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余的竹马之友……』
『……』
『余竟得让你担负起这般沉重的命运……这全是因为余能力不足所致。』
『这么说真不像你。凤仙王,请下定决心!』
『……』
『某相信国王必定能让红菱拥有和平的生活、平静的心灵。若某能够成为这生活的基石,某愿意执起法纪的天秤,成为六道囚狱之鬼。』
『……染吉,你的话语余确实接收到了。跪下。』
『是。』
『接下来余将用凤仙花力,赐予你进花之力。能将花力托付给你这种拥有强大的精神力的人,余觉得很安心。』
『是的──……!』
『……你身上定能开出美丽且强健的花。就像吾等过去约定过的那样……一定会的,染吉。你说是吧,染吉……』
「凤仙王,您身体不舒服吗?」
「唔。」
沉浸在回忆中的凤仙听见亲信战士的声音回过神来。红菱一行人已离开人道,正前往天道……六道囚狱的正门广场。在凤仙王的率领下,所有人充满前所未有的活力与气势。
「余没事,不用太在意。」
「抱歉失礼了……不过,状况不太对劲。狱卒们接连从天道逃了出来。」
如亲信所言,一个又一个身穿黑袍的狱卒穿过上百人的红菱队伍旁边,跑向人道。他们嘴里发出「咿」、「哇」等微弱的惨叫声,拖著因恐惧而僵硬的双腿,连滚带爬地拚命逃跑。
「正门那里可能出什么事了。凤仙王,请在这里稍待一会儿。我们会挑选精锐去确认状况。」
「不需要,余大概能想像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您这么说,但吾等红菱不希望您有个万一!」
「余更不愿见到人民有个万一。行了,就堂堂正正地走过去吧。」
听见凤仙温柔却充满威严的声音,亲信不由得低头退下,没有再和他争论下去。
(……染吉……!)
不过,没有一个亲信注意到凤仙的红眸中静静燃起了一道火焰。于是红菱队伍不理会那些逃窜的狱卒,大步走向正门广场。
六道囚狱正门广场。
漆黑的大门前,如今摆著一个由樱花树组成的格子状巨型牢笼,完全挡住大门。
而在牢笼中央……
地狱法官沙汰晴吐以蓝色铠甲包裹著巨大身躯,基于自己的判决而坐在牢笼中,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他不吃饭、不说话,穿著厚重的甲冑硬是做出打坐的姿势,进入牢笼后姿势就没再变过。
沙汰晴吐的爱马寒绯待在牢笼旁,片刻也没离开,时而用鼻子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它的身形也十分巨大,彷佛为主人量身订做般,但朱色的毛发略为失去光泽,身影也有些落寞。
「……哈啊──!」
沙汰晴吐露出白柱般的巨齿,口中吐出灼热的气息。随后一大株樱花树便「砰!」地冲破他的肩膀长出。
「……花力满溢到某已无法抑制。某的生命也快到尽头了!」
他以浑厚的嗓音说完,态度依然冷静,重新环抱双臂。
「在某死后,这具抑制花力的身体随之消失……樱花应该会瞬间覆盖整座六道囚狱,将所有红菱吸收并杀害。接著,华苏县便会开满全年都不会凋零的樱花。」
见到主人视死如归的模样,寒绯对他发出嘶鸣。
「别担心,寒绯。樱花之力相当守法,不会伤害红菱以外的生物。你一定要活下去,侍奉下一任典狱长……唔。」
沙汰晴吐察觉到有人接近,松开打坐的姿势。
「沙、沙汰晴吐大人──!」
一名狱卒紧贴著樱花牢笼扑倒在地。
「人道之门被打开了!造反了,红菱之王凤仙率领上百人过来了!」
「他来啦。」
沙汰晴吐拔掉「砰!」地开在他脖子上的樱树,低吼道。
「时机成熟了。用某给你的钥匙,帮某把牢笼打开。」
「典、典狱长,他们是红菱,却不害怕人类,也不听从我们的命令。有人回报,刚才有几名狱卒持剑砍向他们,剑却被折断。」
「快点把牢笼打开────!」
沙汰晴吐咆哮著站了起来,他的头盔将樱花牢笼撞得四分五裂,大手一挥便将构成栏杆的树瞬间砍断。
「啊、啊哇哇哇……!您自己将牢笼……」
「……唔,看来这牢笼做得很失败。算了,在某的罪状中加入逃狱未遂,判处二十年徒刑吧。」
「严守法律是好事,但你有些笨拙呢,染吉!」
「!」
狱卒飞也似的逃跑,远方出现一身翩然飘动的长袍。
从连接人道的窄路走来的……
正是白皙肌肤被太阳照得闪闪发亮的红菱之王──凤仙。
他身后跟著身上爬满藤蔓的强壮红菱战士,双手拿著藤蔓武器,散发气势不让狱卒们靠近。
「染吉!近来可好?」
听见凤仙王开朗的声音,沙汰晴吐的巨大身躯发出哐啷声响转向他。法官沙汰晴吐「啪叽啪叽!」踩扁自己制作的牢笼,大步走到凤仙面前。
「真、真是惊人……这魄力大胜从前。」
「凤仙陛下,请退后!」
红菱们拚了命想保护凤仙,沙汰晴吐在他们前方巍然伫立……
而后「轰!」的一声摇晃大地,单膝跪下。
「凤仙王,请原谅某久未拜见。」
「是吗?哈哈。你给人的印象太强烈了,余并不觉得很久没见。」
「您气色很好。看到您过得好,某就安心了。」
「你招待得太好,余都长赘肉了呢。感谢你一直守护红菱免于外界伤害。对了,现在有两个叫赤星和猫柳的家伙混了进来。真是两个有趣的小鬼……」
「闲话到此为止!」
沙汰晴吐的巨大身躯发出吓人的铿锵声,红菱战士们立刻上前保护国王。「行了。」凤仙低语一声,战士们便跪伏著往后退下。
「竟想率领部下冲破牢狱,真是胆大包天。请告诉某您为何这么做。」
「你应该知道余的来意吧,染吉?」
「这里是法庭。国王,请自己说明清楚。」
沙汰晴吐拿起爱马寒绯叼来的巨尺,接著说道:
「六道典狱长沙汰晴吐,会视情况──!做出相应的判决!」
沙汰晴吐散发出慑人的霸气,使樱花「砰隆!」绽放,光是吼声就震飞了数名红菱。
凤仙王像是很怀念这副口气那般,脸上浮现柔和的微笑,愉快地面对沙汰晴吐的霸气,头发飘了起来。
「染吉,看见这些红菱人民了吗?」
「……唔,他们的身体!」
「没错,他们不靠余的花力,凭著自己的意志力获得了『藤蔓』。红菱即将进化,吾等隶属于人类的时代已然过去。」
「你想冲破牢狱,以这股力量与人类为敌吗!」
「余不想这么做,所以才拜托你把门打开。」
每当沙汰晴吐喷出灼热气息,凤仙的秀发便翩翩飘动。
「现在红菱人民仍是『藤蔓』状态。要是他们的『进花』之力觉醒,可能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和人类开战。余要在那之前前往京都,向京都政府要求签订民族互不侵犯条约。这是维护安稳生活的上上策,此外别无他法。」
「什么维护安稳生活,说得倒好听!上百名长出藤蔓的红菱已经可算是军队了。那么、危险……?某、怎么会、开门……」
「好了,冷静点,染吉……咱们不都希望红菱过上安稳日子吗?稍微收回你的花力……冷静地看著余的眼睛……」
「唔、嗯、唔唔……喔……」
沙汰晴吐的声音越来越含糊,直尺从他手中掉落,整个人颤抖起来。红菱战士们见状发出惊叹。接著几名亲信注意到凤仙手中飘出闪亮的花粉。
花粉顺利侵入沙汰晴吐兴奋的知觉中,穿过他头盔的缝隙,散发神秘香气迷惑他的脑袋。
(余用了凤仙花的幻术,还好他没有鼻塞……对朋友施展幻术不是王者应有的行为,但余是因为不想动手才这么做的。原谅余,染吉。)
凤仙他……
打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自己可以说服因花力而失控的沙汰晴吐。
然而,面对这样一个在法律之前连国王也敢打倒的暴冲火车头,若用武力阻止他,人民势必会为了保护国王而牺牲性命。
(所以余只能暂时用花催眠你了。)
「……也、也对,吾等为了……红菱的安宁……」
「没错,染吉。说到这儿你就懂了吧?快点把门打开。」
「……遵、命……」
沙汰晴吐颤抖著走向六道囚狱的大门,将手贴在门上。就在凤仙脸上浮现些许安心神情时……
巨大的红毛马寒绯哒哒蹬地,跳了起来,用前腿狠狠踹向主人沙汰晴吐的脑袋。
啪!
