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从学生宿舍通往狮子王学园的林木道上。
在晴朗天空下,桃贝桃花、楠木枫、碎城可怜──
「可恶,被摆了一道……!那个少年白居然给我搞这种卑劣的小手段……!」
以及走在最后方怒气冲天的碎城红莲。桃花跟枫对此感到疑惑。
「那个……红莲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要问。我不想解释。」
「就算说不要问,还是会很在意啊……可怜同学,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今天早上公布禁令之后,哥哥对禁止的内容感到痛心疾首。」
可怜满脸担心地双手合十,像在祈祷似的说:
「太悲惨了,哥哥……明明可怜我的身体随时都任您使用,学生会为什么要阻挠我们私下相爱呢!」
「你生气的点也不对啊,可怜!别黏著我!烦耶!」
红莲怀著怒气与确信,下意识确定周遭没有外人在场后说:
「这绝对是故意的吧?竟然这么精准地设定一个我一定会不想碰的禁令!」
今天早上,红莲被丢在枕边的手机振动吵醒。
手机上显示的是只要未经阅读,就不会停止振动的学园统整AI强制通知,上面写的禁令是──
『──揉女生胸部。(以三秒以上的接触为判断标准)』
「这百分之百是故意找碴吧!还特地规定时间,真够混蛋的那些家伙!」
「……的确,无法否定这种可能性。感觉明显有不想让红莲大人被淘汰的意图存在。毕竟你的禁令跟我们差太多了。」
枫看过红莲手机上的禁令后,如此说道。
接著,一旁保持祈祷姿势的可怜动作夸张地仰天长叹。
「哥哥,不嫌弃我的胸部的话,随时都……要揉揉看吗?」
「才不要。就算再怎么想被淘汰,我怎么能故意去揉妹妹的……胸……胸部啊!」
「如果是哥哥,我随时都愿意让您揉胸部,要揉多久都行……啊,不,这样一来,哥哥有史以来第一败的原因就会是我的胸部。该怎么办才好……!」
「你什么都不要做也无所谓!不要一直胸部胸部的,这样很没教养耶!」
约一小时前,在早餐时刻公布的──
应该说,是大家径自讲出来的,各自的禁令。
桃贝桃花──「洗手」。
楠木枫──「被别人碰到头发」。
碎城可怜──「握手」。
全是非常稀松平常,可能会在日常生活中无意间发生的情况。
要回避这些事情,就必须采取不自然的行为跟动作。
对学生会成员失去权势而空出的位子虎视眈眈的狮子王学园学生想必会看出徵兆,推敲出对手的禁令,并引导对方触犯规定。
(但是,只有我的禁令类型明显跟其他人不一样。)
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有可能会去揉女生胸部吗?
就常识来说是不可能。除非是红莲有时会看的恋爱喜剧动画主角,不然像幸运色狼那样的意外事件根本不会在这世上发生。
(看来果然是学生会搞的鬼。他们想不择手段硬把我留在前十名是吧。)
学生会长白王子透夜不寻常的视线,以及一整排学生会成员散发出的敌意──
若考虑到这一点,那这场选赌本身甚至可能是要把自己拖进阳光之下的一步棋。
「校内社群网路的动态量好夸张。一瞬间就有一千件未读。」
「不触犯自己的禁令,并探查他人的禁令──毕竟单纯来想,这就是在这场游戏中胜出的最简单必胜法,会这样也在所难免。」
