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苏守沙汰晴吐 史无前例同时处死上百人!』
『六道囚狱关押人数 增为去年的8•5倍』
『不让座给老人,死刑! 失控的华苏县法律』……
帕乌边走边翻阅写满耸动标题的《京都新闻》报纸,白大衣和黑长发在风中优美地飘动。
她在这纯朴的街上散发出一股鲜明的美感,使低著头走路的行人全都抬头看她。
不过,帕乌本人看起来却不怎么开心。
(沙汰晴吐确实以严格冷酷的性格著称……但就像报纸写的,他自《东京战争》过后变得更为偏激。这个掌管日本法律的铁面男,改变竟如此之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帕乌目不转睛地盯著报纸,走著走著,额头「叩」地撞上面前的电线杆。她连忙东张西望,确认四周没人后,清了清喉咙。
「想这些也没用,还是要会一会本人。」
她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不经意转进大路旁的小巷子……终于找到一间外观风雅的和果子店。
(嗯,这间店应该还不错。)
她看著乾净的门帘点了头,穿过门帘进到店内,浏览起整齐排列的各种和果子。
「欢迎光临……」
「看来我找到了一间好店。这城市太枯燥单调,我正觉得困扰呢。」
「太好了。在这样的城市开和果子店有点可笑……不过能得到您的赞美,也就值得了。」
步入老年的女老板拄著拐杖,起身点了个头。帕乌微笑制止她,指向其中一种和果子。
「请给我蚁蜜渍。」
「好的,现在有火莓、番茄、疣薯这几种口味。」
「各来一个。再来……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有种点心刚出炉。」
老板退到里头,过了一会儿,拿出一种格子状的「最中」和果子,中间包著红豆馅。
「这果子的形状真特别。」
「这是一种叫免狱最中的名产。」
「免狱最中?」
「您看,这格子状的饼皮很像监狱对吧?红豆馅里还包著囚犯形状的麻糬喔。」
「呃……」
「这是华苏有名的开运果子,一口气吃下,那一年就能免受牢狱之灾。」
店内的氛围才刚让帕乌放下心来,突然冒出这趣味低级的果子,让她吓了一跳。但眼前这位面带微笑的老板看起来没有恶意,免狱最中似乎真的如她所说,在这一带很受欢迎。
「那、那么……请、请给我一个……」
「一个就够了吗?」
「是、是的。钱在这儿,不用找了……谢、谢谢你!」
「欢迎再来。」
帕乌冒著冷汗走出店门,拆开包装,仔细端详免狱最中。
「这造型也太写实,真的像监狱一样……我买点心是要帮狮子打气,不能让她看到这种东西。」
她迈开步伐,咬了咬免狱最中,一口气塞进嘴里。
「……嗯,味道还不错。」
帕乌无意间讨了个免于坐牢的吉利,沿著来路快步赶回暂住的便宜旅店。
「狮子!我回来了。你不能出门一定很无聊,我买了点心回来……」
帕乌探头往旅店房间内一看,不由得屏住气息。
在充满阳光的房间中,狮子身上的汗水使她的白皙身体闪闪发亮。
她俐落挥舞手中的摺扇,用那纤细柔韧的身躯跳著优美的舞蹈。那支舞既激昂又风雅,不像任何国家的风格。狮子数度配合扇子的轨迹,跳起来在空中翻滚。
令人惊讶的是,她做了这么多特技般的动作,却完全没发出脚步声。这是所有武术包含棍术在内共通的身法,因此连帕乌也看得出她的技巧有多高超。
(这支舞太精采了……)
狮子最后深吐一口气,「唰」地阖上扇子,跨大步落至地板,做了个华丽的结束动作。
这时,她正好看见了……
帕乌惊讶的脸。帕乌手中的点心袋掉落在地,用双手替她鼓掌。
「咦……咦咦?」
狮子那张帅气的脸逐渐变红。
「帕、帕乌……!你、你站在那里多久了?」
「好棒的舞,狮子!原来你身怀这样的绝技……」
「呜哇!被、被看到了!」
狮子用扇子遮著脸,滚到房间角落缩起身子。刚才那支舞被人看见,似乎让她很难为情。
「你干嘛这么害臊?你的舞明明就很精采。」
「真、真的吗?」狮子从扇子后方露出一双眼睛,抬眼看著将手放在她肩上的帕乌。「那、那个……我看起来强不强?有没有散发出……能让人吓呆的气势?」
「那是用来吓人的舞吗?」
帕乌听见狮子的问题愣了一下,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不,你并未散发出威吓他人的气势,反倒柔美且惹人怜爱……就连不懂艺术的我都看得入迷。」
「……柔美且惹人怜爱……」
「唉──」狮子深深叹了口气,又缩起身子。
「唔嗯,看来你有些心结。」
「我果然还不成熟,才会让王者之舞看起来楚楚可怜……我必须跳出强大的『男人』之舞,否则就不具备王者风范,不够格继承父王的位子。」
帕乌轻抚沮丧至极的狮子身体,拿出一个蚁蜜渍火莓。
「冷静点,吃点甜的……我看了你的舞真的很感动。我们绝对不会看不起你。」
「……」
狮子照帕乌说的,将蚁蜜渍火莓含进嘴里,在舌头上转了转……接著眼眶泛起斗大的泪珠,她连忙用手擦掉。
「……豪好吃。」
「是吗?那就好,不枉费我上街寻找。」
「谢谢你,帕乌……想在华苏找甜点店,应该很辛苦吧?」