「!什么!」
凤仙连忙增加花粉,然而在他面前……
砰隆!
粗壮的樱花树冲破沙汰晴吐后脑杓的头盔,长了出来。樱花树干深入他的脑部,将幻觉从他意识中清除,不断颤抖的沙汰晴吐立刻停下动作。
不一会儿……
「哈────」他吐出深长气息后,咬紧白柱般的牙齿。
「……危险……危险!这股花力足以扰乱囚狱之法,某亲身体验到了。」
「好一匹忠心的马。可惜就差一步!」
「若所有红菱将带著这股力量,四散到全日本,某沙汰晴吐,无论如何都要在这里!铲除这股萌芽的力量!」
沙汰晴吐的巨大身躯站了起来,阴影遮住凤仙等人。红菱们冲上前,这次说什么都不愿从国王身边退开,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赌上性命想保护国王。
「怎么能这样对国王说话!」
「你好歹也是红菱,竟想阻碍族人的去路!退下,沙汰晴吐!」
「一群自不量力的家伙──!」
沙汰晴吐因催眠而僵住的巨大身躯嘎吱作响,动作依然不流畅,他像要扯断束缚住神经的铁炼般,全身「啵、啵!」开出樱花。
「在沙汰晴吐的天秤之前,权力、血统、信仰全都微不足道。连您也无法逃避审判,红菱王凤仙!」
(唔嗯,情况有些不妙。)凤仙面露浅笑,脖子上流下一道汗水。(余已料到染吉的力量有可能增强,但没想到他连余的花术都能破解……)
「宣布判决结果──!」
「国王,危险!」
凤仙听见红菱战士的警告,往后跳开。巨尺在他面前「轰隆!」一声挥下,冲击力道强到将战士们弹飞。
「红菱民族生出了囚狱无法负荷的力量,某因而决定将所有人提前处决!你们就在这里,乖乖成为这把尺下的锈蚀吧──!」
「若你无意撤回判决……」凤仙终于敛起表情,握住腰际的刀柄。「休怪余对你动刀,染吉!」
「凤仙王,你办不到。唯有你办不到这一点!」
他白柱般的牙齿闪闪发亮。
「面对一个想将人民砸扁的家伙,你的刀为何还在刀鞘里?因为你『不能伤害同胞』!这是王族必须遵守的法律!」
「国王!请您退后。他说得对,您千万别拔刀!」
「吾等无论牺牲多少人,都要保护国王!」
沙汰晴吐「哗!」地将尺举了起来,挥向趴著哀求国王的红菱战士。
「屈服在法律之下吧──!」
(可恶!)
凤仙瞪大双眼,就在他终于要拔出刀刃那瞬间……
轰!一个红色陨石般的物体迅速落在沙汰晴吐面前,举起一只手「砰!」地接住了对方挥下的巨尺。
「唔咿!」
「嗯?」
地面嘎吱作响,形成蜘蛛网状的裂痕。准备赴死的红菱战士见到自己平安无事……又见到一名少年撑著巨尺,惊诧不已。
「你、你、你是!」
「你……你要愣到什么时候!快点闪边去──!」
红菱战士们往后跳开的同时,红发人影也从那里跳开,巨尺划破空气狠狠砸向地面。
「赤星……!你竟能单手承受住染吉的力量!」
「喂,国王!」
毕斯可擦著额头上的汗水,对凤仙吼道:
「阎罗王说的没错,你的刀是装饰吗!」
「你把国王的立场想得太简单了。染吉是立下大功的族人,余不能对族人挥刀。」
「那你去解决那家伙。阎罗王就由我来对付!」
「那家伙……?」
凤仙听了毕斯可的话转头一看,旁边有匹脱缰的巨马正在猛踹红菱战士,将他们撞飞。
「名马寒绯!」
寒绯见到凤仙后,立刻拋下其他士兵,冲著他这名主将直奔而来。
「没错,对手若是马……」
凤仙从刀鞘中拔出白刃,反射著太阳光。
「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你可别怪余,染吉!」
「为什么,赤星?」
在狱卒、寒绯、红菱们混战的喧闹中,毕斯可和沙汰晴吐面对面站在正门广场中央。
「你的人生和红菱的前途毫不相干,为何要帮凤仙王?」
「我并不是在帮国王,也不在乎红菱会如何。」
「什么……?」
「我只是不希望你死而已,这样会造成我的麻烦。」
毕斯可的眼睛绽放耀眼光芒,看进沙汰晴吐的头盔深处。眼前的少年散发坚毅而单纯的气势,令沙汰晴吐无法动弹。
「你不是说要和同伴一起自杀吗?这么一来,没人能解除诅咒可就伤脑筋了。我要赶紧打倒你,为蕈菇守护者们……」
「……你不想让某死,你想阻止某在杀死红菱族人后,在悔恨中自戕……所以你才来挑战某是吗,赤星毕斯可!」
「……我说啊,你有听懂我说的话吗?我只是想除掉刺青!」
「漂亮!大朵开──!」
沙汰晴吐举起巨尺,全身「啵、啵!」开出樱花,使花瓣如雪片般于四周飞舞。
他牙齿打颤的喀嗒声越来越大声,显示出毕斯可刚才的那番挑衅有多么令他开心。
「能在人生最后遇到一位真武士……是某幸运。」
「……」
「赤星!某不过是具沾满族人鲜血,逐渐死去的躯体。不过!某死前定会想起你刚才说的那些话──!」
「就说你死掉我会很困扰了,好好听人说话,白痴!」
「压杀!阎魔尺──!」
「喝啊!」
沙汰晴吐挥下的巨尺和毕斯可闪光般的踢击在空中交手。巨尺大幅反弹使沙汰晴吐身子后仰,毕斯可也被甩至地面,翻滚了好几圈。
「纵然你是下任典狱长候选人,但若被某杀死,代表你也只有这点能耐。某会带著杀意迎战,赤星!」
「不要因为你长得高了点,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巨尺随即挥下,毕斯可轻松跳了上去,顺著那把尺奔向沙汰晴吐的身躯,举起藏在怀里的琵琶水牛角。
「唔!」
在阳光下发光的正是毕斯可在畜生道用来刺自己胸口的牛角,上头沾满鲜血。觉醒的食锈孢子在血中闪闪发亮,显现发芽的徵兆。
「喝!」
哗、哗!
