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月十八日,凌晨零点三十分。
英国南部,福克斯郡郊区的山路上。
三四名精锐的骑士和带领着他们的骑士团长出现在了。
随后是军事政变的主谋,手握卡提尔·正统的琪雅莉莎。
不知有多少把利刃都已准备好要夺取第三公主薇莉安的性命。
但是就在这时,一个男人挡在了所有人面前。
威廉·奥威尔。
本应成为骑士的他,现在是佣兵——“崩坏的恶徒”。
某位作家对现实存在的传说极端夸大所造成的结果,就是本来没有登场的,加入了为了实现剑的效果而所需的必要数据后理论上能够一击杀掉50英尺以上的巨龙的灵装——他手中所持的阿斯卡隆。
手持“神器”的他所采取的行动非常的简单。
冲闯入敌阵,一阵腥风血雨后将骑士众人斩杀殆尽——并非如此。
发动某种机关或计策,使敌军一下子混乱崩溃——亦非如此。
他只是将阿斯卡隆上下挥舞了一下。
为了使自己脚下的地面产生爆炸。
轰隆一声,巨响和冲击波炸裂开来。
巨量的沙尘翻腾了起来,一瞬间骑士们就被厚重的尘幕遮住了视线。大地如同地震般的剧烈震动着,就算训练有素的军马都未免发出了胆怯的嘶鸣。
“嘁!!”
骑士团长不屑的一声。
部下的几名骑士马上向爆炸的中心射出了箭矢,但已经没有意义了。
夜风吹散了尘埃。
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了,只在阿斯卡隆上下挥舞过的地面上,留下了一处可怖的裂痕。
“原来如此。是在优先考虑薇莉安的安全啊。在这种地方乱战一场的话,她也恐怕难逃一死吧。”
第二王女琪雅莉莎,轻轻地安抚着战马,自言自语道。
“乍一看,这样的应对的确非常冷静,但是这也暴露了你的弱点。鼎盛时期的你的话,肯定能一面保护着我不成器的妹妹一面战斗的吧。”
“现在该怎么做?”
听到骑士团长这样问,琪雅莉莎无聊似的吐了口气,
“去把那两具首级提来!”
琪雅莉莎用力握紧了那把还没有锋刃的剑,
“我现在要去调整卡提尔·正统的状态,进一步适应它。在我结束之前去把这件事办好!”
“明白了”
“可别因为对方是老熟人就手下留情哦”
“我可不知道敌阵之中,哪个是我的熟人”
骑士团长只留下这句话,连军马都没有骑就直接奔向了黑暗的深处。
敌人很近。
这种距离下,我自己用腿跑能更快找到他们。
2
第三王女薇莉安,现在正在一个佣兵的环抱中。
一只手抱着一个人,另一只手持着一把有如一个人般巨大的剑的佣兵,行动起来却像是感觉不到重量似的。如此说来,威廉·奥威尔的移动轨迹也不是一般凡人所能拥有的。
那已经不是在跑了,简直像是在投球一般,每一步都向前迈进20米以上。有时踏在地面,有时踏在树木的枝干上,超大步地向前跳进着。
青白色的明月那样的醒目。
被撕裂的冷风那样的舒适。
这样独特的漂浮感,让人感觉好像从粘着的闭塞感中解放开来。
在夜空中前行的佣兵和公主,简直像是在一部绘本中一般。
在这里不再是那被无聊的政治手腕耍弄的现实中的王室。而是如同只有在童话中才有的那种完美无瑕的王国中的场景。
“呵呵呵”
薇莉安的唇边浮起了笑意。
而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笑。
是直接地因为刚刚脱离威险的安心感么,是因为成功地跨过了如同绝壁般突然出现的琪雅莉莎而产生的愉快感么,是因为有人,虽然只有一个,为了自己挺身而出这一事实么,还是说单纯地因为眼前这绝美的风景?
总之,她笑了。
久违地,大大地笑了。抛弃了所有作为英国第三王女的桎楛,就好像是邻家少女般的没有防备地笑了。
“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乎要从威廉的手里掉下去一般呼啦呼啦地挥舞着手脚的她,佣兵却没有特地得去制止。
终于,威廉·奥威尔在一处没有光亮的山路上落地了。
佣兵将手中抱着的公主殿下轻轻放下了地面。薇莉安问向佣兵,
“呵呵,接下来怎么办·”
“逃走吧,一直逃到安全的地方。”
说着,威廉离开山路而向草丛中前进。在那里有一座好像是土堆起来的,一米左右高度的小丘,上面盖着一块破布。威廉将破布取走,竟出现了一匹四腿跪卧的金属制的马匹。看着金属马银色的表面雕刻的文字,薇莉安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贝亚德……?”
“虽说没有十六世纪末的作家幻想出来的那么神奇的效果,但对于魔法性的搜索有一定程度的隐蔽作用。只要不被骑士派直接用眼睛看到就不会被他们发现。”
“是这样啊”
“在贝亚德已经设定好了前往必要恶之教会隐蔽处所的坐标。和坎特伯雷那帮糊涂的老家伙不一样,富有实战经验的魔法师们一定不会对你见死不救的。”
第三王女薇莉安非常轻微地叹了口气。
佣兵并未察觉到王女的叹息,而是检查着贝亚德的各个部件。
“我会马上追上来的,请公主殿下乘上贝亚德吧。骑士派的人有我来对付。最起码要采取一些让他们无法继续追踪的措施,请您安心……”
正说着话的威廉,第一次停了下来。
原因是,薇莉安的指尖。
第三王女一直低垂着头,仅仅用伸出的手,轻轻地抓着佣兵的衣服。
“够了,已经。”
滴着泪的薇莉安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丝微笑。
“从这里逃走,又能怎样?到了姑且能保住性命的地方,接下来再做什么?姐姐殿下马上就会压制住英国全境,把战战兢兢躲躲藏藏的我抓上断头台吧。立刻被杀死,或是迟一些被杀死,仅仅是这一点点的分别不是吗?!”
那是完全失去力量的笑容。
威廉·奥威尔,只是看着那面庞。
“即使贝亚德把我送到了必要恶之教会的隐蔽处所,他们也不一定会接受我啊?!我虽说是皇室的人,但实际上只是没有任何力量或权势的第三王女,他们没有任何必要冒着巨大的风险保护我,不是吗?!”
公主摇曳的双眸,仿佛在告示着她所说的并非是真心话。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在这里她要向佣兵撒谎呢?
“所以说,已经够了。我已经不再相信什么了。是的,是这样的。一直以来对我帮助有加的骑士团长,不也发动了政变,现在想要去我的性命么。你也是一样的吧?当到了一切都无能为力的时候,你也会背叛我对吧?我不会相信你的!绝不要相信你!”
只有薇莉安的话语还在继续。
为了让话语一直延续下去,用小心地压抑着感情的语调继续说着。
“恐怕,我会就这么怀着对这个王国这个世界的怨恨死去吧。你也没有继续战斗的必要了。为了不管怎么努力都不肯相信自己的人而握剑,只是一场徒劳对吧。”
也就是说,第三王女薇莉安这样表现着。
放弃我吧。
再怎么强韧的佣兵,也不过是一个人。如果和能够制压住整个英国的第二王女琪雅莉莎的势力正面冲撞的话,威廉·奥威尔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吧。
所以,放弃我吧。
赶快和我恩断义绝,离开这里。薇莉安命令着。
“……”
威廉将阿斯卡隆放开在旁边的地面上。
然后,运动着可以自由活动的双手,
“哎?!”
出乎意料的第三王女薇莉安轻声惊叫了起来。
佣兵将手伸过公主殿下的两腋,就像抱着孩子一般,将她的身体抬了起来。
“唉…呃…那个……”
无视被突发事件吓到的薇莉安,威廉把公主安放在了贝亚德的马鞍上。然后再金属质的马首附近轻轻抚摸了几下,似乎发出了什么信号。一直跪卧着的贝亚德缓缓地站立了起来。
佣兵抓着俯视着自己的薇莉安的手,让它紧紧地握住了缰绳,然后说道,
“请您放心。”
他没有笑。
不知该如何表达才能让人放心的佣兵,也正因如此,要用行动来表达。
“即使您不相信我,我为您战斗的理由也丝毫没有动摇。”
“等……”
在薇莉安还没有想好要说些什么之前,威廉·奥威尔用手背轻轻地拍打了一下贝亚德的身体。
好像对此做出回应一般,金属质的马动了起来。
贝亚德哐地向后绷紧了身体,薇莉安也不由得抓紧了缰绳。贝亚德的行动完全自动操作,又不能马上知道该如何解除这种模式。就在这样那样的情况下,哐哐地距离被越来越远。
也不能从就这么马背上跳下来,薇莉安只能用自己的小手死死地抓住缰绳。
“大笨蛋!……”
本想用那些话让那个佣兵离开这个必死之地的,可就结果而言,那个佣兵更加坚决地独自作战了。面对这样的事实,公主紧紧地咬着牙,
“明明不是想听那种话的!这个大笨蛋!!啊啊啊啊!”
3
威廉·奥威尔直望向黑暗中的远方,直到贝亚德完全消失在视野中为止。
终于放松了肩膀,威廉将地上的阿斯卡隆拿了起来。
觉察到他人的气息,威廉轻松地转过身去。
“第三公主在那边啊”
这是再熟悉不过的,故交骑士团长的声音。
“但是,为什么你要挡在这里?作为罗马正教神之右席的成员之一‘后方之水’的你,应该没有理由为了我国的第三公主而身犯险境吧?”
佣兵崩坏的恶者没有说话,而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他将手中长3.5米重达200公斤的铁块猛然横扫。
能听到撕碎空气的声音。
随后,便是炸裂的闪光。
威廉将巨剑反挥,用剑背根部锋锐而厚重的钉背部分,将身旁巨大的岩石击飞了出去。能看清这个动作的应该没有几个人吧。
而附近的山体,就像爆破似的炸裂了。大量的砂石顺着山侧滚落,将威廉身后绵延细窄的山路完全封阻。这样一来,在防止第三公主薇莉安被追击的同时,威廉自己也无路可退了。
相对于震惊着高度戒备的骑士们,他们的首领同时也是自己故交的那个男人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无论自己所属哪个派系,应该去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果然是有你风格的思维方式啊。”
“……”
威廉单手横架着沉重的阿斯卡隆,用视线扫过四周。
身披银铠的众多骑士,已经包围成一个以自己为圆心半径30米左右的半圆。剑,枪,斧,弓,棒还有其他形形色色的兵器,都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数量接近四十人。
看着站在正中央的骑士团长,威廉的嘴唇轻轻动了几下。
“……这是在增加阵亡人数啊”
听到这话,包围着他的骑士们杀气立刻高涨了起来。然而果然,骑士团长只是直率地点了点头。
“虽说卡提尔在一定程度上力量增强了,但是能和你这一级别过招的人应该也不是很多吧。”
一边说着,骑士团长用自己的拇指指着自己的胸膛。
接着,说出了一句话。
“决斗吧!”
“这里是名副其实的战场。对于高尚的贵族礼节我没有兴趣。如果真的要打的话就一起上!不想白白送死的话就马上退下!”
“用不着担心!”
骑士团长轻轻挥了挥手。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上多了一把宽度三厘米左右的长剑。
那是一把为了便于骑士一边操控军马一边战斗时使用的,剑刃部分有80厘米的长剑。但是,在那银色的表面,粗糙地覆盖着一层赤黑色的物质。
“这可是你死我亡的古典式决斗!”
“咕嘟咕嘟”地骑士团长手中的赤黑色长剑的表面冒起了气泡。
那并不是简单的化学反应式的气泡。只见一个个气泡都涨到了篮球的大小,比剑的宽度明显巨大的气泡突然膨胀出了几十个上百个。下一个瞬间,那些气泡的轮廓崩裂了。
而出现的是一把全新的兵刃。
那是一把与威廉所持的阿斯卡隆同样的,三米长度级别的巨剑。
“佛仑丁么”
这是存在于古老的传说中的名字。用斩杀的敌人的鲜血锻砺增强,每次杀死强敌都会增强其强度与锋利度的传说中的魔剑。
“你所离开的10年,都在这里。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多佛被你打晕的我了!”
“你十年间修炼出了怎样的成果,时隔十年,就让我检验一番吧!”
