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之馆,游戏间。
「──……不自量力的家伙……就在这里……去死吧──」
绝对零度的言语化成尖刺,刺伤朝人。
只有一边眼睛露在眼带外面的圣上院姬狐脚踩著朝人胸口,出言苛责他。
听得出感情的激动语气,用力过猛而沙哑的声音。朝人不敌夹杂愤怒的凶狠眼光与脚跟猛力踩在身上的沉重压力,说不出半句话,只能不断承受言语酷刑。
「──……你以为……你赢得了透夜吗……?以为我……不会选择透夜,而会选择一无是处,连身为玩家的实力也是半吊子的你吗……──?」
「唔……姬狐……姊……!」
「……──不要说话。我是来处理这场对决的,处理你有勇无谋的挑战,处理迟早会炸开的炸弹,再陷害你──……这都是为了骗过碎城红莲。」
「哎呀,哎呀呀呀呀呀……♪」
弗莱薇亚像是被八卦杂志吸引注意力的上班族女性,露出很感兴趣的微笑。
「那么,难不成──姬狐同学会参战,是学生会长下的指示?」
「──……对。若不是他的指示,我才不想理会……这个软弱的男人……──」
「原来如此。但你跟他的亲密模样,看起来倒不像是假的?」
「──……那当然。不演得像是真的,就骗不了人……──」
「嗯……欺敌先欺己,所以你才没有告诉我们是吗?」
「对,我是诱饵。是利用他的感情,引诱碎城红莲加入战局……再以队友败北的结果结束这场游戏的,一种毒……」
镜之馆大会厅成了一座舞台──
看著姬狐践踏躺在地上的朝人,弗莱薇亚.德尔.泰斯塔眯细双眼。
(这个嘛……该怎么看待圣上院同学的转变呢?)
事前没有任何人提到姬狐会担任间谍。
再说,白王子透夜会答应举办一场摧毁五对五前提的不平等对战,又愿意采取这样的战略吗?
答案是──否。
如果那个男人有这么好说话,弗莱薇亚早就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也不需要特地参加这种游戏。
白王子透夜有种独特的美学。
他认为──在利于己方的环境所展开的对战,根本毫无价值。
那么──
(是不是该当作是争取时间的闹剧呢?认为没有逆转战局的可能性,所以打算尽可能的多拖延一分一秒……?)
现况几乎已经是死局。「Dice of Doom」的第三掷,主场的弗莱薇亚支付六百万圆,让骰子的点数加六,做出七~十二的最强骰子来一决胜负。她的剩余资金是六百一十万圆──
朝人的资金则是七百万,准备进入骰子强化阶段。
目前不做任何强化,等于在掷骰前就确定败北。但做半吊子的强化,机率上也没有赢面。而且对手是「强运」的弗莱薇亚。
弗莱薇亚用摊开成扇形的资金零头──十万圆轻轻遮住嘴巴,俯视著趴在地上的少年。
虽然姬狐突然的粗暴对待跟坦白让朝人陷入茫然,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直直看著弗莱薇亚。看起来是没有事前套好招,但他大概相信著姬狐。
(呵呵。算了,无妨。如果是想出什么奇招,那正合我意。如果只是单纯在拖时间……就没什么好在意的。)
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从弗莱薇亚判断不会有问题的那一刻起,就真的不再是问题了。
「哎呀哎呀,我还以为你是真的背叛学生会。看来我被你骗了,真不愧是S级第三名。」
「──……我是白王子透夜的……影子。我不曾遗忘自己的立场──」
「姬狐……姊……不可能。姬狐姊……姬狐姊的心,应该是跟我同在的……!」
「──……不干我的事……你说的话,都是谎言……──」
「!」
被踩著的朝人抓住姬狐纤细的脚踝,但姬狐踢了他一脚。
(哦……?)
弗莱薇亚感到疑惑。
刚才那一踢的力道绝不算小,要说是演技,也逼真过了头。
(若这是为了拖时间而演的戏,确实了不起。那么──)
喀!喀!──姬狐好几次用力踩踏倒地的朝人,朝人则是无法抵抗,任由她施暴。
在这幅丑陋光景之下,忽然响起一道广播。
『「红色阵营」碎城红莲确定死亡。「决斗者飞镖」的赢家是──御岳原水叶!』
「……!」
「哎呀,是水叶同学赢啦。呵呵呵,我们的胜利已经近在眼前了呢。」
「红莲……输了……?」
「似乎是呢。呵呵,看来你也无计可施了。」
「怎么会……」
相对于露出柔和微笑的弗莱薇亚,朝人则是继续遭到姬狐猛踢,语气颤抖。
败北──会给予玩家致命的精神伤害。即使是公认个性温厚的人,甚至积德无数的圣人,输了赌上自己一切的对决都会失去心灵上的宽裕,发了疯似的陷入不知所措。
人会想利用体制禁止赌博,是因为那是能轻易扒下他人轻薄的表面工夫,使其显露脆弱本性的最佳方法。
输家大致上有两种。
一种是会恼羞成怒,试图用暴力让对决结果不成立的人。
另一种,是会丧失所有气力,变成没有灵魂的空壳的人。
(而你,应该属于后者吧♪)
自然是赢家的弗莱薇亚眼神像是俯瞰万物的女神,凝视著可悲的输家,勾出微笑。
胜负已定的氛围充斥全场,此时──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发出乾笑声的是朝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呀哎呀……是疯掉了吗?」
被所爱之人背叛、践踏,连自己仰赖的希望──红莲也输了。会因为无法接受残酷至极的事实,导致心灵崩坏也不是没道理。
不过,弗莱薇亚的想法立刻遭到否定。
「哼哼,哈哈哈哈。太好了,姬狐姊。我们赢了!」
「咦……?」
备感意外的弗莱薇亚眨了眨眼。
广播的内容是宣告红莲败北。但是,朝人脸上为何会浮现确定是己方阵营获胜的笑容?