他像操纵短刀般,快速挥动琵琶水牛角,在沙汰晴吐胸前铠甲上划出一个叉号刻痕。那是帕乌传授的密技,必杀十字斩。
「唔喔喔──!……不过是水牛角,为何能划破某的武士服!」
「当然是因为我认为能够划破啊,笨蛋!」
毕斯可顺势用力踹向叉号中心,接著跳离沙汰晴吐身边。那一踹的冲击,使种进铠甲中的食锈菌丝瞬间觉醒……
啵!
食锈伴随著一阵闷响炸裂开来,将沙汰晴吐的胸前铠甲弹飞。
「唔喔喔──!」
(他的血很老旧,发芽力道比较弱……但这就是我要的!)
毕斯可并未忘记「花」会将蕈菇当作养分。用食锈攻击沙汰晴吐,有可能带给他更强的力量,但毕斯可凭著蕈菇守护者的直觉调整发芽力道,成功只让铠甲瓦解。
不过……
「好了,好戏现在才要开始……!」
地狱法官沙汰晴吐尽管受到食锈冲击仍毫不惧怕,威风凛凛矗立在毕斯可面前。
「唔呜、呜、喔喔喔──!」
啵嗡、啵嗡!
沙汰晴吐全身出力,将肩膀上的装甲弹飞,那巨大身躯上冒出两棵漂亮的樱花树。
「樱花刺青何以没发挥作用?你为何能动?为何不感到痛苦?」
「因为我有个专属的庸医。虽然治标不治本,但已足以让我撑到打倒你那时候。」
「那么,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某都要在你全身刺满樱吹雪!」
巨尺「嗡!」地挥动,在对峙的两名战士中间撒下花瓣。
「此后某不再手下留情,赤星!若你能让某沙汰晴吐的樱吹雪凋零,就试试看吧──!」
「讲得好像你刚才有手下留情一样!」
「花力展现!发花•枝垂舞──!」
沙汰晴吐咆哮著让力量灌满全身,樱吹雪刺青在被毕斯可破除铠甲的裸露胸前蠢动,彷佛让画化为实体般,胸肌上长出了几根枝垂樱的粗枝。
「唔喔喔!」
那些枝垂樱的枝条宛如鞭子般自由甩动,从左右两侧夹击毕斯可。似乎是因为花力增强的缘故,那阵连击明显比刚对战时更快、更强。毕斯可以惊人的反应力避开鞭击,但当他避开一根扫过他脚边的枝条,跳起来那瞬间……
「定!罪──!」
「糟……」
磅轰!
沙汰晴吐的巨尺从斜上方直击毕斯可,将他狠狠拍向地面。尽管他的身体撞击地面造成裂痕,他仍连忙做出护身动作,瞪著威风凛凛,化身为樱花魔王的沙汰晴吐。
(他的双手竟然空著!这、这招真卑鄙!)
「来啊,赤星!还是说你的勇猛只是嘴上说说?」
「谁会被你那种骗小孩的玩意儿吓到!」
毕斯可往旁边一跳,避开挥来的巨尺,又跳著闪过一两根枝垂樱鞭子,使出必杀的闪光回旋踢,踢向沙汰晴吐的头部。
「吃我这招,混蛋!」
砰铿!
毕斯可确实踢中沙汰晴吐,在他头盔的侧头部造成大片裂痕。
然而,沙汰晴吐只稍微晃了晃,「嘎」的一声张开裸露的牙齿,令毕斯可感到一阵恶寒。
「哈──!」
(……他的攻击主力在这边!他是故意让我踢他的!)
「定!罪──!」
嘎叽!
咔滋、咔滋咔滋!
「唔、喔……唔唔唔喔啊──!」
超乎想像的剧痛使毕斯可发出嚎叫。
沙汰晴吐张大嘴巴,咬住堪称毕斯可翅膀的单边小腿,用那白柱般的牙齿咬碎毕斯可的骨头。
「表先得不来。苏心吧,痴星!」
「少、啰、嗦──……」
「哼!」
砰隆!砰、隆!
「嘎哈、唔啊啊!」
沙汰晴吐以白色牢笼般的牙齿困住毕斯可,将他垂吊在半空中,并且用那粗如树干的双臂交互出拳,击打他的身体。
砰隆、砰!沙汰晴吐每一拳都像打桩机般威力十足。毕斯可意志力过人,没有昏过去,但再过几秒可能就会失去意识,一切就结束了。
(这样只能、把脚砍断了……!)
毕斯可尽管喷著鼻血,翡翠目光在危机之中却越发耀眼。
「去苏吧!定!罪──!」
沙汰晴吐张开双臂,想用拳头从两侧将毕斯可打扁。毕斯可正想将手中的琵琶水牛角挥向自己的脚……
这时他看见一片在阳光下发光的鲜红寒椿花瓣,瞬间停下动作。
(那是……!)
「放开……!」
一个紫发身影背对阳光飞跃在空中,手臂伸出藤蔓之剑,亮起橙色光芒。
「王、兄────!」
「……唔?」
沙汰晴吐听见响亮的声音而回头。
「狮子!」
「发花!狮子红──剑──!」
啪滋!
