卓也经历过挑选公主服饰的经验,她事到如今才来,根本已经太迟,也称不上是荣耀。
──而且面对一个不知道有什么兴趣与喜好的人,要挑她的衣服根本是一大难题。
卓也又不知道她哥哥的喜好,也不知道她喜欢的配色。
话虽如此,反正选错了也一定又是一阵尖叫怒骂。
──这件事比我想的还要没劲啊。
卓也自认已经习惯被人使唤了。
因为修、和泉还有可可也常常赖著他耍任性。
当然了,那都是基于他们之间的关系而产生的行为。卓也虽偶尔会觉得不耐烦,还是乐于纵容他们。
可是莉尔明明完全是个外人,却不顾卓也的感受,肆无忌惮地耍任性。
如果可以,卓也也想跟某个人互换一下,但这一个星期下来,最得莉尔欢心的人就是他了。而且因为个性使然,卓也产生了一股责任感,也就更被人家牵著鼻子走了。
「卓也,到了喔。」
对方出声提醒,卓也这才和莉尔以及她的随从走下马车,进入店内。
途中,卓也正巧和其中一名随从对上视线。从对方释出可怜兮兮的目光来判断,大概是同情卓也要承受如此不合理的要求吧。
「衣服就照你想的来搭配吧。如果没有对的尺寸,就另选一件好看的来配。」
莉尔径自说完想说的话,接著又落下一句狠话:
「你要是不认真选,小心我生气。」
「……我明白了。机会难得,我会认真挑选。」
卓也完全没有表露出嫌弃之情,乖乖地点了点头。
──没办法,只好照做了。
卓也此时已经放弃挣扎挑选衣服这件事。他切换意识,开始汇集思绪。
他好歹也渐渐了解这个世界的时尚准则了。
王族和贵族基本上喜爱低调的服饰,不会穿太露的服装。
──说是这么说,但她看起来就不会喜欢很多装饰的老气贵族风格。
莉尔平常感觉也很少穿蓬到可以容纳一个人的裙子。如果选费欧娜或艾莉喜欢的衣服,她又会因为没新意而骂人。
──既然到头来都很有可能会被骂,那头一件就选得冒险一点吧。
卓也首先确认店里众多的服饰,然后思考该如何搭配。当他的脑中有了某种程度的构思后,他向莉尔确认尺寸,接著毫不犹豫地取下架上的衣服。
这时候,莉尔发现卓也挑选的东西当中,有一件物品令她很是在意。
「……领带?」
「在利斯特尔可能很少见,不过在里莱特,做为制服或时尚的其中一个配件,女性也会系上领带。」
费欧娜和蕾娜穿制服时就会系领带,因此这绝非离谱的选择。
卓也将手上的白色女用衬衫、琉璃色的A字裙,以及领带交给莉尔。
「我还是第一次穿有衣领的便服。」
看来莉尔跟卓也想像中不同,她平常的衣著偏向低调系。
但不管怎么说,卓也挑选的衣服都不是一国公主会穿的服饰。
「那我问你,为什么选了这些?」
「我只是选了适合您的衣服。」
没有其他理由,也无意恶整她。不是标新立异,也没有趁虚而入。卓也确实作了挑战,但他也是真的觉得好看才这么选。
「……是喔。原来如此。」
莉尔看了看衬衫,再看了看领带,又看了看琉璃色的A字裙,放松了表情。卓也原本已经作好被她大肆埋怨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莉尔就这么拿著卓也交给她的衣服,乖乖走进试衣间。
几分钟后,当帘子掀开,卓也和随从随即发出赞叹。
那些绝非是王族平时会穿的服饰,但若要问好不好看,一定立刻就能给出「好看」的答案。卓也原本就觉得应该会很适合她,但他没想到会好看成这样,实在令他感到钦佩。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本来就长得好看啦。
她虽有个奇怪的绰号,但卓也认为身边的人应该也会以「美姬」称呼她。
而且如果她平常就表现出这种气质,大家也不会讨厌她了。
「光看你们的反应,我就知道好看了。」
莉尔也照照镜子,确认自己的样貌。这身衣服确实是她平常不会穿的样式,但她却不觉得自己不适合这身衣服。衣服的配色成熟,硬要说的话,感觉是清纯千金小姐的喜好,不过领带却是个很好的配饰。
「还不赖。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买了。」
莉尔哼了一声,露出欣喜的表情。那是平常总是一脸不悦的她、总是一脸不耐烦的她,第一次在卓也面前流露出自然开心的神情。
「…………」
这似乎超出卓也的预想,让他不禁哑口无言地盯著对方看。
当然,他并不是看呆了,也不是因为太美而深受感动。
更不是觉得稀奇才哑口无言。卓也难得思索不出一个明确的解答,就这么盯著她看。莉尔发现卓也的反应后,开口叫了他一声:
「卓也,你怎么啦?就算我穿这身衣服再怎么好看,你也惊讶得太久了吧?」
「咦?是啊……嗯。我原本就觉得适合您,但好看到超乎我的想像,让我吓了一跳。」
卓也一边说著无伤大雅的评论,一边在内心苦笑著。
──其实和服装相比,我只是因为她的表情才觉得惊讶。
在这个麻烦的状况中,总算有一件好事发生了。
尽管只是一件枝微末节的小事,能看见莉尔展开笑颜,却也能算是一件「好事」了。
陪莉尔买完东西后,卓也和她就在店门口分别,一个人走回宿舍。
同时脑子里想著明天的事。
──既然优斗都说成那样,那我还是作好会发生什么问题的心理准备,到时候才不会被吓到吧。
卓也并不清楚莉尔为什么要跑来里莱特魔法学院留学。
说实话,他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也无意探究。
而且如果对方想把其他国家拖下水,这件事应该已经传进艾莉耳里。
换句话说,这不是利斯特尔国内的问题,就是和里莱特无关的第三国的问题。