「姬狐姊,你不需要帮助敌人了,我们赢了。所以……!」
「──解释……一下,朝人──」
「红莲先前有告诉我。说『我的死能启动逃脱用的机关』!」
「他的死能……你在……说什么?」
「『歌门鬼城是会吃人的洋馆。掌管门扉的恶魔相当贪心,不供奉成对的灵魂就不会打开门扉──』一开始说明规则时,感质系统曾这么说。那并不是单纯炒热气氛的开场白。」
朝人得意地弯起嘴角,开始解释。
「供奉成对的灵魂──也就是说,『红黑两阵营都有人死亡』,就是逃离的条件!」
不只有直接启动机关的游戏,还有许多能够自由选择、举行的游戏,想必是因为玩家之间的厮杀是成功逃离的必须条件。
红莲在跟水叶对战之前,先行透过通话跟讯息告诉朝人跟其他成员通往胜利的道路。
在仙境之馆举行的「爱丽丝游戏」,已经让黑色阵营的由留木由良死亡。
再来只要红色阵营的红莲死亡──就能启动机关。
所以朝人才有办法认命看待自己的任务就是拖住弗莱薇亚到最后一刻。
只需要等,就能赢。
只要照著红莲说的去做,就能赢。
虽然朝人吞败的话,姬狐身上的钥匙就会被抢走,不过如果姬狐在这场对战分出胜负之前离开,成功逃脱就赢了。
被指定为赌注的道具会在游戏分出胜负的瞬间转移所有权,但游戏不结束,所有权就不会变动。而且,规则也没有明订不能在游戏途中带走赌注。
「是我们赢了,姬狐姊!所以你……不需要屈服于哥哥──不需要屈服于白王子家之下!」
「──……朝……人……──」
姬狐的声音沙哑,踩踏的力道也减弱。
(拜托你了……姬狐姊……!)
如果姬狐是真的背叛了朝人,这个作战计画就不会成功。但朝人不认为她会背叛。
关于姬狐的剧变,朝人有两个假设。
第一个可能性,是争取时间的演技。
有可能是用逼真的演技蹂躏朝人,好让朝人跟弗莱薇亚的对战不会在「红莲败北」这个逃脱的关键启动之前结束。
另一种可能性,是察觉朝人会输,便决定拋弃他,再藉由重新效忠白王子家来避免本家对她做出致命的处分,以求自保。
姬狐不是会为了保全自己而不惜拋弃朝人的女人──朝人虽然相信事实如此,但若真是那样,他也不打算责备姬狐。害怕与前财阀那样巨大的黑暗为敌,有什么不对?
不过,假如是后者,只要能让姬狐理解朝人还有胜算,应该还会愿意重新和朝人站在同一阵线。
不论是哪一种都没关系。只要姬狐还愿意继续待在自己身边就好……!
「现在楠木同学跟桃贝同学应该在找出现在洋馆某个地方的出口。姬狐姊,你马上去跟她们会合,用那把钥匙离开。那样就能让这一切结束了。」
「──结束……是我们赢……──?」
「对,我们能赢,我们可以赢过白王子,我们……撼动得了哥哥……!」
朝人以几乎要把这段话直接传进姬狐脑髓的强烈语气说道。
可以赢,可以赢,可以赢。
言语化成强烈意念,在内心掀起波澜,让朝人更加深信胜利。
证据就是弗莱薇亚从刚才起就一直低著头,不发一语。
不做任何反驳,仅仅是沉溺在放弃的心态当中。
所以──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朝人无法理解弗莱薇亚这段听来愉悦的笑声,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
「……?」
「不好意思,身为一个圣职者,竟然还如此失礼……呵呵,呵呵呵……真的很抱歉……不小心被可悲的羔羊逗笑了……♪」
「你应该没有理由觉得我可悲吧?」
「那……那个,真的很抱歉,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呵呵,呵呵呵呵……因为──」
弗莱薇亚不断、不断地窃笑。
「你竟然以为只有你们发现成功逃脱的条件。真是可悲到无以复加啊……♪」
弗莱薇亚说出的残酷真相,让朝人──
「……咦?」
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该先从哪件事开始思考,陷入一阵茫然。
看到他这副模样,弗莱薇亚又笑得更厉害了。
「我可是一听到规则,就发现了喔。虽然没有告诉别人,但我觉得不用特别说出口,也不会有什么坏处,就一直没有提。」
也就是说,弗莱薇亚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而且有预料到,却没有把红莲的死亡会推动逃脱游戏进展一事视作危机……?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
「你……你事到如今还不服输吗?就算发现了,不好好活用优势也没意义。」
「是啊,你说的很对。」
「那肯定就是我们的胜利!红莲的死,会让机关启动!」
这样的结果不可能也在弗莱薇亚的意料之中。
因为这条通往胜利的道路不是其他人,是碎城红莲所指引的。
(……咦……?)