听到枫的讶异反应后,可怜冷静补充说明。
「我刚才看了一下,校内社群网路的地下网站──主要用GP交易地下情报的拍卖网站已经有前段班的禁令情报被用高价出售中了。大概几乎全是假情报,但应该也会有人会上当。」
「啊,也有在卖红莲大人跟可怜大人的情报……啥!这……这是怎样!价格一直在攀升耶!噫……噫噫噫噫……钱……好多钱啊!」
校内社群网路与诈骗拍卖网站陷入白热化。
仔细观察,就发现零星开始出现的校内同学表情也很僵硬,连看起来像是好朋友的人也彼此保持距离,就好像面对上司的上班族。
学园、学生会,以及学生都化作燃料燃烧的──「祭典」。
红莲总觉得简直像平时封闭在「网路」这个箱子里的恶意,蔓延到现实生活来了。
*
『一年七班,排名外,桃贝桃花──入室。』
「早~安啊!」
机器出声告知有人进入。
最先进门的桃花一大声打招呼,整个教室就一片动荡。
「……啧!」
「看看现在什么气氛好不好啊,傻贝……!」
聚集在教室的学生们发出「啧」声,冷冷瞪著桃花。
「咦?……怎……怎么了?感觉好像被好多人瞪啊!」
枫深深叹气。
「桃花同学,你这个人真的是……真的是很『那个』耶……」
「那……『那个』是哪个啊~!桃花我只是跟大家说声早而已。桃花从小学就被老师称赞很有精神很棒呢。」
「最麻烦的就是你到现在还没放下那种小学生等级的成就感!……打招呼怎么想都是最容易被设定成禁令的事情不是吗!」
枫吐槽眼中泛著泪的桃花。
红莲看著已经渐渐变作日常生活一部分的制式发展,坐上座位。
「看来几乎所有人都想进学生会呢。对吧,哥哥?」
「大概是吧。连平常不怎么来教室的人都在。」
「平时的出缺席状况不会影响成绩,但选赌期间不出席的话,似乎会有惩罚。」
「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如果是只要蹲在家里就能赢的机制,根本就不算是个游戏。」
红莲从可怜传给她的网址确认选赌规则时──
「老实说,根本就不会有人想进学生会吧?」
「嗯,是不太想……我也想要有个好地位,可是实际上根本进不去吧?」
「要是出了差错不小心留下来……风险也太大了。我又没有多余GP可以这样挥霍。」
聚集在附近座位的女生小团体的对话传进他的耳中。
「反正要弄一堆麻烦事也很烦,要不要一起被淘汰算了?」
「好啊。要警戒一堆没有意义的敌人也很累──欸,大家要不要也一起?班上没有想要参加的人一起弃权。弃权也是很好的一个选择喔。」
「对啊对啊!我就弃权替她这番话作证……嘿!」
说完,三人组的其中一个人把自己衬衫上的领带解开,拿在手上甩动。
教室摄影机判读到画面,经过校内统整AI确认的那一瞬间──
『一年七班,排名二五四一名,中畑和子。确认触犯禁令。淘汰。』
随著这道冰冷的机器语音,那名女同学的手机也静默了下来。
待机画面原本显示学生会选赌版本的特殊标章跟背景,现在变回平时的一般模式,几个懦弱的同学──尤其是D到F级的人,看到这个景象也接连照做。
许多机器语音的通知重叠在一起,无法听清楚每一个淘汰者的名字。
「虽然很不甘心,但这也是没办法。」
「以后再加油吧,下次绝对会赢!」
这份女生们彼此加油打气的美丽「日常」──
(──真是令人作呕的虚伪戏码。)
很明显是在撒谎。
受她们的友情戏码感动而主动弃权的同学都没有发现吗?