狮子跃下的同时,从沙汰晴吐背后深深刺穿他的后颈,那是铠甲的死角,不一会儿就「啵嗡、啵嗡!」地开出寒椿,将樱花驱散。
「唔、嘎啊啊啊喔喔喔喔──!」
沙汰晴吐发出至今最惨烈的哀号。毕斯可趁他张口时逃离他牙齿的束缚,摔至地面。
「怎么可能?竟有这种花力……这就是国王的,国王血亲的力量!」
「我不会让你杀了王兄和红菱!六道典狱长沙汰晴吐,接下来我就是你的对手!」
狮子从沙汰晴吐身上跳下,护在毕斯可身前,将闪亮的剑尖对准浑身颤抖的沙汰晴吐,热风吹动她的浏海。
「咳咳……狮子公主!真是漂亮的一剑。但是你的行为不容原谅!」沙汰晴吐口中冒出瀑布似的鲜血,大声吼道:「『王族不得伤害同胞』……这是红菱王家的铁则。你身为凤仙王的继承人,想让王道蒙羞吗!」
「这什么蠢问题!王家的规则现在已经束缚不了我了!」
狮子用尽全身力量大吼,卷起四周沙尘,让现场所有人颤抖。
「我已不再是王子。我以『狮子』这个名字站在这里!不过是一匹孤狼,跟随自己的心……为了拯救同胞的未来,而咬住你不放!」
「唔唔──!」
「别小看我……没了脚镣的我,动作可是很快的!」
狮子向前狂奔,灼热闪亮的藤蔓之剑擦过地面向上举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宛如残月的闪光,劈开沙汰晴吐的肩膀。鲜血「噗咻!」喷出,狮子身上沾满血,使出全身的弹跳力扑向上半身后仰的沙汰晴吐,用剑横扫过他的脖子。
「喔喔啊啊!」
「取你首级──!」
狮子红剑「哗!」地挥动,砍中了沙汰晴吐的脖子,鲜血洒落一地。
「唔、喔喔喔──!」
那把藤蔓之剑的锋利程度如今远远超越真剑。
然而……
沙汰晴吐有著过于常人的颈部肌肉,及时止住出血,未达致死量。
「咳咳……咳,这点、咳、力量,不可能打倒某,小鬼!」
(……刚才那击还打不倒他?这家伙太不正常了!)
「不过是一两道擦伤────!」
狮子连忙蹬向沙汰晴吐的肩膀想要逃离,沙汰晴吐却一把抓住她,将那细瘦身驱「砰隆!」砸向眼前的地面。
「咳啊!咳、咳!可恶,这样还杀不死他……!」
「狮子!你太乱来……不对,你救了我,谢谢你。我正打算砍断一条腿,还好不用砍了。」
「王兄,我第一剑明明刺穿了他的肺……第二剑砍断了他的颈动脉。虽说他体内具有樱花之力……但这股生命力实在太不寻常!」
「也许吧,不过我们彼此都很不寻常。」
两人互相扶持站了起来,沙汰晴吐再次朝他们举起尺……
「咳啊!」
他却无法将尺挥下,吐出鲜血,将白齿和眼前的两人染红。沙汰晴吐拄著巨尺单膝跪下,「哈……」地深深吐气。
「就像你说的,这家伙有异常的再生能力。动作不快点他很快又会复原。联手攻击他吧,狮子!」
「等等,这样太胡来了,王兄!带著重伤战斗,身体会吃不消的!」
「那又怎样,笨蛋!错过这次机会,我们就输定了!」
「王兄。」
见毕斯可如此激动,狮子拉住他的手,和他手掌贴合、十指交握,将额头靠在他肩上深叹了口气。
「……相信我,稍微靠著我一会儿……」
毕斯可正要抗议「你要干嘛」时,忽然感受到一股神秘的灼热能量流向身体。
那和至今支持著他的猛烈食锈力量不同,是一道柔和温暖的奔流。
「跟我想的一样,我的花将王兄的血视为父母……这样的话……!」
「你啊!要对我做什么之前,先跟我说明好吗!」
「没事的,我不会像藤壶时那样,做那么无礼的事!」
话还没说完,太阳色藤蔓就从牵著毕斯可的狮子手中猛地伸出,缠住他的身体。
「呜、呜哇!」
狮子没理会惨叫的毕斯可,太阳藤蔓首先包裹住他被咬碎的脚,为他治疗伤口并矫正骨头。接著又包住他的双臂,方才他在抵挡沙汰晴吐槌子般的拳头时,手臂受了严重的伤。
「我已经用花力修补了王兄的身体,你把这当作矫正器就好!」
「……藤蔓治疗了我的伤!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招的?」
「这是我初次尝试……不过,我认为会成功!」
毕斯可呆愣地看著狮子露出雀跃的笑容。这时巨大的阴影再度遮住两人,「哈──」地深吐了口气,两人的头发随之飘动。
「怕了吗!来啊,华苏守不会再任由你们突袭了──!」
「他胸口的樱枝由我来处理。王兄对付他的手臂!」
「好!」
枝垂樱甩向跳跃的毕斯可,狮子闪亮的剑「锵!」地将枝条弹开,接著又交手了两三下。
「你那瘦小的身体怎么可能承受得住某的枝垂舞!」
「这和体格无关。我的灵魂承受得住,沙汰晴吐!」
狮子的少女躯体和红色眼眸勇猛地闪动。
「发花!枝垂舞!」
「水舞,四、五步!下炎舞,四步、三、二步!」
闪耀的剑舞融合了回避与攻击,以完美的招式应付树枝鞭子,使占尽体型优势的沙汰晴吐节节败退。
「唔唔唔──!混帐──!」
「王兄!」
「好!」
狮子迅速而精湛的舞艺使沙汰晴吐心慌地挥下了拳头,毕斯可算准时机向上一跳。他的脚经过藤蔓弹簧的补强后,跳跃力强得吓人,连他本人都有点应付不来。
「赤星!尝尝某的铁拳!」
「你才该尝尝我的拳头!」
毕斯可和沙汰晴吐的拳头在空中激烈碰撞。虽然毕斯可的右手被藤蔓臂甲包覆,但沙汰晴吐的巨大拳头仍有著十足的破坏力。
「唔唔、唔……!」
毕斯可痛苦地微皱起脸,藤蔓臂甲开始「啪叽、啪叽啪叽!」出现裂痕。沙汰晴吐认为自己已经获胜,白齿喀喀打颤,紧接著……
啵嗡、啵嗡、啵嗡!
