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威廉,刚才你说的那个,是有什么根据吗?」
我们一行人像昨天那样下去纵坑、进入坑道。刚开始进行探索时,希莉尔如此向我问道。
我们以二排纵队的阵型在坑道内前进。前排是皋月与蜜依,后排则是我跟希莉尔。
我跟昨天一样,一边留意著低矮的洞顶一边往前走。身旁的希莉尔向我提出了这个问题。
「你说『刚才说的那个』是指什么?」
我眼珠子转向旁边,看向希莉尔,映入眼帘的是──她那对被白色神官服紧紧包住而提起的胸部,随著她的脚步不断地晃动著。
……我在看哪啊。
我连忙将视线移回前方,努力消除心中的杂念。
「……?嗯──就是啊,刚才你在跟葛伦斗嘴,不是吗?后来我问你『真的赢得了他吗?』然后你说『应该没问题』,对吧?我想知道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
「……喔,那个啊。」
希莉尔一脸不明白的表情,凑过来望著我的脸。
我尽力避免不去意识她的动作,勉强挤出话回答。
「首先,虽然不能称得上是稳操胜券,不过单纯考量有利与不利的要素来看的话,目前我们的条件比较有利。例如──其中之一就是这个。」
我举起手中的魔杖,对低矮的坑道洞顶叩叩地敲了两下。有一点点细碎的砂石散落下来。
听到这声响,希莉尔的表情转为恍然大悟。
「的确,葛伦的身材特别高大。这坑道这么低,确实有可能无法彻底发挥实力。」
「对。而且他的武器是跟人的身高差不多长的大剑,在这种地方可没办法自在地挥舞。」
话说到这里,走在前排的皋月也开口插嘴道:
「我也这么认为。连我要挥武士刀都觉得绑手绑脚了,他的武器那么大,在这里虽然不是完全没用,但恐怕难以派上用场。以突刺的方式攻击的话,应该是没问题,不过那样无法发挥大剑的优势。」
皋月说完,我也点头表示同意。关于武器战斗方面,皋月凭感觉而来的意见相当可靠。
不过,皋月接著压低声调,如此补充道:
「不过──就算是这样,那家伙应该还是比我强。」
皋月昨天在浴场以赤手空拳跟那男人交手过,应该是亲身感受到了他的实力。这样的她对葛伦战力的评估应该相当准确。
以皋月的实力来说,只要用魔法为她进行简单的掩护,她几乎可以独自击退岩蠕虫。
而这种「简单的掩护」应该瑟西利雅也办得到。
也就是说,以葛伦他们的实力要打倒岩蠕虫是没有问题的。
「这么说来,他们跟蜜依我们的战力几乎不相上下啰?这样不就只能靠运气来分输赢了吗?」
走在前排的蜜依有些担忧地问道。
毕竟瑟西利雅也是实力足以成为B级冒险者的魔术师。只听闻这些条件的话,也难怪蜜依会这么想。
不过──
我将手放在蜜依头上──后来才想起自己又输给了她魅力的诱惑──抚摸、拨弄她的头发。
「不,我们还是有胜算。我们有他们没有的东西,不是吗?」
***
在另一个坑道,葛伦与瑟西利雅正在前进。
葛伦走在前方,蹲低著身子,看起来相当拘束。但是他的脚步依然沉重有力、姿态霸道,看起来就像大型食肉猛兽一样。
「啧,那臭家伙……他就是知道这矮人用的坑道长这样,才会信心十足吧。」
葛伦撇著嘴,眉头深锁。
这地形对葛伦而言确实很不利,而这一点他自己再清楚不过。
即使心情如此焦躁,也不会拿搭档出气,他的人品就是如此,自尊更是不允许他那么做。
另外,葛伦的那一把跟他身高差不多长的黑色大剑现在不在他身上。他要是自己背在身上走会妨碍他前进,因此由他身后的瑟西利雅斜向地抱著走。
反倒是瑟西利雅毫不隐藏不满的情绪,口中不断抱怨著。
「耍这种小聪明真是太卑鄙了。那家伙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是男人的话就该凭自己的实力一决胜负才对。魔术师就是这样……」
瑟西利雅不断地嘀咕著。
这时候葛伦插嘴说道:
「这么说就不对了。智慧、策略、战术都一样是力量。而且瑟西利雅,你自己不也是魔术师吗?」
「就是因为我是魔术师,我才认为男人应该要强壮、率直。我喜欢的男人是拥抱的力道大得要将我折断的人,就像您这样,葛伦少爷。」
「……你真是变了呢。虽说以前的你也很不错,但现在的你真是棒极了。」
「呵呵呵,真是荣幸♪──嗯!」
明明是在进行探索任务,两人却亲吻了起来。
不过,就在葛伦要抱住瑟西利雅时,瑟西利雅用力地拍打了葛伦的铠甲。
于是葛伦放开她。
「怎么了?」
「呼……警、警戒咒、有反应了。」
「虫子吗?」
「应该是的。」
瑟西利雅事先施展的警戒咒有了反应。
葛伦听闻便开始环视周遭,同时问道:
「它会从哪来?多久之后?」
「……对不起,少爷,我不知道。传来反应的方向是前方偏下,但在那之后它会如何行动,就不得而知了……」
瑟西利雅指向他们前进方向的地面。