说要弃权的那三个人,其实真正弃权的只有一个人。
而且还是「好朋友小圈圈」里面排名最低的F级同学。
其他两个人确实煞有其事地按起手机,却没有弃权。
这恐怕是那三个人设下的「陷阱」。
大概是企图藉由离胜利最为遥远,较没有实力的同伙牺牲自己,让一些人也跟著弃权,丧失资格。剩下两个人则继续奋战,等成功当上学生会成员以后,再特别提拔F级的中畑──她们之间应该立下了这样的契约。
「你当然发现了吧?红莲大人。」
枫斜眼看向红莲。
红莲受不了地耸耸肩。
「当然。那场戏也演得太假了吧。会被骗到也是很蠢。」
悄悄站到身旁的可怜也在红莲说完接话:
「就像……只要一大群人一起闯红灯,就不怕犯法的心理一样。对没有自主性的人会很有效果。」
「懦弱到只敢跟著别人做事的话,打从一开始就不要来这种学园好不好。那种人有什么理由非得要活在这种必须跟别人一较高下才能生存的环境里啊?」
「可是,也有人不这么做,就必须……眼睁睁看著一些事情发生。」
就像为了拯救要被重新开发的自家农园,而进入狮子王学园的桃贝桃花一样。
就像怀著野心却输得一败涂地,无法压抑想雪耻的心情的楠木枫一样。
「什么都不做的话,就会被吃乾抹净。我楠木枫的自尊心──可不允许自己只能一直被强者当作食粮榨乾。就算弄得满身污秽,或者下地狱,本小姐也一定要……!」
「一定要绝地大翻身,枫同学!目标当上学生会成员!」
「这是当然的,桃花同学。你不用想那么多,乖乖当我的棋子就好!」
「好!……咦?」
不晓得桃花是不是察觉有些不对劲,疑惑地歪起头。
「你们想拚的话,我也不会出手阻止。要怎么做是你们的自由。不过,如果想赢,我看你们还是暂时低调一点比较好。」
「意思是保持只『观』不战的旁观立场──是吗?哥哥。」
面对提及以前赌博用语的可怜,红莲说:
「就像刚才那些人一样,会被淘汰的家伙本来就会自动被淘汰。要是每一班都有一大票人在搞同样的手段,淘汰的速度大概会愈来愈快吧。部分被淘汰的家伙应该也会对还留在战线上的人心生妒忌,跟试图拖大家后腿的那群人联手。就算把自己搞得太高调也没好事──既然这里名为反乌托邦,那反叛分子就该低调行事。」
大多学生误解了这个游戏的本质。
这并不是看穿特定一个人的心理,再加以陷害就是最好做法的游戏。
该看穿的──是群体心理。需要了解的不是微观,而是宏观上的心理。
能看穿游戏初期、中期、后期参与的玩家会采取什么行动的人就会留下,误判的人则会丧命。
「不愧是红莲,真冷静。明明一般人知道有时间限制就会很著急,你这是强者独有的从容吗?」
「……你真的很神出鬼没耶。」
听到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红莲傻眼地说道。
一转过头,就看见──挂著虚伪笑容的朝人站在眼前。
「什么……你什么时候到哥哥背后的?」
「白王子朝人……你有什么事吗?」
「咦?咦?」
可怜跟枫被无声无息如影子般站在附近的朝人吓到,面露警戒神色。
唯有桃花或许该说是一如往常,看起来不是很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我问你,红莲。你──」
朝人完全不理会感到疑惑的女生们,一手搭上红莲的肩膀,贴近他的耳边细声询问:
「──都看得出来吧?看得到这场游戏会怎么发展。不论是初期、中期还是后期……全都看得见。」
「不太可能吧。」
「哈哈!你已经没办法再假装自己是普通人了啦~你知道你将时任学姊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影片已经有几万次点击率了吗?」
「我就大发慈悲不吐槽上传影片的帐号里有七七七这个数字吧。」
「你想吐槽也无妨啊。或是把下架那部影片当作筹码来赌一场……之类的♪」
「谁要赌啊,你这同样数字的混帐。」
红莲不悦骂道,甩开朝人的手臂。
「真冷淡。我只是想跟你『对答案』而已啊。」