「唔、喔、唔喔喔──?」
鲜红寒椿穿破沙汰晴吐的大型臂甲接连绽放,将他手掌至手臂的蓝色装甲全部弹飞。
「怎么可能!这是狮子的寒椿。她竟将花力托付给了赤星──……!」
「狮子,趁现在!」
「好,王兄!」
狮子听见毕斯可的话,趁沙汰晴吐惊吓之际,将舞步转变为攻击型态。
「雷舞,五步、六步,水七步,炎八步,九、十、十一、十二、十三!」
随著速度加快,狮子的身体越发耀眼,红眸划出光的轨迹,舞步快到留下残影。
「就是现在!王舞,十八步!」
狮子大吼一声,以藤蔓之剑划出满月形轨迹,扫过粗壮而强韧的枝垂樱,将沙汰晴吐胸前的樱花全部拔除,使他的胸膛暴露出来。
(已经来到最后的第十八步。要解决他,就要趁现在!)
狮子拚尽全力跳完舞,身体已至极限,但她仍用不断涌出的无穷意志力,扑向沙汰晴吐毫无防备的胸膛。
「我要杀了你,沙汰晴吐──!」
「某一用力,就能将你那小孩身躯弹飞!」
「我才正想对你这么说!」
沙汰晴吐想用那岩石般的拳头迎击狮子,但毕斯可看穿了他的动作,随即以爬满藤蔓的腿回击他的拳头,「砰!」地开出花朵,使沙汰晴吐发出哀号,身子大幅向后仰。
另一方面,毕斯可承受了沙汰晴吐的怪力后,也不可能平安无事,他重摔在地,扬起沙尘。
「王兄!」
「就是现在!上吧,狮子!」
听见倒地的毕斯可激励自己,狮子的身体更加有力,耳后绽放的寒椿闪闪发亮,宛如流星划出一道轨迹。
「发花!狮子红──剑──!」
滋啪!
狮子使尽全力,将剑尖刺进沙汰晴吐毫无防备的光裸胸膛……
但她的剑刃却突然停了下来。
「……哈────!」
尽管狮子红剑无比锐利,却未刺进沙汰晴吐的内脏。沙汰晴吐使樱花之力聚集在胸肌上,有如万力钳般夹住狮子的剑刃。方才倾注全力跳完王者之舞的狮子,力气稍嫌不足,没办法使剑贯穿沙汰晴吐的身体。
「漂亮,王子狮子……不,红菱狮子。这场舞真精采。」
「可、恶……就差一步了……!」
「可惜你没算到最后这步,所以只能算……」
沙汰晴吐举起被寒椿冲破臂甲的双臂。
「八分开,小鬼──!」
砰、隆!
沙汰晴吐以沉重而巨大的双臂猛烈地揍向狮子细瘦的身体。
啪叽啪叽!狮子明确感受到骨头碎裂的感觉。藤蔓剑柄和她的手臂骨一同被压断,整个人随即撞向地面,像颗球一样在地上反弹。
「嘎……哈……啊……!」
「狮子──!」
狮子勉强撑住,不让自己因剧痛而昏厥,这时她听见毕斯可的声音。
(王……兄!)
毕斯可想来救狮子,狮子却瞪大眼睛望著他。她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太出来了,只能用意志力拚命传递讯息。
「……!」
毕斯可感受到视线,停下动作。狮子赌上性命传递的讯息,他接收到了。
「发……花、咳!」
「剑士,化为花朵被压烂吧!定、罪──!」
「发花!狮子、椿──!」
在狮子的吼叫下,缠在毕斯可脚上的藤蔓「啵嗡!」开出鲜红寒椿。毕斯可趁著这个势头跳了起来,闪过沙汰晴吐挥向狮子的那只手,抓住刺在他胸口上的狮子红剑,双手握紧剑刃。
啵咕!
「喔喔!」
沙汰晴吐肩膀上立即开出一朵巨型寒椿。狮子差点被巨尺压扁,幸好沙汰晴吐在关键时刻打偏了,才让她保住一命。
啵嗡、啵嗡!
「唔喔喔!赤星,你真是个变化莫测的家伙!」
「我体会到了一点……!阎罗王,这世上呢……」
毕斯可用力握紧剑刃,大量太阳色鲜血从他手中溢出。沙汰晴吐身上之所以连续开出寒椿,是因为狮子的剑吸收了毕斯可血中的食锈孢子,将之转化为生命力,注入沙汰晴吐体内。
「还有很多有趣的家伙。像狮子和你这样的人,未来一定还会在某处……和我们不期而遇!」
「不是、不期而遇,赤星!」
寒椿「啵嗡!」绽放,让沙汰晴吐身子后仰,他大喊:
「是你吸引来的。无论好坏,你总是会吸引强大的人、强大的生命,来到你身边!某早该杀了你。你正是会摧毁六道天秤的人!」
看见闪亮的藤蔓之剑「啵、啵、啵」开出鲜红的寒椿,毕斯可意识到时机成熟,踹了一下沙汰晴吐厚实的胸膛,在空中翻滚。
「你终于知道就算把蕈菇关起来,它依旧会生长了吧?」
「某会在地狱等你的,赤星!某不容许某以外的人,审判你的罪──!」
毕斯可听著沙汰晴吐的吼叫声,在空中翻滚了两三圈,如龙卷风般越翻越快,撒下闪亮的太阳粉末。
「结果逆转!改 判 无 罪────!」
咻砰!伴随著一阵炸裂声响,毕斯可在空中翻滚了六圈后,狠狠踹向狮子红剑的剑刃,这次终于使剑深深刺穿沙汰晴吐的胸膛。
「……唔、哈哈……唔哇哈哈哈哈哈……」
啵嗡!
「干得漂亮,赤星……!」
「狮子!该逃了!」
啵嗡、啵嗡!
「漂亮•千两开────!」
啵嗡、啵嗡、啵嗡!
