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表演活动在即,竹内同学浑身流窜起一股焦躁感。
场所是涩谷,离表参道不远的活动会场设施前。这里是街舞同好会一行人事先约好的集合地点。令竹内同学陷入惊慌的元凶,就是准时到场集合的其中两位成员,或说是他们的外表。
「你们两个……难……难道是西野跟向坂?」
全年级首席帅哥的视线完全离不开现场并排站著的两人。
出现在他眼前的身影,是披著假发,身著女性衣物的凡庸脸与总攻一号。双方皆已化妆完毕,外表就跟昨晚在夫人经营的酒吧内确认过的姿态如出一辙。
顺带一提,两人身著的衣物是夫人赠与的。或许是西野与马奇斯的背景奏效,从假发、化妆品、衣物,甚至到皮包与鞋子之类的小道具为止,夫人全都大方地送给了他们。
「不好意思,竹内同学,该不会迟到了吧?」
「非……非常抱歉!」
两人老实地开口道歉。
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其实也称不上迟到。只是他们俩抵达时,萝丝、加百莉耶菈,以及竹内同学都已经在现场等待。西野与向坂于是成了最晚会合的两人。
「不,也……也不是这个意思……」
直到两人出声搭话之前,他都没发现对方是认识的人。看来是作梦也没想到他们女装的等级会如此惊人。照帅哥原本的推测,了不起就是戴个假发到场罢了。
「向坂,你该不会有把化妆用品带来吧?」
「啊……是……有,我有带!」
「……真假?」
「那个,果……果然还是很怪吧?明明是男的却……」
「呃,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真对不起,让竹内学长顾虑这么多。」
「…………」
拜此之赐,竹内同学真的焦急起来了。
这下子不管怎么挣扎,都只有自己会显得异常突兀。
当然,他也是有备而来的。昨天他还特地跑去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知名折扣店,从五花八门的派对用品中,选购了比较优质的女装用品,以供今日上场使用。心想这样应该就够了。
没想到,帅哥这般自认万全的立场,今天却遭到西野与向坂粉碎。
另一方面,相较于惊慌的竹内同学,萝丝则浮现出意味深远的笑容。
她正为了西野超乎预期的女装姿态而兴奋不已。无论将毛发细心剃除的小腿,还是回家社自豪的洁白大腿。这些肌肤在迷你裙的搭配下,尽情裸露到极限的模样,对她而言简直就是最高级的犒赏。
有云,好想看看西野同学自己掀起裙子害羞不已的模样。
有云,可以的话最好还硬梆梆地勃起。
有云,真想帮他吹一吹啊。
口味独特到了极点。
「西野同学,你打扮得还挺迷人的嘛。」
「多亏有马奇斯的人脉,才总上赶得上在昨晚准备好。」
「嗯哼~?」
那男的,偶尔也会有不错的表现嘛。
萝丝心中对于马奇斯的评价提升了一分。
「我记得你昨天好像还一脸不太情愿的样子?」
「个人感情与同好会的进退岂能相提并论。既然要做,自是全力以赴。」
「哎呀,好帅气。」
然后,在一行人嬉嬉闹闹时,静静站在一旁,一身哥德萝莉打扮的少女──加百莉耶菈,虽然始终注视著萝丝,显得有话想说,却又在看到身旁的凡庸脸之后,打消开口的念头。
表情显得极为不服气。
「话说,我……我们进会场去吧?里头应该有更衣室。」
感觉静不太下心的向坂开口。
开口的同时还以眼神朝目标示意,也就是眼前这栋九层高的雪白建筑物。一楼是办公楼层,本日的舞台是设于地下一楼的大厅设施。包含活动场地在内,大厅规模大约在三百平方公尺上下。
可收容人数不到两百人。就都内的舞台设施而言属于较小的规模,不过设备算是应有尽有。除了今天这种竞舞表演之外,也常被刚出道的偶像拿来办演唱会等等。
「话说回来,向坂,衣服要去哪里换啊?」
竹内同学暗示著成员中还有萝丝与加百莉耶菈两位女性。
即使身陷绝境,这位帅哥依旧不忘对异性应有的体贴。
「啊,关于这个,我事先已经向主办单位报告有女性成员,让他们安排房间给女生更衣了。所以说两位学姊直接这样进去也不要紧。应该可以在会场安排的更衣室换衣服。」
向坂望向她们俩的眼神,因为尊敬而闪闪发亮。
看来萝丝与加百莉耶菈已经被他认定为比自己高竿的舞者了。
「听你这么说就安心了。那便尽快动身吧。」
这时,西野抓准了最好的时机,以带队的口吻说道。
竹内同学差点松口骂出「为啥是你在发号施令啊」这句心声。
就这样,一行人怀抱著各自不同的思绪,起步朝会场前进。
◇ ◆ ◇
来到会场,里头已是人山人海。
西野等人被分配到的,是设于楼层角落的一间演出准备室。由于没有其他女性参赛者,主办单位于是从几间准备室中,挑了一间格局较小的出借给津沼高中的成员。
顺带一提,西野与向坂也一起进到了准备室中。
因为负责带路的工作人员不但没发现他们俩是男的,目光还完全被裸露度居高不下的西野那雄伟无比的双峰给吸走。作梦都想不到那丰满的上围竟然会是假奶。毕竟西野现在只要不说话,看起来就完全是个辣妹。
然后,在萝丝想鉴赏凡庸脸裸体的意图推波助澜之下,他们俩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在准备室中换起了衣服,未遭驱逐出境。萝丝有云──你们两个女装男子跑进一群臭男生里头更衣,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吧?