葛伦再度皱起眉头。
瑟西利雅态度十分歉疚地说道:
「非常对不起,葛伦少爷。要是我有足以施展透视咒的实力就好了……」
「喔,没差,不知道也没关系。别担心。」
「是……」
接下来的数十秒之间,两人提防著周遭,等待岩蠕虫来袭。
不知怪物何时、会从何处现身袭击,瑟西利雅害怕地将身体靠在葛伦身上。
葛伦伸手一把搂住她,并用另一手接过她手上的大剑。
他像野兽般地专注于五官的感觉──
「──瑟西利雅,让开!」
「咦……呀啊!」
葛伦抓住瑟西利雅,将她拋向后方。
瑟西利雅臀部著地摔在地上。
一瞬之后,葛伦头顶上的洞顶崩塌,一只岩蠕虫张著大口跳了下来。
岩蠕虫的大口,吞噬了葛伦上半身──
「葛伦少爷啊啊啊啊!」
瑟西利雅的哀号声响彻了坑道。
***
「你说──我们有他们所没有的东西……?那是指我跟蜜依的能力吗?」
希莉尔如此问道,我点头。
「对。蜜依的听力能用来察觉敌人的存在,这类能力的有无对于奇袭的应对能力大有影响。若瑟西利雅会用透视咒的话就没这个问题,但即使她会,那魔法不但要消耗大量魔素,持续时间也短,光靠透视咒来搜敌的效果实在有限。有蜜依这样优秀的盗贼在,对我们而言是很大的优势。」
说完。我伸手抚摸蜜依的头。兽人少女全身抖了一阵,尾巴左右摇晃著。
「……威廉的抚摸是猫耳族克星。别人的抚摸再也无法满足蜜依了。」
「嗯……?蜜依,你说什么?」
蜜依似乎小声地说了一些话。不过她连忙摇头否认说「没、没事!」。虽然有些不解,不过应该没什么关系吧。我决定继续说下去:
「即使如此,他们无疑是实力高强的高手,应该不会轻易丢命才对。不过,应该很难毫发无伤地陆续击退岩蠕虫。这种时候,有像希莉尔这样优秀的治疗师,将会是分出高下的关键。」
「这……或许真是如此呢。原来你考量到这些要素,才会说『应该没问题』。该说真不愧是威廉吗,该怎么说呢……」
希莉尔一手抵著下颚点头,看起来是认同了我的说法。
我继续补充道:
「另外还有一点──」
「咦……?还、还有吗?」
希莉尔的口气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我深深地点了个头。
***
「──哼,区区虫子,竟敢让我费这么多工夫。」
葛伦手持大剑,岩蠕虫的庞大尸体躺在他的面前。
岩蠕虫从头部到躯体中央被切开,洒出的体液渗进坑道的地面中。
那是葛伦用大剑从内部将其剖开而造成的。
葛伦收拾了岩蠕虫、脱离了被捕食的险境。而瑟西利雅依然担忧地问道:
「葛伦少爷,您的伤势不要紧吗?」
「嗯,这没什么,稍微被咬了一下而已。」
葛伦说著,同时将大剑收进剑鞘,随便地拋向瑟西利雅。
瑟西利雅连忙接抱住那把大剑。
葛伦的气场以及漆黑板金铠形成坚强的防御力,即使是岩蠕虫的凶恶尖牙和体内吐出的强酸,也无法对他的肉体造成显著的伤害。
虽然腹部的肌肉被虫牙稍微刺入、强酸也在皮肤上留下了轻微的灼伤,不过若撇开这两点不谈,葛伦的状态可说仍然是体力十足。
「对不起……我……有一些担心。」
「也是啦,实际上确实是比预料中还要难缠。不过,只要再打个一、两次应该就能抓住感觉了──喂,瑟西利雅,别站著发呆,走啰。」
「呃,是!」
葛伦继续像猛兽般地踩著沉重有力的脚步前进。瑟西利雅以小跑步跟了上去。
***
我一边在坑道里前进,一边向伙伴们继续说明。
我正在说明的是葛伦他们与岩蠕虫的战力差距。
「假设葛伦跟瑟西利雅都有相当于B级的战斗力,岩蠕虫是D级,那么战力的差距在单纯计算上差达八倍之多。」
「啊,蜜依知道这个。是一级代表两倍战力差距的法则吧?」
「对,就是它。」
我点头应和蜜依。
虽说这只是一般普遍的指标,不过据说冒险者跟怪物的级别一样,都是差一级表示战力差两倍。
因此,葛伦与瑟西利雅比D级的岩蠕虫高两级,可以说他们一个人的强度相当于四只岩蠕虫。两人联手的战力就是一只岩蠕虫的八倍。
「战力差距如此悬殊的话,即使他们在地形等条件处于劣势,应该也不可能败在岩蠕虫手下才对。至于能够避免多少损伤,就要看他们真正的实力了──就可能性而言,他们也可能不须耗损太多气力就能不断打倒岩蠕虫。」
「这样啊……所以,如果是这样的话会如何呢?」
走在前排的皋月不解地歪著头。
开口回答的是走在我身旁的希莉尔。
「若是这样的话,到最后他们跟我们双方都能够一路击倒所有遭遇到的岩蠕虫……也就是说,到时候决定胜负的关键,就要看哪一方遭遇的岩蠕虫较多了。」
「呜喵~那不就只能看运气了吗?就跟掷骰子比大小分胜负一样嘛。」
听希莉尔说完,蜜依无力地垂下头。
我点头同意,接著继续说:
「对。要是没有主动探查岩蠕虫的能力,确实只能像蜜依所说的那样凭运气一决胜负。」