沙汰晴吐最后的咆哮响彻全场。毕斯可连滚带爬地闪避爆炸般接连绽放的寒椿,抱起狮子在危急之际逃离现场,却仍被一朵巨花的冲击弹飞,在地上滚了几圈。
「咳、咳。怎么开成这样?那家伙到底有多营养?」
「王、兄……」
「赢了,狮子……等等,先别动。你浑身都是伤。」
「我们打倒……沙汰晴吐了吧……!」
「嗯。」毕斯可沾满鲜血的脸上露出爽朗笑容,环顾面前这片寒椿花园。「但我没杀他,他还有工作要做,得让他解除大家身上的刺青才行。」
「…………解除诅咒后,你也不打算杀他对吧?他对你为所欲为,你不恨他吗?」
「没事,我气消了。已经揍了他一顿……而且我还挺喜欢他的。那么耿直的笨蛋,在现代可是相当少见呢。」
毕斯可手脚上的藤蔓完成任务,失去了效力,他笑著剥下那些藤蔓。狮子望著他眨了眨眼睛。
「他本来是个有名的奉行吧?等花力减弱,他的脑袋也会冷静些……往后判案方式应该也会有所改变。」
从刚才神鬼般的激战中,很难想像毕斯可竟会露出这般纯真少年的眼神,令狮子说不出话。毕斯可好奇地探头望向狮子,她仍旧没说话,只回以平静的微笑。
「狮子头寒椿开得真茂盛。」
「嗯。」
毕斯可坐著回头,只见凤仙王的长袍在风中翩翩飘动,站在远处看著这片寒椿花海。
「还好您平安无事……」
狮子将「父王」这个词吞了回去,低下头。
在凤仙背后,可以见到被凤仙花夺去自由的巨马寒绯,它正被红菱战士们用藤蔓捆起,喘著气发出不甘的嘶鸣。
在红菱之王凤仙巧妙的战略下,他们最终没损失一兵一卒,就赢得胜利。
「余当然没事。尽管余以精湛的舞艺应对,那匹脱缰野马却始终没有迷上余。人们说马耳东风,看来马真的是种不解风情的生物。」
「说到舞艺,狮子也很强。大胜那个阎罗王。」
「余也看到了,边舞剑边看的。」
狮子闻言缓慢地坐起身,在走来的凤仙面前跪下。
「……你怎么会来,狮子?你已经……」
「我只是一介平民,为了保卫红菱而来。」
「……」
「凤仙陛下的剑不得染血。因此我弄脏了我的剑,保护人民。我做了自己能做的事……仅此而已,凤仙陛下。」
狮子缓缓抬起脸,父女以同样的红眸对视了一会儿。
毕斯可开口想说些什么,复又作罢。凤仙见女儿接受了自己的罗剎本性,仍一心想守护父亲,于是静静地痛哭起来。
「……是吗……你做得很好,红菱狮子。」
「您过奖了……」
女儿的声音坚定有力……却有种已然远行的感觉,父亲听了不禁对她伸出手。狮子愣了一下,最后缓缓将手放在父亲手上。下个瞬间……
「……唔!抓紧了,狮子!」
凤仙甩著长袍跳了起来,单手抱起女儿狮子,蹬向地面纵身一跃。毕斯可连忙跟在他后头一起跳,却有个像粗树根的东西「砰!」地砸在他脚边。
「喂!要救连我一起救啊,笨国王!」
「唔……这是怎么回事!」
凤仙退到红菱战士的队伍前方,看著眼前的景象低语。
原本绚丽绽放的寒椿,被爬行于地的巨木枝条接连吞噬,将那些花咬碎化作自己的养分。
扭动的巨木枝条有如帮浦般一张一缩,将养分输送至树干,逐渐侵蚀整片寒椿花海。
而接收养分的中心就是……
『 唔 呜 呜 呜 呜 嗯 嗯 。 』
「沙汰晴吐!……王兄,沙汰晴吐在动!」
「什么?都被打成那样还有意识?」
「不,染吉已完全失去意识。他的昏厥使得过强的樱花之力失去控制……强行操纵无意识的他。」
「什么鬼!你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就应该早点说!」
「余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只是余随便说说的。」
在他们对话时,樱枝已将寒椿花海全部吞噬,将奋勇砍向枝条的战士一个个弹飞。无数枝条从沙汰晴吐背上伸出,排列出整齐的图案,宛如神佛背后的光。
『 不 准 过 。 』
『 任 何 人 都 ── 』
『 不 准 通 过 这 道 门 。 』
沙汰晴吐发出使大地摇晃的声音,再度站起身。
他如今看起来就像个樱花之神,抑或怪兽……樱树持续生长,完全包住他本来就很巨大的身躯,使之膨胀成原来的三倍。唯一能让人想起他本来面貌的,只有裸露的白柱牙齿。
「当国王的盾牌!」
「保护凤仙陛下!」
红菱战士们排好阵形,举起盾牌。
然而沙汰晴吐的花力远胜方才。他背上伸出的樱枝有如鞭子般击打地面,那已经和巨木一样粗,无法称作枝条。巨木长鞭能伸至广场任何角落,将四五名战士一同甩飞,即使躲在柱子或岩石后方,长鞭也会连遮蔽物一同击碎。
『 红 菱 。 』
『 红 菱 应 该 毁 灭 。 』
『 被 辗 压 在 秩 序 之 下 。 』
「他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染吉竟如此忠于使命!」
「……啊,那个笨蛋!」
「王兄?」
毕斯可没等凤仙说完就跑了出去。
他冲向被藤蔓五花大绑,不断挣扎的巨马寒绯。沙汰晴吐失去意识,已分不清敌我,正准备朝自己的爱马挥下巨木鞭子。
「混蛋,你连自己的马都想杀吗?」
「你受了重伤……!这样太乱来了,王兄──!」
毕斯可威风凛凛站在寒绯前方,巨木鞭子眼看就要朝他头顶挥下……
「我乱来也不只一两百次了,来吧!」
啪锵!
「……唔喔喔……喔、喔?」
『叭喔呜──!』
「壹号!」
站在毕斯可身后挡住巨木鞭子的,是一身鲜红装甲的木人──赤星壹号。它将背上的推进器开到最大,用身体承受沙汰晴吐无比巨大的力量。
紧接著「咻砰!」飞来一支箭,插在壹号和毕斯可之间的地面。
「……哇咧!」
毕斯可立刻察觉到那是什么箭,和壹号同时跳离原地,随后……
啵咕!
杏鲍菇猛然发芽,将沙汰晴吐的巨木鞭子弹起后,以强大的生长力道将其折断。意外的冲击使沙汰晴吐踉跄了一下,气得咬牙切齿。
『 你 们 想 来 搅 局 吗 ? 』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们救了你的爱马呢,法官。」
沙汰晴吐眼前的人有一头天蓝色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你恢复正常后,可要好好报答我们喔。」
「美禄,你这家伙──!」
杏鲍菇的冲击将壹号震倒,毕斯可被压在它下方大叫:
「要用杏鲍菇前至少给个暗号吧!你最近做事越来越粗鲁了!」
「你刚才不是说乱来一两百次也没关系吗?」
「那只是助长气势的吆喝……!」
「我要再做一件乱来的事。做好准备,毕斯可!」
美禄说完,将泛著蓝光的短弓和箭筒扔给毕斯可。毕斯可从壹号身下脱身并接住东西,摸到熟悉的短弓触感,他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凤仙以刀术和凤仙花保护著红菱人民,斜眼对美禄喊道:
「你忘了吗,熊猫!无论你们的弓有多强,蕈菇都对染吉起不了作用!」
「重要的是保持怀疑的态度,凤仙王。」美禄跳著闪过甩向自己的鞭子,以冷静的声音回答:「我们的蕈菇真的没效吗?仔细观察,相信所见,再稍微思考一下……胜利方法或许就在触手可及之处。」
「真会说。你哪来这股自信?」
「从我的学历。」
美禄说完便在毕斯可身旁落地。两名少年一同瞪著沙汰晴吐,交头接耳。
「你真的打算在他身上种蕈菇吗?」
「嗯,我要先去布置些机关。在我靠近沙汰晴吐之前,你帮忙掩护我。」
「你要自己冲进那个堡垒般的家伙怀里吗!」
「要是你搞砸了,我就会死喔。我走了!」
美禄不等毕斯可回覆,疾风似的冲了出去。毕斯可望著他的背影,面露不满,同时架起三支箭。
「……怎么是我掩护你啊!角色颠倒了吧?熊猫你这混蛋!」
咻砰!