──该怎么说呢……真的是来了个麻烦的公主啊。
尤其卓也是和她牵扯最深的人,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个性任性妄为、霸道,又自我中心。但卓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也不想生气。
追根究柢,提供帮助,让对方身在里莱特的期间不出任何意外,本来就理所应当。而且一个人的个性是由生长环境慢慢培养起来的,她之所以任性也不能全怪她。
──不过算了,换个说法,她其实为人率直,这倒是很好懂。
卓也没有优斗那种可以看穿他人内在的特殊能力,所以尽管莉尔直接表现出她的感情让人觉得麻烦,却不痛苦。
──而且今天还见到了好东西。
知道她也会有那种表情,或许就是最大的收获了。
话虽如此,就算是卓也,也无法断定她没有威胁。
另一方面,莉尔坐在马车中,同样思考著明天的事。
──希望明天可以听到王兄的好消息。
莉尔不知道事情会在一个星期之间产生多少变化,但说不定还是会有好消息。
如此一来,她就能消除委身于里莱特的其中一个理由。
──王兄一定以为我是为了安全,才会来留学,但父王绝对别有用心才会送我过来。
利斯特尔王一定认为这次事件是个很好的契机,能让莉尔增广见闻。
否则根本没必要特地让她来到里莱特魔法学院。
──毕竟除了这次事件以外,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所以为了让那颗冥顽不灵的脑袋学会些微变通,身为父亲的利斯特尔王才会作出这种安排……留学的理由大概也有这层意义吧。
──不过,嗯,在里莱特的日子……也不能说实在是糟透了。
如今在国外的生活,其实有些地方比当初想像的还要好。
尽管侍从不在身边,还是有人负责照料自己。
对方会努力针对自己说出的话作最大限度的思考。
这时候,莉尔想起卓也。
──让卓也和可可来利斯特尔一次,好像也不为过。
虽然不能说尽善尽美,他们这一个星期却也像个侍从一样努力做事了。
她身为王族,理应受到这种待遇,不过这是在其他国家受到的恩惠。
知恩图报是一种礼仪,也是王族应尽的义务。
──该怎么安排呢?
莉尔握紧胸前的坠炼,一边想著卓也,一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下一秒,她的嘴角神奇地漾出笑意。
◇ ◇
隔天,他们七个人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地往国境边缘出发。
一行人以莉尔为首,还有优斗、修、卓也、和泉、艾莉和蕾娜。
马车分成两台,一台坐著莉尔、蕾娜、卓也与和泉;另一台坐著优斗、修与艾莉。会分成这样,是因为莉尔一声令下。不过不必和她共乘马车而落得轻松的优斗等人,却因此驾车失败,不小心让车轮扭曲。
要是莉尔知道了,感觉又会被碎念一番,因此他们打了暗号叫和泉先走。
反正艾莉知道地点,被拋下也不成问题。
和泉点点头,率先驾车离开──二十分钟后,先走的四个人抵达莉尔指定的国境。只见一位栗色长发飘逸的帅哥站在空无一物、不属于任何一国的草原上。莉尔神采奕奕地开启马车车门,就这么向帅哥飞奔而去。
「王兄!好久不见!」
莉尔飞扑上去,帅哥的表情一开始还流露著温柔,却马上转为凝重。
「莉尔,抱歉,讨伐还没结束。」
「……唔!这、这样啊……」
「三天前它看你不在国内,马上就飞走了,现在搜索队也在找它。」
双方神情严峻,但站在后面的卓也等人根本搞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这时候,帅哥看向卓也他们。
「这些人是你的同窗好友吗?」
帅哥露出一张爽朗的笑容。大家原以为他会和莉尔如出一辙,没想到结果却出乎意料。
没有人料到对方甫见面就是这种态度,因此颇为惊讶。
卓也真想问,为什么兄妹会如此南辕北辙?
「我是莉尔的哥哥,我叫伊昂。我想舍妹一定给各位添麻烦了,还请多担待。」
伊昂分明是个王子,却低头致意。看他如此有礼,大家又是一阵惊愕。
「真的是──」
正当和泉就要开口说「真的是很麻烦」时,蕾娜从旁给了他一记肘击。
卓也于是代替阵亡的和泉回答:
「我们是以护卫的身分前来,没有同窗好友那么伟大。」
尽管说词谦逊,却是拐著弯表示:我们才不是朋友。
不过伊昂没有发现卓也话中有话,脸上浮现笑意。
「应该没有这回事。莉尔能和各位一起来到这个地方,心里一定很安心。」
伊昂的言语真挚到让人有种想不断询问「他和妹妹为什么会差这么多」的冲动。
继卓也之后,蕾娜也对伊昂开口:
「再过一会,艾莉西亚公主也会抵达这里。因此我们想在此稍作等待,请问可以吗?」
听见意料之外的名字,伊昂显露惊讶之情,不过马上又恢复笑容。
「没问题。我也有点事想与艾莉西亚殿下小叙──」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第一王子和第四公主!』
正当伊昂稳重地回话时,上空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卓也、和泉、蕾娜还有伊昂瞬间全身寒毛直竖。
「不会吧!」
伊昂忍不住发出大叫,于是所有人视线朝上。
只见一只黑色的龙以惊人的气势往地面俯冲。