「不会,这跟照顾老公和弟弟比起来,一点都不辛苦……真可怜,留下这么多伤痕在漂亮的……」
帕乌连忙将「少女身体」这几个字吞了回去。
和狮子相处的短暂时间里,帕乌逐渐明白狮子自认是个「少年」。
狮子时常将「强大的男人」、「王者风范」等话语挂在嘴边,这也显示了她的自卑之处。要继承敬爱的父王之位,就必须有强壮的男性肉体……这样的想法根植在狮子心中。
对帕乌而言……
(这问题微不足道。在现代日本,战士不分男女。只要有强韧的精神就够了。)
话虽如此……
对于狮子这样一个青春期的「少年」而言,会更烦恼这方面的事。
(她的肉体还是少女。她可能觉得自己离理想的「男性」越来越远吧。)
狮子擦拭眼泪,依旧无比消沉,靠著帕乌说了些丧气话。
「……其实父王也常对我说,既然生为女人,不如忘了继位的事,幸福过生活就好。可是我不想那样。我一直向往父王的英姿,活到了今天。我想获得足以胜任国王的强大能力,成为完美的继位者,证明给他看……」
「……」
「但到头来用这副身体,果然还是办不到……」
「狮子,你所说的强大,仅限于男性肉体而已吗?」
「咦?」
帕乌对抬起头的狮子回以微笑,接著拿起她靠在墙边的铁棍,「霍!」地挥了一下。
狮子的浏海被风吹起,露出惊讶的眼眸。
「我也跳支舞,回敬你刚才的表演。」
帕乌像拿木棒一样,轻松挥舞她擅长的铁棍,将整个房间吹得嘎吱晃动。
霍、霍!铁棍每挥一下,狮子的头发就像被疾风吹过似的飘起。帕乌甩著黑色长发,简单露了一手。她一滴汗都没流,对狮子笑了笑,将手中的铁棍拋给对方。
「唔哇哇、哇!」
哐啷!狮子承受不住铁棍的重量跌坐在地,但她随即表情一亮跳了起来,眼神紧盯著帕乌。
她左耳后方开出鲜红的寒椿。
「女性的肉体不够有力吗?」
狮子用力摇了摇头,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看来帕乌展露的铁棍功夫替她带来了满满的勇气。
「好厉害,帕乌!女、女性的肉体,也能有这样的战士身手……!」
「这全是因为你还年轻,身体还不成熟的缘故,狮子。战士资质没有男女之分……你只要继续锻炼下去,肯定能成为不输你父亲的战士。」
「好……!」
帕乌受狮子的闪亮目光注视,愉快地撩起头发。
「原来我只是身体太幼小。只要像帕乌一样有男人的灵魂,力量和气势都可以再慢慢补足!」
「没错……嗯?等一下,我灵魂也是女人。」
「……嗯?帕乌,好像有人来了。是不是王兄回来了呢?」
「喂,狮子!你搞清楚,我……」
轰隆隆!
一阵巨响传来,房间转眼间就被削去一半。帕乌连忙抱住被那阵冲击弹飞的狮子,迅速往后跳。
(是谁?)
只见便宜旅店像是遭到雷击似的被劈开,正午的阳光流泻进来。
帕乌手持铁棍探头往楼下看,看见吓到流泪的旅店老板,以及……
『喀啦喀啦。』
一名穿著蓝色铠甲的巨汉背对崩落的屋顶,用肉身挡开屋顶保护了老板,然后用双手将木屑拍掉。
「某不小心下手重了些。」
「咿咿咿咿…………」
「这是给你的赔礼,用这笔钱重建旅店。」
巨汉从怀里抽出一叠日货,撒在老板面前。
「再来,千万别将今天的事说出去。」
「好、好的……」
「好好回答────!」
「遵命──!」
老板心想,说什么「别说出去」,用这种可以震裂大地的声音说话,根本不可能保密。巨汉毫不在意老板的想法,听到回答就心满意足,接著和透过天花板破洞往下看的帕乌四目相对。
(沙汰晴吐染吉!)
帕乌倒抽口气,瞬间紧张了一下。
地狱法官沙汰晴吐可没有漏看她的反应。那巨大身躯跳上楼来,在警戒的帕乌面前「砰!」地落地。
「女人,你刚才为何紧张?若做了亏心事,最好从实招来。视你有无悔改之意,判决结果也会有所不同。」
「如果真的有事,我当然会向您禀告,法官大人。」
帕乌的声音不带一丝恐惧。沙汰晴吐的威吓力虽然非比寻常,但女杰帕乌出生入死的经验比普通战士多太多了。
「我是清白的,没做任何亏心事。难道华苏财政困窘,必须捏造罪名乱抓无辜之人吗?」
「挺伶牙俐齿的。好,某认定你没罪。」
沙汰晴吐双手抱胸,点了点头。就在帕乌的紧张情绪稍微缓和时,他再度开口。
「那躲在衣柜里的那个红菱呢?」
帕乌吓到肩膀弹了一下。
「你不知道她的来历,纯粹救了个受伤的少女是吧?你藏匿的家伙是犯下逃狱罪的重罪犯,立刻将她交……」
帕乌在沙汰晴吐说完前,便朝身后的衣柜挥下铁棍。不知是如何办到的,竟能在不伤到狮子的情况下将衣柜剖成四块。接著她抱起狮子,疾风似的跃至窗外。
「身手真优雅!可说是,漂亮•七分开。」
沙汰晴吐看著她们的背影,裸露的牙齿喀喀作响。
这似乎就是他专属的「笑」法。
「没想到这场追捕剧会变得如此精采。大冈奉行,您看好了!」(注:江户时代的奉行,大冈忠相)
沙汰晴吐有如重型战车的巨大身躯一口气加速,想像帕乌一样华丽地翻过窗户,但他的身体实在太大,因而撞破了旅店的墙壁。
帕乌注意到身后状况,甩著长发狂奔,冒出了冷汗。
「这家伙比传闻中还厉害!狮子,抓紧我!」
「可是,帕乌!我们不是要跟沙汰晴吐谈谈吗?」
「还不行!美禄和毕斯可已经潜入六道囚狱去找证据了。在他们回来前,我们最好不要跟他……」
帕乌说著转头一看,发现身穿蓝色铠甲的男人已追到她身旁,正高高举起他的手臂。
(明明是个大块头,动作却这么快!)