「有必要那么大费周章吗?稍微动点脑筋,论谁都能猜到事情会怎么发展。」
「可能吧。这场反乌托邦游戏大概会在一开始的头五天内筛掉第一批人。若用丧尸电影来比喻,就是固守在购物中心之前的那段逃亡戏码。之后等生存者巩固好基本需求后,就准备展开第二幕。」
「看。你也猜得到,不管是谁,都能轻易想到之后会怎么发展。初期什么事都不用做,人数也会自动减少。」
红莲说完这段话后忽然露出思考神情,摇了摇头。
「不对……应该不需要五天。这座学园大概只需要三天就会推进到下一阶段。」
「哎呀,真可惜,你的预测不对。」
「朝人。你的预测没有考虑到『积极推动战局的有力推手』。」
「咦?……哦,原来如此。」
朝人听到红莲的指正后,脸上虽有一瞬间显露疑惑,却也立刻理解个中之意。
「因为这里再糟糕也是以游戏为第一优先的学园。A级左右的家伙之中──大概也会有从初期就积极展开虐杀,不留自己以外的活口的人。」
「真厉害。明明你待在这座学园的时间比我还短,但看来你比我还清楚这里的生态呢。」
「……我只是不懂怎么瞧不起别人罢了。」
朝人恐怕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多少抱有一丝轻视的念头,并站在看不起他人的立场来进行算计。
不过,长久以来每天在地下世界经历激烈争斗的红莲,就不会看轻他人实力。
不会太高估,也不会太低估他人。
他总是以冷静的旁观者角度来评断对手实力,再加以计算。
说到这里,红莲察觉眼前的朝人露出欣喜笑容。
「你真的很不错耶,红莲。好,我决定了。我就照你说的去做。我是对学生会成员的位子不感兴趣,但亲自确认依照著你的建议行事能做到什么地步,好像也很有趣。」
「……哥哥。可以允许我解决掉这个纠缠不休的男同志跟踪狂吗?」
可怜插入两人之间,挡住朝人投向红莲的那道热情视线。她手上还拿著(大概是)游戏用的半自动手枪。
「我是很想允许你那么做,但是我的平凡生活不需要战斗要素。就随便他吧。」
红莲趴到教室课桌上抱头叹气,说完这番话的同时。
「那么,我们也就照自己的意思行动。桃花同学,没问题吧?」
「没问题!无论如何都要拚个大翻身,爬到前段班去。桃花会好好努力的~!」
枫跟桃花显得很有干劲。
红莲看她们这模样便出口指责──
「你们都没在听人说话吗?初期与其轻举妄动,还是──」
──他打算再次提供忠告,却被枫啪地甩开扇子的声音打断。
「不会怎么样的。刚才红莲大人不也说了?学园里面存在著……『积极推动战局的有力推手』。」
「我是有说过,不过那不是──」
「那个人就是本小姐,楠木枫!不出三天,就让本小姐马上淘汰掉大半学生,堆起一座尸山吧!」
不过那不是在说你──枫不听完红莲说话,高声发出「哦~呵呵呵」的大笑。
「交给我们来办的话三两下就搞定了!哦~呵!呵!呵!」
桃花也学起枫的讲话方式,充满斗志。
……嗯。这些家伙都是傻子。
「我当然──依旧随侍在哥哥身边♪」
「我是很想说不需要啦……算了,无所谓。」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应付个性恶劣又自称是自己朋友的男人,跟不听人说话的两个笨蛋,被弄得很累的缘故──
妹妹黏著自己的举动意外令他心灵上感受到疗愈。
*
隔天早晨,狮子王学园一年七班教室中,出现了两具尸体。
「……不,哥哥。很遗憾她们似乎还活著。」
「你也别说什么很遗憾吧……你果然输了啊,桃贝。连楠木你也是。」
红莲傻眼地俯视两人,而感觉有一点灰头土脸的桃花跟枫,则像是斗志燃烧殆尽了一般倒在桌上回答:
「呜呜呜呜呜呜……本小姐太小看她了。太小看桃花同学号是敌人的时候很麻烦,当伙伴又超会拖人后腿的人物……」
「尽力了……桃花我也尽全力了啊……」
「就觉得你们昨天难得没来吃晚餐,你们又干了什么好事啊?」
「嗯,我们连续几场都赢,拿下五连胜。而我们在『输了就必须主动触犯禁令』的游戏中赢了好几场,准备挑战第六个人时,桃花同学说她想去厕所……」
「桃贝……你该不会……」
