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结束后,众人脱离与感质系统连结的感觉。
五种感官有不到一秒的短暂瞬间会全数中断。虽然只有一瞬间,不过会从连习惯进入系统的人都难以忍受的虚无感中,逐渐恢复听见机具运作声响的听觉、闻到密闭空气的嗅觉、感觉到口中唾液味道的味觉、觉得满身大汗不舒服的触觉,还有──最后睁开眼皮,感觉到光线的视觉。
「……大概是这次时间很长,还满累人的。」
「就像是回老家的路上在四排座夜行巴士上戴著耳机睡觉的时候一样,很像那种讨厌的感觉……好累喔……呜呜呜……」
「桃花同学你又用这么庶民的形容法……不过,确实形容得很贴切。」
机具发出类似机器人动画里开启舱盖的「啪咻」声打开。
脱离束缚的三人──红莲、桃花、枫许久未见的竞技场感质巢穴景色,跟游戏开始之前有相当大的改变。
场内学生彷佛赞颂从战场凯旋归来的士兵,发出刺耳的大声喝采。
『太厉害啦啊啊啊啊啊啊!把学生会成员都摆平了!排名一口气翻盘啦,喂!』
『这表示排名顶层的五个人会一起变成隶生吧?唔哈!什么都没做就可以提高排名跟GP配给额度!太赚啦,碎城红莲!谢谢你~~!』
『哈哈哈哈哈……破产了,破产了……我从明天开始就是隶生了……』
『喂,我们宅同的年预算怎么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多了五位数,你们做了什么?』
哀叹、喜悦、困惑,场内成了各种叫喊的大熔炉。
那就像是煮著欲望的起司锅。身陷激烈到令人晕头转向的感情当中,让困惑的枫用扇子遮住嘴,桃花则是带著灿烂笑容挥挥手──
「桃花同学,你都没什么感觉吗?我们赢了耶。」
「是啊!我们赢了!太值得庆祝了!今天可以吃大餐了~!」
「现在可不是顾著吃大餐的时候啊!……GP的分配当然是交给红莲大人决定,不过这里有五个学生会里最顶尖的S级。那,就算补上空出的排名……」
「就会确定晋升到A级的顶层,搞不好还能上S级呢……辛苦了,红莲。」
似乎同样脱离束缚的朝人,在不知不觉间站到了红莲身边。看他有些憔悴的神情上还残存著些许激战的余韵,红莲说:
「嗨,你挺厉害的嘛,打败大黑马的。竟然能打倒S级第二名。」
「虽然是同归于尽就是了。再说,让写出胜利剧本的你来讲这种话,真的是讽刺到反而很好笑啊。」
「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你要那么想,就随便你吧……不过,不管过程如何,你确实是靠自己的实力打倒那个怪物教主的。你就坦率点替自己感到骄傲吧。」
说著,红莲把紧握的拳头举到脸前。
「你居然会主动做这种事情,真难得。这样感觉好像得到你的认同了,我很高兴。」
朝人哈哈一笑,用自己的拳头敲击红莲的拳头。
赞叹彼此的努力奋战,十分有运动家精神的美丽光景。
不过,朝人脸上浮现了有些算不上爽朗的苦笑。
「不过,『那个』倒是会让我很恨你啊,红莲。竟然让姬狐姊说出那种话……感觉连作梦都会梦到。」
「很可惜,我没有多余力气在游戏途中顾虑到那种事情,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我当然会原谅你。毕竟我们赢了。」
彼此低语的两人拉开距离后,朝人往另一台机具走去。前往稍微晚了点才离开束缚,从机具里头现身的姬狐身边──
「好~这下就大团圆了──」
──啪啪啪啪啪……
「──当然不会那么简单啦。我想也是。」
「这一战十分精彩,碎城红莲。能让我不感到无聊,欣赏完这出戏实在了得,可以说是比任何巨匠呈现的歌剧都要厉害的最高享受。」
那道咆哮当中满是喜悦,压过来自满场学生的嘈杂。
「竟然能够引导、操纵由乌合之众组成的棋子,还在最后将死我手下的棋子。跟你比起来,我那些圆桌的狮子就跟野猫没有两样。」