是碎城红莲所指引的?
「呵呵。弱者真的是很可悲的存在。太可悲了,可悲到好惹人怜爱,好刺激人的母性。我都想把你抱进怀里了。」
弗莱薇亚用纤细的手臂环抱她丰满的胸部,舌头妖艳地舔过指尖。
「一场赌上人生的重要游戏,一场一生只有一次的激战。虽然对方是难以撼动的强者,但将所有事情委由第三者判断,实在是愚蠢至极……♪」
弗莱薇亚露出属于强者的嘲笑。
她所说的一字一句,都化成锐利的刀刃,切碎朝人的心灵。
等等,别著急。应该没有漏掉什么,现在这样就对了。
自己把希望放在红莲的作战计画这份判断,应该不会有错。
因为,证据就是──
「──什么时候会启动呢,那个机关?」
「……!」
没有听见本应成为证据的电子语音。
两座洋馆重新连结起来时,有透过手机发布消息。
刚才也公告了红莲死亡的广播。
可是。
现在却──
一直没有听见宣告最后一道机关已经解除的广播!
「怎么可能!红莲他说了──」
「很遗憾。没想到碎城红莲也是个连这点小事都没察觉的男人。」
弗莱薇亚像是为人世忧心忡忡的女神,微微摇头。
「成对的灵魂不单是指黑红双方阵营的玩家死亡。若只是那样,就没有需要两座洋馆的意义。」
「难不成……!」
「就如你所想,『仙境与镜之馆两边,都必须供奉灵魂』──这才是真正的解答♪」
「……!那……逃脱游戏……」
朝人忍著彷佛被火烤过的铁钳抵住的痛苦,忍著不让颤抖的牙根敲出声响,用几乎彻底绝望的眼神询问弗莱薇亚。
对此,弗莱薇亚──
「还在继续喔♪」
像是在歌唱,像是在嘲笑似的,宣判了死刑。
「怎……么会……」
红莲的死都白费了……?
绝望感包覆了全身,从指尖开始渐渐丧失力气。
己方白白失去红莲,敌队还剩下弗莱薇亚跟水叶。
不,或许弗莱薇亚一个人就能屠杀剩下的所有人。
想必她一定会在打倒朝人之后,以悠哉又稳健的步调成功逃离洋馆。
「──……这下知道了吗?朝人你跟碎城红莲,也不过……就这点程度……──」
「姬狐……姊……那,刚才的……背叛也……」
「──是真的。不是要拖时间,我是打从心底看不起你──」
「怎……么会……」
「──……小傻瓜,你的企图就到此为止了……──」
「姬狐……姊。为什么……不应该……是这样的。红莲……怎么可能输……」
「他输了,认清现实吧。你所依赖的最强玩家──你信赖的王牌被破解了。对,你明明说要抢走我,说要得到我,却──……」
「……姬狐……姊……这些……不是你的……真心话吧……?」
「……少啰嗦……!你这个……丧家犬……──!」
姬狐用大概是一直不常说话,导致愈发沙哑的声音骂道。
「你很平庸……──是很平凡的玩家。就算经过练习跟钻研,磨练出超一流的技术,心灵却不够成熟,也没有与生俱来的才能。你应该……知道──……你赢不了……!」
「──!我当然知道!」
仍旧躺在地上的朝人嘶吼著回答姬狐的吶喊。
「我没有才能。我努力学得要死不活的事情,对哥哥来说却是轻而易举。我赢不了他,这种一目了然的事实,我当然也知道……!」
所以──所以,正因如此!