「什么──!?有没有什么办法啊?小威平常不是能施展各式各样的咒文吗?像是那个,什么──啊,对了,魔法之眼之类的啊。不能用那个吗?」
皋月的想法总是粗枝大叶。
她那直来直往的想法有时候能够直捣事物的本质,但没办法进行理论思考。
「不行。魔法之眼的前进速度与徒步几乎无异,而且无法穿墙。也就是说,使用魔法之眼的探索效率其实跟我们自己徒步探索一样。在路上遇到分歧用来同时探索两条路,这种时候确实算是派得上用场;只是使用魔法之眼时,我必须集中精神,所以得停下脚步。从相对于魔素的消耗量所收到的效果来看,很难算得上是划算。」
至于其他像警戒咒、透视咒、魔力感知等探索类、情报搜集类的咒文也一样,虽然种类不少,但在这次的情况下都无法发挥关键性的效果。
更何况,只要是瑟西利雅也能施展的咒文,就不会是我们独占的优势。
瑟西利雅是B级冒险者,由此推论,她应该拥有导师级的实力才对。也就是说,一般导师能用的咒文都不能算是优势。
「这么说来,蜜依我们就只能像掷骰子比大小那样,输赢完全看运气啰?」
蜜依有些担忧地问道。
这也难怪,毕竟这是绝对输不得的比赛,当然不希望在胜算只有五成的状况下完全只凭运气决胜负,我也同意她的想法。
我可是另有计策才敢大言不惭地说「应该没问题」。
「不,我们还有其他的办法争取胜利。为此,下一次遇到岩蠕虫的时候先别急著打倒。」
「……不打倒岩蠕虫?你的意思是要活捉吗?」
希莉尔双手抱胸、缩起身子,看起来有些惧怕。我摇头否认她的话。
「不,我不是要活捉。真要说的话,应该是──『放养』。」
「「「放养???」」」
三位少女不约而同地歪著头。
***
现在,先容我整理一下状况。
这场竞赛中,打倒更多岩蠕虫的那一方即为胜者。
如果双方都有足够战力,那么理论上来说胜者将是遭遇更多岩蠕虫的那一方。
如果葛伦他们跟我们双方的条件都一样,双方各自以一般的方式探索坑道、在坑道里随便乱逛,最后获胜的将是「偶然」遭遇更多岩蠕虫的那一方──这场竞赛目前的状况是这样。
怎么做才能颠覆这个状况呢?
那就是得到「主动」找出岩蠕虫的手段,而非依靠「偶然」。
但是,如果有那么方便的咒文,我昨天早就用了,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地探索坑道,这并没有什么效率可言。
除了魔法之眼、警戒咒、透视咒,魔力感知以外,还有很多能用于搜敌的咒文,但是在这次任务的条件中,都无法收到关键性的效果。
但是,有一个咒文例外。
那就是一种名为魔兽驯服的咒文。
这是我目前能够使用的咒文中层次最高的咒文之一,是我在最近──协助精灵族驱除半兽人的那段时间──才学会的。
这咒文能够控制所有生物,就连被归类为怪物的生物也不例外。
但是除非对方的等级比自己低很多,否则很难用这咒文成功地控制。不过,以我目前魔力的等级来看,岩蠕虫这种层级的魔兽应该有办法控制,实际上也顺利地成功过了。
顺道一提,极端来说,这个咒文也有办法控制人类。
不过如果想控制人类的话,还能使用另一种同级的咒文「魅惑咒」,消耗的魔素量更少,若要控制人类或接近人类的生物,用魅惑咒即有十足的效果。
也就是说,魅惑咒算是魔兽驯服的一种,只是功能更为有限。
不过,魅惑咒并无法随意地操纵对象。
魅惑咒只能让对象产生错觉,误以为自己跟施术者之间有著像挚友或恋人之类极为亲密的关系。如果要求对象做出即使是挚友或恋人也不会做的事,那是不会成功的。
而相当于强化版魅惑咒的魔兽驯服,这个咒文的性质原则上也一样,会让施术对象把施术者当成同伴或者是群体中地位较高的个体,并使其服从施术者的提议或指示。
另外,这个咒文真正的厉害之处在于──即使是对于岩蠕虫这种智能较低的生物,也能传达一定程度的意志。不过这是比较偏向学术面的话题,就先不谈了。
「──以上。大致上来说就是这样的咒文。各位明白了吗?」
我伸手轻拍一只岩蠕虫的头部──它正将那庞大的身躯凑过来向我撒娇──同时如此向皋月、蜜依、希莉尔三人确认道。
而那三人的反应则是──有点退缩,刻意跟我保持一小段距离。
目前我们所在的地方一样是在坑道里。
我们继续探索时遭遇了条件合适的岩蠕虫,我便施展了魔兽驯服的咒文,驯服了那只岩蠕虫。
「我说、小威啊……那家伙、真的、没问题吗……?呀啊啊啊啊!」
皋月从离我稍远的位置举起武士刀,试图以刀尖戳岩蠕虫。于是岩蠕虫张开血盆大口威吓她。
……你啊,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吧。
而且它顺从的对象只有我。虽然已先命令过它不准攻击皋月等人,但可不代表它会更进一步地听从其他人的命令。
「对、对不起……我也无法接受……虽然理解,但是在生理上就是受不了……」
希莉尔则是站在比另外两人更远的位置,不断地摇著头表示抗拒。眼眶还有些泛泪。