「…………!」
充满喜悦的狮子笑容。人在竞技场最顶层VIP室的学生会长──白王子透夜握著身为「家具」的隶生,也就是前学生会成员时任美美的头,下到竞技场。
红莲与透夜──阻隔著两人的,只有约二十五公尺的空间。
时任美美穿戴等同隶生证明的银色面具与女仆装,含著愤恨的视线;与透夜充满愉悦,彷佛要燃烧对方的热情视线,让红莲出现自己脸颊烧伤的错觉。
「老大亲自登场啦……你至少对为你赌上人生的那些人说几句慰劳的话吧,少年白。」
「只是单纯努力过,那连猴子也能办到。没有得到结果的努力,根本不值一提。」
「…………!」
这段话化作刀刃,砍向虽然回到场上,却躲躲藏藏缩在后头的那群人──
「确实没办法反驳……靠……!虽然这本来就不是适合老子的游戏类型……」
「你太丢人了,大星。光是『有你不擅长的游戏存在』,就在在表示你只是个有钱的废物。你戴著墨镜是正确的。那样一来,你就不需要在众人面前露出你那丢人的面貌了。」
「……唔…………!」
大星大成紧紧握住拳头,在重新戴好墨镜的同时低下头来。
透夜的斥责也波及了一旁躲在庞大身躯后头的少女──由留木由良。
「看来偷偷躲起来的九官鸟,还多少有些自知之明。拥有独一无二的技能,却无法彻底活用……你投胎个三次也到不了艺能界的顶点。」
「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由留木由良像小孩子一样哭泣。是对败战的自己的命运感到悲观,还是被比自己强上许多的独裁者认为没出息而绝望?──她与大星都无法反驳。
「对……对不起,会长!都是我……我们的无能跟愚笨,才会导致这样的事态发生……!我必定会弥补这次的损失,还请您惩治学生会的敌人!」
「……哼,哈哈哈哈哈!你这话挺有趣的嘛,佐贺臣。」
佐贺臣离开机具,磕头跪求透夜的饶恕。学园内的绝对霸主看也不看彷佛顿时苍老许多的他,吐出按捺不住的笑意。
「用了连我都被瞒在鼓里的禁忌手段,搞那种违规干涉感质系统的小动作──却还输成这副德性,我看你比起当个书记,更有当小丑的才能。」
「唔……如……如果能弥补我的罪行,我愿意接受您的任何责难……!」
依旧磕著头的佐贺臣努力挤出这段话。
「──别企图讨好人了,垃圾。」
白王子透夜忽然收起笑容,如此说道。
「咦……?」
「败战的责任根本不重要。你因为挫折,来寻求我原谅的懦弱……才是犯了侮辱这座狮子王学园──聚集最强修罗的学生会执行部的罪行。你连身为男人的尊严都没有,就只是只耍小聪明的鬣狗。」
「……咿!……真……真的很……对不起……!」
佐贺臣不断颤抖。
透夜像是对弱者没什么话好说似的撇开视线,转而看向无力坐在一旁的女性。
「御岳原水叶。你也是丢脸至极。」
「……红莲……大人……红莲……大人……」
「我本来还觉得你是个有趣的女人,但这下也看出你的能耐了。凭你这点实力的玩家,根本没资格跟碎城红莲平起平坐,滚。」
最后。他朝著站在水叶背后的弗莱薇亚说:
「你──即使输了,还是挂著那种笑容啊。」
「当然。毕竟有比我更强的玩家存在……是件非常非常值得欣喜的一件事。」
「哼。你就是这样才无趣。你一认同对手的实力,判断对方有资格击败自己,就会若无其事地落败。明明拥有这般奇特才能,但说起想不想跟你对战,却连砂粒大的干劲都提不起。」
「这不是彼此彼此吗?你也不愿意接受我的邀请。」
「想要我接受的话,你至少让眼神多点杀气吧。没错,就像──这个男人,碎城红莲一样。」
「感谢你的指名。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就是了。」
红莲的双眼再次亮起鲜红光芒,瞪著透夜。
透夜宛如掩藏不住面对期待许久的最强玩家的兴奋情绪,浑身颤抖。