「我认为红莲……红莲一定能赢过他!所以,我才会利用他,想要藉由他的力量帮忙打倒哥哥,你应该也怀抱著跟我一样的想法吧,姬狐姊!」
「……如果会赢,如果能赢,也是不错。可是──……你们输了。」
姬狐极为冷淡,立场与先前出现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我要活下去,然后带著你这个输家的首级,回到白王子家。我要做的就只有这样。错的是你,是懦弱的你,是败下阵来的你,做出错误选择的,是朝人你……──」
「……!唔……啊……呜……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货真价实的绝望──
少年端正的脸庞因而扭曲,流下眼泪,他勉强用手遮住眼睛,不断颤抖。
姬狐则是面无表情地斥责他。
「……对不起,姬狐姊。我本来想让你脱离束缚的……」
「──……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意。不过,你输了。既然输了,你的心意也就毫无意义……──」
「哥哥说过他不需要你,他在我面前……说不要姬狐姊。明明有家族的信任,有能力,也有身为玩家需要的才能,什么都有。他拥有一切,却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那个人连我最重视的人,都能毫不愧疚地拋弃掉……」
朝人认为这份感情就是一种滚烫的「热情」。
其中也包含爱慕之情。朝人喜欢姬狐,也爱她。不是只喜欢她的外表跟才能,是喜欢敏感,又容易害羞的她。喜欢她害臊的笑容,也很喜欢她暗藏内心的温柔。
(──……可是,哥哥居然……对她的优点不屑一顾……──!)
他说不需要姬狐。所以自己才会冒出「那就交给我啊」的想法。朝人已经做好背负一切代价的觉悟。为了抢走姬狐,要背负沉重代价也无所谓……!
(红莲。红莲。红莲。红莲……!你为什么会误判!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虽然就自己利用对方的立场是没有资格责备他的,但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恨。
明明相信他是足以匹敌透夜的玩家。
明明深信只要自己熬过难关,他就一定能打倒所有人,带领大家走向胜利。
不想承认。不想承认。但是,也只能承认这就是现实……!
「──……这段时间……真的是场好梦……──」
「……让它只是一场梦……也没关系吗……姬狐姊?」
姬狐斩断留在这段话中的遗憾,说道:
「嗯──……是一场很幸福的梦。所以,就乾脆一点走完……这段死路吧──……」
「……好的,姬狐姊。」
这个答案,让朝人感到心情一阵舒坦。
输了。自己输了。只不过是把希望赌在红莲这棵棋子上,却希望落空罢了。
(……像我这种蠢蛋,会被背叛……也不是什么怪事……)
朝人感觉自己化成了纯白灰烬。
落下的银色发丝映入眼帘。朝人讨厌这个跟哥哥一样的发色。每次照镜子,再怎么不愿意,都会想到哥哥。他甚至认为这是白王子家的诅咒,是来自哥哥的诅咒。
到头来,还是无法逃离这道诅咒。没错。就是那样。
怀抱希望本身就是个错误。
(──对。错的是……擅自怀抱期待的我……)
对输掉的红莲抱持的恨意逐渐消退。
早知道就算会输,也应该自己赌上白王子家的名声,挑战透夜。那样的话,就不必尝到这么悲惨的滋味了。
自己是个在赌上性命,赌上人生的对决里把希望全放在别人身上,全权交由他人掌控,再试图搭上胜利顺风车的卑鄙小人。该受到苛责的是没有用的自己。对,所以,至少──
「……『强化』。支付六百万,把骰子的点数强化到最大值。」
「你真的要继续这场对战吗?放弃的话,至少还能守住秘密。」
「没关系,已经无所谓了。虽然我唯独不想让姬狐姊知道我用来当赌注的秘密,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也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下去。」
「……!」
弗莱薇亚的表情有一瞬间出现动摇。
不过,现在的朝人没有冷静到能够察觉这样微小的变化。
「……杀了我吧,弗莱薇亚。」
「这是我最后一次留活路给你,白王子朝人。我给你机会主动放弃。我堂堂一个教主,总不能做出让一个人在社会层面上死亡这种低级的事情吧?」
「我不需要你手下留情。杀了我,让悲惨的我彻底死透吧……!」
「…………」
听到朝人自暴自弃的话语,弗莱薇亚──
像是查觉到了什么似的闭上她美丽的双瞳,深深叹一口气。
「……好,接受这一局的挑战。」