回想起来,昨天在对抗岩蠕虫时,希莉尔似乎也显得特别畏缩。或许她真的特别害怕这类生物。
「蜜依还不至于到受不了的地步,不过确实是不太想靠近呢。」
蜜依虽然表现得比其他两人淡定,但也一直保持一定的距离。
不过,她这样面对岩蠕虫的态度可说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我们没必要跟这家伙多么要好,而且也不建议这么做。因为魔兽驯服的效果只有约半日左右,最后我们还是得打倒它。要是对它有了感情,到时候只会徒增痛苦而已。」
我如此说明道。
「喵呜?既然这样,威廉你真的不要紧吗?」
蜜依提出了一针见血的疑问。
她果然很敏锐。
蜜依担心的是,要动手打倒服从我的魔兽,我可能会伤心、难过。
「说真的,就情绪上来说难免有些难受,所以我其实不太想用这个咒文。但是现在的情况可不容我挑三拣四,只要想清楚对我而言什么才是重要的,厘清优先顺序之后,我很肯定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我如此回答。接著,这次换皋月斜著头问道:
「……嗯?对小威来说重要的是什么呢?在目前这个状况下应该不是『冒险』吧?」
……这位小姐就只有在这种时候特别敏锐。
没办法了。这种事以谎言掩饰也没什么意义。
我先是乾咳一声,然后朝著皋月她们三人说道:
「目前这个情况下,对我来说重要的是──就、就是你们。」
「「「……咦?」」」
一听我如此发言,本团引以为傲的三位美少女同时脸红了起来。
我想,我的脸应该也跟她们一样红吧。
我又乾咳了一声,继续说下去:
「我、我诚实地正视自己的心意,思考过后发现我不想失去你们,就是这么回事。虽然这么说听起来可能有些自私,不过,对我来说……你们的存在、在我的心中占了非常重要的地位。」
「「「咦咦咦咦咦咦咦──!?」」」
这次三个人都同时大声地惊叫了起来。
唔……我平常的态度表现得也够明显了吧?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呃,我说啊,刚才那应该不是我的幻听吧……?」
「不是幻听。蜜依也听到了。真是惊天动地。」
「讨厌,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呢?我竟然在这种地方感到怦然心动。」
三个人各自表现出不同的反应,兴高采烈地高声讨论著。
这时候,皋月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这么说来,小威啊,你之前不是在葛伦面前说我们是你的女人吗?这是不是代表你已经接受我们了呢?我们现在算是小威的女朋友,这样说没错吧?」
「……!呃、这、不……」
糟了,我忘了向她们解释这件事。
就在我不知所措时,希莉尔也有如饿虎扑羊般地逼近过来追问道:
「你别这么优柔寡断!不然这样好了,你回答我这个问题,就回答『是』或『不是』就行了。威廉,你是喜欢我们,还是讨厌我们?哪一边?」
希莉尔将脸凑过来逼问我。
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不是『是』或『不是』吧?而且你不是不敢靠近岩蠕虫吗?虽然有许多想要吐槽她的部分,但现在这样的气氛似乎不容我吐槽。
我被她们震慑住,不得已只好乖乖回答──
「这、这个嘛……」
「这个怎样?」
「……呃,如果只能从那两个选项中选一个,答案自然就是『喜欢』了吧。」
「喵~!真是有够优柔寡断的!」
这次轮到蜜依大吼大叫了起来。
这下可惨了,连蜜依都这样的话,就没人能制止这形势了。
正当我如此以为的时候……
「好吧,蜜依明白了。皋月、希莉尔,跟蜜依过来一下。」
蜜依将另外两人叫了过去,在离我有点距离的地方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了起来。
……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三人密谈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似乎是谈妥了。然后,蜜依代表她们走向我。
「目前就先算了,毕竟现在正是竞赛的时候,时间很宝贵,蜜依我们就不追究了。但是等到这次冒险结束之后,蜜依我们也要跟你一决胜负,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呃、好……知道了。」
除了这么回答之外,我也别无选择。
话说,「一决胜负」到底是什么意思……?