「真不愧是优斗──我都不知道这句话该说出来,还是放在心里想了。」
「……不祥的预感成真了是吗?不过优斗也没想到麻烦这么快就找上门了吧。」
当初考量到别坏了莉尔的心情,所以才遵从她分配的组别。但把修和优斗分配在同一辆马车上,或许不是个好作法。
蕾娜与和泉提高警觉,黑龙就这么降落地面。
它的身型大约有十公尺长,不过跟以前曾经见过的龙种──恶龙相比,却有著无法相比的压迫感。蕾娜和伊昂拔剑,往前踏出一步。
为了掩护他们,和泉拔出手枪,卓也则是压著颤抖的莉尔往后退。
「……唔!等、等等,卓也!你做什──!」
「你给我安静一点!这种场面连我也笑不出来!」
见被压著往后的莉尔还想抱怨,卓也不禁发火。
他正冒著冷汗,而且被对方震慑。在卓也他们至今见过的魔物当中,那条龙可说是压倒性地强悍。
而且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修和优斗这两个最大的战力尚未抵达。
他们甚至不清楚那两个人要花多久才到。既然如此,和泉首先开口:
「喂,黑龙。」
既然对方是会说话的魔物,就能多少拖延一点时间才对。
「抱歉啊,我们不知道像你这样的龙,为什么要攻击王子和公主。方便的话,跟我们说一下理由吧。」
黑龙听了和泉的话后,做出思索的动作,接著得意洋洋地开始说明。
看样子它很清楚自己现在占了优势。
『理由很简单。他们跟吾说,再也无法献祭给吾了。因此吾告诉他们,只要献上公主,吾便同意数年不再索求祭品,而这帮家伙也同意了。但他们却装作要献上第四公主……实则是要杀吾。带头的人就是第一王子。』
「你为什么需要祭品?」
『因为人类的肉,尤其是女人的肉很好吃。』
简而言之……就是那样吧。他们企图讨伐吃女人的龙,结果失败了。伊昂身为利斯特尔的勇者,负责留在国内讨伐这只龙,并让莉尔逃亡到国外,也就是里莱特王国。然后当他们为了报告状况、见面的瞬间,就皆大欢喜地遇袭了。
面对眼前愚蠢至极的状况,和泉咂了嘴。
──有够神的厄运。
优斗和修不在现场,更是加剧情况恶化。
『好了,你都懂了吧?你们欺骗吾,吾要吃了你们所有人!』
时间拖得比预期中还要短,这让和泉不禁心生焦躁。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黑龙的目标居然变成在场所有人,它的眼神瞬间变了样。
『──去死吧!』
当黑色炎弹从龙的嘴里冒出的瞬间──
「各位,快躲开!」
蕾娜高声警告。伊昂与和泉各往左右闪避,卓也则是带著莉尔后退。
「伊昂殿下!您那边没有其他可以战斗的人手了吗?」
蕾娜也一边闪避,一边抱著一丝希望询问。
这个魔物不可能只靠他就有办法打败。不晓得讨伐队有没有在附近?
「没、没有!我为了不被黑龙发现,是一个人来的……!」
听了伊昂的回答,蕾娜也跟和泉一样咂了嘴。既然都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为什么还单独行动啊?这对兄妹是觉得国境就没有危险吗?而且蕾娜根据累积至今的感觉,已经强制被迫理解了一件事。
──这个魔物是S级的超强魔物。
要对付S级的魔物,至少需要六名十分熟稔上级魔法的能手。这是最低要求,有些属于S级的魔物甚至需要十几二十人的讨伐人数。
至少他们眼前的魔物……凭现场这区区五个人,根本没办法应付。
『王子和骑士的反应很好嘛……』
黑龙说完便振翅。只是做了这点小动作,就引发了中级魔法规模的龙卷风。
目标……是朝稍远处举枪的和泉。
「和泉!快闪开!」
蕾娜已经早一步察觉,但凭和泉的反应速度却已来不及闪避。
「……唔!」
和泉受到风直击,被吹飞了将近十公尺远。
「臭家伙!竟敢伤害莉尔的同窗好友!」
眼见和泉被风刮飞,伊昂举起发出神圣光芒的剑,直接砍向黑龙。
但这道攻击只在鳞片上留下浅浅的伤痕,并未造成致命伤。黑龙随即挥舞左前脚,打断伊昂右臂的同时,将他整个人都打飞出去。
「王、王兄!」
「傻瓜,你快逃啊!」
卓也拚死阻挡莉尔前往被打飞的伊昂身边。
「卓也!你就这样直接带著莉尔殿下逃──」
话还没说完,这次黑龙的尾巴便往蕾娜身上扑去。
蕾娜在千钧一发之际举剑挡在手臂前,削减了攻击威力,但那力道很明显不同于人类。
黑龙以纯粹的蛮力就把剑打断,蕾娜也被打飞了二十公尺远。
「……可恶!」
蕾娜在半空中调整姿势落地,但被打飞的冲击力道过大,使她著地时重心不稳,不慎屈膝跪地。然而这几秒的停顿就足以致命。
黑龙已经将身体转向卓也他们那里,嘴里还有某种东西正在翻腾。
「难道是龙之……吐息?」
那是只有龙族会使用的风之魔法。是一种将冲击波直接射向敌人的魔法,不过若是从S级的龙身上发出,那肯定能比拟上级魔法中的高威力魔法。
为了不让它发动攻击,蕾娜硬是鞭策身体往前跑……但已经太迟了。
──不行,来不及了。
黑龙把和泉、伊昂,还有蕾娜打飞,都是为了对莉尔作出这道攻击的布局。尽管蕾娜气自己明明身为护卫前来,却没有尽心守护,还是无法克制地发出大吼。即便她明白已经来不及了──
「卓也,快逃啊!」
蕾娜大吼著。莉尔原本还扯著卓也的手臂挣扎,想撇开他,却在察觉眼前发生的状况后,突然安分下来。但卓也已经没有时间拖著她逃走了。
卓也一面分析状况,一面全力思索。
──该死,现在怎么办!
黑龙正准备发动某种魔法。不管做什么、怎么做都跑不了。
那要束手就擒,乖乖被魔法攻击吗?