「我看到你真正的力量,跟你那份强大实力的本质了。可以看见他人思考的红色眼瞳……若让无聊的蠢蛋有这样的能力,恐怕会沦为只被用来识破他人思维的道具吧。不过,你却把看见的思绪当作单纯的资讯,巧妙地操作整场游戏,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结果。」
「劳烦你多花时间分析了。没想到你会在正面对决之前收集资料,原来堂堂学生会长也会做这种模范生做的事啊。」
「收集资料?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逗我笑了。收集既有资料来建立对策的战法,对你怎么可能有用。看著这场游戏的过程,我确定了一件事,碎城红莲。」
白王子透夜犹如野兽的凶猛脸庞靠近红莲的脸,散发著一如王者的魄力说:
「你……不是一个人吧?」
「……!」
「而且,也不是两个人。」
「……你在说什么?」
红莲微微皱起眉头。
「你有成千上万……不,可能更多?你体内蠢动著无数沾满鲜血的灵魂。就好像人类诞生至今举行过的所有游戏的记忆,都储藏在你体内!」
「…………………………………………是的话,那又怎样?」
「棒极了。」
面对低声回问的红莲,透夜用他冰冷的舌头舔过自己的嘴唇。
「让你的状态成熟是对的。现在的你跟刚入学时比起来,血的气味更加浓厚了。」
「你也低级得太过头了。你是不是把别人当作咖哩还是什么东西看待啦?」
「只要再推你一把……大概只要再跟我对战,你就能恢复原本的自己。恢复你身为游戏史的化身,等同整个人类历史的伟大本性。」
「……我没那么了不起,也不要随便偷窥我,你这跟踪狂。这份植入我脑袋的天赋,用来盖上这种没有人可以得到幸福,简直像一团屎的灵魂熔炉刚刚好。」
一打起来,搞不好会吵醒那些家伙。
夹著尾巴逃跑才是对的。
不过──
「你想夺回你妹妹吧?那么,你别无选择吧?」
「是啊……你说得对。」
──红莲没有选择。
所以,红莲以有如红莲烈火般赤红的双眼直盯著透夜,接受一战。
「就让我来告诉你吧,白王子透夜。告诉你输是什么样的滋味。」
「当然。你尽管告诉我吧。打破这无聊世界的停滞现状吧。你就打倒我,夺回你的妹妹──夺回你所爱之人,夺回你看得比跟我对战更重要的『平凡生活』吧!」
这正是来自王者的宣战布告──
白王子透夜以充满威严的动作挥动手臂,指著观众席的其中一处。
在那里……在空出一片空间的观众席上,是一名少女。
少女脸上浮现欣喜笑容,却也遵守不可与哥哥接触的契约,用几乎要折断骨头的力道抱著自己的身躯,持续压抑自身。最深爱的妹妹可怜的无声叫喊──红莲确实听见了。
「我要杀了你。你就跟你说的停滞一起死去吧──透夜。」
「我要打倒你。名为挑战的游戏著实让人热血沸腾啊──红莲。」
两人怒视彼此。
场上鸦雀无声。白王子透夜、碎城红莲──
双雄酝酿出的极大紧张感,压过了整座气氛热烈的竞技场,震慑住在场每一名一般学生,全场只剩下甚至令人刺耳的沉默。
一秒,两秒,三秒──
「~~~~…………!」
被迫成为家具随侍在最近距离的时任美美眼眶泛泪,开始颤抖。
红莲与透夜在几乎能让彼此呼吸掺杂在一起的极近距离下相互瞪视。当紧张感更加攀升,气氛彷佛活火山快要喷发那样时,两人在几乎同一时刻开口。
「──游戏!」
「申请……!」
透夜语调中充满欣喜。
准备接受挑战的红莲讶异得慌张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动作。
「这是……?」
「唔……?」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远大于两人声音的吶喊,粉碎了场内的紧张感。
那是来自整座会场的声音。竞技场的通风口发出声响,开始运作,冒出有如雪崩的白色烟雾,瞬间吞噬所有观众席,流向正下方的竞技场。
──轰!通风口盖传出爆破声。混在白烟当中,身形模糊的不明人士──看起来很强悍的无数黑影,一步步镇压充满烟雾的竞技场!