「定!罪──!」
磅轰!
伴随空气炸裂的巨响,一把巨大的直尺从帕乌侧边挥来,击中她的身体。帕乌在危急之际用铁棍挡住攻击,她的身体却像棒球般被弹至高空,经过四秒左右的飞行后,摔落在没什么草的公园沙地上。
「咳、咳!帕乌!你还好吗?」
「没、没事……不过,他力气怎么这么大?像个怪物一样!」
幸好帕乌及时做出护身姿势,加上这里是沙地,两人并无大碍。不过这是帕乌第一次被这么强的怪力击中。
毕斯可也拥有非凡的怪力,但沙汰晴吐的力量和那锐利且具穿透力的力量不同,他是以庞大的重量袭卷而来。比起人,更像是在和重机械对战。
「许久未见这般豪杰!看来是个有名号的人物……」
咚!沙汰晴吐卷起沙尘,落至地面。一面写著「华苏中央公园 别在这里玩硬质球!」的告示牌,被他的大脚踩扁。
「某不太会记人,请告诉某你的大名。」
「我是忌滨县知事,猫柳帕乌。」
帕乌转了转铁棍,报上名号。
「沙汰晴吐先生,听说你先前在《东京战争》中,在大分县挡住敌军部队的进攻,保护了九州。我们都是守护日本的同志,何必在此争斗?」
「喔!」
沙汰晴吐的牙齿喀喀作响。狮子压抑恐惧想要站到他面前,帕乌往前一步制止她,将她护在身后。
「黑铁旋风帕乌。果真是有名的习武之人……不过,某不明白。忌滨知事为何会来到九州,包庇一个来历不明的红菱?」
「任何大人看见不认识的小孩受袭击,不都会保护小孩吗?」
「漂亮!七分开的心态。」
沙汰晴吐「霍!」地挥了一下直尺。
「帕乌小姐,你用铁棍回击某的罪行可以酌量减刑,某不问你的罪。不过某是执掌铁之纪律的法官,若你执意阻挠某审判逃犯,这把尺不会放过你。」
「别以为和我交手之后还能平安无事,沙汰晴吐!」
「只有你会有事,某不可能受伤。」
轰隆!沙汰晴吐高举直尺,用力甩向地面,造成一阵强烈冲击,地面向上震荡,使狮子瘦弱的身体高高弹起。
「呜哇,帕乌──!」
「糟了!狮子!」
「死刑,行刑────!」
帕乌随即纵身一跃想要追上狮子,但沙汰晴吐挥尺的速度比她还快。狮子纤细的身躯眼看就要被阎罗王的直尺压扁,就在这时……
啵咕!
「?呜喔喔!」
两支箭插在狮子和沙汰晴吐中间,瞬间开出巨大的杏鲍菇,将沙汰晴吐的巨大身躯狠狠弹飞。本来重得不像话的沙汰晴吐,竟像颗橡胶球般飞向晴朗的天空。
毕斯可接住在冲击中喷飞的狮子,大衣随风飘动,在盛开的杏鲍菇旁帅气落地。
「全垒打。」
「王兄!」
狮子环住毕斯可的身体,紧抱住他,这时美禄也在他们身旁降落。
「赶上了!狮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美禄!沙汰晴吐本人是个远胜传闻的怪物。我们真的能跟那可怕的家伙沟通吗?」
「硬要说的话,刚才保护你的那个女人更可怕。」
「我听见了!你的悄悄话说得也太大声!」
「我说的是真的啊,你光用一根铁棍就能保护小孩免于怪物袭击。」
毕斯可扶起晃著肩膀喘气的帕乌,用那双闪耀著翡翠光芒的眼眸盯著她的眼睛。
「这点除了你以外没人办得到。论临场实力和气概,也没人赢得过你。」
「……你、你是在称赞我吗?我才不会被你骗,反正你一定又……」
「相对地,你觉得我软弱时一定要跟我说。」
毕斯可说完,解开帕乌歪掉的护额,帮她绑回原本的位置。
「我在婚礼上答应要保护妻子和家人。如果我反而拖累了你,会遭天谴,也会被雷劈成焦炭的。」
「……才、才没那种事。你很优、优秀,毕斯可……」
帕乌在丈夫直勾勾的目光注视下,顿时说不出话,红著脸低下头,这几天的不满一扫而空。
「美禄,王兄和帕乌是在吵架吗?」
「不不,他们在打情骂俏,只是方式有点笨拙。」