诸多想法掠过卓也的脑袋。不过他得出的回答却只有一个。
「……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他的脑中浮现这句话。他不可能不抵抗,就这么放弃。
──虽然我不是修或优斗。
他没有开外挂的本事。也没做过什么惊人的努力。
──可是啊,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可能认同无谓的伤害。
这是佐佐木卓也最忌讳的事情。他不想认同霸道的伤害,也不认为不正当的痛楚是正确的事。如果有人要加诸在自己身上,卓也会断然拒绝。就算真的受到伤害了,卓也也想让伤口痊愈。
所以卓也该想的、该做的,只有一件事。
──我现在只需要卯起来努力,去保护别人。
他没有修那样的才能,也没有优斗那么努力。即便如此,他还是要相信他会成功。就算是为了不再让其他人担心自己。
──相信自己一定有办法成功吧。
卓也悄悄瞄了那位任性的公主殿下。
说句实话,他现在或许没有办法拿出保护伙伴时的拚劲。
──不过就凭她买衣服时露出的表情,应该可以撑个一回吧。
正因为他这些日子极其辛劳,那仅此一次的笑脸更让他印象深刻。
然后卓也怀著自己看见那副表情时的心情,就这么往前举起右手。
同一时间,那翻腾的某种东西也从黑龙嘴里射出。那道白浊的气旋囊括了周遭的空气,划过草原,响彻四周,就这么朝卓也和莉尔直线飞去。
面对那道巨响与光景,莉尔反射性地闭上眼睛,但卓也却首先握紧拳头──
「──吾索求圣衣,绝对守护!」
一口气道出咏唱。当他摊开手掌的瞬间,他的眼前便出现一道闪著白光的防护壁。他极为普通,宛如理所当然般展现的是──圣属性的上级防御魔法。
可可一直说他搞不好会用,却总是使不出来的魔法,现在就在卓也眼前光彩夺目。
紧接著下一秒,冲击波与守护壁互相冲突,那份重量就这么压在卓也的右手上。他甚至听见冲击波与防御壁互不相让之下,余波挖开身旁地面的声音。
「……该死……!」
用干劲忍住。莉尔就在后面,他绝对不会退缩。
而且如果没能扛住,死的人不只他一个。卓也对自己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澈底守住,同时注入更多魔力。
就在这个时候,莉尔见卓也使劲举著右手的模样,露出既惧怕又苦恼的神情,并吐出没什么力道的恶言:
「我、我可不记得有叫你保护我!」
「谁理你啊!你的想法我才管不著!我就是想保护你啊!」
卓也扯开嗓子大吼。就连这种蠢到极点的对话,现在也能成为激励他的因素。
他也不是打从心底觉得莉尔很重要。何况他们相遇才过了一个星期。
不过,是因为他这一个星期都在她手下当随从的关系吗?还是因为现在状况危急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自己必须保护她。
──就像那个时候我们笑著结束话题一样。
世界并不温柔,所以卓也基于想守护的心情,立誓要保护别人。
──我已经决定要保护别人了,所以我绝对要守住。
没想到黑龙察觉卓也的抵抗,增强了魔法的威力。在力道压迫之下,卓也的右手划出一道道撕裂伤,指尖也喷出血来。
防御壁浮现微小的裂痕,末端开始慢慢剥落。虽说是上级魔法,倘若对手的威力更胜一筹,防御被突破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卓也因痛楚差点叫出声音,但还是忍了下来,附上左手一起支撑。
「……卓、卓也……你、你没事吧?」
莉尔不禁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卓也不知原来她也会有这种表情,看了更是惊愕。
「怎么可能没事啊?可是如果我搞砸了,你也会跟著死掉,所以我绝对不会罢手……我顺便告诉你,你实在不适合露出这种快哭的表情。」
卓也说完笑了笑。即使是虚张声势,现在也应该是笑一个的时候。
「而且,只要再一下下就好了。」
「……什么意思?」
「只要再一下下……修他们就会到了。」
他的死党们将会抵达此处。
无论眼前是谁、是什么东西,以几近压倒性力量铲除威胁的人们即将登场。
「就、就算来了,也不能怎么样吧!连王兄都被打倒了啊!」
伊昂可是利斯特尔王国的勇者。他想必拥有某种程度的实力;然而……
「很可惜,我们家的勇者和普通人……我那两个死党的能力无法衡量。就算这只黑龙强得不像话,他们还是可以轻松获胜……」
撕裂伤渐渐来到肩头,但卓也已经决定要努力到极限为止,所以不予理会。
即使防御壁的裂痕逐渐扩大,即使剥落的碎片逐渐增加,只要能确实守住她,那根本无关紧要。
「你可能会觉得我在胡扯,但这是真的。」
只要修他们抵达,一切一定就会没事。那两个人一定会像连续剧那样,像动画那样安然解决。
「他们会想办法解决的。」
他们会设法解决。既然自己已经守下来了,他们就会负责解决。
正因为卓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才有办法说出接下来这句话。
「……唉,真是的。」
下一秒,他看见跑过自己身旁的身影。一个,两个,三个,都是他熟悉的身影。
「……你们实在是……」
连登场时机都分得这么清楚。
宛如经过计算般,来得恰到好处,这也能算是一种天命了吧。卓也厌烦地笑说:
「你们真的很棒。」
卓也希望他们能明白,自己是打从心底想夸奖他们。
因为他们在最帅气的瞬间,最希望他们出现的瞬间──
「「「吾索求风切,神之气息!」」」
如卓也希望的那样,潇洒地登场。
优斗、修还有艾莉同时使出风属性的上级魔法。承受了三人份的攻击,就算黑龙再厉害,也会被吹飞至五十公尺远的地方。趁著这个空档,艾莉上前查看伊昂与和泉的伤势,优斗和修则是来到卓也他们身边,拍了拍卓也的左肩。
「守得好,卓也。就让哥哥来夸你一声『干得好』吧。」
「和防守有关的事情,果然没人能赢过你。」
「太慢了啦,白痴。你们再慢一点,就真的不妙了。我的防御魔法不是有裂痕,就是开始剥落,我真的以为自己快死了。」