另一方面,皋月不顾我的困惑,径自为这话题做了总结。
「──好,那就说定啰。那我们就赶快结束这场冒险吧。毕竟我们可是绝对不能输的!」
「当然了。」
「是!」
「………」
三位少女之间似乎产生了谜般的强烈团结。
当然,她们斗志高昂绝对不是什么坏事,不过斗志的方向似乎不太对劲……
唔唔……唉,算了。
***
我以魔兽驯服咒控制了岩蠕虫之后,马上对那只岩蠕虫下指示。
「带我去找你们的巢穴、或是有许多同胞聚集的地点。」
岩蠕虫收到这个指示之后,便挪动那庞大的身躯,转了个方向并开始爬行,带领我们在坑道内前进。
顺道一提,关于我表达意志给岩蠕虫的原理,并不是岩蠕虫理解了我的语言,而是我说话的时候,岩蠕虫直接接收到了我的意志。
「好了。这下子,如果真的有多数岩蠕虫聚集的巢穴,这家伙应该会带领我们过去。在那里将它们一网打尽,应该是最有效率的讨伐方法吧。」
我对伙伴们如此说道,然后跟在岩蠕虫身后,开始前进。
伙伴们则跟在我后面。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啊。不过,既然有这样的咒文,为什么昨天没有使用呢?」
希莉尔如此问道。
不过声音听起来很遥远。
转头一看,才发现她人还在很远的后方望著我,脸上挂著僵硬的笑容。
看来──她冷静下来之后,还是不想靠近岩蠕虫吧。
也罢,即使保持这个距离也不会对探索或战斗等团队活动造成影响,没什么问题。说不定希莉尔也考量了这一点,保持这个她勉强能够接受的距离。
我苦笑著,继续踏出脚步跟著岩蠕虫前进。
然后拉开嗓子,脸并没有朝向希莉尔,以稍微大一点的音量回答她。
「因为在昨天那个阶段,我认定目标只是讨伐少数的野生岩蠕虫。如果多数岩蠕虫聚集的巢穴实际上并不存在,这个方法就没意义了。」
「啊……对喔。说的也是,我们昨天还想不到有什么岩蠕虫母这种头目级怪物的存在呢。」
「对。而且老实说,现在这个阶段仍然无法完全否定巢穴与头目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可能性。不过,既然这只岩蠕虫在收到那样的指示之后,会这样为我带路,这应该就表示──」
「──实际上附近可能真的有岩蠕虫的巢穴,是吧?而我们正要去那个地方。」
不同于躲得远远的希莉尔,皋月紧跟在我身边,如此插嘴道。
「对。这很有可能。不过,就算我们真的顺利地找到了巢穴,接下来的阶段才是重头戏。」
「我想也是。岩蠕虫这种怪物光是一只就不好对付了,一旦到了巢穴,那就会有如花车大拍卖般地出现大量岩蠕虫了吧?」
「对。而且战力仍是未知数的头目级个体也很可能真的存在。我们接下来一定要绷紧神经。」
「喵~而且还要跟葛伦他们竞争呢。这次的工作比平时还要沉重呢。」
一样跟在我身边的蜜依半开玩笑地说道。
正如她所说,这次的工作确实堪称重量级。
「怎么想都不能算是D级的任务吧。实际上差不多会是什么等级呢?C?还是B?啊,我可不是在说罩杯喔,嘻嘻嘻。」
「……皋月,为什么要看著蜜依的胸部这么说呢?蜜依跟艾琳不一样,对这种事可是毫不在意的。更何况,在那个人面前你怎么敢拿胸部大小这件事来说嘴啊?」
皋月看著蜜依,而蜜依则半开著眼瞪著她,同时指向后方。
往她所指的方向一看,摇摆著神官服前进的希莉尔怯生生地走著。
「呃,那个啊,那算是规格外吧。我这样才算是理想的身材曲线。希莉尔那样子就太……太色情?」
「呜哇……皋月,你知不知道刚才那样说,在许多方面来讲都很超过?」
「咦~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嘛。小威,你说是吧,小威──啊痛!」
我用魔杖顶端轻轻地戳了一下皋月的头。
「真是的……我不是说过要绷紧神经吗?而且这种话题别丢给我,你是想要我怎么回答?」
「呃──什么样的回答是吗?比方说──『皋月真是美丽又可爱,是我最棒的老婆。不过希莉尔真的很色情,非常色情』……之类的?」
皋月如此说道,语气非常怪异。她这是在模仿我的语气吗?