这是一个信号。
各自架持着超越凡人斩杀魔物的神器的佣兵和骑士之间的激突开始了。
声音消失了。
而星火四射。
威廉与骑士团长二人正面冲击在了一起,阿斯卡隆和佛仑丁两相交抵。仅仅是这一简单的动作,周围就扩散开了强大的劲波。
少顷,爆风炸裂。
伴随着“轰隆”的巨响,以两人为中心,爆发出了强烈的穹形冲击波。半径超过一百米的爆炸风暴席卷冲垮了四周全副武装的骑士们。树木破裂,山峰残减,柏油山路如同玻璃般的散碎。
但是,就在冲击波爆发开的一瞬间,二人都已不在原地了。
他们跳入了夜空之中。
“咚”地如同射击般的足音,随着他们的动作在黑暗中响彻。
在十米高的低空中两次,三次,巨大的兵刃相互撞击。火光如同雷电一般。而骑士们眼见着随之爆发出的冲击波如同射出的烟花一般向着自己扩散而来。
有人发出了呻吟的声音。
有人把身体蜷在一起想减少伤害。
而冲击波的漩涡,平等地击垮了所有人。
“原来如此”
站在巨树顶端的骑士团长,向下望着不中用的部下们。
恐怕是为了能让第三公主逃走,威廉·奥威尔才这样做的。省去了一边保护公主一边战斗的辛苦,也不必悲壮地以命相拼来守护公主性命。仅仅使用了这样的计策就避免了令自己保护的对象陷于致命的危险当中。
骑士团长面色严峻地注视着站在另一棵巨树上早已相识的佣兵。
乍一看,二人刚刚进行的只是剑与剑相拼的肉搏战。但事实上,那是魔法的战斗。本来,如果只是一味蛮干地加强肉体的力量,是产生不了如此巨大的破坏力的。而且即使超过了某个极限,也只会让自己的肌肉和内脏承受太大压迫,自取灭亡而已。
他们的精髓在于用身体发动出压倒性破坏力,必定是凭借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和速度。而将其导致所有的反伤与副作用都事先推算出来,用辅助性的魔法加以抵消便是其中的关键。在战斗中成百上千地出现,并随着战况不同而瞬息万变的的这些反伤,如果有一个被疏漏了,其后果就是高速战斗中术者的死亡。
“超越极限”这句话说起来很简单,但却是要历经过无数砺炼才能真正达到的境界。而且,即使达到了这样的境界,肉体的极限也依然不能完全略除。依据情况,像神裂火织那样通过高超的拔刀术力图一击决胜的这种在战术本身上下功夫的做法也很有效。圣人也好,卡提尔也好,单纯地拥有着强大的力量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强大。归根结底,想要运用那些强大的力量还必须具备与之相应的技巧与天资。
威廉是强大的。
骑士团长也是强大的。
并非仅仅得到了某种力量就能够达到某种高度。而确实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具备非常强大的能力和技术,从而再赋加了特殊的“力量”后才使他们达到了凡人无法想象的高度。
话说回来,在高速的对战中如果能破坏对手用以消除反伤的辅助性魔法的话,也可以间接地杀伤对手。……但是,对于现在战斗着的这两个人而言,这一理论并不适用。
威廉使用的是依赖于天生的圣人资质,并在神之右席中磨砺出的术式群。
骑士团长依凭着卡提尔以及“全英大陆”的力量,而且使用的是骑士专用的高效率魔法。
本身各自作为魔法核心的象征就很难被破坏了,再加上两人都是极其优秀的术者,身经无数次的战斗的洗礼,精神领域无可动摇。即使是手脚被斩断,想必魔法也不会因而失控。
两个人只要见对方摆好架势,就能明白对方绝不是普通的战士。
这和他们之前是否相识完全无关。
各自的岁月和经历让他们构建起了各自不同而彼此陌生的术式系统。
“哼。的确,作为圣人你是非常优秀了……但是你好像还没能发挥出全部实力啊。”
“……”
“你的每一击都在表现出你伤口的疼痛哦。得意的水之魔法也无法施展,滑行般的高速运动也无法完成,果然在学园都市的败北对你留下了阴影吗?”
威廉没有回答。
他只是再一次缓缓地将三米长的巨剑摆好架势。
“到底是为什么要保护第三公主到这种地步!”
说完,骑士团长展开了动作。
在巨树的顶端,他安静而平稳地挥舞着赤黑色的佛仑丁。
在下方地面上,骑士众人虽然痛苦万分,但仍用颤抖的双手想去握住弓箭。骑士队长看了他们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再不看第二眼。
“的确,她天性仁慈善良,品德崇高,值得称道。但是,我不认为这样就可以改变这个国家。归根结底,怎样的政策才能最有效地改变这个国家,这才是关键所在。军事和品德,如果要选择其中一种政策来拯救现在的英国的话,答案只有一个吧。本来琪雅莉莎殿下也是有所顾虑的,她是不会向那个第三公主挥下卡提尔·正统的。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从能力上。”
“……”
“卡提尔不能说就意味着全部,但它的确是很有效的战力。我们骑士派会做出对英国来说最有利的选择。而目前的状况是,只要卡提尔·正统还在琪雅莉莎殿下的手中,我们就会全力支持她。”
这时,骑士团长的话语一下子停住了。
轻轻的笑声。
佣兵的肩膀微微上下颤动着。但他的脸上,正如骑士团长所见的,并非是面对强敌时所发出的狂野的笑声。
那是一种情不自禁的笑。
“你的话太多了,我的朋友”
威廉·奥威尔把自己听到的东西全都否定了。
那表情好像在说把这些东西记在脑中都是一件愚蠢的事。
“如果不像这样对自己和别人说上那么多借口的话,你就没法用你手中的剑战斗了吗·”
没有回答。
轰的。
佣兵和骑士蹬离巨树的顶端,只是在空中激烈厮杀了起来。
由于蹬力实在太大,刚刚立足的两株巨树都轰然倒塌。
威廉和骑士团长从树的顶点,径直朝对方飞去。凭借着超强的武艺摆脱了重力两个人,犹如在空中滑行一般。而两把巨剑在二人之间不留缝隙地猛烈撞击着。
火光四射。
冲击波无休无止地冲散开来。
一开始的交锋已经抵消了所有前进的动力,佣兵和骑士开始直直地向下降落。但这两个人并没有受到坠落的威胁。他们不为所动,反而越战越近。
咔嚓叮叮乒乒乓乓!!剑刃与剑刃错综复杂地碰撞在一起。
由于空中战斗没有落脚点,没办法承托自己的体重进行重击。于是威廉和骑士团长就反借挡下的对手攻击的力道使自己在空中回旋起来,从各种各样的角度进行一次比一次猛烈的反击,反击,反击,再反击!
在这样复杂的交织中不断落下的二人,如同两枚齿轮一般,用厚重的兵刃相互切削着。
然而,这样在空中反复的螺旋式作战也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在着地的瞬间这种对抗的状态就会崩溃。
说时迟那时快。
两人的双脚接触到了杂草丛生的地面。
“噌”
“噌”
“轰!!!”巨大的轰响炸裂开来。
威廉·奥威尔和骑士团长的身体,就如同爆炸中被吹飞的石子一般,各自离爆炸中心飞出了五十米开外。
但是,二人并不是依自己的意愿拉开距离的。
这是两个人在着地的瞬间同时向前猛跨一步,使出浑身劲道奋力一击的结果。相互都被对方的攻击力弹飞了出去。
“呲嚓呲嚓呲嚓”威廉的鞋底发出了让人厌烦的声音。
那是和杂草丛生的地面摩擦的声音。好像轨道一般,威廉滑退的路线上挖下了两道深深的沟壑。
寻着刚刚爆炸产生的余波,不少骑士都从他们倒下的地方向战场赶来。
威廉的背部似乎抵到了那堵自己刚刚为了切断退路而用砂石堆积起的数百米宽幅的巨大斜壁。对面的骑士团长已经重新将赤黑色长剑摆起架势。威廉已经不能再后退了。并非因为那堵墙太高或是太厚。而是因为如果退过这堵墙,就等于将第三公主逃离的路线拱手让给了骑士们。
于是,只要看到威廉就会明白。
他将巨大的阿斯卡隆执于手上,将身体重心尽量前倾。如同百米赛跑起跑前的准备动作一样。
骑士团长也作出了相似的即将突击的动作。
“发怒的理由是因为第三公主么?你我都久经沙场,曾将无数人认作‘敌人’并加以屠杀,到了现在为却了这样的理由刀剑相向是何苦呢?”
“浅薄啊。这样表面的话语实在是太浅薄了!!!”
“哼,既已成为胜者,而仍然斩杀掉已经屈服投降的手下败将,你是不是想说你对此很不满?你的风格的确如此,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爆破声炸裂开来。
骑士团长手握赤黑色的巨剑向威廉突刺而来,而作为回应佣兵也向着骑士团长的方向冲刺过去。
“即便如此,你也要为了仁德而与军事为敌么。真的值得你拥护到这种地步吗,那个人的仁德?!”
火光与冲击波飞溅散射,四处纷乱,而二人仍在其中高速运动着。
两把剑激烈的碰撞在了一起,两个人彼此近距离地瞪视着对方。
“啰里啰嗦地讲一大堆废话,没有必要!”
似曾相识的一幕。
威廉的阿斯卡隆压过了骑士团长的剑。
“我之所以战斗的全部理由,就用我的身体和剑来告诉你!!”
佣兵突然地故意将剑往自己的方向回收,而骑士团长就像是要占领那微小的空间一般势头猛烈地用剑压迫过来。在猛烈的对抗中,威廉抓住骑士团长平衡的这一点点动摇,迅猛地向他的胸口连续击出两剑。
这种程度的攻击是不能打败骑士团长的。
他将赤黑色的巨剑回拨,挡下了威廉的攻击,并且顺势向后退去。
两者之间拉开了10米的距离。
(莫非,那个佣兵不是为了什么军事或者政治的理由在战斗?连第三公主是不是一国的公主这件事他都没有在意。)
骑士团长揣摩着对手的想法,又向紧握着剑柄的手上注入了更多力量。
泪之因缘修改者(Flere210)
正如同他的魔法名所表现的一样,将冰冷的泪水转变为温暖的泪水,这就是他紧握武器的理由。
(但是,这种程度还太浅薄。远远不足以成为杀死我理由,佣兵“崩坏的恶者”!)
“……”
这边,终于停止动作的威廉,重新将手中的大剑握紧。
灵装阿斯卡隆。
全长3.5米,重量超过200公斤。与十六世纪末的作家根据以往的传说编写成的传说故事中出现的圣剑具有同样的效果。现实世界中的魔法师将其全部必要数值计算出后重新被创造出来。“理论上具有可以斩杀全长50英尺的恶龙的性质”。
两边剑刃的锋利度并不相同,根据各个部位的不同厚度和角度也都经过调节能够,可以当做斧,剃刀或者锯来使用。甚至带有像开罐器一般的钉背以及钢丝锯一般靠在剑身的金属丝,由此可见制作这把剑的魔法师异想天开到了什么程度。鳞,肉,骨,筋,腱,牙,爪,翼,脂肪,内脏,肌肉,血管,神经……无论什么。真的是志在“仅此一把便可切实将整个恶龙斩断”。
另一边,骑士团长手中所执的赤黑色巨剑。
灵装佛仑丁。
全长3.9米,重量不明,恐怕与其原型长剑相同。与神话人物贝奥武夫曾经使用过的魔剑同名。每次杀死阻拦自己的敌人,都会吞噬其鲜血提升剑的硬度与锋利度。……恐怕骑士团长的剑是将天使之力当做鲜血。通过大量地压缩封入天使之力,令这把剑已经具有了绝大的破坏力。一般的物理法则已经不能适用于这把剑了。并非其原本质量的轻量化,与阿斯卡隆相击也没有出现一处伤痕的硬度化,以及最恐怖的一点——只要一击便能确凿杀死威廉的无比锐利化,都证明了这一点。
(归根结底,就十字架之于基督教一般,这也是利用了偶像崇拜的原理吧)
与举止的粗犷相反,威廉的分析冷静地进行着。
(作为象征着英国的剑,卡提尔比起佛仑丁,在英国领土内对异能之力的驾驭力更为强大。……哼,我曾经还在思考了比普通圣人还多的量的天使之力用肉体凡胎该如何保存,使用……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剑和国家,终究还是以前那个忠于骑士纲领的男人啊)
想到这里,威廉微微笑了一下。
骑士团长对此并未在意,做出了如下宣告。
“一对一的决战中不需要隐瞒任何事情。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详细地说给你听。”
“你不觉得说出这样的话是对你的女王的不忠么”
“第二公主的策略虽然非常有效,但是说实话,她还是有略微软弱的一面。嘛,在与一个佣兵的对决中间,稍做休息,贯彻一下我自己的风格,这种程度的话也能被原谅的吧。”
“这样啊,但是不需要。”
威廉拒绝了。
“你可不是那种被人知道了必杀技便可以轻易打败的对手。”
“很聪明啊”
骑士团长直率地称赞道。
之后,他继续说道。
“但也非常可惜。如果是一辈子只能有一次的战斗的话,真想和状态完美的你较量较量啊。”
咔嚓!!异样的声音在漆黑的夜色中爆炸开来。
骑士团长在原地一步也没有移动。
只是随意地挥动了一下佛仑丁。
但是,和距离没有关系。
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威廉忙向一旁闪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左肩锁骨的部位被削去了几厘米长的一块。
(不是……佛仑丁?)