瞧卓也说得讽刺,优斗和修双双耸了耸肩。
「抱歉啦,路上塞车了。」
「别说这种傻话了啦,英雄不是本来就会比较晚到吗?」
「白痴。这种哏出现在动画和漫画里就够了。」
三人像往常一样一来一往,接著相视而笑。语毕,修忽然一脸认真。
「因为晚到的关系,我还没办法判断,不过你们全都没事吧?」
他环顾四周,蕾娜首先过来和他们会合。
「我没事,也还能战斗。」
「艾莉,其他人怎么样?都没事吧?」
「和泉同学没有明显外伤。他只是昏倒在地,我甩个巴掌就醒来了。伊昂殿下需要马上治疗,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和泉已经清醒,他正踩著平稳的步伐走过来。
伊昂也在艾莉的搀扶之下,来到优斗等人身边。
「我是搞不太懂发生什么事了啦,不过只要把那只龙轰飞就行了吧?」
若要简洁扼要地解释,修确实没有说错,因此卓也点了点头。
优斗也准确掌握了所有人的伤势。
「还能活蹦乱跳战斗的人是蕾娜学姊跟和泉……你们要上吗?要我和修应付也行啦,不过你们感觉都不太想这样吧?」
「没错,你说得对。我这个人主张有借有还。」
「我平常爱唱反调,但这次我也和学生会长意见相同。」
蕾娜显露出理所当然的态度,和泉则是罕见地双眼发亮。
明明和他们无关,却躺著也中枪。这当然要还以颜色。
「好吧。那么艾莉,麻烦你当他们的保姆。卓也你顾好艾莉。我知道你受伤了也不好受,可是拜托你拿出干劲保护她。」
被修点名的两个人点了点头。但还是有无法默不吭声的人在。
「你、你们先等一下!我不能把利斯特尔的问题丢给你们。况且你们也见识到黑龙有多强了吧?快点逃啊!」
伊昂徵求蕾娜等人附议。毕竟他们刚才完全束手无策。
即使优斗他们前来支援,伊昂仍然不认为这绝望的状况会产生改变。
然而艾莉却以绝不动摇的意志,这么告诉利斯特尔的勇者:
「伊昂殿下,我明白这样极为失礼,不过既然那只龙对我们出手了,那便已是我们的问题了。」
那只魔物可是攻击了自己重要的友人。她根本不必只以国家的角度思考问题。
「抱歉啦。在它对我们的伙伴动手的时候,我们就决定要打趴它了。」
「但是!我不能把你们卷进如此危险的事啊!」
即使修开口了,伊昂还是不肯妥协。因此艾莉只好愧疚地开口:
「修大人是里莱特的勇者,所以不会有问题的。」
艾莉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的眼角便已经看见黑龙在远处开始行动。
这时修看著伊昂腰间的那把剑。
「喂,伊昂,你替我们著想的心意,我就心领了。所以那把剑,可以借我吗?既然一样是勇者,我也能用吧?」
「可、可以。我想应该没问……这样啊,你们还是想战斗吗?」
伊昂似乎察觉说再多都没用了。
他的手伸向挂在腰间的刀鞘,连刀鞘一起交给修。
「可以把这把剑的名字告诉我吗?」
「圣剑王者之剑。这就是我这把剑的名字。」
「哦哦,名字很帅嘛。」
这把剑和存在于他们世界的某把剑同名。拿了剑后,修等人往前跨出一步。
「……唔,话说回来,我的剑刚才被打断了。」
蕾娜摸著没有剑的刀鞘说。
其实她也可以用魔法,但以一个立志成为骑士的人来说,手边没有剑总是有些不安。
「咦?既然蕾娜学姊的剑被打断了,代表是受到了很强的攻击吗?」
「没错。它凭那身蛮力,就把我整个人打飞了。」
被打断──如同这句话所示,连技术也不值一提地被打断。
「你有用过刀吗?」
「刀剑类的东西,我大抵都碰过。」
「原来如此。既然如此,修,你就把武器拿出来给蕾娜学姊吧。」
「知道了啦。毕竟骑士就是要拿剑才对嘛。」
他们一边进行轻佻的对话,修一边制造出魔法阵。魔法阵互相重叠,生出全新的武器。
「这是布都御魂。比普通的刀还要长,但你应该没问题吧?」
修将刀子交给蕾娜后,她便空挥了一回。
「附加属性是雷。姑且可以归类在神剑里,所以应该不会断。」
这是蕾娜第二次看见魔法阵当中变出武器,因此也就若无其事地接受。
而且她不必回头也很清楚,伊昂和莉尔现在一定是一副惊愕的表情。她一边苦笑,一边正视前方。
是因为优斗他们赶到的关系吗?还是因为手里拿著神剑呢?
直到刚才还感到惧怕的对象,现在却已经没有恐惧的必要了。
她甚至想快点打倒对方。这一点和泉也一样,他们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姑且呛个声吧,优斗。」
「也对。难得我们要一起打头头嘛。」
他们两人来到黑龙面前,它因为刚才正在放大招时受到魔法反击,还尚未恢复过来。两人于是往前踏出一步。
其中一个人手拿借来的圣剑指著黑龙,然后露出愉快的笑脸。另一个人则是睁著宛如会贯穿对手的冷酷视线。
「喂,黑龙!这是你伤了我死党的回礼!」
「你可别以为你有办法抵抗。接下来我们会不由分说、澈澈底底地,把你打到体无完肤为止。」
蕾娜拿著神剑,和泉拿起手枪,两人都摆好架势。下一秒,修和优斗同时对黑龙扬言:
「──看我解决你。」
「──看我杀了你。」
◇ ◇
听见两人的话语后,莉尔惊讶地瞪大双眼。
「卓、卓也,刚才修使出魔法阵后,就变出一把刀了!」
「对啊。怎么了吗?」
「你还问怎么了……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冷静啊!」
修的作为实在过于莫名其妙。
至少那种伎俩不存在于莉尔脑中的常识。
尽管卓也觉得自己已经解释过了,还是说出和刚才相同的话语:
「不是啊,我说过了吧?我们家勇者的能力无法衡量。」
明明已经确实告知了,卓也不明白她干么还要惊讶。
「那也得有个限度啊!限度!」
「你对我吼也没用。做的人是修耶。」
而且优斗和修的限度在哪里,卓也根本不可能知道。
就算知道了,到头来也只会更觉得他们是天才和怪物。
「再说你刚才不是也用了圣属性的防御魔法吗!还是上级的!」
「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啊。我也是从异世界来的人嘛。」
所以就算有那么一点异世界之人有的优势,应该也不为过吧?