「不小心……不小心洗到手了……因为不洗手很脏嘛……」
「她被宣告淘汰之后,一慌就因为湿答答的地板磁砖而滑倒,连凑巧在她旁边的本小姐……也跟著被她推倒在厕所地上……」
大概是被桃花推倒时也顺势被压到头发,她原本打理得很漂亮的直卷发也变得乱糟糟的。模样凄惨又在哭泣的枫实在太惨了,让人忍不住心生同情。
「看来你们真的不适合待在这间学校。要不要试著组个搞笑团体看看?」
「才……才不要……做一件事,要永不放弃……桃花我不会灰心的……!」
「虽……虽然在选赌中淘汰了,但排名没有变……今后还多得是机会!」
明明输得这么惨,她们的精神力还真强韧。
看著她们充满生命力的模样,红莲像是要吐出心里的疙瘩般深深叹了口气,再次看起自己的手机。
『──舔女生的脚(赤脚、鞋子、长袜以及其他种类皆可算数)。』
「学生会别闹喽。这已经是性骚扰了吧……根本没有犹疑的余地,完完全全就是性骚扰啊……」
这彻彻底底是想触犯也触犯不了的禁令。
明明想早点被淘汰,但看来他们完全不打算让自己有退路。
红莲怀抱著微妙的心情,对化作白灰的两人说:
「我不就说过了吗?全校学生都参加的话,人数就太多了。在人数减少到一定程度之前都保持低调比较好。」
「呜呜呜呜~……」
「还以为凭本小姐的实力……可以轻松处理掉C级跟D级那种小角色……」
「别不自量力了,斗败犬姊妹。你们使出浑身解数可以确实拿下的胜利,也顶多只有五次。在根本不重要的游戏初期把这五次胜利用掉干什么?前半场的一次胜利不过是没多大意义的一胜,但等到剩下十……不对,剩下二十个候选人之后,就会发挥庞大无比的价值。」
──傻子才会主动去抢夺无关痛痒的胜利。
他靠著仅存的怜悯吞下最后这段话,转为叹气。
论取胜的正确时机,她们两个了解得太少了。
甚至可以说她们在桃花一时不注意才得以在无关胜负的情形下被淘汰,是不幸中的大幸。
因为如果在后半场那种赌上的筹码变大的时机败下阵,她们搞不好又会一起跌落地狱深渊。
「这……这种话就要早点说啊……!」
「早点说嘛~!」
「我就说要低调了啊!是你们太过自信才无视我的建议,给我好好反省。」
「「呜呜呜呜呜呜……!」」
看见两人以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瘫倒时──
「对了,像我照著红莲说的要保持低调,就毫发无伤喔。」
红莲稍微凶狠地瞪著在自己视线死角讲话的那个人。
「不要继续多说些打击的话了她们好不好……不过,这间学校的人都格外倔强耶。每一个都是不相信别人,选择相信自己,结果自取灭亡的类型。」
白王子朝人回到平常固定待的位置,像猫一样开心笑著。
「这也没办法啊。大家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必胜方程式。而且几乎算是种信仰了。就算知道行不通,还是会想靠自己冲冲看。」
「你还真是个假装人畜无害的恶魔耶,朝人。」
「是吗?只是比起阻止人自杀,我更希望对方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去自取灭亡罢了。」
朝人短暂显露的冷淡态度,和那男人如出一辙──
跟学生会长白王子透夜很相似的这个部分,让人感受到他们的确是兄弟。
「……看来我果然没办法跟你这满肚子坏水的帅哥当好朋友啊。」
「但我一直很想跟你当好朋友呢。要不要当个朋友,红莲?」
朝人从旁弯著身体贴近红莲,凝视著他,这让一旁传来可怜站起身的声响。
「……哥哥,可不可以允许我开枪?害虫就交给我来处置。」
「够了,你就安静别出声,乖乖把那把玩俄罗斯轮盘的枪放下,可怜。」
红莲阻止可怜拿出那把似乎一直带在身上,看起来也很坚韧的手枪。
「再过几天,你也会开始忙起来。不要为了来碍事的家伙耗费多余体力。」
「遵命……可是,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哥哥?」