当然,加百莉耶菈还是以一副悻悻然的眼神瞪著西野。但也没特别提出什么抗议。大概是先前废弃大楼那件事相当奏效吧。她在凡庸脸面前依旧安分得很。
多亏如此,本事件最大的被害者非竹内同学莫属。
只有他一个人得跑去其他地方更衣。
然后,他这会儿得在周遭有一大堆男性参赛者在场的状况下,换上一身与啦啦队女郎没两样的服装。必须得穿上裙子才行。必须得带上假发才行。必须得套上紧身安全裤才行。
「…………」
帅哥当场陷入绝境。
原本还以为西野跟向坂会跟自己一块儿上路,觉得没什么太需要犹豫的。反正三人中有两位帅哥,再加上一个负责出丑的凡庸脸,自己应该不会被投以太多奇异的目光。
但人算不如天算,另一位帅哥跟凡庸脸已经跟女生到别处更衣去了。
那地方现在又是男人禁地,根本不可能进去拉人出来。
「…………」
结果就是,竹内同学得面对屈辱的Lonely女装Time。
打开行囊,确认收在包包内的服装,便看到存在感压倒性强大的轻飘飘荷叶边,以及占据整片视野的粉红色配色。这些女子力高到露骨的衣物,再加上收在一旁的紧身安全裤与假发,看在现在的他眼里就如同禁忌物品一般。
周围那群显然是其他参赛者的人们,都东忙西忙地赶著准备。而且大半都是换上衬衫、戴上帽子或是帮裤管上胶带什么的,顶多就这种程度。
没有半个勇士是突然换上裙子的。
即使如此,倘若周围这群人都是颜值或肉体美低落的下层居民,他多少还是能一派轻松地更衣吧。就趁著展现自己在足球社所锻炼出来的结实肉体时,毅然决然地套上女装。
然而,周围在场的都是名副其实的街舞舞者。
每人都具备一定程度的颜值。
只限肉体的话,竹内同学跟在场人士相比,也不过是持平的程度。
毕竟是体脂肪率不到两位数,千锤百炼的精实世界。
「怎么办啊……」
而且,女装水准不到家的问题也还没解决。
就算是全年级首席帅哥,单是套上女性衣物再顶个假发,也不会因此成为女性。尤其他身高原本就偏高,肯定会突兀得不得了。
这样的打扮,只会生出一个穿女性衣物的长发帅哥。当然,原本只是这样也无所谓,至少他是这样判断的。反正还有其他人陪葬,只要能逗得萝丝和加百莉耶菈开心就算是赚到。
天晓得西野跟向坂竟然来真的。
帅哥就这么自动遭到了排挤。
再这样下去,先不论事实如何,只怕免不了要形成四名女生+一个女装怪胎的构图。
「…………」
竹内同学缓缓地阖上了行囊。
然后,带著一副有所觉悟的神情,离开男性更衣室,朝走廊走去。
他的目标是西野等人被带去的女性用更衣室。
但这条路实乃寸步难行。
楼层占地并不特别广,狭窄的走廊上满是来往人潮。而且目的地演出准备室又露骨地挂著女性用的看板,限制了男性的出入。
想避人耳目潜入的难度极高。
一个不好,没准要背上莫须有的嫌疑。
这时帅哥所尝试的攻略法,是从正面直接突围。
「喂──向坂,现在方便吗?」
他大方地上前敲门,唤起应该正在室内更衣的学弟名讳。
此乃帅哥才办得到的本领。就连一旁经过的工作人员,都在确认竹内同学的颜值之后,不疑有他地心想「原来如此,应该是同队的人吧」便兀自离去。
就在这时,房门打开了。
「怎么了,竹内同学?」
「…………」
很遗憾地,现身在门口的是辣妹西野。
他看似已结束更衣,全身上下已经被轻飘飘荷叶边及粉红色给包围。胸垫塞到夸张地步的傲人双峰,看在竹内同学眼里,只觉得让人烦躁也该有个限度。
况且这光景还绝妙地搭调,这又更加教人火冒三丈。
「不好意思,可以帮我找向坂过来吗?」
「向坂方才说有事找主办单位,现在不在这儿喽。」
「什……」
幸运女神并未眷顾竹内同学。
「那……那西野也行,我想跟萝丝借一下化妆用品,帮我跟她说一声好吗?或者你只想叫她过来也行。应该说,你帮我叫她过来就够了。」