和之前为止的攻击截然不同。
在鲜血喷出之前,威廉马上用右手单手架起阿斯卡隆。
“你知道么,凭借着魔剑佛仑丁而声名远扬的贝奥武夫,在他人生最重要的一场战斗中,很不可思议地,那把剑并·没·派·上·什·么·用·场。”
没有任何声音。
因为骑士团长比声音还快地奔向了威廉的胸口。
威廉只用单手握着阿斯卡隆,挡下了横扫过来的佛仑丁的一击。但是除此之外,威廉的耳朵还听到了另外的风被撕裂的声音。感受到了这股异样恶寒的威廉赶忙全力将头躲向一边,而就在他的右颊上,划过了一条浅浅的伤痕。
“贝奥武夫(北欧史诗级英雄,力大无穷,和怪物打了一辈子。有一个贝奥武夫的游戏,他在里面撕人撕得很凶)打败戈兰德尔(半人半兽的两栖巨人型怪,因为痛恨宴会的吵闹袭击宴会,以杀人取乐。一次袭击中遇到贝奥武夫,被其徒手拧下一条胳膊,后在其巢穴中被斩杀)一战成名的战斗中,他依靠的是自己的臂力;在接下来打败水之女妖(格兰德尔的老妈,本想为儿子报仇,反被贝奥武夫斩杀)的战斗中,他是依靠着在敌人的巢穴中发现的魔剑(这把并非佛仑丁,而是霜之巨人之剑,最后被水之女妖的血溶化,只剩剑柄);而在他一生最后也是最精彩的与恶龙(一条会喷火的毒龙,贝奥武夫在将巨龙斩首后,自己也因毒液发作身亡)的战斗中,他所依靠的则又是另一件兵器(一副防火的盾)了。”
说到这,骑士队长继续进攻。
为了躲避攻击,威廉稍微有点平衡失控,就在他的面前,紧紧相抵着的阿斯卡隆与佛仑丁分开了。
就这样被击中了。
威廉虽然用阿斯卡隆挡住了攻击,但由于失去了重心以及是单手握剑的缘故,还是中招了。身体被震了起来。
“咣!”地
伴随着可怕的巨响,威廉被打飞了出去。
“这场战斗告诉我们,用来决定自己命运的必杀技,永远要准备两个以上”
骑士团长这么说着的同时,威廉的身体重重地击中了一颗巨树,粗壮的树干折断了。
无视着噼噼啪啪倒下的巨树,骑士团长继续说道
“果然,这就是佣兵‘崩坏的恶者’的极限了”
虽然右肩血如泉涌,威廉依然用右手握住阿斯卡隆,屹立未倒。
残败如此的佣兵的耳朵里,传来了骑士队长的声音
“一对一的决战中不需要隐瞒任何事情。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详细地说给你听。”
4
从伦敦发往福克斯郡的欧洲之星的货物列车上。
上条当麻的将身体贴在车顶潜伏着。
列车的速度非常快。虽然对国外列车的平均速度不甚了解,但一般而言也不会低于时速300公里吧。虽然当伦敦市内供电故障时,是在用柴油机慢速前进,但中途供电恢复之后,速度就一口气提了上去。
由于是在深夜停电时段,本来列车的次数就很少,更何况现在英国全境都在爆发着叛乱,通常的时刻表也无法遵守了。因为线路上完全没有其他的车辆,所以这趟列车才能以这样乱来的速度突飞猛跑。于是乎,
“唔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迎面承受着列车三百公里的时速所产生的狂风,上条的脸部皮肤微妙地扭曲着。
在车厢内来回巡逻的骑士之所以还没有发现在寒风中瑟瑟颤抖的菜鸟当麻的理由非常简单,
根本没有那个傻瓜会躲在那种地方吧。
……不,上条也不是因为自己想这样才在车顶上的。最初的时候的确是在车厢内躲着的,但是为了逃避不定期巡逻的骑士的视线,只呆在一个地方反而会很危险。于是,就在当麻配合着骑士们的行动而东躲西藏的时候……不知怎的,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被逼赶到这个地方来了。
(啊啊,以前还听说从墨西哥偷渡到美国的非法移民就是贴在在货物列车的侧壁和车顶上的,原来是这种感觉的啊……)
上条回想起了曾经在学生公寓里看过的纪录片。
只不过上条的情况是,即使到达了目的地,也不能说就算成功了。
(茵蒂克斯……)
上条微微咬了咬牙。
在爆发叛乱的时候,茵蒂克斯正和据说是叛军的首脑的第二公主琪雅丽莎在一起。目前的情况下茵蒂克斯身处怎样的状况一无所知,连她现在是否安然无恙都不能保证。
在她的大脑中,保存着十万零三千本魔道书的知识。
如果一点点战力的增强都不放过的人的话,认为那个人一定不怀好意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说老实话,那里可不是上条这种菜鸟能够独自应付的天真的地方。
(反正又不是非得把对方的boss,以及保护boss的军队全部打倒)
上条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总之就趁对方不备将茵蒂克斯救出来吧。只是这样考虑的话,与其一群人冲向敌阵还不如单独行动比较适应需要呢。)
这是,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上条的视野。
再仔细望了望,在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附近,能够看到一具银色头盔的顶部。并不是单纯的在车厢之间移动,而是用手抓着梯子。
(巡逻……?不好,有人要上来了?!)
穿着盔甲的家伙就在前面。上条赶忙面向列车的后方。列车高速运动形成的疾风好像从后面推着他一般,上条在平滑的货车车顶滑行移动。要是万一落在高速流动着的碎石上的话可就玩儿完了,上条一边这样恐惧着,一边平安降落到了两节车厢连接处狭小的缝隙中。
货车车厢间的连接处与一般的电车不同,并没有连结两节车厢的通道。每个车厢都是相对独立的。上条降落到的地方也是一处四周被金属栏杆包围着的狭小空间。
车厢与车厢之间的缝隙很窄,越过栏杆在车厢之间移动似乎也可以做到。上条虽然被自己脚下飞速掠过的铁轨和碎石吓得脊背冰凉,但还是跳到了旁边的车厢上。
(该死,以这么快的速度行驶,差不多都已经快要到达福克斯郡了吧)
虽然心里这么骂着,虽然可能再有10分钟甚至1分钟就要到达福克斯郡了,但如果被发现了也就前功尽弃了。高速行驶的列车上根本无处可逃,众多的骑士都集结在一起的话,单凭一只右手也很难应付。虽然没有掌握车上确切的人数,但这辆列车本来就是为了向第二王女运送兵力而开的。粗略地估算下的话在车里的骑士应该有一百到两百人没错。
(真是的,这次可不是小混混之间群殴的级别了。)
上条用双手将车厢的大门滑开,钻进了车厢。
上条所在附近的几节车厢并没有运送人员,而是堆载了许多的武器装备,是货真价实的货物车厢。大量的剑和枪都各自分门别类,好像古代故事中出现的木柴堆一样随意地被捆在一起,单是看看就觉得很可怕。那些可不是豪宅里挂在墙上做装饰用的盔甲的组成部件,一个个都是为了杀人才拿在手上,货真价实的凶器。
(即便如此)
昏暗的火车车厢里,上条吐了一口气。
上条基本不会说英语。要是像教科书上那样一字一句地发音的话可能多少还能理解一点,而像当地人那样又是连音又是略音地高速发音的话他可就完全没辙了。
即便是这样,上条也能看出列车上的骑士好像是为了什么而惊慌失措。多半是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吧。虽然没有了解到具体的原因,但是他们的口中反反复复一直在提到一个名字。
(威廉……么)
在西方人的名字中感觉应该还算蛮流行的吧。对于叫这个名字的人一点头绪也没有。
在英国估计有一票人都叫这个名字吧。上条猜想着可能是必要之恶教会的魔术师之类的吧,但再没办法深入思考下去。
突然
“嘿”
冷不丁地从车厢深处传来了人的声音,上条感觉自己心脏都快停跳了。
是少女的声音。
“啪”地上条猛然回头望去,在堆积如山的银色盔甲的阴影中,有什么东西正咕噜咕噜地蠢蠢蠕动着。那是一个人。双手被扭到身后,双脚的脚腕处也都用拘束器具固定住的女孩子。
(啊咧,这衣服是……?)
面对着少女如同曲棍球队服般的衣着,上条歪起了脑袋脑袋。
(好像在哪见过啊……。在伦敦很流行么?)
没有在意一脸呆像的上条,少女开口了。
“你不像是骑士派的那帮人。感觉也不像是在做见习侍从的年轻人。你也是被抓住了正在押送的途中吧。”
的的确确是很散漫的语气,但是这么流利的英文还是完全听不懂。
似乎从上条的表情看出了他的想法,
“嗯?对啦对啦,抱歉抱歉。看上去你像是日本人吧,这回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了吧?”
“哇,知道了么,我是日本人这事……”
“对于初次见面的人,姑且先挤出一副恶心的假笑的亚洲人就是日本人!”(译者:囧)
日本人的客套微笑原来是被人看成这样的么……上条很是无力,但少女好像并没在意。
“那么再问你一次,你应该不是骑士派吧?”
上条不明白对方的真正意图,重新望向少女的脸庞。
年纪在十五岁上下吧。是个肌肤雪白发色金黄的女孩子。被扭向身后的双手和脚腕上都架上了拘束器具。并不是近代化的手铐,而竟然是在断头台上用来固定凡人头部的那种中间带有一个圆洞的木板。(译者:这么啰嗦……不就是港产古装片里常见的木枷嘛)
半天都不见上条回答,金发少女不悦地拧起了眉毛。
“……连日语都听不懂吗?还是说是我发音的问题?”
“不、不是的。听懂了、能听懂。”
“这样啊。我是普罗莉丝。嘛,稍微做了点儿模仿魔法结社的事……那些事情都无所谓了吧。总之你过来帮下忙。”
5
威廉·奥威尔的左肩被削去了五厘米的一块。
从赤黑色的伤口中,涌出了绝对可以用大量来形容的鲜血。佣兵并未在意已经失去功能的右臂,单用一只右手架着巨大的铁剑。
与骑士团长的距离,大概不到10米。
虽然是一瞬间就能突击到的距离,但骑士团长一步也没有动。
轻轻挥动了一下,赤红色的长剑撕裂了夜空。
“嘶!!”
从完全不同的角度,斩击像是要打飞威廉的脑袋一般横扫而来。
虽然屈身躲避,在威廉是身边仍然“噼咔”几声闪过数道亮光。
紧接着,
骑士团长像是在舞动指挥棒一般地挥斩着巨剑,而看不见的斩击就从四面八方向威廉袭来。草地被直直地劈裂,巨树的树干上划过了如同抓痕般的缺口,夜空中飞散的落叶也被一片片斩成两半。
而另一边的威廉,不知是通过听辨风的声音,还是其他什么判断方法,莫非是凭借第六感式的感知方式——扭动头部,向后跳跃,甩动右臂,用阿斯卡隆厚重的剑身格挡、回弹,将骑士团长放出的攻击全都排除在了一定的范围外。
“噼噼噼啪啪啪铛铛铛!!”火光的暴风雨激炸开来。
以超过音速的气势不断挥舞着巨剑,时而未加扭头地便挡住来自背后的攻击。威廉罕见地对着远处的敌人开口了。
“在攻击距离上耍点小聪明的程度,你不会以为这么轻松就能杀死我吧?”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么。还是和曾经一样,对于必要之外的事情话少到让人厌恶的程度啊。”
骑士团长一边继续高速地挥斩着赤黑色的巨剑,一边露出了不爽的神情。
他使用的是“模型”。
在北欧,凯尔特,查尔曼,日耳曼等地,有关骑士和战士的种种物语中有非常多的传奇武具出现。而这些武具都有一定的模型存在。
“我原本是想通过将众多的骑士之道穷究,整合,来填补其各自的弱点……然而似乎,将各种各样的复杂系统不断叠加的结果,反而是向着单纯的一击的方向简化着。像太阳这样的恒星也会有灭亡的一天吧。不断膨胀的最终结果,就是爆炸而后诞生出一个黑洞。……只是重力场。虽然理论很简单但却有着非比寻常的威力。”
将所有的术式综合在一起产生出的一击。
因此,在魔法上对其进行妨碍或解除是困难至极的。想要破解的话就必须将骑士团长走过的历程全部追溯一遍才行。
“虽说如此,现在的这一击也还不是‘完全灭亡之后的黑洞’。恒星的终结也是有各种各样的形式的。如果星体的质量不满足一定的数值,就可能变成中子星或星际云之类的其他的结局吧。我的一击也是因为不完全,所以才带有‘剑之个性’。”
骑士团长用纤细的手指有力地握住了剑柄。
“理论上讲,这一级别的‘剑之个性’也并非只有一种,而是能分为若干不同的种类。比较容易理解的有,无论什么都能斩断的‘切断威力’,同样能产生出绝大的破坏力的‘武具重量’,绝对不会被损坏的‘耐久硬度’,任何事物都无法追上的‘移动速度’……较稀有的则有,对于斩杀特定魔物所必须的‘专门用途’,能自动瞄准对方要害的‘的确精度’……在这些之中,也有我现在正在运用的‘模型’的存在。”
“……也就是说,‘射程距离’吧”
这是将北欧的主神之枪、雷神之锤,凯尔特的飞空剑、贯通之枪等等所采用的法则深入分析,整合,提炼之后得来的吧。他的这种进化形式,简直像是膨胀过度的恒星最终泯灭而诞生出黑洞一般,构筑出的是全新的术式。
而且,骑士团长并未局限于其钟爱的欧洲传说,而是将全世界相似的传说都作为了其‘黑洞’诞生的素材。
“为了创作这个‘射程距离’我深入分析了各种文化、传说、灵装、武具,从中得出了一个事实。从对手无法攻击到的地方,单方面的施加强力的进攻从而获取胜利,这几乎是所有人的梦想……虽然我也不想去肯定无聊的热兵器时代,但也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极其有效的。”
(那么,将它具体实现的材料就是……)
“哼!!”
威廉用阿斯卡隆弹开了直取他太阳穴而来的“远距离”攻击。正好打在阿斯卡隆的前部如同钢丝锯般张开的金属线上,火花飞溅,之后射入了附近的树干。那是仅有几毫米大小的,赤黑色铁锈般的尖刃。
“是剑的碎片哦”
骑士团长将本应牢牢保守的攻击的秘密,一下子揭示了出来。
他一如既往地挥舞着巨剑,一边说道
“强力的武具和灵装之中,有些即使变成了碎片仍然具备强大的威力。曾经查尔曼王的佩剑上就镶有圣枪的残片。”
“就要和法国开战的家伙,竟然还在利用那个国家的传说么?”