一脸想要求解释的可怜收起手枪,红莲也整个人靠上自己椅子的椅背,伸著懒腰回答:
「你是这场选赌的关键人物,可怜。游戏一有进展,敌人一定会来找你。」
可怜目前是S级。是一般学生中排名最高的人。
现在的她广受讨论。
如果在终局之前顺利进入能晋级决战的排名内──诸位选赌候选人就非做出选择不可。
要挑战碎城可怜这个强敌,或是……拉拢她加入自身行列。
要采取正攻法,还是进行交涉?说不定还会找到什么意想不到的弱点。
不论结果会是怎样的,总之肯定会是一次大混乱──
「没用的。就算对手是银河皇帝,要我追随哥哥以外的人是不可能的事。」
「……你举的例子规模大得好夸张啊。」
「请视为我对哥哥的爱就是这么巨大♪」
可怜像发出呼噜声的猫一样蹭到红莲身边。红莲有些烦恼要推开撒娇妹妹的头,还是放任她时──
「──从容观察战况,是吧。原来如此,实在了得。在一大批愚蠢之人因为焦急而自取灭亡的环境下,你的选择倒是满明智的。」
忽然,有道宛如一把剑的锐利嗓音传来。
一察觉这是谁的声音,一年七班的教室内就一片骚动。
「……那……那是……!」
「是学生会的冰剑──御岳原静火学姊!」
「是校内社群网路上疯传的称号是吧。无聊透顶。你们就是太在乎那种看似很风光的虚名,才会成为丧家之犬。」
犀利划过吵闹教室中的冰冷话语,宛如冰剑。
她始终保持沉静,却又毫不留情地清楚说出正确的道理。
以缜密的心思推断大局情势,靠著逻辑与智慧坚定刺穿敌人──她在将棋、围棋、西洋棋等考验逻辑思考能力的游戏中拥有压倒性的胜率,与其说是学生会的骑士,更该说是棋士。
「学生会的大姊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对于深获会长喜爱的你们怎么打这场选赌……有些兴趣。」
「怎么每个人都一个样。一群喜欢偷窥别人隐私的家伙。」
「别太高估自己了。我只不过是以学生会的守门人身分,来确认你们是否有当上学生会成员的资质罢了。」
「守门人?哦,就是你啊?负责把晋级决赛的十个人筛选到剩下最后一个人的。」
「没错。这次的选赌,将由我第二会计御岳原静火来处理。若有不适合参加决赛的人,我会亲手解决。」
「那还真是个好消息。希望你可以赶快让我被淘汰。」
红莲由衷说道。
不过,不晓得不晓得是不是将这句话视作挑衅,眉尾渐渐上扬。
「碎城红莲。你这种态度是在侮辱我吗?」
「……我完全没有要侮辱你的意思。这位大姊,你的被害妄想症会不会太严重了?」
「看来你只不过是打倒单凭很会数钱才坐上第一会计位子的时任,就变得嚣张起来了啊……嗯?有事吗?水叶。我现在在谈很重要的事情。」
……啷。
话说到一半时传出锁链撞击的声响,让静火皱起眉头。
绑著高马尾,容貌彷佛女武士的静火腰上,有道挂在裙子上的锁。被挂锁牢牢扣住的银色锁炼,系著就待在她身后的那个人的项圈。
「…………」
待在那里的是御岳原水叶。
若不论发型,她们看起来就是双胞胎。
如果形容妹妹是刀刃,那姊姊就是刀鞘。
她的面无表情感觉就像能包容任何人,且空虚得犹如一具空壳──
而她透彻,颜色又漂亮的眼瞳……
正凝视著红莲。
接著,她伸出纤细到不真实的手臂,想抓住红莲。
「……红……莲……」
「怎么?水叶。你有事情要找他吗?」
「红……莲……红莲……大人……」
「御岳原姊?」
红莲虽然因为桃花跟枫而变得习惯被人用尊称称呼,但被一个几乎不曾有过交集的少女以「大人」称呼,还是会不禁语气困惑。
「红莲大人……红莲……大人……」
水叶宛如梦呓似的喊著红莲的名字,像个刚学会站立的婴儿走向母亲那样,试图靠近红莲。
不过,却在中途被扯紧的锁炼阻挠。
「唔……」
「水叶,你竟敢没经过我许可,就擅自走动?」
用力拉住锁炼的静火低声质问因为被勒紧脖子,而痛苦呻吟的水叶。
「你叫他红莲大人?我实在无法认同你竟然在身为主人的我面前,对他人表现出忠诚。」
「……嗯,我还记得。我……红莲……大人……」
「你还敢这样喊!」
「呃呜……!」
铿啷!