「……这是怎样啊?你们是凶神恶煞集团?」
「拜托不要把我搅和进去。和那两个人并排在一起,胃都会发疼。」
他们之间的等级天差地别。另一方面,伊昂也一边接受艾莉的治疗,一边发问:
「里莱特的勇者和另一个人有多强?」
「正确来说,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见过他们使出全力。不过若是黑龙那种程度的魔物,修大人和优斗同学一个人应付应该都很轻松。」
「听说里莱特的勇者代代都很强…………是强到这种程度吗?」
「我想修大人在历代勇者中,恐怕也是屈指可数的强悍。」
毕竟再怎么夸张,里莱特也没几个可以只身应付黑龙的勇者。
「换句话说,另一个人和勇者是同等级的存在吗?」
「是这样没错,不过看完优斗同学接下来要做的事,还请您别太吃惊。」
「别吃惊……?意思是他会有什么特别的作为吗?」
「是啊,优斗同学肯定会做出什么事。」
修那个样子还算是忠于这个世界的规则,拥有这个世界该有的实力。
即便要使用神话魔法,也会从「索求──」开始咏唱。但是优斗不同。
「请您把他当成会在童话故事里出现的大魔法师。我想这样您才最能接纳他所做的事,也不会太惊讶。」
要将他放在常识的框架里是不可能的事。
毕竟优斗使用的神话魔法,是无人知晓的独自咏唱魔法。
◇ ◇
因为与优斗同时发声,让修想起以前的事。
「你们有没有一种既视感啊?就是卓也说要保护人,然后我们负责想办法解决那个。」
「……嗯?哦,那是去年的事吧?你还真是提起了一件让人怀念的事耶。」
两人在尚未站稳的黑龙前从容对话。优斗一边感受著与和泉同样的怀念感,一边说:
「保护、打趴与杀人。我记得和泉说了要挖地洞吧?」
「你们三个到底在说什么啊?」
但只有蕾娜一个人不解地歪著头。这是去年说过的话,她当然不会知道。
「我们在闲聊啦。说是这么说,不过如果要依照当时说的行动,我也觉得不错。」
那是从电玩的台词延伸出的无谓闲谈。
即使如此,他们依旧没由来地想试著实行那番话。
「你们想办法压制住那只龙。我会一招杀了它。」
优斗愉快地笑著说出这般惊悚的话。
「收到,我会负责打趴它。不过砍掉某个地方就行了吧?」
「行啊。我就负责狠狠让那只龙掉进地洞。」
「知道了。说是这么说,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所以负责打头阵好了。」
三人分别点了点头,接著,修好奇地询问优斗:
「那么优斗,你这次要用什么魔法?」
「嗯~宫川先生想说来用一下首次自创的咏唱。」
优斗轻佻地装傻。不过若要正确解释他接下来想用的魔法,其实就是原本拿来参考的魔法无法使用,所以他才必须加入言灵改良而已。
「哦哦!听起来很好玩嘛。」
「优斗自创的咏唱啊?我当然也很期待喔。」
「我也很期待优斗的神话魔法哟。」
修、和泉还有蕾娜皆露出和优斗相同的笑容。接著他们兵分两路,三个人朝著黑龙飞奔而去,优斗则是站在原地不动。
「那么,就照刚才说的,由我先上吧!」
第一个采取行动的人是蕾娜。她冲入左侧,砍向黑龙的右脚。
尽管黑龙还站不稳,应该还是有看到进入视野的人,但它之所以没有任何回避的动作,大概是因为它在刚才的战斗打败了蕾娜,因此自负觉得没有问题吧。
何况它有坚固的龙鳞,以及被归类在S级的强悍,所以它才没有闪避﹔然而……
「抱歉了,这和刚才的武器可不一样!」
当刀子砍下去的瞬间,黑龙这才明白那是个错误的判断。
刀子「咻」的一声由上往下砍,这道攻击轻松砍进龙鳞。
『什么!』
「据修所言,这可是神剑呢。当然可以轻松砍下你的鳞片!」
不只龙鳞,刀子甚至撕裂了它的肉。蕾娜拔出刀子的同时,使出第二道攻击,然后才跳到后方。这时候,和泉间不容发地发射六发子弹,彷佛包围黑龙一样,射入它周遭的地面。
「好了,展开。」
子弹一声令下,开始浮现魔法阵。
「这是闹著玩时,学会的地属性中级魔法,可以拿来挖地洞。根据用法还能这么做。」
同一时间,以黑龙为中心,地面出现了一个大洞。
由于对方体型庞大,并未整个身体陷入,即使如此,还是成功让它的脚陷入地洞。黑龙本想振翅飞向上空,想当然耳,里莱特的勇者不会允许它这么做。
「你还真是有够单纯的耶。行动完全如我们所料。」
修利用风属性的魔法跃上半空,并握紧圣剑,然后──
「一刀两断!」
圣剑随著怒吼发出闪耀的光辉,刀身也同时伸长,就这么将黑龙的右翼从根部斩断。
『──嘎!』
黑龙发出震耳悲鸣,修接著以不亚于它的音量大喊:
「我们都做这么多了!你可要干掉它啊,优斗!」
回到修喊出那句话不久前。优斗的右手前方正飘浮著一道魔法阵。
『由远古时代一脉相传的圣焰。』
接著他的左手也浮现一道魔法阵,两道魔法阵宛如重叠般,慢慢往上升,随著优斗双手合十──
『融合终焉之零度。』
魔法阵迸开。但随著咏唱继续──
『转瞬粉碎再造。』
迸开的魔法阵再度集结,在他的脚边衍生出一道比刚才还大的阵式。
『吾索求连皓月也将之贯穿的一张弓,以及消灭的意志。』
当合十的双手发出强烈白光的瞬间,优斗的双手往左右张开。左手现出一张发光的弓,右手则握著一枝已经架在弦上的光箭。
接著他小声念出这个首次自创言灵的魔法:
『──虚月。』
箭矢飞离右手。优斗放手的瞬间,箭就带著极为强烈的光辉,别说茂密生长的杂草了,就连地面也大大地被削出凹洞,直指黑龙而去,然后分毫不差地刺入黑龙的身体中央。
「…………好。」
这些事都发生在须臾之间。从后方推著箭矢的光芒在触碰到黑龙的瞬间,黑龙就彷佛一开始便不存在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了,这样就结束了。」
优斗一边拍著手,一边走到修等人身边。
「有四个人在果然比较轻松。我只要负责使用魔法就好了。」
不用浪费多余的体力就能解决事情。
「……你绝对不准对我用那种魔法喔。听好了,绝对不准。」
和泉亲眼见识到刚才发动的魔法有多大的威力,事先打了预防针。
「什么?和泉,这是教我一定要用的意思对吧?」
「并不是。要是你为了教训我,就使出那种威力怪可怕的魔法,我才吃不消。」
就算威力是已经手下留情的版本,和泉也不想被攻击。
「我倒是觉得一击而已,应该无伤大雅喔。」
蕾娜跟著一起亏和泉,和泉只好一边抓著头,一边转换话题。
「话说回来,那只黑龙是那个吗?就是和什么『堕神』有关吗?」