“很少见地说了句闲话啊。”
骑士团长笑了起来。
“轰”地,顺着骑士团长的挥剑,锈蚀的尖刃从几十个不同方向向威廉袭来。
“只要是能够利用的东西,我都会利用。话说回来,原本卡提尔的词源就是出自法语吧。这么说来,好像是‘剑锋被折断的短剑’的意思吧。”
这时,骑士团长突然停止了动作。
威廉很是吃惊。
“别摆出那副表情嘛”
骑士团长重新架起佛仑丁,继续说道。
“我之前应该说过,我不想去肯定无聊的热兵器时代。自尊心高傲的骑士是以将全力以赴的对手击败为信条的。”
“……为了实现这种自尊心,你才连那些已经无力战斗的人杀害的么?”
威廉·奥威尔轻微地讽刺道。
单凭右手握住的巨剑,发出了红色的光芒。
不对,那光并非是单一的一种颜色。而是如图CD表面一般,根据角度不同显现出的色彩也在变化。
严格地讲,这种说法也不正确。
全长3.5米的阿斯卡隆并不只是单单一把剑刃。根据厚度与角度的不同,有像斧的部分,有像剃刀的部分,有像锯的部分,甚至还包括像开罐器和钢丝锯的部分也都装备了。
阿斯卡隆的光芒就是由这些不同的功能得来的。
在拥有众多攻击手段的阿斯卡隆是根据“用哪个部分实现哪个功能”的不同而变色的。斧头模式下是红色,剃刀模式下是蓝色,开罐器模式下是绿色,钢丝锯模式下是黄色……这是因为在不同模式下向灵装的不同部分集中注入大量的魔力,使其发挥最大的破坏力的这种实时调整的结果。根据各自魔力本质的不同光的颜色也不尽相同。
“如果可能的话,本不想使出这招的。”
“真不像你的风格。面对着恶龙一般的敌人还要客气一番么?”
骑士团长一边笑着,一边紧紧握住了佛仑丁的剑柄。
在基督教的价值观里,恶龙所象征的事物可不止一个。
例如。
由异教,异族发动的侵略进攻。
还·有,被邪恶侵染的堕·落·天·使。
6
货物车厢内,上条当麻面朝着四肢都被禁锢住的少女。
她的名字好像是叫普罗丽丝。
……如果是对这次的事件整体的知情者,应该会很快联想到一个名叫“新生之光”的组织吧。但是,上条当麻只是一个半路卷入的菜鸟。也并没有和“必要之恶教会”进行完全的情报共享。除了在自己面前身负重伤的雷莎,对这个组织的其他成员一无所知。
“喂,别傻站在那啦,赶紧来帮忙的说。”
“帮忙……什么嘛?”
“一看不就知道了。这个啦这个,帮我解除枷锁啊”
“哎”地一声伸出了两双被木枷牢牢锁住的手和脚。
看到这个情景的上条,做出了一付不情愿的表情。
“……被牢牢地绑成这样,你这家伙到底干了些什么啊?”
“没啦,我可不觉得我·干·了·什·么·坏·事。”
普罗丽丝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接着,她小声地流利的英语继续说着
“……‘骑士派’的家伙们把我从‘必要之恶教会’的圣堂中就出来的时候我还有些感激他们哩。可是他们竟然就这么把我捆着扔到了车上。果然一开始他们就打算守口如瓶了。真是的,就是因为相信了骑士派那帮混账公务员才搞成现在这样的,贝萝普那个大傻瓜!……我可不想像雷莎那样为了一个任务就痛快地了结了自己的人生。”
“哈?”
“没啥啦!对了,你是不是也身陷相似的处境呢?是因为招惹了‘骑士派’所以被抓来了么?”
“我是为了去福克斯郡才潜伏在这趟列车里的。”
虽然这种说法也是含义深刻,不过普罗丽丝并未多加理会。
“总之,喂。先把这玩意儿帮我解开。我因为这件灵装的效果不能离开两米见方的这块地方。所以嘛……那个……那里。那边的墙上挂着的钥匙我也够不到。”
“嗯?这样可以了么?”
上条正要伸手去取墙上挂着的钥匙串,突然停了下来。
普罗丽丝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怎么了?”
“呃,我的这只右手被称为‘幻想杀手’。如果这个钥匙是魔法物品的话,在我碰到这串钥匙的瞬间它就会粉碎了。如果变成这样那你的枷锁不就没办法打开了么。”
在自己解说的同时,上条的表情一下子豁然开朗。
“诶?但是要是那样的话钥匙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了啊。因为我直接用右手将枷锁破坏不就好了——”
“哈?喂,等,等下等下等下!!我还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呢……!?”
就在普罗丽丝乱七八糟地说着的同时,上条用右手握住了禁锢着她脚腕的器具。
“叭叮”一声,枷锁化为了齑粉。
“你看吧。一开始这样做不就好了。”
“啊,啊……”
接着转到普罗丽丝身后的上条,将束缚着她双手的枷具也破坏掉了。
“这下就没问题了。哈哈—,到临死前都一直感激我吧,普罗丽丝君——”
“这……嗯?!用这么粗率的方法就把枷锁破坏了,你……”
哔—
理所当然货车车厢的警报鸣响了。
车厢的前面和后面都传来了唰唰地动静。继而是铠甲式足音咔嚓咔嚓地越来越近。
普罗丽丝用充血充到爆的双眼望着上条。
“怎,怎么办?比赛刚开始十分钟就束手无策了吗·”
“不,不是的!现在离放弃还早着呢!”
上条一边说着一边面向铁门。
因为是货物车厢,除了前后两个门外,车厢的侧壁也装有巨大的拉门以方便货物装卸。上条将门拴拔开,用双手将门拉开了一点。
狂风猛地灌进了车厢。
“这附近是哪儿?”
“差不多快到福克斯郡了吧。”
听到普罗丽丝这么说,上条将目光转向车外,望着列车前进的方向。
那是一片宽阔的绿色平原。但是只要看看高速流动的地面,就很清楚如果不小心掉下去会是怎样的结局。
因此,上条说道
“只有跳出去了”
“你是傻瓜吗想自杀自己一个人去”
“不是这样的。马上就要到河上了。想逃走的话只有那一个机会了!!!”
“唉—,不可能的。从高处跳水,靠水作缓冲来求生这种事情。这种好莱坞式的设定在现实世界是行不通的——”
“走咯!紧紧地握住手就不会怕了!!!”
“哎,哎,等下,我不是说过真的会死人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货物列车从古老的石桥上驰过。
上条抓着一直啰里啰嗦个不停的普罗丽丝的胳膊,从打开的拉门跳了下去。
离水面大约10米左右。
是因为下落的恐惧吧,死死抱住上条身体的普罗丽丝太阳穴处血管暴起地哀嚎着。
“完蛋啦!!”
“没关系的,只要有水面作缓冲……”
“这条河的水深还不到1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上条的眼睛变成了两颗黑点。
抬头望去,驶过石桥的货物列车上,好几名骑士手执长弓,但是看上去像是发愣一般地并未用力拉弓。没错,就好像在说“姑且职责所在应该射击,可是这绝对是在浪费税金。”
“啊……真是的……混蛋!!”
在半空中的普罗丽丝叫道。突然她的双肩放出了光芒。
好像是某种金属零件的东西被加装了上去,无视质量守恒定律,从左右双肩噗啦噗啦地各自伸出来了好几根好像是雨伞骨架一般的细长金属杆。
“抓紧咯!!总之我试试用翅膀来抵消速度!!”
伴随着“卟咻!!”的声音,伞骨与伞骨之间喷出了一层光膜,看着好像蝙蝠一般展开的双翅,上条的面部轻微抽搐着。他这样想着。
呃……,你听到关于我右手的说明了没?
用魔法来减速的做法……,似乎有一种超~不祥的预感。
7
发射着五颜六色光芒的阿斯卡隆,以及。
被赤黑如血的锈迹染成一色的佛仑丁。
剑与剑的距离不到十米。
“要上了”
威廉·奥威尔静静地宣告。
“来吧”
骑士团长同样静静地回应。
“轰”!!
骑士团长的长距离斩击从四面八方向威廉袭来。
在对各种各样的文化背景下的骑士传说中出现的术式和灵装进行分析,组合,提炼之后的结果,如同膨胀过度的恒星诞生出黑洞一般构筑起来的,进化为“射程距离”的一击。那是“从不可思议的距离单方面发动进攻”这种攻击方式研究到极致后发展出来的,用铁锈一般细小的剑之碎片组合发射的,骑士团长的多方位包围攻击。
与此相对的,威廉单用一只右手挥舞着的全长3.5米的大剑。他手腕反转,将剑前后调转。
剑体闪耀着红莲之光。
那表示“斧”。
佣兵向正下方用力一击,而这一击并非是为了挡住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
他的目标在于地面。
“咚!!”地整个大地为之一震。
以威廉为中心,半径足有二十米的一块地皮深陷了下去,包括骑士团长立足的地方在内。而在一瞬间下沉了三米的佣兵的头顶,无数的斩击撕裂了空气。
“呃”
不只是因为必杀攻击被逃脱了,还是因为脚下的不稳定的缘故,骑士团长的动作出现了些许迟钝。
这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然而威廉利用刚刚下劈时身体的屈折,顺势一弹,将收缩的肌肉爆炸般的伸展开来,一下子便冲向了骑士队长的胸口。
稍迟,才听到了“啪嗒”一声爆裂的足音。
原本就已下陷的地表,遭遇到了彻底的破坏。
阿斯卡隆的光芒由红色变为了蓝色。威廉将剑重新调转,用剃刀一般薄削锐利的部分面对前方,正面向骑士队长的身体很扫过去。
射程距离的长短之类不是问题。
此话的言外之意是这样程度的小花招是不可能对胜败产生决定性影响的。
但是,
“我可不记得说过我操纵的‘模型’只有‘射程距离’这一种哦,佣兵。”
声音消失了。
就在威廉的眼前,骑士团长消失了。
就算是佣兵的动态视力,仍然跟不上敌人的‘移动速度’。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
感受到迫近的风压,威廉头也没回便将大剑从腋下向身后刺出。
“哐当!!”钢铁与钢铁碰撞的声音响起。
是因为攻击的姿势太过不合常理的缘故吧,威廉的手腕感受到了一种迟钝的痛楚。
并未在意的佣兵将身体扭转了过来。
剑刃的颜色又由蓝转绿。威廉手腕反转再次将阿斯卡隆前后调转。用剑的中段犹如开罐器般的钉背打向从后方袭来的骑士队长。
‘武具重量’
这时,预料之外的冲击反震回来。
比起在不稳定的状况下承受的上一击,这一次的反冲击更为强烈。就好像用铁铲狠狠地打在岩石上一般,威廉的身体向后仰去。
威廉的脚步在黑色的土地上连滑了好几步。
仅仅三厘米的准备动作。
就在这个空档,骑士团长的赤黑色长剑从头上砍了下来。
“切断威力”
“!?”
这一恐怖的声音,让威廉停止了格挡动作。
佣兵赶忙向后跳跃拉开距离。
仅仅躲过了几个毫米的骑士团长的尖刃,“咔呲”地接触到了地面。
“轰隆!!”地大地被割裂了。
为了不被裂缝吞没,威廉紧接着连忙向一旁跳开。
而就在那里
“射程距离”
“轰隆”一声可怖的声音炸裂开来。
威廉的侧腹部被浅浅地割破了。
任何东西都能切开的“切断威力”,能产生绝大破坏力的“武具重量”,任何事物都无法追上的“移动速度”……此外,虽然还未具体看到,但恐怕——绝对不会被破坏的“耐久硬度”,斩杀特定魔物所必须的“专门用途”,自动指向敌人要害的“的确精度”等等也都具备了吧。
北欧,凯尔特,查尔曼,日耳曼,和其他等等的骑士和战士的文化中出现的,传说中的灵装与术式精炼再精炼之后的结果,穷究极致反而被简单化了的攻击的“模型”……就在他的手中,作为攻击手段自由自在地操纵着。
“你会死哦”
手持赤黑色“武器”的男人,望着威廉身上不断溢出的鲜血,静静地宣告着。
事到如今,骑士团长手中的武器已经不再是佛仑丁了。
甚至不再是一把剑。
“我已经看出你的极限了。现在的你,绝对无法超越我的这把剑”
只是,武器。
无论人类还是魔物,只要是敌人全部绝灭……绝不应被创造出的道具。
它的一击,具有压倒性的锋利,压倒性的沉重,压倒性的迅速,压倒性的坚硬,压倒性的长距,蕴藏着可以将刀枪不侵的魔物一刀两断的专用性,甚至还有,将如此巨大的破坏力准确导向至使其能最大效率发挥的弱点的功能。
刚才,骑士团长将自己的攻击比喻为恒星的爆胀。
之前为止的攻击都可以理解为质量不足的恒星演化成了中子星或星际云,而与之相对,这次的攻击应该之称为是充分爆胀之后的恒星最终生成的“究极黑洞”么?
闪避不能,因为“射程距离”和“移动速度”的存在;格挡,因为“切断威力”和“武具重量”的存在;破坏不能,因为“耐久硬度”的存在。
骑士团长使出全力的话,下一击便是终结了。
威廉·奥威尔注定要被斩为两截。
而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这样做呢?
是因为感伤么?
“你是要扔下你的剑,离开英国?”
骑士团长轻松地运动着双手紧握的长剑。
“还是和你的剑一起,成为英国泥土的一部分呢”
巨大长剑的尖端,向着远处的威廉突刺过去。
“我让你选。你想怎么做?”