「呵啊……?这阵烟雾,闻挤来……毫香喔……咕唔……」
「桃花同学?桃花同学!这……这阵烟雾……是催眠瓦斯!啊……唔唔……!」
首先是桃花迅速倒下,接著换一旁的枫沦陷。手指颤抖的她朝红莲──朝必须保护的主人伸出手,却随即使不上力,失去意识。
『──镇压现场。完成。』
*
『各个人员,开始行动──虽然跟在感质系统内的模拟训练一样,但这是现实。不要伤害到目标。重覆,不要伤害到捕捉目标……以上。』
复数士兵进入因为满场瓦斯而扬起白烟的竞技场。
他们身穿特殊装甲外骨骼装备。那是游戏掌控一切之前,在企业、国际纷争之中经常使用的东西,同时拥有防弹、防利刃、防毒与施力辅助效果,并透过AR技术的扩增实境功能提供资讯支援,辅助完成任务。
闯入竞技场的士兵的视野里──酷似旧德军钢盔的超硬陶瓷制头盔与AR护目面具上,投影了各种作战资讯,可以用几乎等同「玩游戏」的感觉行动。
『视野角落有能够确认全体配置的小地图。用箭头投影捕捉目标的位置,就不需要担心追丢……有这种技术,为什么以前的人还用实弹打架啊?』
『的确是不合理到了极点……实在不懂大战时期的人类在想什么。』
『同感。虽然现代已经不再运用这种手段,但也不是没有原始人的棍棒比高明牌技还要有用的情况。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备好这种东西──』
嗡……!士兵的AR护目镜发出声响,亮起光芒,他们避开躺倒在竞技场内各处的学生,向下前往感质系统的中枢。
他们装备著跟装甲外骨骼同时期生产的旧大战时期自动步枪。护目镜上会一直显示投影出来的弹道线,详细的射击姿势与技术都完全自动化。
只要装备著与步枪连结的装甲外骨骼,不管是多么外行的人,都能像经过适当训练的士兵一样不慌不忙,只需要在脑袋里按一个按钮的劳力行动。
──这是旧战争时期曾经使用过,至今已几乎全世界都不再使用的旧时代遗物。
装备上看得出经过长时间保存的薄薄灰尘与应该是在战场上沾染的脏污,而这二十名没有跟上时代的落伍士兵,就这么全副武装地蹂躏次世代战场。
『……发现捕捉目标。准备抓捕。』
『很好。快,电子脉冲也只能让感质系统停止十分钟左右。超过这个时间会被发现我们使用军武,很可能所有人都会变成世界公敌。』
士兵拿著有些像玩具枪的合成树脂制枪械,用枪口一个个确认倒下的学生。弯著身躯倒下的大星大成与由留木由良、瘫软在地的佐贺臣仁、像睡美人一样流著眼泪失去意识的弗莱薇亚.德尔.泰斯塔──
士兵在充满白烟的视野中,跨越倒地的少年少女前行。
「旧大战时期的装甲骨骼兵是吧。竟然拿这种东西出来。」
『什么……!』
无法反应从浓浓烟雾中传来的细语──
大概是因为这超越了游戏时代中没有实战经验的士兵的极限。两道人影走近围圈接近竞技场中心的二十名士兵其中之一,以毫不犹豫到相当惊人的俐落手腕──
……噗嘶。
『嘎,呃,咕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著像是打开可乐瓶栓的声音传出,士兵的脖子喷出浓缩的空气。
装甲之间有约一公厘的隙缝。提供氧气到面具里的管线彷佛遭到锐利剃刀切断,而凶手是一张有鬼牌图案的牌。
『空……空气……不能……呼吸了!瓦斯,瓦斯──!』
『冷静,不要慌!那只是催眠瓦斯,不会留下后遗症!冷静下来堵住外泄的空气就能恢复……!快躲开!』
疑似指挥官的人物对陷入混乱的士兵下达指示。但他前去处理状况之前,就遭到黑影袭击。他用手指触碰依然握著枪的手,扣下扳机──!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糟糕,快趴下!』、『呀啊啊啊!』
──大量扫射出来的子弹,射中舞台上还站著的士兵。
(……!应对速度好快,太快了!难道有接受过旧大战时期训练的人在场?)