毕竟它一身黑,和泉心想或许有那个可能性。
不过蕾娜、修还有优斗一齐摇了摇头。
「不,它和前几天出现在宴会上的家伙感觉不一样。」
「存在感也完全不同啊。这次的黑龙只是普通的魔物吧?」
「而且魔法也正常发挥效用了啊。」
三个人说出三句不同的言语,但其中实在有几点让和泉难以理解。
「如果是可不可怕这种程度的事,那我也懂……可是真亏你们有办法判断『感觉』这种东西耶。」
他回过头,看著黑龙消失的地方。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对利斯特尔的两个人来说,现在算是宿敌被打败了;可是对我们来说,却是个只出场几分钟,就被打败的可怜魔物。」
「以我们的角度来看,的确是这样。我们只是突然被它攻击,然后反击而已。」
「照理来说,这魔物这么强,应该是一场光荣的讨伐;却因为一起讨伐的人,变得没什么成就感呢。」
如果有办法一个人打倒它,想必就会产生一种优越感。
但每个人只作一次攻击就结束,根本没有什么成就感可言。
「因为有我和优斗在啊,如果不是魔王登场,很难会有什么成就感吧?」
这话听起来离谱,但就是因为可信度高,才更显得恶劣。
他们四个人一边谈笑风生,一边走回艾莉等人身边。但该说理所当然吗?只见伊昂和莉尔一脸惊愕地迎接他们归来。
「谢啦,伊昂。这把圣剑很好用。」
「不会,你也……不必谢我……」
伊昂已经不知该怎么评论这整件事了。尤其是对优斗和修。
修居然能用自己的圣剑斩断黑龙的翅膀,优斗更是使出神话魔法……那应该是神话魔法吧?至少他若无其事使出的魔法,与神话魔法的威力相当。
要是有人问:「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也只能说:「从头到尾都很奇怪。」
不过正因他见识到了如此异常的战斗力,有件事令他相当在意。
「如果你们使出全力战斗,结果会怎么样?」
伊昂看著优斗和修。突然接收到这种疑问,他们双双不解地歪著头,但优斗还是认真地试著思考,接著得出结论。
「我想恐怕……您接受假设性的回答吗?」
「可以,无所谓。」
「世界大概不太妙。」
面对这句轻描淡写的言词,伊昂和莉尔都哑口无言。
其他人则是早有这种预感,所以倒也不是很惊讶。
「世界……意思是赛利亚尔全体吗?」
「没错。先不说修,如果是我使出的最强魔法……弄个不好,根本无法控制。要是变成那样,世界就毁了。」
伊昂认真地看著优斗若无其事地这么说,随后对艾莉点头笑道:
「我完全了解艾莉西亚殿下刚才所说的话了。他确实是个宛如童话的存在。」
如果他没有听艾莉说出那番话,也没有见识到刚才那场战斗,伊昂或许会认为那只是一句谎言。
「有了这两个人,我想统一国家应该也不是梦了……」
至少遇上战争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输。但艾莉却一脸苦笑。
「您是其他国家的人,这么想无可厚非,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只要运用他们的能力,应该很简单吧?」
「因为我三两下就知道他们两位会有什么反应。」
艾莉将视线投射在修和优斗身上,他们两人随即──
「没意思。本大爷绝对不做那种事。」
「麻烦。要是敢妨碍我养小孩,不论是谁我都不轻饶。」
两人打从心底厌烦地如此回答。听见这番意料之中的言语,艾莉再度苦笑。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这两个人仅限定防卫我国。他们都是和平主义者。如果他们是会强行侵略他国、引发战争的人物,那么里莱特反倒会被修大人和优斗同学灭国。当然了,我以里莱特之名发誓,这些话没有半分虚假。」
「……这样啊。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也无意质疑。」
既然艾莉发誓了,那就是事实。
双方既是旧识,也正因为伊昂了解她的为人,才会如此放心。
「那么既然多余的担忧已经没了,请恕我稍微改变一下话题。」
伊昂一扫心中阴霾说道,并对著到现在还站在卓也身边的妹妹说:
「莉尔,你要现在直接回国吗?」
突然说出这种话,莉尔满心都是惊讶。
「咦?可、可是我现在还在里莱特留学耶。」
「盯上你的黑龙已经被消灭了。所以就算你回国,也没有任何问题了喔。」
「……啊,这么说也对。已经没有黑龙盯著我了。」
她在这里最大的理由,就是因为黑龙。当然其中还有其他理由,但「非得在里莱特的理由」已经消失了。莉尔看了卓也一眼。
「卓也,你觉得呢?」
「……我?不是啊,你问我也没用吧?」
卓也不懂为什么要把问题丢给他,不过依旧乖乖回答。
「随便你怎么选都无所谓吧?想留下来就留下来,想回去就回去啊。」
卓也的回答非常随便。莉尔听了,不禁觉得有些愤慨。
「可、可是你不是说会保护我吗!」
「因为黑龙要攻击你啊。我做了一个星期的侍从工作,会有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吧?」
尽管相处的日子不长,还是会产生想守护她的情感。而且她在买东西时展现的那副表情,已经足以让卓也有努力一回的干劲了。
「可、可是如果我回去利斯特尔,你就没办法保护我了耶!」
「但现在也没人盯上你了啊,而且就算你留下来,我也不会再服侍你了。你也一样,根本不想被异世界之人保护吧?」
毕竟她一直都说著这种话,应该无所谓才对。
莉尔「唔」了一声便沉默不语,于是卓也继续往下说:
「如果要我再多说几句,其实我讨厌二话不说就贬低别人的人。当然了,这可能跟你的生长环境有关,不能把错全推给你。可是如果你不改变,我以后实在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是、是这样吗?」
「我想我们每个人都这么觉得。我们这群人都不在乎出身和血统。我们跟你也不是朋友,所以就算你留下来,我们也几乎不会和你扯上关系。如果你把我们当成留下来的理由,我劝你还是老实回国比较好。」
听卓也说完,莉尔环伺其他人。他们不是露骨地别开脸,就是苦笑或一脸为难。他们正用态度表明卓也所说的都是真的。