结果显而易见。
威廉·奥威尔已经身负重伤。左肩被削去一块,整条左臂已经没有知觉。侧腹部的割伤,更增加了他的出血量。再加上之前在学院都市的那次败北,让他连本来的潜能也无法发挥。
如果骑士团长最强化的一击真如他所言一般的话。
以现在的佣兵的状态,无论再怎么挣扎,都绝对没有胜算。
既然如此,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就很明显了。
“……在选择之前,我想先问一下。”
威廉将依旧紧握着阿斯卡隆,这样说道。
面对皱起了眉头的骑士团长,佣兵继续说道。
“你真的认为,只要拥护第二王女,斩杀第三王女就能拯救这个国家么?”
这个佣兵,本来并不是那么多话的性格。
那么,他说出这句话就一定有其非说不可的理由。
“第一王女的‘头脑’,第二王女的‘军事’,第三王女的‘仁德’……你所选择的,同时所放弃的东西,你能肯定是绝对正确的么?”
“……很难说是最好的选择。”
骑士队长艰涩地回答。
但是,他的目光并没有任何动摇。
“但是,历史的巨轮已经转动了。既然时代不能倒流,就势必要依附于一种阵营。而我选择的,是能够为这个国家带来最高利益的阵营。”
“是这样么”威廉的嘴唇轻轻动了动。
他开始动作了。
将满是鲜血的左手,重新握回了阿斯卡隆的剑柄上。为了防滑而缠裹的白布瞬间就被染成了鲜红色。
“决定好答案了么?”
骑士团长一动未动地问道。
“是败退,还是战死?”
“无所谓”
威廉·奥威尔将这个选择本身否定了。
而他继续说道。
“是这两个之间的选择——将你斩杀·还是不杀?”
“……原来如此。似乎你已经决定了自己的答案。”
骑士团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但恐怕威廉的目的是救出第三王女。
佣兵的败退,就意味着侵略英国全境的压制作战完全成功以及,第三王女的处刑决定的确定。既然身为最后的壁垒,就无法考虑逃跑的事情。
“无论如何,都不退下么?”
“多说无益!”
对于骑士团长的话,威廉即刻做出了回答。
骑士团长咋了下舌。
“老实地讲,我真的不忍心看到第三王女薇莉安殿下被处以极刑。第二王女琪雅丽莎殿下的处事方式也有一定的柔软之处。”
“……”
“但是,琪雅丽莎殿下已经做出了‘变革’之势。她并不是那种嘴上说说而已的人物,这一点全国的骑士都非常明白。”
战斗已经结束了。
怀有必杀一击的骑士团长在向着佣兵说出了最后的台词。
“只要历史迈出了长足的一步,就已经不能容许任何一点的不安定因素存在。如果放任这场‘变革’以内战的形式长期拖延下去的话,英国整体的国力就会下降,而趁虚而入的外地就能轻易地将我国攻破。”
这就是为什么骑士遵循着对败者不留半点慈悲的信条的原因么。
骑士团长仗剑战斗的理由,最初也是最终,都在这里。
“为了拯救这个国家,只有越早越好地平息干戈,构筑起新的体制。那么,问题只是谁将站在这个国家的顶点这一件事。即使女王陛下回到顶点,也不可能改变目前国家的窘境。如果这样,其他的……第一王女之‘头脑’,第二王女之‘军事’,第三王女之‘仁德’,哪一位登顶王座君临天下才能解除内忧外患呢?这恐怕用不着考虑吧。”
“真是无聊”
威廉·奥威尔一句话就将这些全都抛开了。
“你以为这样做,不断地重复一无所值的话语就可以用正义的言辞粉饰自己的野蛮行径么?”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出口么”
“需要特意讲出来的事情么”
佣兵没有顾忌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这样回答道。
骑士队长猜出了威廉接下来会说的话,微微动着嘴唇。
“一个国家丧失了‘仁德’,而为了‘军事’大动干戈这怎么行?你是想这么说吧。但是,对于这个问题,是没有绝对正确的优先顺序的。只是由我们选择的是哪张牌来决定的。”
威廉横架着拥有繁多的进攻手段,高傲地在侧面雕刻着骑士纹章的大剑。
“这样么。然而,我的理由已经非常清楚地展示出来了!”
“是什么?”
“哼,啰啰嗦嗦地,没有必要讲”
不需要什么胜算。
向着紧握染满鲜血的剑柄的双手进一步加了一股劲,佣兵和骑士正面相对相互瞪视。
(就是这样的男人啊)
骑士团长微微眯起了眼睛,将向前突刺的剑锋转而向上,做出了一副身体上扬的进攻态势。
切断威力,武具重量,移动速度,耐久硬度,射程距离,专门用途,的确精度——将这一切全部包括在内的终极一击。
“既然如此”
骑士团长没有了迷茫。
面对着曾是旧识的敌人,他说出了最后的一句
“不退下的话,就在这里死吧。”
二人同时动作。
“咚!!”得冲击波连带着爆音将黑夜彻底炸裂了。
威廉·奥威尔疾跑着。
只是向着前方。
用上自己仅有的全部力量,哪怕是一瞬间也要早一步奔向敌人的胸口。
而骑士团长的一步却不是为了移动位置。
那是为了移动重心,以便能施展全力向下挥斩巨剑。
他没有必要接近敌人。
只要挥下手中的剑就可以凭借超长的“射程距离”放出一击。其压倒性的“移动速度”使得闪避不能;压倒性的“切断威力”和“武具重量”使得格挡不能;压倒性的“耐久硬度”使得剑本身都无法被折断。
这的确是必杀。
果然,骑士团长在佣兵到达自己的胸口的前一瞬间,毫不留情地斩下了长剑。
“嗖!!”得响起了空气断裂的声音。
紧接着,对于剑来说显得过于巨大的斩击从正上方向。马上做出反应的佣兵,将阿斯卡隆横挡过头顶,但是。
“呯铛!!”
两个斩击激烈相撞,弹开了。
本应是骑士团长的必杀一击,却被抵挡掉了。
“?!”
(……没什么可值得说的)
威廉一边突进,一边这样想着。
(锋利,沉重,高速,坚硬,长射程的必杀。……要是真的能放出那种攻击的话,就不可能是右肩被削去一块那么简单的事了。)
没错。
骑士团长的确可以自由地操纵“切断威力”“武具重量”“移动速度”“耐久硬度”“射程距离”“专门用途”“的确精度”等等这些全部的攻击手段。
但是。
就在这·些·所·有·的·攻·击·同·时·被·施·展·的·瞬·间,威廉却一·样·都·没·有·看·到。
也就是说,一次能够使用的“模型”只有一种。以“切断威力”为优先的话就会损失“射程距离”,以“射程距离”为优先的话就会损失“武具重量”。骑士团长的每一种攻击都在某一方面发挥到了极致,反过来讲在能力的联合运用上就无法做到了。
到目前为止之所以一直都没有使出包含所有能力的“必杀”一击,并不是因为什么因原而犹豫。在货真价实的战场上,本来就没有故意保留实力的理由吧。
很简单,如此完美无缺的必杀技从一开始就并不存在。
既然如此,这就是胜利的机会。
如果是仅以“射程距离”为优先的一击的话,佣兵的手也是可以格挡住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并且,威廉还可以在自己的攻击范围内捕捉到骑士团长了。
全长3.5米的巨剑,横扫而来。
“嘁!!‘移动速度’!!”
“太天真了”
骑士团长的手腕高速运动,挡住了佣兵的一击。
但是已经没有了重量和硬度。
承受了威廉的全力一击,骑士团长的身体微微有些后仰。
连一秒种都不到的空隙。
就在这个当口,威廉转动手腕,将精神集中在了阿斯卡隆背侧的根部,继而反向回切。
光芒变为了白色。
威廉和骑士队长所使用的巨型长剑,理论上讲距离越近所能发挥的威力就越减弱。为了弥补这一缺陷而特意在剑的根部配置了尖锐的钉背。
而威廉将全部集中于这一点上,更加增强了其穿透力。
如果不能挡下这一击,骑士团长就必败无疑了。
“耐久速度!!”
“太晚了!”
威廉·奥威尔如此宣告着,继而,
转为接近战而配备的——恐怕也利用到了杠杆原理,专门为了将恶龙粗壮的神经从肉中挖出来而设计出来的——接近根部位置的钉背,好想要滑过骑士团长的防御一般,直取右胸而去。
这一切,
都是为了拯救身陷军事政变的漩涡之中,没有任何罪过却要被处以极刑的第三王女。
“咚嘭!!”爆炸声震裂开来。
事到如今已近没有受到惊吓四散飞逃的鸟儿了。
周围的森林有一半以上的树木都已被轰飞,鸟兽早已逃散一空了。
8
另一方面,在与上条当麻不同的列车上,另一伙人也在潜伏着。
是亚涅赛,露琪亚和安琪蕾涅这三个人。
她们所在的是一列由十节车厢组成,极其普通的电车。从爱丁堡发往伦敦。
从英国的北部到南部沿着一条直线行驶的列车。
但是,同样是受政变的影响,在其他列车都停开的情况下,这列电车正以平常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地前进着,本来应该在中途停靠的车站也都被一一甩过。
亚涅赛·桑库缇丝的面颊,正不断被冷风吹打着。
她们伫立的位置,既不在车内,也不在车顶。是车厢壁。露琪亚将巨大的木质车轮爆破,然后将锋利到可以当做进攻手段的碎片插进铝制的车厢壁上,并以此作为踏板和把手。
在如同自由攀岩练习场的状况下,亚涅赛依然扭曲着身体向窗户里偷看着。平常都是大量的学生以及公司职员乘坐的电车里,如今除了白晃晃的荧光之外一无所有。但是,不知是不是骑士派的人放进去的,地上倒落着用来调整剑与盔甲用的工具与器械,还有似乎是用来通信的灵装一样的东西。
亚涅赛一面观察着,一面嘴部几乎没有动作地说道,
“果然,在前方的车厢中被捕的修女们都被集中控制起来了啊。骑士派的增援貌似都集中在列车的后部。”
听到亚涅赛这么说,露琪亚和安琪蕾涅两人都点了点头。
“……这里莫非正好是中间的部位么?”
“……要,要是那样的话,我们把车厢的连接处断开,不就不用骑士派正面作战也能解救被困的姐妹们咯。”
原亚涅赛部队的修女们中的很多人原本是被关押在爱丁堡的。然而,之所以没有被就地处刑,或许是因为哪怕只是走个形式,也要通过宗教裁决,“并非是不讲道理的杀戮,而是基于律法,行使正义”;也或许是打算在第二王女琪雅丽莎登基的祭奠中,声势浩大地处决曾经的敌对势力。
无论怎样,一旦被成功地运送到伦敦,那么等待着她们的未来就不会有什么光明了。
既然如此,亚涅赛等人所应做的事情就很清楚了。
“……开始咯。露琪亚,安琪蕾涅,你们各自使用飞行道具,从车厢外面通过窗户攻击守备的骑士。”
从窗户外面攻击的骑士们的话,就会让他们产生敌人是来自列车外部的错觉。就算狙击者的位置被反向追踪到也没关系,只要能在那之前速战速决的话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我用莲之杖将车厢连接部破坏之后,就会对陷入混乱的骑士进行直接攻击,你们两个人掩护我。”
“……小,小心哦大家。先发制人的奇袭作战倒还没什么,如果是正面交战的情况,就算我们三个联合都还不知道能不能打倒一个骑士呢。”
安琪蕾涅露出了一副担心的表情。亚涅赛不由自主地要去敲她的脑袋,然而紧抓木片才得以贴在车厢壁上的身体一下子摇摇欲坠起来,只得赶忙再次抓住木楔。
三个人相互点头确认后,行动开始了。
露琪亚和安琪蕾涅两人,从一个木片跳到另一个木片,向着列车的车顶进发。亚涅赛并未目送二人远去,而是沿着车厢壁向后方移动。她的目的地是车厢与车厢之间的连接处。
“万物照应(Tuttoilparagone)。五大元素之第五元素(Ilquintodeicinqueelementi)。展开象征和平与秩序的‘司教之杖’(Ordinalacannachemostrapaceedordine)。”
作为她的武器的莲之杖,就用绳子绑在她的肩上。
随着咒语从她小巧的嘴里咏出,杖的顶端原本收合起的天使圣像的翅膀也如同花朵般地绽放开来。
“偶像之一(Prima)。遵从神子与十字架之法则(SegualadiDioedunacroce),连接异物与异者(Duecosediversesonoconnesse)。”
在亚涅赛靠近连接部之后,改用单手抓住刺入车厢壁的木片,另一只手握住了莲之杖。
亚涅赛无视距离的存在,挥舞着莲之杖对着空中敲击。术式的威力相当于法杖挥舞的力量……也就是说亚涅赛自己的臂力。
(毕竟是钢铁制的列车部件,想用身体的力量打碎实在是不太可能。)
这时,她将视线转移到了从自己脚下高速流过的碎石上。
(把法杖插进地面,利用列车整体的动势,将这个力量施加到连结部位的话,就有可能将它破坏了吧)
亚涅赛轻轻扭转身体,确定了连接处的位置,慢慢将法杖的下端向碎石中插了下去。
就在这时。
突然,车厢连接处的车门打开了,从那里出现了一个全身披裹着银色铠甲的男人。
由于距离太近了,虽然在门刚刚有点动静的时候亚涅赛就慌忙想要躲起来,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
放置在车厢座位上通讯用的灵装突然传出了微小的声音。骑士只要稍稍扭下头就可以发觉亚涅赛所在的位置,但他还是急匆匆地奔向了通讯灵装。
骑士在听完了通讯内容之后,
“你是说上次那个幻想杀手潜伏在开往福克斯郡的列车上?混账,他还打算向琪雅丽莎殿下报一箭之仇么?”