美禄眯著眼,用难以形容的微妙笑容望著两人,接著忽然换回蕈菇守护者战士的表情,对搭档喊道:
「毕斯可!那家伙快回来了!」
「我想也是。只用一发杏鲍菇就能解决,就太没意思了。」
「王兄,我也要战斗!」
「别碍事,笨蛋!帕乌,她就交给你了!」
两人将狮子交给帕乌照顾后,迅速拿起弓,这时在他们斜上方……
「唔呜呜呜──嗯!」
一个裹著铠甲的巨大蓝色球体,沿著斜向生长的杏鲍菇滚了下来。
「那是啥,保龄球吗?」
「毕斯可,该放箭喽!」
两人朝沙汰晴吐放出连铁板也能射穿的必杀之箭,化作巨大炮弹的他却将那些箭一支支弹飞。接近杏鲍菇根部时,他突然张开四肢,跃至空中,将手中的直尺甩向地面。
「美禄,快跳!」
咚!大地再度摇晃起来。两人连忙避开地震波攻击,却没做好护身姿势,在草地上滚了几圈。
「唔呜呜呜呜、喔喔喔喔──!」
纤维被扭断的劈啪声传来。两人起身望向沙汰晴吐,只见他伸出巨大双手抓住杏鲍菇根部,想将杏鲍菇连根拔起。
「开、开玩笑的吧……?」
「嘿咿咿、咻喔喔喔──!」
沙汰晴吐最后终于拔起巨大杏鲍菇,甩了几圈后,扔向遥远的彼端。
巨大杏鲍菇柱消失在蓝天另一头,在远方街道坠落,激起白烟。
「……第一百一十五条,不得在市民休憩场所造成危险。」
沙汰晴吐完全不介意乱甩杏鲍菇造成的灾害,指著二人,用宏亮的声音吼道:
「如果你们也要阻挠某执法!就做好准备,接受相应的判决!」
「你砸毁远方的街道就没关系吗!你这……」
「请等一下,法官!」
美禄阻止想和对方吵架的毕斯可,往前站了一步。
「抱歉用了较为粗暴的手段,但我们有些事想告诉你,关于红菱狮子逃狱的理由……以及副典狱长戈碧丝有多残暴。」
「唔。」
听见戈碧丝的名字,沙汰晴吐停下动作。他已得知自己外出时六道囚狱的腐败状况,戈碧丝的问题如今是他少数的弱点之一。
「……无论如何,逃狱都是死罪。某先处理完那个小孩,再来问戈碧丝的罪。」
「别操之过急,法官!」
「不准干涉华苏守的判决!乖乖把那小孩交出来,不然……」
「我不会逃也不会躲!沙汰晴吐!」
美禄正想开口,令人惊讶的是,狮子竟溜到了他身前。
「狮子!」
那细瘦的身躯吓得不断颤抖,渗出了汗水。尽管如此,她仍努力接近沙汰晴吐的大脚边,抬头望著他的脸。
「你竟自己跑到某面前。你不怕死吗?」
「我不怕!」
狮子的眼眸在浏海下闪烁,耳后的寒椿完全绽放,呼应著她必死的决心。
「我一点都不怕死。你想的话尽管将我斩首,挂在监狱正门示众。但你得听完我的话再动手!我逃出监狱来到你面前,就是为了说这些!」
「这种陈情通常只是变相在求饶。」
「你若真的这么想,就立刻将我斩首!难道说,六道典狱长沙汰晴吐如此胆小,连个『男人』的遗言都不敢听吗?」
(……这、这孩子……!)
(……)
美禄和毕斯可看见在沙汰晴吐的霸气下,狮子吓得冷汗直流,气喘吁吁,喘到肩膀上下晃动。
却也见到那朵血一般的红色寒椿,鲜明地展现她的意志力……
她虽然是个瘦弱的孩子,却凭著惊人胆识大声陈情,这副模样确实打动了地狱法官沙汰晴吐的心。
「唔唔嗯……!」
沙汰晴吐低吟一声,思考了一会儿,抱起粗大的双臂伫立在原地。
美禄看出这代表「快说」之意,对狮子使眼色,要她说下去。
「父王……不,我们红菱之王凤仙因为杀死狱卒而被问罪,如今确定被判死刑。」
「这件事某听说了。杀死狱卒在众多罪行中属于重罪,凤仙虽然曾是模范囚犯,但犯下如此暴行也难逃死刑。」
「……连下属的阴谋也无法识破,看来法官沙汰晴吐并不像传闻那般慧眼独具。」
「什么……」
「他的罪完全是子虚乌有的谎言!」
狮子的怒吼划破空气,使沙汰晴吐的铠甲微微颤动。
(狮子太激动了。要是惹他生气,可能会被踩死!)
(等等!应该还没问题……!)