「那女人不化妆的,所以大概没带化妆品来吧。」
「咦……」
为啥你会知道这种事啊?竹内同学脑海里已经浮现了这番疑问。但现在情况紧迫,不是质问他的时候。而且西野下一句出口的发言,正可谓天无绝人之路。
「若不介意用我的,我倒是有带著……」
「喔……喔!你的就行了。不好意思,借我用一下吧。」
现在没有余力追究事实,帅哥得优先确保化妆用品才行。
毕竟也不能在女性更衣室前面待太久。
「大家都已经换完了。竹内同学乾脆就在这儿更衣如何?」
「不了,我去厕所换。你借我化妆用品就行了。」
「是吗?明白了。」
老实点头后,西野返回了房间。
要是可以的话,竹内同学也很想跟他们俩一样,在这儿若无其事地更衣。但是,在萝丝与加百莉耶菈面前化妆或是穿裙子什么的,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这样的行为。
所以除了厕所隔间以外,帅哥并不存在其他的选项。
「装好了。都在这个包包里。」
西野的手脚相当俐落。
他递出的是布满金箔,闪闪发亮的化妆包。强烈的辣妹感几乎要把人闪瞎。而且还理所当然地是要价不菲的名牌。若让竹内同学以喜好评分,这货色就是极限值再加上负号。只是,对现在的他而言,这只包包仍旧是如同救命绳索般珍贵。
「不好意思,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尽管拿去吧。」
在辣妹西野目送之下,竹内同学当场转身离去。
帅哥就这样带著女用化妆包,消失在男生厕所内。
◇ ◆ ◇
几番波折之末,活动终于正式开场。
舞台前设的近两百席客席,已全数为观众所坐满。后方还可窥见不少打算站著观赏表演的人。考虑到这场表演只是大会的地方预赛,这样的来客数应该算可圈可点。
参赛队伍共计四十二队。规定流程是每队在三分钟以上,五分钟以内的时间限制内,表演一出完整的showcase。然后,自此选出四队名次最高的队伍,于最后进行竞舞赛,决定由哪队出赛本战。
已经有半数参赛队伍都结束了showcase的表演,活动算是来到了一半。然后,接下来要登台的,就是由向坂带领的津沼高中街舞同好会。
「这次的参赛队伍水准都好高呢……」
自舞台旁眺望表演的向坂喃喃自语。
他露出了十分认真的眼神。
「总算要轮到我们出场了。打起精神上吧。」
就好像要回答向坂的喃喃自语一般,西野不可一世地喊话。
换作平时,竹内同学肯定是要吐嘈个几句「为啥是你在发号施令啊!」之类的。可是,今天的帅哥却莫名地安静。即使听见凡庸脸在装酷,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一言以蔽之,原因在于他现在的打扮。
原本竹内同学就是个雄性魅力四射的男子。
管他是戴上假发还是套上女性衣物,自内而外满溢而出的男子气概就是藏也藏不住。就算是这样,假设有幸经过夫人打点一番,或许还能有最低限度的美观。可惜,不擅此道的门外汉所化出来的妆,就是只有凄惨两字可言。
越是心急,妆自然涂得越厚。同时又掌握不到有别于天然毛发的假发触感,发蜡的量失准,令发梢四处乱翘。再加上修长身高与结实肩宽的影响,看在旁人眼里完全就是视觉系。
即使如此,若西野跟向坂也是半斤八两,就竹内同学而言这就也是个尚可接受的女装水准。两位美少女加上三个女装男儿,其中两位还是帅哥。这种美女与野兽般的风格就是他之前打算要采用的。
但这些如意算盘都成了过去。
「竹内同学,怎么了?感觉你脸色不甚清朗……」
「安啦。只是身体有点凉飕飕的而已。」
这些满是轻飘飘荷叶边的可爱服装,正是他忧虑的主因。
有云──为啥西野跟向坂会相衬到这种地步啦。
只限本日,只限舞台上,只限这个瞬间,校园地位极其罕见地逆转了。