立刻紧急回避──也就是成功当场趴下的队长调整AR护罩的视野,试图掌握被困住的部下的情况。
有人从背后抓住因吸入催眠瓦斯而昏厥的士兵,精准地连续开枪射击,那个人是──
『最……最重要警戒目标……碎城……红莲!』
「还有我。难得有场晚宴,你们竟敢做些无聊的干扰。」
『咕哇……!』
队长受到犹如被车撞飞的冲击,往后躺倒。
沙沙……AR护目镜传出杂讯。沙尘暴肆虐般的视野里,能够看见一头银发。少年的下半脸戴著别具特色的钢铁面具,简直像是断崖上耀武扬威的狮子。
「果然应该帮家具弄点装饰……若让时任戴的不是旧大战时期的简易防毒面具,说不定连我也会很难看地倒下。不过……」
倒在他脚边的,是彷佛人偶的女仆装少女……时任美美。
白王子透夜亲自戴上遮住她半张脸的面具,身上依然穿著之前对战时所穿的荷官服装,并且把扑克牌当作武器似的夹在竖起的指间,笑道:
「碎城红莲果真厉害。竟然能在看见烟雾的瞬间停止呼吸,行动还那么灵活。」
「…………!」
大概是因为没有穿戴面具,碎城红莲紧闭嘴唇,闭气避免瓦斯的影响,同时继续连续开枪。
看著AR护目镜上标示同伴的图示因为忽然遭到子弹袭击而接连转变为「负伤」状态,队长拚了命地弯起腰,确认射击轨迹。
『可恶……!这跟事前听说的不一样啊,什么对方只是学生啊!那两个人是怎样啊,竟然比接受过旧大战时期VR训练的我们更熟练!』
『中弹了!糟糕,会被扣HP!……无法行动!无法行动!』
『冷静点,你们这群白痴!更改命令。用麻醉枪捉住目标!』
队长最先从慌乱当中振作,一边斥责伙伴,一边用半自动模式连续射击。
目标是一边勒住伙伴的腋下,一边持续射击的男子──碎城红莲。不过,投影在视野上的弹道线会打中被当作挡箭牌的伙伴,使著弹点被同伴的装甲反弹至其他方向。
『啧,竟然把中村当作盾牌……谁快从别的方向攻击他!』
「这可不行。也让我享受一下吧,享受充满原始气息的游戏。」
『什么……!』
白王子透夜以猛兽般的气势跃起,用足以破风的力道扔出扑克牌。
霎那间,平凡无奇的小纸牌有短短一瞬间遮住了队长AR面具的镜头。
队长半反射性地挥开扑克牌,不过,这样的动作却足以致命。
「旧时代的战斗姿势有破绽,对我来说是必修的知识。你这蠢货。」
『咕喔……!』
猛烈的一脚踢中了心窝,使队长呕吐在AR面具里。当他被呕吐物彻底遮蔽视野,承受著非虚拟实境的痛苦时,透夜的皮鞋又踩到他头上。
「格斗也是一种游戏。玩VR的『格斗游戏』这种东西时,遇到只会像CPU一样用固定招式的对手根本无聊至极。」
『……难……难道你在现实中也能做出跟在感质系统里一样灵活的动作……?』
「不如说,你怎么会认为办不到?我实在无法理解。」
在VR、AR环境中的虚拟训练有极大效果。只要装有甲外骨骼辅助,连不曾受过训练的外行人都能做出等同熟练士兵的动作。
……然而,那仅限于有设定辅助的动作。装甲外骨骼只能针对特定反应做出特定行动──也就是只能做出接近旧时代「格斗游戏」里「CPU」的行动。
视野被遮蔽后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清空视野──只要知道这个反应模式,就能轻易预测对方的动作,取得优势。不过,前提是能在现实中做出等同在感质系统内的动作。
(说什么简单的捕捉任务啊!竟然把这种天杀的怪物放养在外面!)
现实肉体具有跟感质系统内格斗游戏接近同等的体能,正常来说都会认为那几乎就是超人了。光是这一脚的威力,就足以证明他不是虚张声势……!
『唔……!拦住他,别让他出去!在感质系统恢复之前搞定他!』
『……了解!』
有四名部下回应了队长在痛苦中下达的指示。
没有受伤的士兵举起枪,瞄准白王子透夜。但在那一瞬间──!
「来。枪靶出现了,碎城红莲。」
「──!」
透夜说完,就有其他枪声在部下开枪的几乎同一时刻响起。
部下必然会因为要采取装甲外骨骼设定的射击姿势,而从躲藏的遮蔽物后探出身体──这样的动作在转瞬间遭到识破,使他们成为红莲枪下子弹的猎物。
「厉害。哈哈哈哈哈哈!这正好适合当作游戏开始之前用来炒热气氛的余兴节目啊!」
「……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少年白。」
透夜大吼著攻击部下。
红莲不晓得是不是忍不住这口气,不惜耗费已经所剩不多的氧气开口吐嘈。
两人的共通点是「从容」。他们身处如此混乱场面也毫不慌张,反倒一副想要歼灭士兵的模样,而实际上,再这样下去真的很可能被他们全数击倒。
(这些……这些家伙太夸张了。只受过简单训练的我们,根本敌不过他们!)