毕斯可和美禄仔细观察沙汰晴吐的动向,紧握怀里的短刀刀柄,以便随时可以扑上去。
另一方面,沙汰晴吐并未改变姿态,意外地仍保持冷静。
「这全是副典狱长戈碧丝一手策划的。高贵的凤仙王不愿服从于戈碧丝,她为了泄愤,企图趁著典狱长外出时判凤仙王死刑。那家伙……想要粉碎红菱的希望,让我们绝望……并服从于她,藉此获得满足,她就是这样恶毒的女人!」
「某无法认同。她确实有偏激的一面,但那也是为了守护法律……会认为她恶毒,应该是因为你太恨她。」
「那你看看这个!」
狮子说著脱下向帕乌借来的外套和上衣,露出她苍白的上半身。
「见了这个……!你还这么想吗?沙汰晴吐典狱长……!」
狮子是王位继承人,却不得不在人前露出相当于奴隶证明的鞭伤,她咬紧嘴唇忍受这股屈辱。
她美丽的白皙肌肤上有许多令人心疼的鞭痕,数量多得夸张。美禄和帕乌见到那些凄惨的伤痕,不禁别过视线。
「……这是戈碧丝做的吗!」
「受害的不只我。」狮子说著说著,流下了泪水。「那家伙最爱鞭打弱小的红菱女孩……摧毁她们的心。她在我面前杀了好几个不服从她的女孩。她们年纪都还很小……」
「唔嗯嗯──」
狮子咬著嘴唇流泪,沙汰晴吐站在她面前发出低吟。听见自己人做出这种事,他一时之间也很难接受。
「竟有这种事?某明白了。某会在审判戈碧丝时,采用你的证词。」
「那、那么……!」
「不过!这和凤仙杀死狱卒一案无关。即使戈碧丝是极恶之徒,也不代表凤仙是清白的。」
「法官!关于这点,请看我手上的东西。」
美禄眼见沙汰晴吐已经冷静下来,恢复成可以沟通的状态,便加入他们的对话。他手里高举著照片,上面映出五具被残杀的狱卒尸体。
「这是六道门口的停尸间吗?」
「这就是据称被凤仙杀死的五名狱卒。」
「你是从哪弄到……」
「这点我待会儿再解释,请容我先说明一下。」
美禄的手指在照片上滑动,解说尸体上的伤痕。
「据称,凤仙是从狱卒手中抢来倭刀,砍杀了这些狱卒。然而这些致命伤怎么看都不像刀伤。请看这长长的弧线。能造成这种伤口的武器,比较有可能是……」
「……鞭子!」
沙汰晴吐对比照片和狮子身上的伤痕,发出极具震撼力的低沉吼声,微微震动大地。
「在六道囚狱中,能将人鞭打致死的只有戈碧丝……唔唔唔唔,这一切都是她为了践踏凤仙设计出来的吗!」
「典狱长,请撤销凤仙王的死刑!」
狮子拋开恐惧和面子,跪伏在沙汰晴吐的甲冑之前。
「我怎样都无所谓,请饶了凤仙王……饶了我父王!」
「不准靠近本奉行!」
沙汰晴吐的怒吼激起一阵暴风,将狮子和美禄吹飞。
「混蛋!结果还是要打架吗!」
「开庭!审判,开始──!」
沙汰晴吐吼了一声,大地轰隆裂开,树木以惊人速度从各处冒出。那些树形成一个圆将所有人包围,接著「啪!」地一同开出美丽的樱花。
「怎、怎么会,冒、冒出花树……」
「所有人听候判决。」
这种出个声就能使周围长出树木的技术,毕斯可等人听都没听过。这夸张的画面令他们目瞪口呆,这时沙汰晴吐对著他们大吼。
「纵使某长期出门在外,但未注意到狱中腐败,实属疏忽。下属做出这么多暴虐之举,身为监狱最高负责人,必须接受同等责罚。此外,某甚至差点被下属的阴谋所骗,有损六道囚狱的威信,实在难以原谅!」
沙汰晴吐的直尺「砰!」地甩向地面。
「在此判处被告六道囚狱典狱长沙汰晴吐染吉,有期徒刑一百年──!」
空气嗡嗡震动,周围的樱花纷纷掉落。毕斯可和美禄既惊讶又傻眼,张大嘴巴愣在原地。
「……他说要判谁一百年?」
「他、他自己!这法官居然审判自己……也太忠于法律了吧!」
「不是忠于法律,而是他太笨了吧?」
「嘘!他还没说完!」
「这个判决也连带影响到红菱凤仙的处分。」
「典狱长!」
「退下──!」
狮子脸上浮现喜悦之情,想朝沙汰晴吐跑去,却被他的怒吼弹开。
「凤仙被控杀死狱卒,实为冤罪。因此,某在此撤销他的死刑,下令将他关回人道。」
泪水从狮子双眼中滴落,她全身瘫软跌坐在地。狮子深埋在心中的一切终于了结,那硬撑到超出极限的精神,彷佛随著灵魂脱离了肉体。
「太好了,太好了,狮子!你父亲有救了!」
「美禄……!」
美禄朝狮子伸手,狮子将带著泪痕的脸颊贴了上去,这时……
「愚蠢的家伙,六道审判可不会这么轻易地结束!」
沙汰晴吐张开牙齿,「哈」的一声吐出蒸气般的气息。
「凤仙的判决事小,某还未审理这法庭上最重要的案件。红菱狮子,对于你逃狱一事,某将处以史无前例的严刑。」
毕斯可和美禄想保护瘫坐在地的狮子,反射性地挡在她身前。
「这种小事就算了吧!她只是为了救她老爸赌上性命!」毕斯可气得头发倒竖,凶狠地吼道:「她之所以逃狱,也只是因为继续待在那里会被烧死,才不得不逃出来,这有什么不对!」
「这不是对错的问题!」
沙汰晴吐的吼声盖过毕斯可的声音,吹动少年们的头发。
「奴隶生命体『红菱』本来不可能违抗人类。能从地狱釜逃出来,就代表她战胜了奴隶基因,获得了自我意识。证据就在于她身上的藤蔓。那是红菱打破隶属魔咒的进化证明。」
沙汰晴吐用直尺指著狮子,狮子被他的气势吓到,寒意窜遍全身。