砰、砰!鸿喜菇接连发芽,将甩至美禄眼前的巨木鞭子弹飞。紧接著,从左右袭来的巨木也被毕斯可连续射出的箭给弹飞。美禄既没闪避也没有防御,直线冲向沙汰晴吐本人。
「好厉害……!王兄的箭像闪电一样!将巨木的连击全部弹了回去!」
「不过蕈菇之技只会增强染吉的力量而已。熊猫究竟有什么打算?」
在毕斯可快速放箭保护下,美禄终于接近沙汰晴吐,让他进到自己的攻击范围内。美禄的蓝眸亮起,以充满威严的语气念出真言。
「won唵/ul乌鲁/axya阿库夏/viviki维毗其/snew苏内巫!(给予权利人大型武器!)」
真言咒语使美禄吐出的气息凝结成绿色方块,绕著他举起的手高速旋转,在他手中形成一把祖母绿色的闪亮大斧。
「变出来了!总统级大斧……唔哇,好重!」
无比沉重的斧头「哗!」地插进地面,连带拉著美禄,使他失去平衡。
「……美禄变出的那个是……!」狮子不自觉颤抖起来。「是锈蚀,他使锈蚀凝固,做出了大斧!他从哪学会那种魔法的?」
「法官!曾有这样一个判例:美国第一任总统坦承自己用斧头砍倒了樱桃树,而得到父亲的原谅。」
『 判 例 是 吗 ? 』
「我先声明接下来要砍你!这样可以判无罪吗?」
「白痴啊!快点砍下去,美禄──!」
「乔治•战斧──!」
美禄以轻盈的身体拔起地上的大斧,跃至空中。他利用大斧的重量在空中迅速翻了几圈,用力将祖母绿斧刃「砰!」地砍进沙汰晴吐的肩膀。
『 唔 ? 唔 、 唔 、 喔 、 喔 ──── ? 』
这让沙汰晴吐的动作开始变慢。原本像大蛇一样挥舞的巨木鞭子,有几根承受不住自身重量应声折断,砸在地面化为粉碎。
『 你 做 了 什 么 , 小 鬼 ? 』
「看来你喜欢蕈菇,却不喜欢真言呢,法官!」
美禄持续将真言之力灌进大斧中,削弱沙汰晴吐的力量。强烈的锈蚀力量反弹,使美禄自己的双臂也逐渐被锈蚀包覆。
在这种相互搏命的极限状况下,美禄那张俊美少年的脸上仍浮现了猎人般的笑容。
「我在一接触到锈蚀风就会枯萎的『花』中……注入了大量的锈蚀!我有自信能够让你的樱吹雪凋零!」
大斧在沙汰晴吐身上砍出的伤口发出绿色强光。朝四方攻击的巨木一根根失去力量,断裂在地四分五裂。散落的樱花瓣在空中飞舞一会儿后,便被锈蚀吞噬,化为粉末消失。
「这不可能,他竟让染吉『枯萎』了。」凤仙王罕见地露出严肃表情,喃喃自语:「花朵的确不耐锈蚀,但熊猫究竟有多少咒力才办得到这点?」
『 唔 唔 喔 喔 喔 喔 ! 』
「……就是现在!毕斯可──!用食锈收拾他!」
「好,知道了!」
毕斯可回应正与沙汰晴吐抗衡的美禄,从箭筒抽出一支箭。他拉满弓后深吐一口气,意识在一瞬间专注至极致,唤醒体内的食锈孢子。
「还要四秒……三……!」
「毕斯可!快点!我快撑不住了!」
锈蚀已然侵蚀到美禄的脖子,令他发出哀号。沙汰晴吐没错过那一瞬间的可乘之机,动了起来。
『 哈 啊 ── 』
他高举巨木双臂。美禄连忙想念出防御真言,没想到沙汰晴吐竟扯断自己由树木构成的一只手,扔向毕斯可。
「糟了,他要攻击毕斯可!」
毕斯可正全心全意唤醒食锈,面对沙汰晴吐的舍身攻击,反应慢了一些。树木手掌五指张开,以极快的速度飞来,企图用力握住毕斯可的身体。
「……唔喔,这家伙!」
『叭呜!』
「唔哇!」
壹号连忙擒抱住树木手掌,使毕斯可勉强逃过握击,但手掌中伸出的枝条像蛇一样蠢动,缠住毕斯可的弓,将弓从他手中夺走。
「!糟糕!」
沙汰晴吐的手掌像榨汁机一样握成拳头,将毕斯可的弓捏碎,随手将碎片撒了出去。接著那只手掌便削著地上的泥土撞上广场墙壁,激起白烟。
「弓被他捏烂了,这下只能直接……」
「王兄!」
狮子拉住正要冲出去的毕斯可。毕斯可回头一看,她耳后盛开的寒椿泛著红光,脸上露出勇猛的表情。
「弓由我来制作!请闭上眼睛,想像出一把最强的弓!」
「……好!」
毕斯可不再怀疑狮子的能力。闪亮的藤蔓一条条从狮子身上爬向毕斯可的手臂,以极快的速度化为弓的形状。
(……唔、唔唔!糟糕,王兄力量太强,我的花力无法达到相应的强度。若他使尽全力拉弓,弓会断掉的……!)
「余从未想过施予人类花力。你真聪明,狮子。」
「……父王!啊、不、国王……」
「傻瓜,集中精神。余来帮你……将所有花力灌注至你身上!」
凤仙将手贴在狮子背上,灌注王之花力,爬在毕斯可身上的藤蔓随即增强力道,形成一把翠绿且璀璨的植物大弓。
毕斯可从弦的触感确定这把弓的威力后,睁大眼睛。接著食锈孢子便飘了起来,使毕斯可的头发呈太阳色亮起。
「这比真言弓还强……!美禄──!我要放箭了!」
「你迟了六秒!好,你放吧!」
听见美禄的应许,毕斯可的翡翠双眸放出光芒,用超乎常人的力气将藤蔓大弓拉满,弓身碰到空气中飘散的食锈孢子后,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花,最后弓也染上太阳色光芒,在毕斯可手中形成一道太阳弧线。
「上吧,毕斯可────!」
「接招────────!」
滋咚!那把弓放出有如战车炮的冲击,将狮子和凤仙弹飞。美禄也在同时有默契地跳开,大衣在风中飞舞。太阳之箭击碎锈蚀大斧,深深刺进斧刃根部的裂缝中。
过了一会儿……
啵咕。
啵咕。
啵咕!