我又轻戳了皋月一下。
「你这是在模仿谁的语气?」
「痛!嘿嘿嘿~被小威吐槽了~♪」
真不知道皋月是在高兴什么。我开始有些头疼了。
「……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有被虐倾向?──不管怎样,我再说一次,一定要绷紧神经,皋月。你的力量也是不可或缺的。」
我如此说完之后──
皋月只简短地说了一声「好」,表情转变为精悍。
然后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转向前方,如此说道:
「──知道,交给我吧,小威。我也不想一直当输家败犬──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做得到。虽然输给了公主、输给那个叫葛伦的渣男,不过,我觉得我现在应该能够开窍。」
「……喔。」
皋月眼中的目标似乎不是岩蠕虫。
她所仰望的是那两位天才剑士的背影。
虽然她可能因此忽略脚边,令人不放心……
不过,我觉得皋月本来就是跟我不同类型的人。我是看清脚边、踩稳脚步,一步一步前进的类型;而她不一样,她能够凭直觉与想像一跃冲天。
既然这样──
我从事先想好的几个战术之中选出了一个。
「既然这样,皋月,不如试试这个吧?」
「嗯?你说要试什么?」
「无双。」
「咦?无、无双……?」
皋月不解地斜著头。
我以为用这种感觉上的表达方式对她而言较容易理解,不过看来还是说明得不够。
「对。正确来说,就是采取单点强化的突破战术,将支援资源集中在你一个人身上。我会对你施加复数支援魔法,让你一个人杀进岩蠕虫群中。」
听我如此说完,皋月先是瞪大了眼睛。
不过她很快地转变了表情,咧起嘴对我笑著说道:
「好啊,这超令人热血沸腾的。而且,我觉得这能让我掌握到一些东西。」
「这样啊,我会期待著──另外,刚才提到这任务的分级,我认为这任务实际上的难易度至少有B,而且视情况而言──可能相当于A级的任务。」
──A级任务。
A级水准的任务,至少要由实力达艾琳或葛伦那种水准的B级冒险者组成四人以上的团队才能承接。
当然,能承接的意思是指那种程度的冒险团队可以毫无问题地达成任务;而不是指实力未达那个水准就绝对无法达成。
皋月听了以后,她的反应是──
「喔,这样啊。那还真是令人兴奋得发抖呢。」
说完,她脸上的表情就像饥渴得随时都要咬人的野兽一样。
这种表情似曾相似。对了,葛伦脸上很常出现这种表情,我想艾琳有时候也会这样。或许大多数的战士都是这样的生物吧。
而驱使她们的动力是情绪,以及直觉。
她们这样的人是不凭理性行动的,即使对她们说「别大意」之类的话大概也没什么益处。从某个方面来说,她们恐怕平常就维持著毫不松懈的状态。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的脚边就由我来防守。
我该为她做的就是睁大眼睛、提高警觉,毫不松懈、毫无破绽,将原本只有八成的确定性提升至九成五、九成九,甚至是十成。
「很好,你就尽情地大闹一场。当你失手的时候,我会保护你。」
我如此说完,皋月的脸颊一下子红了起来,然后嘻嘻地笑了两声。
「这算是我们第一次共同作业吗?」
「……应该不是第一次吧。」
「啊,不是吗?所以说,我们已经是夫妻啰?」
「不是。这结论是哪来的?」
「哈哈哈哈哈。」
看著皋月如此又说又笑的模样,我开始觉得──对她来说,或许这样就好了吧。
***
我们不断地跟著岩蠕虫前进。
后来我们离开坑道,走进一条疑似由岩蠕虫挖出来的隧道。
直径跟人的身高差不多大的岩蠕虫能够通过的隧道,人类当然也走得过。不过高度仍然不高,走起来跟矮人族用的坑道一样拘束。
至于宽度则显然比坑道还要狭窄许多。
在坑道内的时候,我们以两排纵队的队形前进,但是进了岩蠕虫的隧道之后,必须改排成一排纵队。
由于我要操纵岩蠕虫,必须走在最前头。后面依序是皋月、蜜依、希莉尔。
「呜恶……地上跟洞壁好像有黏糊糊的东西耶……呜哇,有东西滴下来了!」
「喵呜呜,这大概不会有什么害处,不过还是不想在这种地方停留太久呢。」
「我好想死……好想快点回去洗澡……」
没想到三人之中最沮丧的竟然是希莉尔。
不,与其说是沮丧,她似乎真的哭出来了。我听到她在后方啜泣的声音。
她似乎真的很厌恶,不过即使如此她并未无理取闹地抗拒,而是很努力地忍耐著。真是令人敬佩的自制心。
我们就这样前进了一阵子,最后,走在最前方的岩蠕虫停下了脚步。
由于隧道狭窄,岩蠕虫无法将头转过来,不过它仍摇摆著尾部,似乎想向我表达什么。
我回头向伙伴们说道:
「我想,我们可能抵达目的地了……希莉尔,你还好吗?」
「呜呜……虽然不好,但我会努力的。」
走在最后面的希莉尔眼眶泛著泪水,不过仍咬紧牙关忍耐著。
……算了,她都说会努力了,就相信她吧。
先不管这件事了。
我们大概是抵达了目的地,不过我所控制的这只岩蠕虫挡在前方,无法观察隧道前的状况。这下该如何是好呢?