「嗯。这下就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说完,朝人连自己提议的骰塔也忘了,直接无力地丢出握在手中的骰子。
「…………」
弗莱薇亚也闭著眼睛,轻轻掷出骰子。
掷出的点数是──
『白王子朝人,掷出点数……「十二」。』
『──掷骰,弗莱薇亚.德尔.泰斯塔,掷出点数……「七」。』
这一次掷骰的结果使两人的资金出现以下变动。
白王子朝人,剩余资金──一百万圆。
弗莱薇亚.德尔.泰斯塔,剩余资金──一百一十万圆。
「咦……?」
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惊讶这次掷骰结果的,正是大胜的朝人本人。
五百万圆的大叠钞票燃烧殆尽,红红火光照亮了弗莱薇亚的白皙脸颊。
「被你摆了一道呢,圣上院同学。不对──是碎城红莲。」
觉得有趣的弗莱薇亚发出「呵呵呵」的笑声,称赞已遭淘汰的红莲。
她的视线投向空无一物的地方,看向没有亲自动手,却第一个伤到绝对不败,且受到上天眷顾的女人的那个男人。
「既然会来这招,自然等于我体质的真相被识破了──我可以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
「──……没错。你的真面目已经被分析出来了……──!」
这道对红莲提出的疑问,由本应已经背叛的女人──圣上院姬狐开口解答。
姬狐用她纤细的手指直指著弗莱薇亚的鼻尖,高声宣告:
「──公开你的真实身分吧。假圣女──!」
『进入秘密筹码公开阶段。上传该音讯资料至校内社群网路。请各位亲自查看。』
感质系统的系统语音说完,校内两千支以上的手机几乎在同一时刻播放这一段音讯。
『大家好。以为我的名字叫作弗莱薇亚.德尔.泰斯塔的各位,很抱歉~那其实不是我的名字喔~……我的本名叫作右斋风铃。对,我不是义大利人,是日本人。有听到吗?是、日、本、人哟~我出身香川县,比起义大利面,我更喜欢乌龙面,啊……釜玉乌龙面最棒了……!义大利面根本是邪门歪道,大家要吃就吃乌龙面吧。乌~龙~面~』
那是震撼泰斯塔教团信徒与全狮子王学园学生的──一段惊人告白。
*
『……咦?真的假的?弗莱薇亚大人……咦?不是外国人吗?』
『大……大大大大大家冷冷冷冷冷静静静静现在还不到该著急的时候唔哦──』
『……出身香川?乌龙面县人?咦~看不出来……而且名字叫又摘风铃……』
『讲话方式确实像风铃一样有点吵。』
『喜欢釜玉乌龙面反而让人有点更喜欢她了,不过我比较喜欢香蒜辣椒义大利面。』
出现一连串写著微妙评语的弹幕。
时间轴上的留言些微偏向困惑大于嘲笑。看著校内社群网路上发出的讯息被投影出来,接连窜过眼前的光景,弗莱薇亚.德尔.泰斯塔,本名右斋风铃──
「唔唔……好难为情……!」
双手摀著红通通的脸庞,蹲坐在地。
「对,我是风铃。就是个风铃。我哪有什么办法呢,毕竟这是过世的父母帮我取的名字。我一时鬼迷心窍用帅气的假名自称,结果一下子就传开来,弄得一发不可收拾。呜呜~对不起。竟然不自量力地用弗莱薇亚.德尔.泰斯塔这么帅气的名字自称,真的很抱歉。呜呜呜……」
『弄哭她了。』
『吵风铃小姐抱歉啦。』
『……感觉之前的威严都瞬间破灭啦,吵风铃小姐……』
『可是这样也很可爱啊,我觉得可以。这下真的要深深爱上教主大人啦。』
『你太不敬了吧?小心我制裁你喔。』
『信徒森77笑死人了。』
弗莱薇亚不多加理会观众们毫不客气的留言,泛红著脸站起身,可爱地鼓起脸颊。
「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在大众面前公开我的秘密,我会恨死你的。」
「……我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对,朝人自己并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竟然能在比骰子点数大小的对决中,赢过拥有强运的弗莱薇亚。而且明明没有使用任何技巧,只是为了送死而茫然掷出骰子──结果却是压倒性的胜利。
他并没有感到喜悦。当他持续为不合理的好运感到困惑与混乱,觉得像是受到欺骗的时候──
「──有一种被称作『概念系』的……特殊能力──」
「姬狐……姊……?」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根据碎城家的能力开发机构做出的研究成果……玩家的特殊能力分成几种类型。有极端强化感官,能感觉到一般人无法察觉的东西的『觉知系』;源自大脑灵活度跟知识程度的『智能系』──其他还有几种,不过──……」
姬狐手中握著手机。
手机画面显示著一封邮件。
「……其中最特别的特殊能力是『概念系』──是能根据一定规则,让不确定因素──让原本应该会是随机的乱数固定下来的……特殊能力……──」