食锈吞噬真言之斧,力道增强,转眼间就冲破巨大的樱花树,不断发芽。
『 唔 喔 喔 喔 喔 ! 』
「正中目标!成功了,王兄!」
「……糟、糟糕。」
「咦?」
「用太多菇毒了!快逃,美禄!」
如毕斯可所言,食锈以极快的速度「啵咕、啵咕!」毫无节制地发芽,将沙汰晴吐身上的树木铠甲接连弹飞。
『 不 准 过 , 谁 都 不 准 通 过 六 道 大 门 。 』
『 不 准 。 』
啵咕!一株尤为巨大的食锈发了芽,冲破巨木怪物,将昏厥的沙汰晴吐从厚厚的树皮内侧「砰」地弹飞出来。
食锈一株接著一株从樱树扎根的地面发芽,活力十足地「啵咕、啵咕!」绽放。
「唔哇──!」
食锈绽放时间过早,使美禄来不及拉开距离,被那阵冲击弹飞。眼见搭档呈螺旋状坠下,毕斯可往侧边一跳接住他,两人一同在广场地面上翻滚。
「好、险──拿捏一下力道好吗!我差点像个蕈菇门外汉一样死掉!」
「……笨蛋,用那么危险的战术,把自己搞成这样……」
毕斯可躺在地上,轻抚美禄因真言而锈蚀的半张脸。那模样就像过去在忌滨与他初次交战时的帕乌。
「没事,现在就算身上有再多锈蚀,也能用安瓶治疗。」
「我不是说这个!要是锈蚀侵蚀到肺,你就死定了!」
「啊哈哈!从后方看著搭档,很担心吧?」
美禄以满是煤灰的脸爽朗地笑了笑,用手指抹去搭档脸上的血,让他右眼的战士刺青显露出来。
「你体会到我平常的感受了吗?」
「哼!」
「你看,毕斯可!樱花开得好漂亮……」
毕斯可听见美禄的话回头一看,只见樱树吸收了被植入其中的食锈之力,再度萌芽。
从沙汰晴吐身上喷飞的树木碎片散落地面,急速成长,形成了新的樱树。
樱树吸收食锈之力后开出鲜艳亮丽的花,和原本狂暴的模样相反,绽放出纯粹的生命光辉。
「……嗯,很漂亮……阎罗王的力量安分下来也挺无害的。」
「我们也不用杀了他,真是皆大欢喜。」
「对啊。」
「来,道谢吧。」
「……谢啦,壹号。」
『叭呜。』
「是跟我道谢啦!……等等,毕斯可,你的刺青!」
美禄下意识坐起身,抹去毕斯可身上的血,检查他的皮肤。毕斯可身上的樱花刺青就在他们俩面前化为粉尘,消融在空气中,他的皮肤终于恢复成原本的肉色。
「喔喔!」
「没有染吉的命令,樱花刺青还是消失了吗?」
凤仙的声音忽然传来,两人和一台机器人一同抬头。
「这证明他的樱花之力已用尽。不只你,所有蕈菇守护者身上的樱吹雪应该都会消失。」
凤仙走到两人面前,他后方的红菱战士聚集起来,一个接著一个带著敬意跪下。看见上百名红菱向自己低头,两人有些不好意思,凤仙站在他们面前愉快地接著道:
「余也活了不少年岁,想都没想过有人类能打倒染吉……不,应该说那股花力的化身。」
「可能是因为你长期生活在这种狭小的环境吧。」
「喂,毕斯可,这样说太失礼了!」
「而且,呵呵……你们还想留他一条活路,想法真傻。」
「少啰嗦。我们都成功了,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凤仙将视线从一脸不悦的毕斯可身上移开,望向远方呈大字形仰躺在地的沙汰晴吐,微微眯眼露出笑容。
「没错,你们做到了……虽然很傻……却是场漂亮的战役。」
包覆著沙汰晴吐巨大身躯的铠甲全部碎裂四散,只剩头盔还留著。但令人惊讶的是,他的身体仍很健壮,甚至时而发出「齁齁齁齁」的鼾声。
「染吉是余唯一的知心好友。余若对他动手,余身为国王的道路也会受到污染,产生迷惘。余……不,全体红菱在此向你们道谢。」
凤仙头一次弯下修长身子,向两人和一台机器人道谢。红菱战士们也继而向他们深深低下头。
国王竟在人民面前向一介蕈菇守护者低头,此事非同小可。美禄为此感到惶恐,连忙激动地说道:
「这怎么敢当!不用了,凤仙王,我们只是因缘际会……!」
「这不是鞠躬该有的角度,腰要再弯一点。」
『叭呜。』
「嗯喔喔喔喔毕斯可──!壹号!你们两个──!」
毕斯可和壹号在凤仙王身旁绕来绕去,仔细检查他的姿势,时而用膝盖轻碰他的身体调整动作。毕竟是凤仙自己说要道谢的,他只能任由毕斯可对自己为所欲为,身体不断颤抖。
「好,腰就保持这样。接著缩下巴,说『谢谢毕斯可先生』……」
「适可而止!这样下去会引发民族纠纷的!」
美禄感受到红菱们散发出吓人的氛围,连忙制止毕斯可。凤仙流著汗、头发散乱,气喘吁吁,清了清喉咙。
「咳哼,没想到余竟得向野兽般的家伙低头。余,凤仙,绝不会忘记今天的事。」
「把这当作一段美好的回忆吧!」
「余会努力的。毕竟余之后就要成为你的岳父了。」
「你──又提起这件事!就说我不要了!」
不懂得怎么让事情安静落幕的一行人又喧闹起来。美禄不经意回头,再次望向整座樱花飘舞的广场。
他看见紫发少女站在稍远处,辛勤地为受伤的红菱们疗伤。少女低声向伤患说了些勉励的话,那名红菱眼中立刻充满活力,用力点头,回握狮子的手。
(……狮子,太好了……)
狮子终于注意到美禄望著自己,和他四目相对。两人默不作声,只是望著对方,最后狮子……
(莞尔一笑。)
那笑容远比两人相识之初更为成熟。
满脸煤灰的少女那副艳丽模样令美禄有些惊讶,顿时无法像往常那般回以笑容。当他心情恢复平静时,狮子已经去照顾下一位伤患了。
(……总、总觉得……狮子变得好漂亮。)
美禄明白,正是与毕斯可这场短暂的旅行,使她变得坚强而美丽。但想到这里,他心中莫名燃起一把火。
美禄皱起眉头,再看了照顾伤患的狮子一眼,突然倒抽一口气,回归医师的本分,红著脸冲去帮狮子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