「──岩蠕虫,你能够让开吗?可以的话,最好别被你的同胞们察觉。」
我姑且试著如此指示它。
于是,岩蠕虫开始咬破旁边的洞壁,挖出一个洞并钻了进去,让出了路……原来如此。
现在,带路的岩蠕虫让开了,前方不再有障碍物,我可以看清楚前方的景象。
我再往前几步,观察前方。
「这是……太令人惊讶了,就某方面来说,称得上是壮观的景色。」
「呃、什么什么?我也要看──呜恶,那是什么鬼东西啊!?」
皋月将身体紧贴著我的背,从我肩膀上方往前看,马上发出厌恶的声音。
也难怪她会发出这种声音,我能体会她的心情。
我们所通过的那条岩蠕虫隧道,最终通往某个开阔的地下空间。
那是一个呈研钵状的空间,而范围大得吓人,说不定宽广得足以将王都葛雷斯堡的王城连同城墙完整地容纳。
我们现在正站在能向下俯视那研钵状地下空间的位置。现在我们只要走出隧道,沿著隧道前的陡坡往下前进,就能抵达底部。
相对来说这个位置离洞顶较近,一施展浮游咒浮上半空中就会马上碰到悬著钟乳石的洞顶。
另外,那地下空间周围的外墙上有好几个「洞穴」,看起来跟我们刚才走过的这隧道一样。
有好几个燧道都跟这个空间相连──不对,应该说是岩蠕虫们以这个空间为起点,往四面八方挖出了大量的隧道,这样想比较妥当吧。
此外,那个地下空间的地面以及洞顶上到处散布著光苔──一种会吸收周遭的微量魔素并半永久地自然发光的苔类植物──因此即使没有火把等光源也能看得相当清楚。
那广大的地下空间里面,有大量的物体正在蠢动著。
蜜依跟皋月一样地从我脸旁探出头来,压低著声量惊叫了一声。
「那是岩蠕虫……的、幼虫、是吗?数量……肯定超过三十,恐怕有四十……说不定有五十只。」
「那个大小实在称不上是幼虫呢,不过确实只有一般岩蠕虫一半的大小。但是即使只有那么大,应该也刚好够将我们整个人吞进肚子里吧。」
正如蜜依与皋月所说的,地下空间的底部有大量的小型岩蠕虫聚在一块,密密麻麻地蠢动著。
虽说是小型,但身体的全长仍长达一般人身高的一点五倍左右,那个大小来看,张开嘴巴还是勉强足以将一个人从头吞进去。
对了,还有一个人似乎完全没反应,于是我回过头去看──希莉尔站在后方,有如一座摆饰似地全身僵直,双眼泛泪、不断颤抖著。
照理说从她那个位置,应该是看不到地下空间的景象才对。恐怕光是听了皋月她们的形容就受不了了吧。
算了,先不管希莉尔了。在这次的作战计画中她并不需要负担什么关键性的任务。
至于蜜依与皋月──
「不过,成虫呢?──这里看起来都没有呢。」
「似乎是呢。是不是大人都负责出去干活、找食物呢?」
「有可能。不过应该会留几只下来保护幼虫才对吧?」
「嗯──不过这些幼虫还是比一般的怪物还强吧。会不会根本不需要成虫的保护呢?」
「这也有可能,不过……」
蜜依似乎还是觉得说不过去,开始深思了起来。
而我也有一样的担忧。也就是说──负责「护卫」幼虫的个体说不定潜伏在某处。
至少我们行动时不该忽略这个可能性。
「我先用魔法之眼进行侦查,等我一下。」
魔法之眼几乎要成为我们每次都要用的固定程序了。我念了咒文,并且让出现在眼前的透明「眼睛」出隧道,进入地下空间。
我聚精会神,操纵「眼睛」前进。同时,听到了蜜依与皋月在一旁的对话。
「皋月,这魔法之眼真的非常了不起,你明白吗?我们不用亲自下去就能侦查下面的状况,这真的是非常不得了的功能。我们不需要让自己暴露在风险之中就能达到目的,根本算是犯规了。」
「这我当然知道。小威有多威,最明白的非我莫属了。」
「真的吗~?蜜依觉得还是蜜依比较瞭解威廉的厉害之处呢。」
「才没有那回事咧──!明明是我比较清楚咧──!」
两人正在为了莫名其妙的事情拌著嘴。
不过我曾听说过,能够妥当评价自己表现的伙伴,其实是相当难能可贵的。从这一点来看,我应该算是非常幸运,有很好的伙伴。
先不管她们了,我让「眼睛」前进。
眼睛一直浮游在离下坡地面约一公尺半的高度──也就是我自己的视线高度──沿著研钵状的地面缓缓前进,往下走去。
我让「眼睛」前进的同时,也注意观察周遭的洞穴,确认有无岩蠕虫躲藏在其中。
目前看起来是没有的样子──
──不,有。
在研钵状空间的底部,大量岩蠕虫在这里密密麻麻地聚集、蠢动著。「眼睛」来到相当接近底部附近的位置时,看到一个靠近底部的洞穴里躲著一只外型十分惊悚的怪物。
那只怪物的形状看起来像是将好几只岩蠕虫从尾部绑成一束,要比喻的话,大概就像怪兽多头巨蛇一样。
而那相当于多头巨蛇的躯体的部分还长出无数支的长触手,全部都在扭来扭去地蠢动著。
那应该就是岩蠕虫母了。
事先进行侦察真是正确的决定。要是没意识到那家伙的存在就贸然进攻,后果光是想像就令人不寒而栗。
之后,我让「眼睛」去观察其他的洞穴隧道,确认没有其他岩蠕虫潜伏之后,解除了魔法之眼的精神集中状态,将意识移回自己身上。
眼见的景象从隧道内部变回向下俯视地下空间的景象。