“Nice少年!我太爱你了!”
亚涅赛向着在车顶待命的露琪亚和安琪蕾涅用动作发出指令后,将“莲之杖”的矛头一转。
“咚叭!!”一声巨响炸裂开来。
列车的自动门被从外面打飞的同时,骑士正上方的车厢顶也一下子崩塌了。骑士正慌忙从腰中拔出佩剑时,三个人的集中攻击就已经爆出了。
面对从三个方向同时而来的奇袭,骑士仍然完全挡住了露琪亚和安琪蕾涅的攻击。
凭借了卡提尔·正统和“全英大陆”的力量,正面攻击骑士派而取胜的概率几乎为零。
正因为如此,亚涅赛并没有对骑士本人,而是对他脚下的地板发动了攻击。
“……?!”
骑士的瞬间反应也受到卡提尔和“全英大陆”的加护吗?普通人类绝对无法踏穿的车厢地板,被穿着银色铠甲的双脚像塑料泡沫一般的踩穿了。
理所当然,只有这样的攻击是无法打倒身经百战的骑士的。
(糟糕,继续这样胡乱加力的话这节车厢会断开的。这样的话就会眼睁睁地被前方车厢里关押着的清教派俘虏们逃走的……!!)
瞬间就想到了这里,可以说这个马上就停住动作的骑士是很聪明的了。
就在这时,
“咝咚!!”得传来一声钝响,无视空间存在的亚涅赛的“莲之杖”的攻击,毫无保留地向骑士的身体袭来,而且是无视厚重的铠甲,直接攻击肉体。
瞄准的地方时人体的要害。
更准确的讲,是骑士的两腿之间。
就像古装剧里武士与武士互放居合斩之后,骑士静止了几秒钟。
终于,他呻吟着说道,
“这……这种攻击,有违骑士精神……”
如此一击都没被打倒,毕竟是受卡提尔和“全英大陆”加护的么。
从鼻子喷出一口气的亚涅赛·桑库缇丝,昂首挺胸地反驳道
“我们可是修女啊!!”
同时“咝咚咝咚咣咚”的声音不断传来,骑士的铠甲噼里啪啦地震动着。虽然隔着头盔没法看到其实现在的表情,不过想必是非常凄惨的吧。
“额呵。说到底还是我这种无视距离的攻击最为有效啊。因为能隔过厚重的铠甲直接攻击肉身嘛”
亚涅赛一边说着一边捅着已经一动不动的骑士,确认是否还能反抗。
啊哇哇哇哇,脸红成一团的安琪蕾涅,可能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吧,转向了通信用的灵装,在一旁收听起骑士派的情报来。
“恩,恩……似乎那个刺猬头和‘新生之光’的女魔术师一起从货物车厢中逃走了?”
露琪亚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真是的,这是什么状况啊。不对,对于那个少年来说这种状况反而是正常的状况吧”
“之后想潜入河水中但失败了。华丽地摔到水面上之后被冲到了下游。然而好像被同样逃亡中的第三王女薇莉安捡到,现在正在三人一起与追捕而来的骑士派激战中。”
“什么状况?!日本桃太郎?!”
露琪亚不禁咬牙切齿地说道,安琪蕾涅肩膀颤抖着,
“呃,不,就算你跟我说也……!?修,修女?亚涅赛那边也请为我说句话吧——哇”
再次望向亚涅赛的安琪蕾涅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悲鸣。
在视线的另一端,为了从已经被打败的骑士口中撬出情报而努力的亚涅赛,正在用某种诡异的手法运动着莲之杖。
“啊啦。比起敲击来你果然更喜欢被抚摸呢。啊哈哈,你的身体噗噜噗噜地在颤抖呢,有什么想说的吗?啊啦,啊啦啊啦?这里也有反映?比刚才那里还敏感不是么。呼呼,身为男人竟然被人玩弄洞口有感觉,这个变态。干脆,直接用这把杖子一直插到最深处如何?!”(译者:对天发誓,我是直译的!!!)
“呜……呜哇啊啊啊啊!!修,修女亚涅赛,禁忌模式全开?!”
“……修女安琪蕾涅。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惊讶的。修女亚涅赛在之前的‘法之书’事件中在在建的奥索拉教会不也是差不多相同的感觉么。”
“不…不是…可…可是…修女亚涅赛本质上不是那种纯情可怜型的少女吗?!仅仅被那个少年看到裸体就休克了的程度!!”
“恩,修女亚涅赛是那种虽然掀开别人的裙子会很满足,但是如果自己的裙子被掀死也不愿意的那种人啊。”
“这不是最、最差劲的人么?!”安琪蕾涅惊恐地说着。“……你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么”露琪亚无力地叹了口气。
“差不多适可而止吧。虽然只不过是不掺杂任何感情和欲望的逼供手段,但如果现在还不停下来的话骑士先生就会肆意堕落下去的。”
“正进行到高潮的修女亚涅赛能阻止得了么?!”
“让她恢复正常很简单哦,刚刚不是说过了吗”
露琪亚盯住了正忘我的操纵着莲之杖而对这边的对话毫没察觉的亚涅赛的屁股,说道
“修女安琪蕾涅。现在该你出场咯。因为修女亚涅赛比死都还讨厌自己的裙子被人掀起来。”
9
黑夜中,浮现出两个人影。
一个人是威廉·奥威尔。
另一个是骑士团长。
刚刚还在以超过音速的气势高速运动的两个人,现在都静止了下来。骑士团长用长剑防御失败,以一种不太帅的姿势定在那里,威廉大剑根部的钉背,绕过了骑士团长的防御插进了他的右胸。
装置在大剑根部的钉背,并不是五寸钉的规格。
而是和全长3.5米的大剑向对应,如同木桩一般的钢钉。
认真考虑的话,这样的攻击即使不能瞬杀对手,至少右侧的肋骨应该全都碎裂了才对。
被黑暗隐藏的两个人的表情,形成了很鲜明的对照。
一个是郁闷无奈。
一个是满不在乎。
但是,
做出郁闷无奈的表情的是威廉,
而做出满不在乎的表情的则是骑士团长。
即使不算是必杀,威廉刚刚对骑士团长使出的一击也应该有足以使骑士团长无法动弹的程度的破坏力。
然而,事实上一点伤痕都没有造成。
本应插入骑士团长右胸的钢钉,不仅没有造成一滴出血,连他制服的布料都没有划破一点。
如同海绵般不自然的触感,连威廉都露出了无法理解的神情。
(……冲击偏离了……不,不是这样。这是……?!)
“你听说过一个名叫所罗门的北欧战士么?”
右胸仍在被被钢钉压迫着,然而骑士队长面不改色的说道,
“那个战士运用魔法,能够将敌人武器的锋利度变为零。因此,无论受到了怎样的攻击,所罗门总是毫发无伤,只是单方面的切砍对手。”
“难……道……”
“我开发出了一种能将所有我认识的武器的攻击力都化为零的术式。事先说明哦,这个术式的作用对象不分科学还是魔法。理论上核武器也能无效化,目前已经验证的武器中……恩,对了。极东之地是圣人所发动的,神格级别的攻击的话基本上可以应付。”
骑士团长悠哉地摇了摇头。
我应该说过王牌一定要准备不止一张才行,骑士团长继续道
“对于各种不同的武器的作用时间顶多只有10分钟左右。嘛,弓箭和弹丸的话只要落到地上就没问题了,炸弹在被阻止起爆的十分钟后,除非再次受到外因左右,否则也不能自行爆炸。这似乎跟你也关系不大啊。总之,我所创造的,只是十分钟的宽松时间……只不过,在货真价实的战场上,送给对手这样的等待时间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骑士团长直直地望着威廉。
“曾经在多佛受到了相当过分的袭击哦。所以才想出了这样的对策。”
“!!”
威廉急忙抽回了眼看就要被徒手抓住的阿斯卡隆。
继而就利用拉开的一点点距离,不断地变换攻击方式对骑士队长施以斩击。
红色光芒——为了斩断恶龙筋肉的斧一般的厚重刃部。
“归零”
蓝色光芒——为了切除恶龙脂肪的剃刀一般的薄削刃部。
“归零”
绿色光芒——为了掀去恶龙鳞片剑身中段的开罐器一般的钉背。
“归零”
黄色光芒——为了取走恶龙内脏附加在剑身上钢丝锯一般的金属线。
“归零”
紫色光芒——为了切断恶龙骨骼而在剑背上装置的巨大钢锯。
“归零”
粉色光芒——为了拔下恶龙牙齿而在剑柄后部安装的叉形钢钉。
“归零”
白色光芒——为了挖出恶龙的神经而在剑体根部设置的近战用钉齿。
“归零”
“这些都已经在之前归零了哦!!…差不多你也该黔驴技穷了吧!!”
“咚咣咣咣咣咣”的一连串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
从超近距离袭来的阿斯卡隆被骑士团长如同泡沫塑料板一般抓在手上。威廉一边向握剑的双手注入了最大限度的力量,一边与骑士团长相互瞪视着。
处于绝对优势的骑士团长,用另一只手重新拿握紧了赤黑色的大剑。
“结束了”
停止动作的双方,距离极近地目光相互碰撞。
骑士团长一面封锁住佣兵的大剑,一面无可动摇地说道。
“或许你可以发动不需要武器的魔法——恩,没错。如果是你的话也可能用卢文魔法杀死我啊。要试试么?”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认真的提议,从他的语气中就能听出来。
威廉和骑士团长在速度上是同一等级的。如果在这个时候使用别的魔法而忽略了用来驾驭身体的术式的话,绝对会被一瞬间斩杀的。
“这种力量,是通过卡提尔·正统为媒介为了保护英国而借来的。像你这样不加深思熟虑单单为了自己的伤感就想扰乱这个国家的人,是绝对杀不了我的。”
骑士团长赤黑色的大剑,瞄准了威廉。
在一击必杀的状态下,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和第三王女一起,归天去吧!”
“……你还不明白么?”
这时,传来了一声很轻松的发言。
这是从身为自己旧识的敌人口中发出来的。
“这种事情,没有必要特意说出来吧。”
“什么……?”
惊讶的骑士团长,看着自己用手握着无法动弹的阿斯卡隆。
更准确的说,是看着大剑的侧面——用金属零件固定着的一枚纹章。
“你这家伙在想什么?你有什么企图?”
“真是纠缠不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问的么?”
听到这样的回答,骑士团长的表情变得愈发不可思议。
威廉·奥威尔并非单纯的乐观主义者。说不定他比留在英国的骑士团长更为深知战争的残酷性。
这个佣兵肯定知道,在这样的局面下,“军事”与“仁德”,拥立哪一派更能守卫住英国。推翻琪雅丽莎拥立薇莉安的话,以她的能力连已成为罗马正教先头部队的法国一国都无法击退吧。
这个男人永远有着自己的想法。
然而,这样自取灭亡的道路是不可能让威廉死心塌地地追随的。
是骑士团长漏掉了什么么?
威廉·奥威尔这个佣兵到底是在为什么而战呢?
这时,骑士团长再次看向威廉手中的武器。
准确的说,是看向位于大剑根部的盾之纹章。
(难·道·……)
这个纹章本来是某个佣兵被封任为骑士的时候所使用的。
然而最终他失去了这次机会,白金汉宫的走廊中留下了一片永远无法释怀的空白。
(难·道·……)
这枚纹章是一只盾分为了四块,各自都画着蓝色系的图案。
然后在此背景上加配了绿色系的龙,独角兽和丝毛犬这三种动物的形象。
(难·道·!)
分成四块的背景和三种动物的图案。
这只代表了一件事情。
(难·道·!!)
蓝色的背景代表着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和北爱尔兰。
绿色的动物代表着“王室派”,“骑士派”和“清教派”
这枚纹章所展示的是英国这一巨大组织的完美调和。
这名佣兵,并非是要拥护谁或者杀死谁。
他并没有考虑第二王女和第三王女的关系,而是在考虑女王和三位王女力量的调协。
“真的么?”
如同呻吟一般,骑士团长说道
“你是真的在考虑这种事情么?”
作为回答,威廉·奥威尔凝固的面部肌肉微微松弛了一些。
好像在说,你终于想到这一步了。
“我应该说过,对话这件事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不可能”
“没关系”
在穷途末路的时刻,威廉令人吃惊地轻松应答。
“不必堆砌一大串的官方辞藻,也不必为了获得其他人的理解而准备什么‘理由’。就像你刚刚斩钉截铁说的一般,原本就是佣兵无聊的个人感伤。并不希求他人理解。你只要默默地去做自己相信是正确的事情就可以了。”
“——”
很少见地,骑士团长无言以对。
虽然如此,但正如佣兵所言,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理由能停止这场争斗了。
不管怎么考虑,为了英国都必须完成变革。
在这样的危机之下如果第二王女不能成为一国之君,真不知会有多少外敌压境而来。
所以,
(……到最后,应该做的事情还是没有改变么)
相互都表明了自己的理由。
已经不需要什么言语了。
哪边胜,哪边败,
他们的世界中只有这个了。
(然而,失去了所有武器的你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阿斯卡隆的剑刃就被骑士团长抓在手中无法动弹,而骑士团长的剑随时可以斩向威廉。
令武器的攻击力归零的所罗门术式的持续时间是十分钟左右。在威廉·奥威尔这一强敌的武器回归正常之前一定要将任务完成。
“做个了结吧,我要砍下去了!”