「也就是说……?」
「似乎偶尔会出现一些特别的人,像是运气特别好的人,或是反过来很倒楣的人──其中有些人的倾向特别明显,甚至到了能够固定运势的地步。听说那就是概念系的能力,大多会受到某些被认为能够改变运气的行为,或规则限制──……」
「对,的确就是你说的那样。他是什么时候看出我的规则的?」
「──碎城红莲说,关键是在仙境之馆──你把酒瓶砸破的举动,成了提示……──」
弗莱薇亚与红莲相遇时,圣女为了证明自己的强运──把酒瓶拋向天花板,砸破了瓶子,让自己身处被玻璃碎片割伤的风险当中。
但落下的酒跟细小碎片没有伤到她一丝一毫,而是把在一旁看著的红莲跟枫被染得通体鲜红,证明自己是「受到上天眷顾之人」。
「──一开始碎城红莲也很佩服你的强运,找不到破绽。不过──」
姬狐念著手机里的讯息,伸手指向弗莱薇亚。
「──他在你的个人资料里,找到了提示──」
「个人资料……?」
摀著喉咙的姬狐在疑惑的弗莱薇亚面前举起手机,对AI提出申请。接收到讯号的AI合成碎城红莲的声音,开始念出她指定的文字内容。
『让我感到疑惑的关键是──我一打开那家伙的个人资料,就觉得她说的话,跟游戏开始之前的闲聊内容有些不对劲……我从头开始说明吧。』
『弗莱薇亚带领的宗教团体──泰斯塔教是一群死要钱的人。他们信仰金钱,寻求利益,要求他人透过捐款得到缓解精神痛苦的效果──我当时听到她说「汝需深爱金钱」。』
那一句随口说出的话语,成了解体圣女的关键。
『真正受到上天眷顾的人,真正运气很好的人……不曾缺钱的人,会了解到「金钱的可贵」吗?会说出「要深爱金钱」这种话吗?』
真正运气好的人,不可能会了解。
财运强到随手买张彩券就能轻松中奖的人,可以靠著强运连战连胜的人──不可能会有想珍惜无穷无尽的资源的想法。
『她的思维──是「穷人」的思维。就算拥有再多钱,本质上还是个「穷人」。』
『我看过无数出身豪门,或者是贵族世家、皇族、社长、世袭政治家,那些人拿自己多到烂掉的钱大肆挥霍的时候,心态上是在施舍别人。』
『就像是把饲料丢给动物园猴山里的猴子,或是丢豆子给公园里的鸽子──不过……』
弗莱薇亚带领的泰斯塔教团,中心思想却不一样。
泰斯塔教团的信徒被鼓励投资,被要求自己制造财源发大财。
这个做法是源自以她为中心的投资团体。所以泰斯塔教的信徒会全心全意追求自己的利益,彼此互相帮助,用赚来的钱济贫扶弱,藉此让自己的灵魂得到救赎。
『她的教义中没有天生好运的家伙特有的傲慢,因为不知道自己能够给予他人的钱财什么时候会用尽,就会要求受惠对象也要学会如何自己赚钱──所以那家伙不可能是真的「好运」。』
『若假定她的能力不是「好运」,当时的酒瓶就会是关键。
那些碎片避开她,只波及到我们──但不是因为她运气好,是我们太倒楣。从这一点可以推论出她的概念──她的规则只有一种可能。』
──「绝对厄运」。
『她并不是强运的圣女,是厄运极强的瘟神。所以她拥有的不是庇佑,而是诅咒。站在她面前的人会在可能实现的范围内,遭遇到最强大的「厄运」。』
『那她当然在投资方面也能大获全胜。她只要跟身边的追随者买相反类型的股票就好。某些人的不幸,会成为他人的幸运,而能够在股票市场里预测到股价暴跌,自然会出现赚钱的大好机会──』
『那家伙有趣的地方就在于把厄运反过来运用成好运。老实说,要是真有绝对性的好运那种东西,就没有胜算了。毕竟那样一来她就必定会有好运,完全与对手的状态无关。不过,如果是绝对性的厄运,就可以只靠心态上的变化,任意改变结果……!』
一道「哼哼」窃笑,不晓得是讯息上就有的表现,还是红莲的意志──
『所以,我需要你帮忙,圣上院姬狐──你说过会协助我们获胜吧?如果你是真的想打倒他,想摧毁学生会,打倒那个少年白──打倒白王子透夜……』
「……──我想。所以,我……──」
迅速抬起头的姬狐眼中。挪开眼带后露出的眼中,浮现大粒泪珠──
『就背叛朝人。把那家伙打入绝望谷底,让他打从心底想要输掉游戏。那样一来,逆转的好运跟厄运就会再翻转过来。朝人寻求败北的好运会被颠覆,换来获胜的厄运。只要朝人打从心底感到绝望,就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
「等等。那,姬狐姊……姬狐姊刚才是……要帮我……」
朝人脸上立刻迸发出希望的光采。
姬狐哭著对这名少年深深低下头──
「──……对不……起──……!我……害你……伤心……了──……!」
先前的温暖重新回归。姬狐再次扑向朝人怀里,一边颤抖,一边道歉。
朝人紧紧拥抱她,仰望天空。由衷佩服已经前往洋馆老旧天花板另一端世界的淘汰者──碎城红莲一如出自鬼神的计谋。
(……被看穿了。那个男人──红莲他……看穿了我的软弱……!)