「进化的徵兆已然显现。此后应该会接连出现像狮子这样,突破奴隶枷锁的红菱。太危险了……因此──!」
巨尺「啪!」地甩向地面。
「一周后!六道囚狱里所有红菱!一律处死──!」
一阵暴风「哗!」地卷起,使四周的樱花散落。
「红菱全部判死、死刑……?」
狮子脸色变得惨白,不断颤抖,发出呻吟般的声音。
「因、因为我逃狱的关系,害所有红菱……骗人,怎、怎么会……!」
「这判决太没道理了!」美禄忍不住大叫。「生命进化是理所当然的事。你竟然认为生命自由成长是重罪!一个法官竟敢说这种话!」
「没错,红菱是危险的种族。当奴隶还行,但若所有红菱都有自我意识,会对日本造成威胁。必须将之铲除。」
「你的做法太极端了!法官,你自己应该也觉得这么做很残忍吧!」
「这件事跟某怎么想无关。法律就是法律。」
「没用的,美禄!这家伙已经被所谓的法律堵住了双耳。」
毕斯可随即换上战士的表情,翡翠瞳眸变得更加闪亮。他从背上抽出自己的弓,搭档美禄也跟著这么做。
「得让他尝点苦头。我这就把你的耳朵打通,大块头!」
「哼!」
见到少年们散发出耀眼的战意,沙汰晴吐情绪激动,全身的樱花「啵、啵!」绽放,身体随著那阵冲击晃动。
「既然你们拔了弓,就好说了。进入最后的审判。」
「你就只会说这个吗?混帐!别说了,快放马过来!」
「愚蠢的家伙。掌管天下法律的某,怎么可能忘记危害天下的大恶人?」
「哇咧……你该不会……」
「罪大恶极的蕈菇守护者,食人赤星!某一直在等审判你的这一天。尝尝某的法律之槌吧!」
轰隆隆!
沙汰晴吐将直尺往下一甩,使周围的地面裂开,出现圆形凹痕。两人跳过沙汰晴吐的头顶,边回头边拉满弓。
「等、等一下!法官,我们的通缉令应该已经解除了!」
「不让我们请律师就要开庭!太不公平了!」
「罪状一!使群马的赤城山长满蕈菇,导致当地产业大幅衰退。因此判处有期徒刑四十年!」
沙汰晴吐再次挥动直尺,将周围盛开的樱花花瓣卷上了天,那些花瓣像有自我意识般,袭击空中的两人。
「唔哇!这是啥!」
「花力•血烟樱花!」
花瓣包围住两人,每片都像剃刀般锋利,将两人机动力的来源,亦即蕈菇守护者大衣割得破破烂烂。
「这、这家伙……竟然用花当武器!原来村子里的蕈菇守护者们,就是被这打倒的!」
「罪状二!你们骑乘名叫芥川的巨蟹践踏大地,弄得人心惶惶!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说、说什么傻话!骑蟹是蕈菇守护者的重要技艺……」
「毕斯可,别被他牵著鼻子走!」美禄滚到毕斯可身边,低声对他说:「隔著铠甲没办法种出蕈菇!我们必须破坏一部分的铠甲,让箭射进他的肉里。」
「光靠短刀根本没办法剥开他的铠甲!」
「把铠甲砸烂也行,如果有圆形的钝器就好了……」
「钝器,你说钝器吗?」
「此外还有各种数不清的罪行──!」
直尺在毕斯可跳起来那瞬间甩了下来,他以翻滚避开攻击,随后在怀里的箭筒中翻找了一下,找到想要的箭后,将那支箭架在弦上。
他拉满弓锁定目标,眼神充满气势,彷佛用目光就能射穿他人的身体。
「……嗯!就是这个。最坏的就是你这张脸,像支箭般破坏世间的安宁!因为你凶恶的长相,追加有期徒刑二十年!」
「那你自己该判几年?先照照镜子再说吧,混蛋!」
毕斯可被沙汰晴吐的话语气到怒发冲冠,加强了拉弓的力道。
沙汰晴吐似乎打从一开始眼中就只有毕斯可,那巨大的身躯震动著地面,大步冲了过来。
「任何箭──!都射不穿某,赤星!」
「来试试看啊……!」
毕斯可拉著弓深吸一口气,倒竖的红发随风摇曳,翡翠眼眸闪闪发光。
「唔哦?」
在那股惊人的杀气下,阎罗王沙汰晴吐也不禁低吟,用尺保护自己的脸。
趁著这个空档……
咻磅、咻磅!毕斯可一口气连续射出两支箭,刺进沙汰晴吐两侧膝盖。那两箭射破蓝色铠甲,造成大片裂痕。
然而如此强劲的箭仍未触碰到沙汰晴吐的肉体,就差一点点。
「……你光用杀气就能使某分心?漂亮!不过某的膝盖丝毫没……」
砰咚!
「……哦哦?」
「你下次应该说,所有箭都射不穿你,但我的箭例外。」
砰咚、砰咚!
「锚菇」从沙汰晴吐的膝盖绽放,泛著钝色光芒逐渐膨胀。纵使沙汰晴吐具备惊人的重量和无敌的怪力,仍单膝跪地,发出「唔唔──」的呻吟,最终双膝跪地。
「竟能阻止某的动作?这就是赤星的蕈菇之技吗!」
「帕乌!」
「给你,毕斯可!」
毕斯可瞄准帕乌拋来的铁棍射出一箭,两人配合得默契十足。锚菇箭准确射中铁棍前端,绽放成铁球状,形成巨大的圆形槌子,插在毕斯可脚边。
「混……帐,这点功夫──!」
沙汰晴吐抬起长出锚菇的双膝,想要站起身来,毕斯可朝著他的胸膛举起锚菇槌,恶狠狠地大吼。
「听说你的工作是揍人shibaku,但滥用职权可就让人无法忍受了!」
「……揍人……?某的工作是审判犯sabaku──」
「偶尔也该找回初心吧!」
毕斯可大吼完,用全身的力气「嗡、嗡、嗡」加速挥动槌子。
「你自己才该被揍!」
砰隆!