“这样啊”
面对这样直接的回答骑士队长有些惊讶,就在这一瞬间。
威廉用尽全力将阿斯卡隆的剑柄回拉——之后,剑柄出人意料地脱落了下来。
一时抓着阿斯卡隆失去攻击力的剑刃的骑士团长,微微有些失去平衡。
(……?是剑被破坏了么?)
骑士团长这样想着,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威廉·奥威尔的剑柄前端,出现了一把长度超过一米的剑刃。
隐藏在3.5米长的巨剑中,最后的名剑。
通常,刀剑的钢体会有一部分嵌入剑柄之中(或者用两块木板夹起来作为剑柄),用螺钉或楔子固定。以此来防止在挥砍的瞬间剑柄与剑体脱离开来。
阿斯卡隆则正相反。
是剑柄深入钢材中,在大剑的内部隐藏着一把略微细小的剑。
这是只有巨大异常的剑才能实现的机关吧。
正因为是隐藏着的,骑士团长并不能识别那把剑。
威廉像是用巨大的身躯掩藏住剑一般,一时间背对着骑士团长。接着利用那股势头高速地扭转身体,以横向回旋的轨道放出了一击。
“哔轰!!”一声传来了大气炸裂的声音。
“!?”
骑士团长的神情第一次发生了变化。虽然全力后退但制服仍然被割裂,胸肌上穿过一条直线的伤痕。随后,红色的液体喷了出来。
是的。
在北欧神话中登场的所罗门不就是被隐藏在袖子中飞出来的暗剑所杀的么。
剧烈的疼痛,与其说是锐利不如说是沉重地强加于骑士团长的身体。
最后的绝招,继续战斗的斗志,以及无言地发出的一击。
想到这样一来就证明了威廉·奥威尔的正确,骑士团长不由自主地咆哮起来。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咆哮着的,不仅仅是骑士团长。
手持着最后的名剑,或者说是灵装阿斯卡隆真正核心的剑刃的威廉·奥威尔,继续追赶着后退的骑士团长,想要冲进他的怀里。
被砍中的伤口,不断的失血都令骑士团长的动作迟钝起来。
但是,这还不是致命伤。
骑士团长还有两个手段可用。
用赤黑色的长剑将威廉的身体切断,
或者用所罗门术式将威廉的剑的攻击力归零。
(使他的剑瘫痪)
骑士团长马上就做出了决定。
(如果不把象征着抵抗的那把剑粉碎就斩杀了佣兵的话不能称为“胜利”)
是因为深信自己的正义。
并不是简单地结束战斗,而是要将对方的正义彻底的踩碎,这才是骑士团长。
无视胸口处伤口所带来的疼痛,骑士团长准备对威廉最后的武器施以所罗门之术。无论如何只要能扛过这一击,之后就会是骑士团长单方面的进攻了。
“归——!!”
正说着的骑士团长,突然停下了。
威廉·奥威尔手中握着的,并不是一把剑。
虽然用双手握着剑柄,但在其之上并没有剑刃。
“啊……在哪?”
骑士团长发动的所罗门术式,是从自己所识别出的武器上,选取一个目标点,让其攻击力化为零。
反而言之,对于无法辨认的武器就无法进行干涉。
就在这时,骑士团长看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物体。
威廉握着的剑柄上部,延伸出了一条极细的金属丝。同时佣兵的大拇指,靠在隐藏与剑柄处像是按钮的东西上。
(刚刚把剑从剑柄中射出来了么!?)
恐怕等骑士团长错过施术时机之后金属线就会回卷重新将刃部接回,然后再施展第二击吧。
如果这招成功了将会对骑士团长造成巨大的伤害。
被发现的话就白费了!归——!!
正要将视线从威廉身上转向他的头顶,骑士团长发觉视野的一角有什么在动。
那是一根长约两米,人胳膊一般粗的树枝。
威廉用脚踩着折断后滚落在地的树枝的一端,树枝像跷跷板一般的另一头翘立了起来。
上面的巨剑和下面的树枝。
就算都被当成武器使用,哪一边更危险一些也是不言而喻的。
(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产生一时的迷茫么?)
骑士团长毫不犹豫地看向上方。
他要将会给自己造成致命伤的名剑的攻击力归零。
(这下就——!!)
确信自己会胜利的骑士团长双手握紧赤黑色的巨剑,进一步加大了力量。
然而异变发生了。
从威廉手中的剑柄与空中的刃部之间连结的金属线中,准确的说,是从微米级别的软管中,喷出了如同树脂般的液体。这种液体刚一接触空气就像动物胶一般的固化。向着四面八方飞出的液体凝固之后就形成了一根原始的棍棒。
没错。
变成了威廉·奥威尔最喜爱的武器,巨大的棍棒。
“!!”
“!!”
(来得及么)
这是最后的一击。
如果被挡住了便是骑士团长获胜,如果砸下去了就是威廉获胜。
对着即将迎面而至的钉锤,骑士团长集中意识。
(归零!!)
佣兵将全身的力量灌注于钉锤猛挥下去。
骑士团长则不考虑防御地挥剑应对。
两只巨大的兵器交错。
“咚!!”得一声炸裂开来。
能将人的身体粉碎的恐怖振动,在周围波散开来。
在那一瞬间。
紧要关头的时候骑士团长的术式发挥了效果。
威廉·奥威尔手握的钉刺满布的钉锤的攻击力变为了零。即使以音速直击下去也无法伤及骑士团长分毫。
在黑暗中,两个男人静静地矗立着。
在任何人看来,结果都是显而易见的。
“……哼”
先开口的,是骑士团长。
可以自由操纵神话中的武具的“模型”作为自己的攻击手段的男人,他最后一击所选择的是将可以将所有东西切断的“切断威力”。只是被剑刃碰到就能使大地断裂的破坏力,就算对方是圣人也罢,被直击到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真是的,无聊的结局啊”
“……”
对于骑士团长的话,佣兵没有作答。
之后,骑士团长的身体大幅地横向摇摆。
威廉的钉锤,深深嵌入了他的头部。
更准确的说,是钉锤的——同时也是大剑的柄。
再精确一点的话,是射出剑刃的机关的一部分,用于将剑身固定于剑柄之上的一小段金属稍微延伸出了一点。就是那一点,刺入了骑士团长的头部。
骑士团长可以在自己辨别出的武器之上选取一处目标,让这个武器的攻击力失效。反而言之,即使一开始就在面前,然而却没有将其认作是武器的话,对其攻击力就无法做出影响。
“和你分开了十年……自己真的已经锻炼得很强了……我以为……结果还是和当年在多佛一样,还是被出其不意的招数打败了么……”
骑士团长的赤黑长剑,受威廉一击的影响轨道偏乱,从手中滑出落在了远处的地面上。
“而且啊……你还真是个……骑士都比不过的……装腔作势的家伙呢。竟还在表示四地三派调和的纹章中……加进我的名字……”
胜负已定。
“你从以前开始……就是这种男人啊……”
他的身体倾斜度继续加大,终于倒在了地上。
不过并没有死。
就像用武士刀背打一样,头部受到攻击昏死过去。
虽然攻击力没有受到影响,但本来骑士团长也不是一块固定金属就能打败的弱者。而且威廉·奥威尔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将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击托付给了这一块小小的金属。
理由很简单。
“说到底我只是不入流的佣兵‘崩坏的恶者’,和坚定的骑士比起来可以更加自由奔放地战斗”
只是自己一个人,佣兵沉沉地低语。
“……然而很不巧,身上并没有带着能够杀死老朋友的剑。”
威廉很少见得,说了句无用的话。
10
上条当麻到达了福克斯郡。
被河水弄得浑身湿漉漉的他颤颤巍巍地打着哆嗦,然而现在可没有抱怨这些的闲工夫。或许是因为深处敌方中心处的紧张感吧,一般性的感觉开始变得淡薄起来。
(该死,欧洲隧道的起点在哪里啊?!
要是茵蒂克斯还没从那里被运走就好了……)
在连像样的路灯都没有的山林中,上条直直地向着黑暗中望去。
虽然一路上遇到了谜一般的女魔法师和第三王女薇莉安,但现在这两个人都不在身边。中途碰到了新生天草式教派的斥候,便将那两个人托付给他们了。似乎是从亚涅赛处得知了“上条他们在福克斯郡”这样的消息,正好乘水上救援机来到这一代的新生天草式教派便派出了斥候搜索他们。……不知为什么普罗莉丝一看到天草式的人便大喊道“你被骗啦大傻瓜!!”,到底是为什么呢,上条歪起了脑袋。
另一方面,在福克斯郡似乎有一个叫做骑士团长的强者保护着第二王女琪雅丽莎,连身为圣人的神裂火织都被打败了,如今身陷无法行动的状态。
为了避免身受重伤的神裂火织遭到敌人的追击,再加上重要人物第三王女,天草式必然地选择了防守态势。现在正减小动静躲避着骑士派的搜索,想要趁敌方不备开动水上救援机。
“干脆,把‘布阵’打乱重新整理人员,派几个人和你们一起行动也可以”
当天草式为上条等人着想如此提议时,说实话,真的很想老实地接受了。然而上条打消了这个想法,重新冷静地考虑。
“不,你们一心一意地守护好救援机吧。要是薇莉安公主再次被劫走就麻烦了。而且神裂不是正在做复原魔法么。那样的话,比起你们过来这里,还是让她早一点恢复战力更让人安心。”
“但是……”
“而且救出茵蒂克斯后该怎么逃出福克斯郡啊。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守在目的地那里,这样的话我就能放心了。”
终于,通过这种间接地加入整体作战方案的方式,新生天草式总算不情不愿地接受了。似乎他们有一种相当不愿意抛弃他人的属性。
骑士派最优先攻击的目标,是第三王女薇莉安。
新生天草式的战力,应该最大限度地用于保护她和神裂的安全,这样才最为合理。
(……什么嘛,满脸通红的五和竟然被其他人绑了起来。她这么想去救茵蒂克丝么?果然是之前与后方之水的战斗中建立起深厚的友情了吧。)
上条满不在乎地想着这种要是让五和听见了一定会用枪把他刺穿的事情。
无论如何,现在他孤身一人。
“……?”
这时,上条猛地抬起头。
能听到什么声音。
正想着的上条的耳朵里,紧接着,便传来了冲击波一般的爆炸音。
“!?怎么了……!?”
上条没有什么意义地压低身体,望向那个方向。
不过当然,黑暗的另一端什么也看不到。
虽然看得出接近那里的话一定没有什么好事,但是如果不闯入险境的话也救不出茵蒂克丝。
上条慢慢地接近着声音的发源地。
一路上,虽然也有一些落叶,但基本是柏油铺设的窄窄的路面。而后到了一个地方,路面龟裂,破碎,直至变得异常难走,到最后甚至还有黑色的泥土被翻掘了出来。巨大的树木都被胡乱切断。
依旧,没有路灯。
但是,却有光源。
“那是……”
马车,对吧?
十米开外的地方,停着什么东西。
在一架极富古风的交通工具的前方,吊着一盏煤油灯,灯体被一只“コ”型的灯罩罩住。这大概就是手电筒的前身,被称为煤油提灯的东西吧。似乎不像是仿造品,而是真的有火在里面燃烧。驱散黑暗的光芒偶尔忽明忽暗地摇曳着。
但是,光并不仅仅是这些。
还有相互撞击的兵刃,以及钢铁铠甲之间所爆发出来的火光。
那里,是人与人相互厮杀的货真价实的战场。
仔细观察,才发现马车也并非安然无恙。
四个轮子中有一个已经损坏,不自然地倾斜着。
而且,战斗就在这架破损了的马车周围展开。不,称之为“战斗”合适么?至少,上条所看到的,并不是拥有对等力量的战士之间相互对战的情景。
身披银色铠甲的众多骑士,从各个角度飞奔而来。
而站在这中心的,是一个手执全长超过3米的大剑的男人。
发生些了什么。
上条的眼睛无法捕捉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以极其惊人的速度展开了一场攻防对抗——其结果就是,银色的铠甲上面连续爆发出大量的火花,并且一道一道地吹飞了出去。
其中,有一道就紧挨着上条冲过。
这并非是偶然。
站在中央的男人,并未扭过过头,仅仅转动了下眼珠望了下上条。
强悍的身体。
蓝色的装束。
巨大的武器。
将这些综合起来,上条猛然感到了一股恶寒。这并不是单纯的预感那种暧昧的感觉,而是在学园都市第二十二学区里,被真实地追杀到几乎死掉的“经验”在向上条发出危险警告。
而这一切的元凶,在看到上条的脸后说道
“哼。看到了一张晦气的脸。”
“后方之……水!?”
“神之右席”中具有格外强大力量的男人。虽然曾经在学园都市中败退,但那是借用了原天草式成员,“圣人”神裂火织的力量才勉强得以取胜。
(还……活着?!当时确实是在地下街的湖中发动了超大爆炸的啊……难道,连那个都能扛过然后从学园都市中逃脱了么!!)
乱作一团的脑袋里,不断假设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但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神之右席”还要这场本来就已经够麻烦的武装叛乱里掺上一脚?!)
上条不禁咬了咬牙,不知不觉地嘟囔道
“(……可恶,本来光是一个武装叛乱什么的就已经够麻烦的了。这到底是多不幸的一场巧合啊!!)”