队长在心里如此吶喊,透过AR面具确认目标的资料。捕捉目标白王子透夜,警戒目标碎城红莲,以及与其相关人士……
「全员,变更目标──捉住观众席上的这个人,碎城可怜!」
「……!」
残存的几名士兵接收到队长的命令,试图前往观众席。
一样因为催眠瓦斯沉睡的其中一人……碎城可怜。红莲的妹妹被视作他的弱点,标记在战术目标之中。只要把她当作人质,就可以封住红莲的行动──
喀……!
红莲的枪没有子弹了。
他一判断已经耗光子弹,也错过换弹匣时机,随即展开行动。
一看见士兵正朝著可怜前进,红莲就用手帕盖住脸,前往观众席。剧烈运动再怎么样也多少需要一点氧气。他稍稍把氧气跟瓦斯成分吸进肺里,动作开始变得迟缓。
「可怜……可────……唔!」
那是在怪物脸上,却十足有人性的神情。
红莲呼唤妹妹的名字,出于担心而立刻判断要跑去救她。此时队长把瞄准辅助的准心对准在无法正常呼吸的状况下,依然不惜牺牲自己前去保护妹妹的那道背影。
『……去死吧,怪物!』
随著一道嘶吼,队长的枪也迸发火花。
透过AR投影出来的轨迹像曳光弹增长,逼近红莲身后。
但那一瞬间,却有人介入其中,试图挥开子弹──
「别想……!」
『什……么?』
白王子透夜闯进红莲的背部与子弹之间。
麻醉弹射中了他的身体。
螺旋状的痕迹贯穿他荷官风格的背心,使白王子透夜发出「咳……!」的声音,差点跪倒在地,但依然保持站姿。
「……!」
事发突然,让已经快抵达妹妹身边的红莲哑口无言。
士兵使用的子弹是非致死性麻醉弹。虽然注射方法很粗暴,却只足够令人昏厥──
「别想……妨碍……我的游戏──────────!」
『开……开火──────────────!』
即使被连鲸鱼都会昏倒的麻醉弹打中,透夜仍旧语气狂暴。
令人联想到饥饿狮子的模样,让队长打心底感到畏惧,躲在遮蔽物后大喊。剩下的士兵也一样一边颤抖,一边以经过半自动化的动作朝他射击。
催眠瓦斯与硝烟交杂的环境中,响起激烈的枪响。
*
『……──成功捕捉目标,撤退!』
『用最快速度消除痕迹。虽然不可能彻底消除,但只要能用政治手段卸责就好。』
『无法延后感质系统监视机构SAI的重启!……系统将在六十秒后恢复!』
急促的脚步声顺著贴在地面的骨头传递到鼓膜。
即使因为剧烈运动消耗氧气,并在呼吸时吸进催眠瓦斯导致意识模糊,碎城红莲还是使尽残存的意识伸出手。
「……哥……哥……」
说著哀伤梦话的妹妹──可怜的嘴唇就近在眼前。
看得比任何事物都重要,比任何事物都还想好好守护的妹妹的睡脸,就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身旁。
被禁止接触,并为了夺回接触权利而尽全力奋战后应得的报酬,就在眼前──
(那家伙……并不是要掩护我。不过……)
透夜替他挡下攻势的举动,绝非想要帮助红莲。
那个男人相当饥渴。他渴望对决,渴望与拥有同等实力的人展开一场赌上一切的游戏。他只是不想错失说不定能满足渴望的机会,才会挺身而出罢了。
就只是那样。不过──
『虽然没办法连碎城红莲一起捉住……但也只能放弃了,撤退!』
『完成消除痕迹,销毁监视纪录与撤退。感质系统即将恢复运作!』
感质系统的通气系统发出「轰……」的巨响,开始运作。
催眠瓦斯形成的白烟立刻被清除,场内充满清净空气。红莲感受著清新空气的吹拂,挺身护著昏倒的妹妹所在的座位,同时怀著如火花般强烈的感想。
(虽然不知道这些家伙打哪来的……不过这世界真的有一大堆蠢货。)
突然闯入竞技场,且直接违背世界法则的武装集团。
碎城红莲心中熊熊燃起对试图危害可怜,还开枪射中透夜的那群人的敌意──
并且终于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