他甚至透过朝人跟姬狐的一举一动,看出朝人想要得到姬狐的欲望,再藉由姬狐协助演出让朝人绝望的戏码,扒下弗莱薇亚神力的外衣。
不过,并不只是如此。朝人也感觉到红莲彻底把队友当作棋子利用,且暗藏在游戏布局手法背后的某种东西──某种强烈的讯息。
「……姬狐姊,对不起,我才是没有资格……说喜欢你的人。」
「咦?……朝……朝……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太依赖红莲了。我把真正想做的事情,想要把姬狐姊抢回来的这件事情,都交给红莲去完成。这场游戏也是,我没有尝试自己赢下胜利,而是等待他的帮忙。」
别依赖他人。自己争取胜利,才得以成就──
红莲是张必胜的门票。他是个只想著赢,还会把伙伴当作棋子利用的怪物。只有人类才能够抓住驾驭他的缰绳,指引他前往战场,取得胜利的果实。
而非跟他同类的怪物,只为了赢而赢的怪兽。
必须要是自己也冒著风险共同奋战,为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展开鲁莽挑战之人。
必须是愚蠢的人类。
「……就是我说的意思。选择现在揭开谜底,也是红莲的指示吧?如果只是要赢,一直保密到游戏结束就好了。那样的话,打从心底想要输的我必定会赢。」
概念系的特殊能力有特定的规则存在。
弗莱薇亚可以导致绝对厄运的特殊能力,可以让对手得到不希望实现的未来。
若是因为绝望,而一心求败的朝人──就会无法实现愿望,让百分之百的败北,转变成百分之百的胜利。就像刚才那一次掷骰。
「但是,他想要现在揭开谜底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要我展现自己的觉悟。只是要赢的话,他会要我继续绝望到最后一刻。会要我乖乖抱著双腿等他来救。会要我张著嘴,等他施舍饲料给我……!」
侮辱。屈辱。以及挑衅。
那样确实能赢。不过,朝人现在深刻体会到那样的胜利毫无意义。
白王子朝人承认──自己的软弱。自己的愚蠢,还有懦弱。以及想要利用红莲来赢得胜利的愚蠢。要藉他人帮忙夺回自己心爱女人的懦弱……!
「姬狐姊……我不恨你完全骗过了我。你不用再道歉了。」
「可是,我……──!明明就……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你用不著哭。过分的人,是我。是逼得姬狐姊必须那么做的我……」
姬狐为了让自己绝望,而扮演恶人。相对的,自己又做了什么?
害怕瞒著姬狐的秘密被揭发,无凭无据地怀抱著「反正现在输掉还有办法挽回」的希望,还打算放弃这场对决……!
根本软弱至极。
是个懦弱无比的──小男孩。
「──我现在要改变自己。让自己变成配得上姬狐姊的男人。」
「……你现在也──不对,你一直一直,都是──……一个……男孩子……」
「我不想当男『孩子』。我想成为一个男人。我不想要自己只能被姬狐姊保护,我要变成能让你依靠的男人。变成不是利用红莲,而是跟红莲并肩奋战的『男人』!」
所以──
「我们继续这场游戏吧──弗莱薇亚。不对,该叫你吵风铃小姐吗?」
面对挂著无畏笑容,看起来恢复从容的朝人。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弗莱薇亚抖著肩膀,轻快且高声大笑。
「不愧是碎城红莲。没想到只靠那么少的情报,只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我剖析得这么透彻……太棒了!超乎我的预期啊!」
弗莱薇亚像是要接收天上降下的露水般张开双手,那头比真正的外国人还要美丽的金发也随之飘扬。
「还有为了让他的策略成功,就尽全力扮演坏女人的姬狐同学。你的资质也值得尊敬。而最值得尊敬的──」
她先是看向姬狐,再用她湿润的双眼看向朝人。
「白王子朝人同学。你拋弃绝望这个优势,试图靠一己之力挑战我的神力的意志力,实在值得赞赏。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棒!」
「你在假装从容吗?现在对战条件确实对我不利,但我可不打算输。」
「当然,当然,就是要这样才对。最后一掷,胜利女神究竟会对著谁微笑呢?就让我们来问问天神吧!」
弗莱薇亚.德尔.泰斯塔拿起剩下的一百万圆钞票,用作对决的赌注。
「我接下来要赌的,是足以威胁到我生命的秘密,也是这个世界的秘密。这和为什么必须要制造出碎城红莲、白王子朝人、圣上院姬狐你们这样的存在有关。你赢了的话,我就说出这道不为人知的事实吧♪」
弗莱薇亚说著这段话的同时,场上传出「铃」的声音,出现一枚筹码。
「我们……被制造出来的理由……?」
无法理解的话语,让朝人皱起眉头。不是因为「黑暗对决」在暗底里掌控了全世界吗?不,不可能是那么单纯的答案。
既然感质系统会判断那份秘密足以致命,转换成筹码──就表示应该暗藏著某种连朝人也无法得知的重大真相。
「那倒是挺令人好奇的。我一定要打倒你,好好听一听是什么样的秘密!」
「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吧!宣告……『强化』♪」
朝人现在的资金是一百万圆。这场游戏的规则是资金刚好归零也算输。所以他无法进行「强化」。
不过,弗莱薇亚不同。
「我现在的资金是一百一十万圆──强化过后,也还会剩下十万圆。这样一来,我的骰子点数就会加一。胜利的可能性也会因此稍微上升。」
「是啊。不过──很可惜,我是不相信命运由上天注定的人。」
「就让我仔细见证名为信念的长枪,能不能刺穿名为神的盾牌吧。」
两人同时拿起祭器骰子。
然后把紧紧握在手中的祭器扔向游戏桌!
「──上啊啊啊啊啊!」
「……喝!」
喀啦喀啦喀啦……!