“这并不是巧合吧”
虽然二者相隔甚远,但是并没影响后方之水对上条的话做出回应。上条马上对他超级敏锐的感官提高了警惕,而后方之水则漫不经心地指向了马车这边。
“如果你的长期目的是解决这场叛乱,近期目的是对禁书目录的再回收的话,那我们的行动还是有一些一致点的。”
什么?上条顺着后方之水的指尖望去。
这是,损坏的马车的门打开了一半,透过门缝,如同修道服风帽的布料跃入了上条视野。那并不是普通的修道服,而是白底金纹,好像红茶茶杯似的修道服。
“茵蒂克斯!!”
上条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但是并没有回应。
虽然很想马上跑过去,但是把注意力从后方之水身上移开过于危险了。
但是,对于高度戒备的上条,后方之水则显得没什么兴趣。毫无多余动作地从马车附近离开了,背对着上条。
“你的目的如果是再回收的话,就赶快动手吧。从某种意义上讲,这里比遭到占领的伦敦更为危险。”
“……?”
面对不可思议地毫无敌意的后方之水,上条只能惊讶地看着。
但是,事态并没有就此一直下去。
“哼。看这样子,骑士团长似乎被干掉了呢。”
一个突然的声音。
上条和后方之水转头望向那边,从树林里走出了一名女性。
身为英国皇室一员的她,身穿的红色的礼服各处配饰着同色的皮草。右手中,握着一把既没有尖也没有刃的剑。
“在把这把剑操练得顺手之前,将两个人头给我提来。我明明是这样命令的……但仅仅是把你的手打伤了么。净是给我添麻烦。”
是第二王女琪雅丽莎。
这次叛乱事件的主谋。
“!!”
上条不由自主地做出了战斗的架势,但是第二王女根本没有看向他。
一直盯着后方之水的她,轻轻地挥舞着卡提尔·正统。
“真是给我添麻烦啊。既然没有了打头阵的,那我也只有亲自收拾一些杂鱼了。”
“麻烦事已经没有了。因为叛乱的大幕在这里就要落下了。”
看着重新架起大剑的后方之水,第二王女微微笑了笑。
后方之水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开始运动大剑。
但这一击并非是瞄准琪雅丽莎。他用大剑的侧面击向身旁的一棵大树,利用其冲击波将上条吹飞到了一边。
另一方面。
第二王女将手中古怪的剑高高举过头顶。
“这把剑,本来是为了将英国的领土从地球这个行星上割离,从内部进行管制的仪式剑,然而——利用它的特性,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到哦。”
琪雅丽莎表情冷漠地,挥下了剑。
“咚!!”的一声
下一个瞬间,上条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了·次·元·被·切·断·的·景·象。
射程接近20米。
上条和后方之水所在的直线上方,伴随着一声异样的声响,有什么东西通了过去。宽度只有卡提尔·正统的宽幅的一道墙壁般的带状物质展开了。颜色是白色。如同未上色的塑料模型一般,本来还没有成为物体的物体出现在上条眼前。
“刚刚在练手的时候发现的……灵装本身虽然是很古老的东西,但是作为使用者的我可以依据最先进的‘军事’知识,让它的攻击特性稍稍发生改变……嘛,拥有同样性质的母皇也可以做到类似的事情。”
琪雅丽莎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些喜悦的情绪。
“你知道么。三维的物体被切断的话其断面是二维的。二维的物质被切断的话其断面就展现出一维的形态。”
能听到“咕咚”的声音。
不合逻辑地漂浮在空中的带状物质,就在上条的旁边落了下来。
质感和陶器很像,但是与看上去的想法,其质量非常巨大。落到地上后,便扑哧扑哧地陷入了黑色的泥土中。
“同样的道理,将比三维物质维度更高的物质,也就是空间,切断的话,断面就会以三维的形态出现在这个世界中。其结果就是表现为这样的断面残骸物质。”
第二王女将卡提尔·正统扛在了肩上。
这次并不是攻击。
虽说如此,沿着第二王女的剑的运动轨道次元再次被噼啪噼啪地斩断,像是削铅笔剩下来的碎屑一样的带状物质落到了她的脚下。
“不仅如此,这把剑不区分高次元或低次元,而是将此坐标上的所有次元统统切断。在断面物质中,我们人类能认知到的就只有‘表现在三维世界中的东西’。”
(这是什么……·)
上条呆住了。
如果对方所说的是真的,那这把剑就是可以将次元这种虽然知道其实际存在,但却近乎于一种概念的东西完全切断的怪物武器了。不管用怎样的钢铁保护自己,卡提尔·正统都可以毫无阻碍地从次元层面上将身体切断的吧。
虽然如此。
如今,上条已经没有恐怖这种感觉了。等级相差太多了。由于宇宙大爆炸的原因导致了宇宙无休无止的膨胀,然而能延伸自己的感官具体地感受到宇宙本身的人并不存在吧。第二王女琪雅丽莎所操纵的,就是那种领域的能力。
“全·次·元·切·断·术·式”
琪雅丽莎用手腕骨碌骨碌地转动着卡提尔·正统,而作为次元残骸的断面物质噗噜噗噜地散落下来。同时,她笑了起来。
“我现在所做的也只不过是个开始……好戏还在后面呢。只要出现一丝的失误,就会过于简单地结束战斗,是不是没什么乐趣啊?”
过了这么长时间,上条总算从惊愕的状态中慢慢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第二王女琪雅丽莎,武装叛乱的主谋。
在白金汉宫的时候曾很好地交谈过,也曾一起开心地笑过。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和她战斗。然而,想通过交谈就解决这件事似乎太难了。而且万一一不小心,在马车中不省人事的茵蒂克斯也会遭遇危险。
(……可恶,交谈要先从对打开始么!!)
别说是人造的核武器避难所了,就算是地球和宇宙也能整个切开的剑,琪雅丽莎就拿着这样的一把剑对着自己。
上条瞥了一眼后方之水。
能相信这个人么?
无论怎样,后方之水是罗马正教“神之右席”一员这件事是不会改变的。
另一方面,这家伙也独自一人和骑士团长率领的骑士派战斗过。
似乎可以推测他和自己有着共同的敌人。
稍微犹豫了一下的上条,已经没有空闲再迷茫下去了。
“喂,能争取点时间么·”
“……”
上条一面盯着琪雅丽莎一面说道。后方之水一如既往不带表情的脸上皱起了眉头。
上条没有在意继续说道。
“那把剑超级危险的部分似乎只有边缘的部分。侧面的部分应该只是普通的钢材才对。用你的剑狠狠地撞一下那个地方,把它震歪,哪怕只有一瞬间就好。然后我用我的右手将这个灵装破坏。”
“哦,好可怕”
琪雅丽莎用十足戏谑的口吻打断了上条。
“的确,你的专有能力好像叫‘幻想杀手’呢”
她把骨碌骨碌转着的卡提尔·正统停了下来。
没有刀锋的顶端朝下。
剑完全静止了下来。
“那么,就让你见识见识对付你的招式吧”
说着琪雅丽莎将卡提尔·正统的顶端一下次插进了地里。
“咚!!”地冲击波炸裂的巨大声响震击着上条的耳膜。
以第二王女为圆心,卷起了一场半径在五百米级别的穹顶形破坏风暴。
恐怕这是将原本用于发动全次元切断而聚集起来的魔法流,转换到了其他的路径上。本来可以将其他次元切断的巨大破坏力全部转换为了向着这个三维世界的各个方向均匀波散的冲击波。
名副其实的爆发。
地表被翻起,树木被掠倒,同时巨大的墙壁一瞬间就来到了上条面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条大叫着,赶紧用右手抵挡。
然而,失败了么?
过分巨大而且连续施放的力量,单凭上条的右手是无法完全消除的。虽然失去记忆的上条头脑中仅残存着“知识”,但也能勉强想起“魔女狩猎之王”和“龙王的叹息”。
凶暴的重压向右手袭来,传来了咯吱咯吱地骨头摩擦的讨厌的声音以及疼痛。
被强力推动着,还不到两秒的时间双脚就被吹离了地面。
一旦身体被托到了空中,之后就很简单了。
轰隆!!上条的身体一下子飞了起来。
半径五百米的穹形爆炸了。
沿斜上方轰飞的上条,被抛到了200多米高的夜空中。
由下向上的推力和重力达到平衡的一瞬间,上条当麻轻飘飘地在空中静止着,俯瞰着福克斯郡零散的夜景。
(怎么办……)
马上就要落下去了。
而且上条的右手并不具备从200米高空掉落仍可以平安着地的那种方便的能力。
(怎么办!?)
重力这种理所当然的存在,对于现在的上条而言是致命的。
行间三
英国女王爱莉莎德骑在马上。
不过并不是在装备齐整的奢华马场。而是在从温莎通往伦敦的细窄的柏油路上。刚刚还在黑暗的森林中奔驰疾走的她,现在则身处于向着地平线无限延伸的广阔牧场。
(……真是的,英国的国旗本来是英格兰与苏格兰的旗帜融合之后做成的联合的象征,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就拆散了呢。果然,为了再一次联合起来就只有回伦敦把“那个”回收了。)
距离大约不到50公里。
与刚才的森林,丘陵之类的相比,现在的道路没有那么复杂。(如果无视法定车速的话)开车大概三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到达伦敦了。
只是,
(虽说是军马,这家伙到底还是有自己的极限啊)
爱莉莎德握着缰绳,轻轻叹了口气。
作为赛马的英国纯种良马中的确有能跑得比汽车还快的,不过那必须是在柔软的土地或草地上才能达到的速度。在坚硬的柏油上驱使马匹全力奔跑的话,不一会儿马蹄就会碎掉。
况且,赛马场上马只是进行中段距离的奔跑,对于50公里的长距来说刚刚的法则就不适用了。
于是,女王就一直以时速二三十公里的程度一直前进,偶尔还必须防止马匹被累倒而进行短时间的休整。
(干脆,给它换上公路用的特殊马掌,再利用我的术式增强它的肌肉与耐力……终究是没办法这么乱来啊。如果能利用在古老街道上随处可见的增强马力的大型魔法阵的话倒还可以……不过毕竟还是没法对它使用啊)
在古街道上设置的魔法阵都有英国政府统一管理……也就是说,如果使用了就相当于是给第二王女的走狗们通报了自己的信息。那样的话肯定会变成务必麻烦的事情的。
一般人肯定急不可耐的情况下,女王的表情却没有变得焦躁。
反之,爱莉莎德的视线正在安慰着过度劳累的军马。
“不好意思啦。让你陪我铤而走险了。”
军马确实不可能听得懂人话,但是女王还是情不自禁地这样说着。当然军马没有表现出任何回应,但是它稳健的跃动中没有任何不满,或者胆怯,或者迷惑的情绪。只是看着载着自己不断前行的军马的一块块肌肉,爱莉莎德知道自己真的是得到了这名优秀部下很大的帮助。
这时,从后面照来了汽车头灯的光亮。
是“骑士派”或者“王室派”的追兵么?女王将精神集中在了腰间挂着的卡提尔·second上。然而并非如此。
开着一辆轻浮敞篷车的轻浮年轻人,和爱莉莎德骑着的军马并排前进。驾驶席上的年轻人很轻浮副驾驶席上的女子也很轻浮。
“嗨~搭便车成功~”
“假,假的吧!你真的从那时开始一直在森林里等车通过吗·”
对着在马上惊愕万分的爱莉莎德,副驾驶席上的萝拉·斯图亚特笑着点了点头。
另一方面,驾驶席上轻浮的年轻人也弯起了嘴唇。
“一开始还以为是一种‘搭顺风车的幽灵’超级害怕来着,然而冷静地观察后发现只是个罗嗦的变态。本来想到了那边就把她扔下去呢,不过你们要是认识的话,就麻烦你现在把她回收了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那么这只超凡脱俗的大傻瓜我就捡回去了。”
爱莉莎德发自内心地道歉之后,啪地单手抓起副驾驶席上的女人,从敞篷车里直接拉到了军马的后座上。
这时,握着敞篷车方向盘的年轻人好像刚刚发现到似的说道
“啊咧?这么说来这是马,这是马不是么?”
“……一看就该知道了吧”
“嘎哈哈哈哈!糟糕,这么近地看见马还是第一次呢。总之先让我照张相吧!”
“喂,别犯傻了,用什么手机的照相机!闪光灯会把马吓到的!而且你在开车的时候使用手机这样做好吗——!!”
“好啦,我就不客气啦”
噼咔噼咔噼咔,伴随着白痴的电子声快门被不断按下。
不由自主条件反射一般,爱莉莎德做出了完美的女王式微笑。
“糟糕。这匹马晃得厉害啊。照出来什么都看不清啊。怎么马上坐着的人看起来像是要归天了似的。话说回来,啊咧?这家伙好像在哪见过似的。是亲戚中的阿姨什么的么?”
“————”
应该女王爱莉莎德保持着笑容伸手拿起了卡提尔·second。
虽然只是保留了不到两成的威力,但也是随便就能切断次元的仪式剑。
伴随着“呲嘭”的声音,敞篷车的冷却器被华丽地切成了两段,喷洒出的冷却液又引燃了发动机。
对着抛锚停在路边的敞篷车,女王哼地喷着鼻子。
“唉,难得一辆好车被浪费了”
“额,完了。把那辆跑车夺过来的话不就能大大地节约去伦敦的时间了吗!!”
听了萝拉的话稍微有些后悔的爱莉莎德,终于还是回到了积极的想法上。
她一边重新握紧缰绳,一边说道
“嘛,也不能把它扔在这个地方不管啊”
随便地这么说着,爱莉莎德和萝拉·斯图尔特继续朝伦敦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