「这种打扮的确容易著凉。倘若感到不适,不如在底下加件衣物如何?再怎么说,也没必要为了表演硬撑。竹内同学是应我之邀来当救兵的。要是逞强到搞坏身体,我可就相当过意不去了。」
「唔……」
竹内同学压根儿都想不到自己会有让西野操心体况的一天。而且就他自己的判断,现在的立场是凡庸脸在上,自己在下,亦即不可能发生的下克上发生了。竹内同学重新体认到女性这种性别占有的优势,以及化妆这种技术的威力。
「好像快结束喽?」
在大伙儿闲话家常时,表演正确实地进行著。听到萝丝这声提醒,大家都朝舞台看了过去。这时映入眼帘的,是正好摆出收尾动作的舞者们身影。随后,会场就即刻爆出掌声。
不一会儿,负责现场的主持人开口广播。
内容是──接著轮到津沼高中,街舞同好会。
「那么,我们上吧!」
也不晓得竹内同学内心多焦急,向坂开口发出指示。
再怎么说,还是挺习惯这种场面了,只见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朝舞台中央飞身而出。即使在观众面前大秀女装,也不见他有任何顾忌。接著,西野、萝丝,还有加百莉耶菈,就按当初讨论好的流程一一跟上。
这个节骨眼当然不可能独自阵前逃亡。
竹内同学也拔腿朝他们的背影追去。
爆满全场的观众们当场议论纷纷了起来。
「咦,这是怎样,超可爱的。」「是说,那不是外国人吗?」「该不会是小学生?」「不是吧,刚广播就说高中啦。」「津沼高中是哪一间啊?」「是不是有个怪怪的混进去了?」「有一只特别大只的,那肯定是男的吧?」
目光主要都集中在萝丝与加百莉耶菈身上,接著是竹内同学,再来才是向坂跟西野。看到这种像是莫名大杂烩的队伍,观众们也都一头雾水。好奇他们是否真的跳得起来。
顺带一提,同好会的舞台配置,是由向坂位居中心,向后退半步的左右位置是萝丝与加百莉耶菈。从她们的外围再向后半步的距离是西野跟竹内同学。自上方俯视的话,五人就排成了类似箭头的形状。
「…………」
确认一行人各就各位之后,向坂朝主持人望了一眼。
接著,大厅便响起指定的曲目。
津沼高中,街舞同好会的表演开始了。
◇ ◆ ◇
就结论而言,一行人的开场跳得比自己想像中还出色。
大伙儿按照向坂事前的指示,按部就班地衔接一个又一个的招式。而且还是向坂带头,萝丝与加百莉耶菈仿效,最后再轮到西野与竹内同学依样画葫芦。让演技从中央向外圈照著一定的节奏推进。
拜此之赐,就算是这票刚接触街舞不久的男女新手,也在短短数日的练习之下,勉强维持住了showcase的体裁。这一切都是为了熟练度较低的西野与竹内同学,由窝心学弟构筑出来的巧思。
然后,观众对这项安排的接受度意外地高。
随著舞技的难度节节上升。观众们也开始期待这群奇装异服的组合能跳到什么地步,并投以好奇的眼神。而街舞同好会的成员们,则确实地回应著会场的期待。
舞者是女性这点也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就算里头混进了假货,但至少就现阶段而言,会场还没有任何人发现西野跟向坂是男扮女装。只是脸红心跳地兴奋期待这些短裙少女还能跳出哪些舞步。
这也要归功于竹内同学露骨地展现出男扮女装感,才引发了良好的作用。正因为教人一眼就认定是男人的他在一旁陪衬,才能替同样扮女装的西野与向坂当挡箭牌。令人不由自主心想「一定除他之外都是女的」。
只是,这样的好气氛也只维持到起跳不久之后。
当表演内容出现风车的时候,观众的反应也开始有所变化。
「喂……喂!她们下面是不是鼓鼓的?」
坐在最前排的一位观众突然开口。