静火像对待猛犬一样拉住系在腰上的锁炼,发出响亮的金属碰撞声。
系著项圈的锁炼被扯动,导致水叶当场跌坐在地。
当裙子因而微微掀开,差点露出裙底风光的瞬间,红莲别过了视线。
「御岳原妹,这样对待你姊姊不好吧?」
「麻烦你别对我们的家务事说三道四。」
妹妹拉紧锁炼,彷佛拖著猛犬一样勒住姊姊──
「……说什么屁话,你把家人当奴隶,用锁炼牵著她就算了,还不让她好好说话。兄弟姊妹之间……才不是这样相处的吧?」
这是红莲相当重视的一件事。
是在他冰冷至极的内心深处,散发著淡淡温暖光辉的宝石。
深爱著家人──深爱唯一能够信任的妹妹的心。
他不认为世上所有手足心中,都怀抱著如同自己对可怜的爱。
不过,他也希望自己的爱,是大多数人所认为的爱。
所以,红莲才看不惯静火的态度。
「是啊。原本妹妹就应该对哥哥忠诚,并为哥哥奉献身心灵──我必须说你偏离了身为一个妹妹的正道,御岳原学姊。」
「本小姐认为可怜同学的想法有些扭曲……但本小姐也曾是隶生,光是看你这样过分地对待隶生,就很让人不快。」
「就……就是说啊~!反对暴力!只有牛才可以牵绳子拉著走~!」
可怜、枫跟桃花都出言抗议。
「……你们才不会了解一个妹妹有这样的姊姊,究竟有多辛苦。」
静火以冰冷透彻的眼神环视所有人,并在如此斩钉截铁说著的同时再次握住锁炼。
水叶没有整理好因为倒下而弄乱的裙襬,继续伸出手。
「红莲……大人……」
「御岳原姊,你……」
被彷佛坏掉人偶般毫无生气的双眼看著,让红莲心底莫名在意。
不过,红莲没能继续和她对话。
御岳原水叶的主人──静火转过身,像对待耍脾气的狗一样硬是拖著锁炼。
「走了,水叶。事情已经谈完了。」
「喂,你那样会勒到她的脖子。别对她那么粗鲁好不好。」
「你无权插嘴我们之间的事。隶生是主人的所有物──这就是这座学园的法则。」
「可恶……」
「你这男人太天真了。照你这个样子,我可不认为你够资格坐上学生会成员的位子……失陪了。」
静火说完听来也像是宣战布告的一段话,快步离开教室。
红莲目送她的身影离去。
「……唉,有够无聊的制度。」
妹妹让姊姊屈服于自己,再用锁炼牵著她,剥夺她的自由。再次亲眼见证狮子王学园冷酷的隶生制度,果然令人心情奇差无比──
「…………」
离开时,而且是被妹妹像家畜一样带走时。
御岳原水叶一直盯著红莲。
她的双眼彷佛年幼女孩般天真,且缺乏感情。
忽然感觉莫名熟悉的红莲,微微眯细双眼,抓了抓脸颊。
──感觉……好像曾在哪里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