毕斯可凭著怪力挥下槌子,成功击破沙汰晴吐胸前的铠甲。那片胸甲被敲得粉碎,而锚菇也在这阵冲击下碎裂一地。
「唔喔喔──竟敢!将某的武士服──……!」
「美禄,趁现在!」
毕斯可和搭档一同跃至空中,背对背拉满弓。
「和我一起用秀珍菇!」
「知道了!2、1!」
咻砰!
两人射出的箭贯穿沙汰晴吐用来防御的直尺,刺进他裸露的厚实肌肉中,转眼间……
啵咕、啵咕!
伴随著壮烈的爆炸声,红与蓝的秀珍菇在沙汰晴吐身上绽放,将他肩膀和背上的铠甲弹飞。
「唔、唔、唔唔喔喔喔──!」
沙汰晴吐发出粗犷的吼叫声,那巨大身躯在发芽的力道下被弹飞,弹了两三次后擦过地面,刨了约二十公尺的土才停下来,失去动静。
漫天飞舞的沙尘令狮子咳了起来,但她仍惊讶地睁大眼睛,忍不住大叫。
「好、好厉害……!王兄打倒了……地狱法官,六道典狱长沙汰晴吐!」
「这是当然的!他们是我的老公和弟弟……不过,唉,打倒华苏守也是件不妙的事。」
「没办法,他不是可以放水的对象。」
狮子和帕乌跑向两名少年,两人在她们身旁落地。毕斯可将甩动槌子时脱臼的肩膀喀啦调整回来,将弓收回背上。
「要不要趁此机会把整个县攻下来?就当作是你一个人打倒的吧。」
「你把政治当什么了!」
「……等等,有点不对劲……」
美禄打断他们的对话,定睛细看沙尘中的状况。在他面前……
漫天尘埃中「哗!」地站起一个巨大的身影。那人用力挥了下直尺,强风便将沙尘吹散,站得直挺挺的沙汰晴吐出现在众人面前。
「哈──……!」
「唔哇,毕斯可!他还活著!」
「某沙汰晴吐同时对付过上百名蕈菇守护者。原以为区区两名少年不会构成什么威胁……」
沙汰晴吐用那钝器般的拳头揍了一下膝盖上的锚菇,铅球般沉重的锚菇便碎裂开来,从他膝上脱落。
「但你们的技艺和其他人大不相同。漂亮•九分开,赤星!」
「喂,真的假的?他真的是人类吗?」
沙汰晴吐的胸膛确实开著毒蕈菇,而且仍散发出孢子。若是顽强的巨型生物就算了,但对方是人类,都已经受到蕈菇直接攻击,却还站得起来,这对两名蕈菇守护者而言是前所未有之事。
「某……不是人类。某是在法律下获得樱花之力的红菱。」
「红、红菱!华苏守竟然是红菱!」
「看好了!这就是在六道盛开的樱吹雪──!」
沙汰晴吐将力量灌注至全身,被蕈菇撑破的胸膛竟冒出一根根樱树枝桠,缠绕住蕈菇。樱树吸收完蕈菇的养分,又回到沙汰晴吐体内,从他两边肩膀「咚、咚!」开出茂盛的染井吉野樱。
「这、这家伙……把蕈菇吃了吗!」
「花力,填充~~!」
沙汰晴吐将秀珍菇的生命力占为己有,体内涌出一股令他惊异的新力量,他激动得浑身颤抖,一口白牙喀喀作响。
「你们的技艺非常精湛。不过,这蕈菇之技毕竟赢不过某!」
「糟糕!毕斯可,后退!」
「花力•花茧络──!」
沙汰晴吐将胸膛扯开,大吼一声,从中飞出多到遮蔽视线的樱花瓣,袭击毕斯可等人。
「狮子,我们快逃!快,来我这边……呜哇!」
花瓣彷佛一大群有意识的飞虫般,像茧一样完全包住帕乌和狮子的身体,害她们摔倒在地。
「帕乌──!那个混蛋!」
「毕斯可!我们用爆炎菇把这些花瓣烧掉!」
「某已经说了──!」
两人再次拉满弓,放出无比锐利的箭,不偏不倚刺进沙汰晴吐的胸膛。
蕈菇孢子「啵、啵!」使沙汰晴吐皮开肉绽,接著……
「用蕈菇是赢不了某的──!」
樱树枝桠再度冒出,穿破蕈菇,又一次遏止了发芽的力道。
「蕈菇开不出来。这一箭明明很完美的!」
「花力展现!秘技•枝垂舞──!」
「毕斯可,危险!」
沙汰晴吐将胸前冒出的枝垂樱当作鞭子,重重打在跳起来保护毕斯可的美禄身上,将他弹飞至远处。
「呀、啊啊!」
「美禄!」
「在奉行面前,你竟然还有心情看别的地方!」
毕斯可赶紧又架了支箭,沙汰晴吐用回弹的樱枝鞭子缠住他的脚,刨土般将他的身体沿著地面拖向自己。
「唔唔喔喔?你这家伙!」
「不堪一击!蕈菇之技被箝制后,你就只剩这点程度吗,赤星!」
「……这招如何!」
毕斯可在被拖行的过程中拔出蜥蜴爪短刀,迅速蹬了一下地面,朝沙汰晴吐戴著头盔的眉心挥刀。
那把出奇锋利的短刀穿透头盔,就快刺中沙汰晴吐……
「哈──!」
短刀接触到沙汰晴吐吐出的气息后,瞬间被樱花瓣包覆住,接著就像凋零的花朵般崩解散落。