他的视线正紧紧盯在向坂的胯下。随著伸得笔直的双腿虎虎生风地翻转,裙襬自然大肆掀起,露出内侧的紧身安全裤。当然,向坂的男性象徵就收纳于该处。
「是真的!真的鼓鼓的!」「该不会中间那个也是男的吧?」「是说,最左后方的那个是不是也鼓鼓的?」「不不不,没有吧?」「应该没有吧?」「好像鼓鼓的,又好像平平的。」
「慢著慢著,难不成这票全都带把喔?」「可是你看,那两个外国人是平的吧?」「对……对吧?她们要是也鼓鼓的就是诈欺了吧?」「她们鼓鼓的话我可以。」「倒是中间那家伙,是不是有点硬起来了啊?」
现场你一言我一句,各说各话地热闹了起来。
虽说有护具跟紧身安全裤在遮盖,但毕竟是男生跟女生排在一起跳舞,差异自然是一目瞭然。再怎么矫正也有限度。更别提向坂在平时就是炸虾等级的货色。
多亏如此,就连某些直到方才都兴致缺缺地望著舞台的观众,都在这个机缘下开始目不转睛地注视了起来。以舔拭般的眼神紧盯著胯下,观察到底哪些是带把的。
「我看两端跟中央的都是男的吧?」「不会吧?那个辣妹是我喜欢的型耶……」「是说,那两个外国人明明是女生,也太会跳了吧。」「对吧?肩膀都稀松平常地离地了。」「反而是右端那个大只佬感觉超外来种的。」
就在这时,风车桥段结束了。
对西野与竹内同学而言,这里就是他们该离队的时机。按事前的讨论,他们俩从风车接完chair之后,就要移动到后方,彻底扮演背景。之后就由向坂与两位萝莉表演高难度动作。
为了让余下的三人活用舞台的空间,两位脱队者退往舞台后方的同时,也要从两端朝中央集合,好让萝丝与加百莉耶菈与向坂拉开距离,朝舞台外侧移动递补空缺。也就是列队要从箭头转变成不等边五角形。
而就在列队转换中出现了意外。
加百莉耶菈正以rabbit舞步一跳一跳地移动时,她的脚直接命中了西野的下巴。由于身材娇小,所以随著跳动而伸直的腿部,就彷佛在以脚跟朝凡庸脸的凡庸之处挥出一记精湛的上钩踢。
「唔!」
出乎意料的一击令凡庸脸防不胜防,就这么遭到踢飞。
她可不是白白透过不可思议异能在支撑四肢的。这记上钩踢的势头似乎强劲无比,西野就这么在空中描绘出一条拋物线轨迹,飞越在舞台中央跳舞的向坂,朝另一侧坠落下去。
很不幸地,竹内同学的身影就正好位在著地点。
「喂……」
最后的大招──帅哥本人也带著赌命觉悟挑战的风车接chair,好不容易表演成功,正为此放下心中一颗大石头。接下来只要跑到聚光灯外侧随便踏些step就行了──就在他这么掉以轻心时,硬吃了凡庸脸一记空中冲撞。
两人于是一起从侧面滚下了舞台。
「啊……」
维持著上钩踢姿势的加百莉耶菈,显得一脸铁青。
看来她不是故意的。只是碰巧朝西野下巴踢了过去而已。这下就连萝丝跟向坂都吓到了。虽然跳舞的动作没乱,注意力还是被吸往两人滚落的方向。
「竹内同学,不要紧吧?」
「西野,你……你……你在干嘛啊!」
「快回舞台去。要是表演被宣告中止就糟了。」
「可恶……」
凡庸脸与帅哥共演了一场激烈动作戏。幸亏前者情急之下施展了异能,所以两人都平安无事。似乎是以不可思议之力抵销了冲击。若非如此,十之八九要断根骨头吧。
拜此之赐,他起飞的俐落程度简直就跟吊钢索的表演没两样。
另一方面,会场则是更加大肆鼓噪了起来。看到凡庸脸画出那么漂亮的一道拋物线,担心他安危的声音此起彼落。众人的焦点都集中到两人滚落舞台的位置,心想那个女装弟兄到底要不要紧。
然后下个瞬间,辣妹西野就再度以自己的双脚登台。
紧跟在后的则是视觉系竹内同学。
前者再度登场时,还不忘顺手秀一段Bronx ,满脸得意地上台。后续的竹内同学也起而效尤,表现得彷佛既定表演内容,好不容易才保住了showcase的体裁。看到两人平安无事的模样,主持人于是决定维持音乐进行,继续关注同好会的表演。
而为此发飙的则是萝丝。