祭器随著两人的气势起舞。
朝人没有特殊能力,他有的就只有在白王子家磨练出来的技巧。
看清楚细微的灰尘、凹陷、桌子的角度,选择不会受任何命运左右的轨道与能够夺下胜利的点数,把一切赌在手掌和手指的手感上。
──喀!
最终,命运──
「原来如此……变成这样啦。这样的结果,想必也一如碎城红莲的盘算吧。」
朝人的技巧克服了绝对厄运带来的偶然,掷出最高点数「六」。
弗莱薇亚相信著自己的特殊能力,掷出命运,但最终白白浪费了强化,也停在「六」。
『──掷骰结束,双方点数皆为……「六」!
双方没收六百万圆作为惩罚,发生资金不足──BURST!』
统整AI下达审判。
「平手……是吧。」
下达胜败判定的短短一瞬间,弗莱薇亚脸上浮现放弃的笑容。
「或许从我承认你是个有趣的玩家那一刻起……我就没有胜算了呢,白王子朝人同学。」
「哈哈,你这是所向披靡的玩家会有的逻辑呢。这样就算我赢了,也不会觉得是靠自己的力量赢的,不是吗?」
「不,你确实是靠自己的实力得到这样的结果。若你的技巧,跟奋战到最后一刻的气魄不是货真价实的……神肯定会让我赢。而且──」
弗莱薇亚的视线微微撇向姬狐。
「朝人同学。你掷出骰子的瞬间……并不害怕输掉这场对决,对吧?」
「被你看穿啦。你说得对,弗莱薇亚。」
朝人露出苦笑。
「就算赢了这场对决,我也会跟姬狐姊坦白我的秘密。我是抱著这样的觉悟掷出骰子的。抱著要说出绝对不想被她知道的事情,让她对我幻灭的觉悟。」
弗莱薇亚.德尔.泰斯塔的特殊能力──绝对厄运。
可以强制改变命运,给予对手最不希望的结果。
不过,现在的白王子朝人没有不想面对的结果。他虽然很想获胜──但他主动舍弃了获胜的好处,也就是能够守住秘密的这份报酬。
这也是他能够对抗命运的部分因素。他怀著想要赢的愿望,并发誓赢了以后要主动坦白秘密所带来的心理压力,扭曲了绝对厄运的特殊效果……才得以争取到这样的结果。
「姬狐姊,你听得到吗?」
「……──当然。我在这里,朝人……──」
「你还记得以前那件事吗?我们因为白王子家的训练,被带去孤岛的那时候。是我们小学……是几年级来著?──就是在那一次暑假,集合了一百个白王子家候选玩家的旅行。」
「──……嗯……──」
那是一场在孤岛上展开的死斗。
一场一百名候选玩家利用智慧与武器相互厮杀的生存游戏。
「──……我……就是在那里,被弄伤了喉咙……──」
姬狐以沙哑的声音说道。
而朝人的身影渐渐变淡,几乎就要消失了。她对彷佛亡灵的身影伸出手,依偎著快要崩解的虚拟化身,露出微笑。
「嗯……那是──我害的。」
让圣上院姬狐留下一辈子无法复原的伤痕的──正是白王子朝人。
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实。一百名候选玩家当中,有九十八人死亡。大部分都是朝人下手杀死的小孩子。他利用智慧抢占优势,把子弹射进敌人的脑袋。
为了求胜。为了活到最后。
(也为了再一次──见到姬狐姊。)
他不断与不晓得真实身分是谁的敌人交战,不断杀戮,不断夺走性命。在深沉黑暗当中展开的游戏──在不知道对手是谁的地狱车轮乱战的最后一战。
「──我伤害了姬狐姊……这是我要背负一辈子的罪过。」
「嗯……我知道是你。」
「咦……?」
「我绝对不会听错──……你的心跳声……──」
「……!」
在那一片黑暗当中,唯有姬狐得知自己的对手是朝人。
她也因此落败。她知道对手是朝人。
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仍然选择败北──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因为,我觉得你会介意。觉得会──伤了你的心……」
「真是败给你了……真的是……败给你了,姬狐姊──」
「也不能这么说──……因为,我也绝对……没有勇气赢你──……」
姬狐悄悄靠近正在逐渐消失的少年身边。
她张开双手,紧紧拥抱即将全数瓦解的虚拟化身。
「呵呵。真是美丽的光景。这对赢家来说,是至高无上的奖励呢。」
「弗莱薇亚。但我错失了得知一个真相的机会,你最后作为赌注的秘密──」
「你想知道吗?我想也是,毕竟你也是当事人。」
渐渐消失的弗莱薇亚脸上浮现神圣的笑容。
「不过,现在好像还不是你得知真相的时候。也大概是因为如此,神才会带来这样的结果。」
「原来如此。或许真是你说的那样。」
「──……!朝人……──!」
两名玩家结束死斗后的对话,遭到系统唐突打断。
……沙!
输掉游戏的虚拟化身被中断连线,而他先前带在身上的道具,就掉在他原本所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