──意思是,因为我是客人,所以才会照顾我。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是。
事情得到佐证,她本人也能够理解。但之所以还是觉得讶异,是因为很奇妙地……她没想到连卓也也和他们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莉尔就是觉得只有卓也和大家不同;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非常讨厌被卓也轻视。
「既、既然这样……」
莉尔眼里显露出强烈的意志直视著卓也。
「既然这样,只要我改变就行了吧?」
「……什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宣言,卓也一阵惊讶。不如说他觉得简直莫名其妙。
「这是你刚才说的。只要我改变,留下来也不成问题对吧?」
「不,嗯,是不成问题……可是照理说,这种事情应该改不了吧?」
「我就改。我以后也会继续跟你相处,我就改给你看。」
强势地说出来了。她自己决定要改变,同时也对自己立下誓言。
既然如此,那应该不是办不到的事。莉尔并非痴人说梦,因为她已经许下愿望,要以自己的意志排除一切困难。
「说归说,你真的办得到吗?」
「你要是怀疑,我就证明给你看。」
莉尔取出胸前的坠饰,然后对兄长道出宣言:
「王兄,请你以证人的身分,见证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伊昂似乎是明白妹妹这番行动所代表的意义,于是微微蹙眉。
「莉尔,你真的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要是不让卓也见识我有多认真,他也不会接受。」
「……唉,我猜以后一定会酿成大问题,但你自己看著办吧。」
「我明白。可是没办法,我就是想这么做。」
双方进行著其他人听不懂的对话。
但在他们提出问题前,莉尔就站到卓也的正面。
「卓也,你稍微蹲低一点。」
「……?虽然搞不太懂,不过好吧。」
卓也乖乖屈膝,莉尔接著把坠炼挂在卓也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话说你到底想干么?」
「接下来……呃,你把眼睛闭上。」
「不是啊,你先说你接下来要──」
「少啰嗦,快点闭上!」
卓也被莉尔的吼声震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双眼。
确认卓也闭上眼睛后,莉尔大大深呼吸,然后宣告:
「我接下来要立誓,发誓自己将成为卓也生涯的伴侣。无论他陷入多么难解的困境之中,我也发誓会陪在他身边支持他。无论他陷入多么可怕的灾厄之中,我也发誓会永远相信他。无论他陷入多么悲惨的不幸之中,我也发誓会永远帮助他。」
说完,莉尔踏出一步,对著卓也的脸颊一吻。卓也察觉脸颊上的触感,惊讶地睁开眼睛。当他理解现状的瞬间──他红著一张脸,往后退了一步。
「咦……啥!刚、刚才那是怎样!」
「我不是说了吗?要让你见识我有多认真。」
「什么鬼啊!这算什么认真啊!」
「这是我国流传的『誓词』喔。」
「我来赛利亚尔才半年多!谁理你啊!」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卓也完全陷入恐慌。
他的脑袋已经因为脸颊那柔软的触感而乱成一团。
「你这句话……算什么意思啊!难得人家说了『誓词』,还亲你了耶!」
两人开始斗嘴。艾莉决定无视他们,转而询问伊昂:
「请问刚才说的『誓词』,有什么样的涵义吗?」
「是我国自古相传,赠予重要之人的言语。将自己的物品送给对方的同时作出宣告,表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是一生只会说一次的话……」
伊昂为难地搔了搔脸颊。
「不过最近常用在求婚上。」
「……啊~瞭了。听起来的确很像呢。」
「确实可以解释成求婚。」
修和艾莉双双同意这般说词。
「倒不如说我原本就以为是这个意思呢。」
优斗表示他无法想像会是求婚以外的意思。
「我觉得这句话很浪漫喔。」
「以我的角度来说,我反倒比较佩服这么有趣的风俗还留到现在。」
蕾娜与和泉也同样接受这个说法,并感触良多地看著那两个拌嘴的人。
虽说莉尔说出那句话的用意大概是指「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但还是勇气可嘉。
而且对和泉而言,他倒觉得莉尔的行动极为不可思议。
「明明才认识一个星期,有什么理由让她说出这种话吗?这句话再怎么样也不会送给自己使唤的对象吧?」
「是因为卓也拚命保护她的关系吧?」
修个人认为这就是原因。不过优斗却说:
「嗯~这是所谓的吊桥效应吧?」
「吊桥效应?优斗,那是什么意思啊?」
蕾娜反问,于是优斗开始仔细说明:
「把这次的情况当成范例解释的话,就是莉尔错把被黑龙攻击而紧张的心情,当成对卓也紧张的心情了。」
「……优斗同学,你这样不行哟。一点也不浪漫。」
这种理由未免也太缺乏感动了,艾莉直接驳回。
「不然要怎么解释啊?如果要说得更戏剧性一点,那该怎么说?」
「说是命中注定就行了吧?反过来说,也只有这句话最适合了。」
和泉笃定地说,蕾娜也表示赞成。
「我也觉得那什么吊桥效应不怎么有趣,所以就这样吧?」
蕾娜徵求所有人的意见,大家也一致同意。
「这样不是很好吗?和吊桥效应相比,我觉得这个适合多了。」
「当然要用命中注定这个词,才显得比较浪漫嘛。」
「嗯,也对。至少和吊桥效应比起来,这个理由听起来更好。」
这时候,和泉凑到优斗耳旁小声说:
「说是这么说啦,可是王族有必要当个这么容易就攻略成功的女主角吗?」
和泉一面看著艾莉,一面笑著如此说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的公主殿下也很好攻略啊。」
毕竟他们都知道这位公主对修一见钟情,所以这个论点或许没错。
优斗跟和泉看著一直斗嘴到现在的两个人,又看了看迟迟没有进展的两个人,脸上忍不住浮现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