「…………」
历经一波三折,总算返回台上的竹内同学,开始按原先的预定,退往舞台后方。或许是太过在意西野,他也不落人后地边秀Bronx边移动。就在满头汗珠的挥洒下,踏出最后的表演步伐。
然后遭到萝丝唐突的一屁股猛踢。
乘著Thomas势头的卖力一踢。
「什!」
帅哥当场被踢飞。才觉得身体一瞬间离地,就摇摇晃晃地朝前方踏出数步,以头部向前的姿势突进。行进的方向上,则有著加百莉耶菈的身影。
心上人方才挨了银发萝莉一脚,她似乎是忍不下这口气,因此射出这发人肉飞弹报复。丝毫没料到会被她踢飞的竹内同学,就好像遭到爆风挤压一般,无法止步地朝目标推进。
论谁看了都觉得双方必然相撞。
可是,加百莉耶菈却漂亮地弹开了这枚飞弹。同样正表演Thomas的她,就像萝丝刚才所做的,以翻转中的脚朝迎面而来的竹内同学一屁股踢下去,把帅哥踢向了舞台后方。
结果也不知怎地,西野的身影正好位于该处。
「唔!」
凡庸脸与帅哥再度面临冲撞危机。竹内同学感觉自己彷佛成了柏青哥的钢珠。幸亏西野再度反射性地施展异能缓冲,两人才免于双双撞倒在地,正可谓九死一生。
「竹内同学,还好吗?」
「抱……抱歉……」
谁看了都知道是萝丝不好吧。
即使如此也没让这句话脱口而出的他,是帅哥中的帅哥。为了包庇萝丝,即使对方是西野,他也挺身乖乖道歉。但是,两度遭踢的屁股这下可是状况不妙。就算两位萝莉都有调整过力道,仍教他痛得无法立刻起身。
于是,两人在舞台后方形成了互相依偎的姿势。
舞台毕竟没那么广。
以此为开端,金银双娇的舞劲又开始更上一层楼。
「你这……」
回过神来,萝丝已经逼近了加百莉耶菈。
在舞台中央,离观众最近之处,正卖力展现舞技的向坂身后,两位萝莉的大战开打了。已经丝毫没在管同好会会长现在跳什么动作。只是照感觉摆动身体,勉强保持著跳舞的体裁展开攻防。
遭到逼近的一方,表情倒也显得兴致勃勃,欣然接受了挑战。
托此之福,方才以为是意外的一连串骚动,如今开始被会场全体认定为表演的一环。随著熟练度较低的西野和竹内同学退场,两位萝莉的舞步开始越来越火辣,观众因此大为轰动。
「两个女装的中途退场啊。」「那个辣妹是不是跳得超高的?」「没错没错,根本就吊钢索的动作片。」「应该没事吧?」「绝对只是表演吧?」「看起来也若无其事的。」「这样的话,应该算那个辣妹最猛吧?」「真的。」「高个儿能接住他也不弱啊。」「说实在,水准很高耶。」
「是说,她们俩一起开始秀Air了耶。是不是有点强啊?」「穿迷你裙秀Air也太棒。安全裤任你看耶。」「脱掉安全裤好不好~」「要是连内裤都不穿更棒。」「那你就要顺便看女装男的小儿子喽?」「完全可以。」「咦?」「懂。那个辣妹感觉超呵护高个儿的,有够赞。」
场子的气氛越来越热。
观众席上的所有人,都紧紧盯著舞台不放。
「不管怎么挣扎,姊姊都是赢不过我的。」
「很敢说嘛。」
维持著单手倒立的姿势,萝丝双脚大开地转了起来。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加百莉耶菈扫去。要是硬生生吃下这招,就连电线杆都会拦腰折断,劲势就是如此猛烈。
但在加百莉耶菈的异能面前,这招并不奏效。就与西野的手法相同,在即将命中身体前便静止了下来,连在衣服上掀起皱纹都办不到。看在旁人眼里,就好像画面突然暂停一般。
然后,攻击方施展的这一连串攻击,对防御方而言简直是天赐良机。以萝丝大开的裙底为目标,加百莉耶菈趁机一脸扑进她的胯下。以双手抓住她动作激烈的双腿,紧紧地用脸贴上私处。
「呀呼~」
「什!」
感觉到对方的舌头正隔著小裤裤于私处来回舔舐,萝丝赶紧拉开距离。目睹加百莉耶菈这副变态行径,观众席的欢呼更是猛烈了。当初排练的内容早已成耳边风,两人现在是彻底为所欲为。