「你的力量、意志力和气概都很不错,赤星!杀了你太可惜了。」
「少、啰、嗦──!」
「唔嗯。」
毕斯可不但没有意志消沉,还想赤手空拳殴打沙汰晴吐。沙汰晴吐抓住他的后颈,隔著头盔和他鼻尖相碰。
「决定了。此后你就是铁面法官的候补人选。」
「唔、喔……!你、想、做什……!」
「花力展现!樱花•奉行雕──!」
「唔喔喔喔啊啊啊──!」
沙汰晴吐以万力钳般的力道掐住毕斯可的后颈,樱吹雪图样的刺青从他的掌心一点点转移到毕斯可脖子上。
「唔哇哈哈哈……花果然很能适应蕈菇守护者的血。」
毕斯可感受到宛如烙铁烧灼的热度和剧痛,痛到手脚乱挥,沙汰晴吐以强大的力量压制住他,以他的脖子为中心,使他锁骨至左脸一带布满刺青。
「这是樱吹雪刺青。」沙汰晴吐将毕斯可扔在地上,不慌不忙地说:「某在先前抓到的蕈菇守护者身上也刺了。这刺青可以让人遵守法律,一旦违法,全身就会被剧痛和麻痹侵蚀……接著诅咒很快就会渗进脑袋,让你们变成法律忠实的仆人。」
「你、你这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和蕈菇守护者有什么仇!」
「罪犯的实力越来越强,吾等急需强化狱卒能力。拥有力量和技艺的蕈菇守护者非常适合当狱卒,而且你们本来就是一群反社会势力,这么做能帮助你们重获新生,一石二鸟。某现在抓了些蕈菇守护者来,试图培育成遵守法律的优秀狱卒。」
「蕈菇守护者只会服从自己内在的神!」
毕斯可忍著侵袭全身的麻痹感,大吼一声,以具有穿透力的视线瞪著沙汰晴吐。
「你竟敢践踏我们的信念。我绝对会让你吃不完兜著走……!我很快就会打倒你!解开所有人的诅咒!」
「死到临头,你的意志力却更加耀眼。果然和其他人大不相同!你很适合在某死后继承某的职务,担任法官。」
「你、你说什么……?」
「某也是红菱,无法逃脱死罪判决。距离处决所有红菱还剩一周。」
沙汰晴吐用粗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头盔。
「届时樱花就会侵蚀你的脑部,将你的性格改写得和某一样。你将就此接管只剩人类的六道囚狱,代替某审判罪犯。」
「哇咧……」
「这段期间千万别触法。要是敢惹事生非,樱吹雪会杀了你。」
沙汰晴吐这么说完,张开大口「哈──」地吐出大量樱花瓣,吹向倒在他面前的毕斯可。
「唔、呜、啊啊啊!」
「住手──!啊啊,毕斯可──!」
「别担心,我马上就把你变得跟他一样。」
美禄咳著血爬向毕斯可,想去救他。沙汰晴吐朝他吐出同样大量的樱花。两名少年被袭卷而来的花瓣包覆,变得像蓑衣虫一样,挣扎著在地上来回弹跳滚动。
「可、可恶,把这东西解开──……!」
沙汰晴吐环顾四周,公园地面上躺著四个被樱花瓣包覆的物体,每个都在扭动挣扎。他点了点头,将直尺高高举起──
「这件案子──到此结束──!」
他高声呼喊,做出华丽的结束动作。他的亮相在纷飞的樱花瓣点缀下显得气势十足,也很精采,但现场没有人能欣赏他的英姿,他只好自己配了声「登登」音效,以此收场。
沙汰晴吐首先大步走向帕乌,将她脸上的樱花抹去。
「咳、咳!这判决根本就只是为了你自己。我看错你了,华苏守!要行刑就快点动手!」
「某判你无罪,不过你必须回到忌滨。」
沙汰晴吐将帕乌拋至高空,不知何处飞来一只大鹫,抓起帕乌飞向遥远的东方。
帕乌喊了些什么,沙汰晴吐目送她离去后,扛起三个扭动的樱花蓑衣虫,大叫了声:「寒绯!」不久后,一匹朱色毛发的巨马便奔至主人面前。
「你想把我们关进监狱吗?现在不杀我们,你一定会后悔!」
「某说过了,你是某的后继者,某不会杀你。至于你的搭档,猫柳美禄,某听说他曾为绝望的人民治病。不管怎样,你们都得去六道囚狱静候指示!」
沙汰晴吐跳上马鞍,抓起缰绳,声音莫名有些兴奋。
「身为法官,不该说这种话……」
「说、说什么?」
「刚才的追捕剧,久违地让某感到心情雀跃呢,赤星、猫柳!」
(这家伙搞什么?)
(这个人是怎样……!)
无论过程如何,两名少年和狮子在强大的法律力量之前,终究成了俘虏。他们在樱花茧包覆下,被送往六道囚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