即使如此,她们这一连串攻防,还是有在紧要关头保持住最低限度的表演体裁。
这都要归功于在舞台中央,离观众最近之处,按照事前排练,始终卖力展现舞技的向坂。
原先团结一致共舞的同好会,因为一点小意外逐步崩盘,终于演变成干架斗殴。这样的走向看在观众眼里,显得莫名诙谐,还以为是刻意安排的剧情。
实际上她们干架是来真的,那两个退守后方的初学者也是货真价实的新手,但知晓真相的观众一个也不存在。况且在萝丝与加百莉耶菈那超脱人类的举动之下,论谁都无法让视线离开舞台,连眨眼都忘了眨。
不过,这场热闹也没有维持太久。
大会规定的表演时间是三分钟以上,五分钟以内。西野与竹内同学退场时,就已经超过了三分钟。如今音乐已经来到最高潮,剩下的表演时间不过数十秒,表演终于来到尽头了。
「竹内同学,差不多要最后一幕了。」
「用不著你提醒。来硬的也要混进去。」
「了解。」
多亏现场震耳欲聋的音乐,舞台上的对话不会传进观众耳里。两人仗著这点讨论最后一幕的进场时间。只有这一瞬间,是无论如何都不容错过的收场表演。
原本的预定是大家要集合在中央,一起摆出收尾动作。
虽然不晓得能按预定进行到什么程度,但他们俩都希望至少在最后一刻能回到聚光灯下。再怎么样,也不能直到最后的最后,都在舞台后段的暗处黏著对方不放。
总算,彷佛象徵著终焉的到来,有如连环击鼓声的音乐于楼层内响起。
「趁现在,上吧,竹内同学。」
「所以就说你别在那边一一发号施令行吗!」
两人齐步朝舞台中央跑去。
冲刺的目标,是正转为单手倒立姿势的向坂。那是与原先预定流程分毫不差的收尾姿势。竹内同学应当在此朝他顺势转为ninety动作的脚,用手稳稳地贴上去,就此结束表演。
一行人原先排练中,唯一称得上表演的演技,就是这个了。
「唔……」
注意到西野正在接近,萝丝于是有所行动。
就算是她,大概也觉得最后关头不好好表现不太妙吧。她朝逼近眼前的加百莉耶菈伸出手去,一把抓起颈子,然后往地板猛力一踢,硬是带著银发萝莉朝向坂飞去。
要是在这儿出差错,天晓得之后要被西野说什么。
「哎唷~姊姊~~」
「给我安静点。」
绝不容失手的瞬间,大厅在最后以特大的音量响起音乐。
千钧一发之际,同好会的成员们都集合到了向坂身边。
然后,在竹内同学顺利抓住他脚踝的同时,向坂的单手倒立翻转漂亮地静止。其他三人也纷纷大肆挥舞双手,有如要拱起静止在舞台中央的向坂一般,在他身边围成一圈。这正是大家昨天在活动教室苦练的收尾动作。
总算,众人的努力在舞台上顺利开花结果了。
就在这个瞬间──
会场内响起了砰砰两声乾涩响音。
那是趁著表演最后传出的大音量乐曲一起击发的手枪炸裂声。射出的两发子弹,都是以舞台上站在萝丝身旁的加百莉耶菈眉心为目标。
「唔……」
来得及做出反应的,就只有西野一个人。他在朝向坂伸手的同时,就已经发现有人在楼层角落暗中举枪。下一瞬间,扳机就扣下了,前后间隔甚至不到一秒。
面对迎面而至的子弹,凡庸脸施展了异能。
那是为了守护同在舞台上的同校同学。
「什!」
随后,加百莉耶菈当场目瞪口呆。
那是出于发现子弹就停在自己眼前的惊愕所致。子弹在即将命中她的眉心,只差不到几公分的位置静止于半空中。简直就像被肉眼无法辨识的防壁给阻挡,一动也不动地固定在空无一物的半空中。
发现这件事的,就只有挡下子弹的西野,以及受狙击的当事人。
加百莉耶菈鲜红色的眼珠咕噜咕噜地转动,窥伺起身旁的西野。但凡庸脸却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装作若无其事地朝观众摆出得意洋洋的胜利表情。
会场内爆出了如雷的掌声。
静止在加百莉耶菈面前的子弹掉落地面的声响,也被观众的掌声给盖过,并未传入任何人耳里。然后,就在一行人自舞台退场之际,西野轻描淡写地拾起这两颗铅块,将之收进了裙子口袋。
一行人最后就和乐融融地迎向happy end。
至少在所有观众的眼里都是如此。
◇ ◆ ◇
当天黄昏,同好会一行人集合在会场附近的家庭餐厅。
目的是为了举行今日活动表演的反省会。该处以向坂为首,包含西野、萝丝、加百莉耶菈,以及竹内同学在内的全体成员都在场。大伙儿并起两组三人座,组成了共计可供六人就坐的小包厢。
反正机会难得,一起吃过晚饭再解散吧──大概这种感觉。
「那个,有……有件事想趁现在告诉各位学长姊。」
在餐点已经解决掉大约七八成时,向坂开了口。
「什么事?尽管说来听听,向坂。」
看到必须挺身守护的学弟显得若有所思,西野即刻做出了反应。他正以叉子在手边的盘子卷来卷去,里头是吃到一半的义大利细面,他就这么边卷面条边抓准时机装帅。
而且卷面条的手法还莫名高竿,自餐点上桌后就吃得顺畅无比,这又令同桌的竹内同学看得烦躁不已。有云──明明就不是义大利生面,为啥可以卷得那么俐落啊!再搭配上他那卖弄学长风范的发言,害得帅哥今天直到最后都压力满满。
「离开会场的时候,主办单位跑来找我搭话喔。」
「哦?」
「一如学长姊们所知,这次大会我们很遗憾地错失了得奖的机会。」
向坂所言不虚,虽然遗憾,但这场竞舞大会,津沼高中街舞同好会并没有打入前四强。考虑到才临时抱了几天佛脚就被赶鸭子上架,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在场所有人都了解这点。
连向坂自己当初也是这样讲。
「可是啊,就我们来说,这样的结果也好不是吗?」
无法再听西野多爆任何一句废话的竹内同学,愤而开口抢话。
似乎是西野方才那声「哦?」令他超越了忍耐极限。
「向坂你之前在活动教室也是这样说的嘛。」
「是这样没错,但其实,我们本来好像应该是预选冠军喔。」
「咦,真假?」
「听说是因为活动赞助商混在相关人士座位内看表演。考虑到旗下商品会有形象问题,无法认可过于危险的动作。所以几经商议之下,才含泪把我们的名次取消喔。」
「这倒是……人家都这样说就真的没辙啦。」
老家毕竟是经营医院的,竹内同学对于这类顾虑并不陌生。
另一方面,对西野来说,这结果或许留下了些许不满。
而且全都要怪那两只萝莉。
唐突无视先前的排练,在舞台上就真枪实弹干起来,西野会对萝丝与加百莉耶菈颇有微词也是天经地义。然而,要不是有她们入会,根本就连参赛都没办法,因此凡庸脸很罕见地,自下台到现在都没酸上半句话。
「所以,虽然学长姊们在过程中可能出了很多乱子,但我觉得这次的经验还是能成为一个很美好的回忆喔。我也是边跳边担心身后状况,紧张得差点没去掉半条命,不过直到最后还是都很乐在其中。」
「这样啊?」
「是的!」
听见竹内同学若无其事地答腔,向坂大力地点头。
一个装大人的学长,跟一个略显稚气未脱的学弟。
女装已成过去。
现场形成了十分动人的光景。
要是放任西野继续开口下去,就不会有这样的发展了吧。
「所以说,各位学长姊──真的很感谢你们,为了这样的我付出那么多!」
向坂深深一鞠躬,简直就要把额头贴到餐桌上。
从他高了几分的嗓音中,可以查觉到这番感言绝对不是谎言或社交辞令。说不定他外表看来轻浮,实则抱有深厚的感受性。论谁听了这番道谢,都发自内心相信眼前这位学弟一定是由衷获得了满足。
或许正因如此吧,凡庸脸这会儿心情倒也不错。
在室男在这副光景中,同样感受到了一种青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