皋月跟蜜依都在我身边。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抚摸蜜依的头。
「蜜依,你说中了。确实有护卫,而且还是非常不得了的家伙。」
「喵呜,非常不得了的家伙,是吗……?──啊,该不会是……!?」
「对。那里面躲著一只疑似是岩蠕虫母的个体。外型也跟冒险谭所记载的一致。」
我如此说,接著将「眼睛」看到的景象告诉伙伴们。
这个时候,希莉尔在背后听了我的说明,已经超过眼眶泛泪的状态,眼泪如瀑布般大量流泻,嘴巴还不断嘀咕著「呜、呜……人家想快点回家啦……爸比……」,似乎已经退化成幼儿状态了。
……这下子希莉尔恐怕真的什么事都不能做了。
而蜜依听了我的话之后,开始沉思了起来。
「唔喵……不过,现在最可怕的是我们根本不知道那岩蠕虫母到底有多强。目前还不知道它的怪物分级,对吧?」
「没错。毕竟那是怪物事典也没记载的稀有品种。不仅没人知道其强度,恐怕连分级归类都没有吧。」
一般而言,怪物的分级都是由怪物学者与冒险者公会的分级负责人经过协议后决定的。
也就是说,分级是由人类决定的,可能会有错误;至于像这次这种稀有怪物的例子,也可能连分级本身都没有。
另外,一般而言,一个怪物集团之中的首脑──也就是怪物们的「头目」──其级数都会比一般种的个体还要高出个二到三级。
例如统率一群H级哥布林的头目可能会是一只F级的哥布林魔术师,或E级的哥布林王。
如此看来,将D级岩蠕虫的头目强度判断为B级或A级,应该是妥当的。
但是,这种倾向也只是一般论而已,没人能保证事实总是如此。像F级半兽人的军团领导者就是等级高出四级的半兽人皇帝,现实中也是有这样的状况。
不管如何,贸然出手攻击强度未知的怪物实在是太危险了。在让皋月杀进去之前,我们必须先用某种手段评估敌方的战力才行。
一开始,我想到的是让这只被我以魔兽驯服控制的岩蠕虫进去攻击。
但是,我在脑中很快地便否决了这个想法。即使指示岩蠕虫弒亲,想必它也一定不会遵从。
既然这样──
「就用这个吧。」
我将手摆在隧道的洞壁上,自言自语地说。
***
「──岩仆塑造。」
施展咒文之后,魔力笼罩了我所摸著的岩盘之一部分。
那个部分形成了直径约一公尺左右的石块,脱落然后滚到地上。
石块开始变形。
先是出现手、然后是脚、头,剩下的部分形成躯体。
数秒后,石块变成了体型矮胖的人类形状。
「咦……?小威,这是什么?石头做的……人吗?」
皋月相当惊讶。蜜依也瞪圆了双眼。
我向她们解释道:
「这是魔法『岩仆塑造』──你们可以当这是一种魔像。我要让它进去试探岩蠕虫母的战力。皋月,希望你仔细观察,判断那个怪物的强度在什么程度。」
「呃、喔,知道了。」
皋月点头道。
我继续补充说明。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应该也有必要先让皋月亲身感受这岩仆的强度吧。」
「嗯?也是啦,这样确实是会比较清楚。不过,该怎么亲身感受呢?」
皋月不解地斜著头。
我先不回答,直接伸手指向皋月,以魔法语对我造出的岩仆下令。
「──岩仆,攻击她。」
然后,岩仆的眼睛部位犀利地亮起了魔力的光芒。
接著开始踏出脚步,一步接著一步地朝著皋月前进。
「咦……?──唔喔!?」
岩仆举起拳头向下挥。皋月连忙往后跳,躲过了这一拳。
接著,岩仆转向躲开后的皋月,眼睛再度发光。
「等等……!小威、你干嘛……!?」
岩仆不断出手攻击,皋月以迅速的动作闪避。
我朝著皋月补充说明道:
「就如你所见,岩仆的速度并不快。以皋月的身手,即使在如此狭隘的场地也不会轻易地被直接击中。但是──」
「唔……!」
岩仆伸出双手扑向皋月,而她也以双手将其抓住。
粗糙壮硕的岩石手臂与皋月那纤细的双手交握较劲,眼看皋月就要被岩仆压制了。
「嗯唔……!不会吧……!?好强的怪力……!」
皋月被压倒,单膝跪在地上。
皋月虽然体型看来纤痩,不过她能以气场强化肌力,论力气绝对不会输给一般以肌肉为傲的壮汉。即使如此,在力气上仍然比不过岩仆。
但是,皋月在这方面似乎很重视面子──
「嗯唔唔唔唔、别……闹了……这家伙────!」
皋月以更强的气场包覆全身,逐渐将岩仆反推回去。
她不断使劲地用力推,于是双方慢慢地回到一开始交手的位置,然后僵持不下。
「现在你应该明白这岩仆拥有相当的怪力了。另外,岩石形成的身体也有很高的防御力,动作虽然迟钝,但整体战力应该相当于E级的怪物。不过即使如此,仍有可能无法精准地试探敌方的战力──」
「好了!我知道啦!快叫这家伙停下来!」
我要继续说明下去时,皋月便朝著我大声地吼著丧气话。
也是,我想这样应该是够了。
「知道了──岩仆,命令解除了。」
我以魔法语指示岩仆,于是它立即停止了动作。
从岩仆手中挣脱后,皋月将手按在膝盖上,气喘如牛。
蜜依见状,表情有些不敢恭维地向我问道:
「威、威廉啊……刚才这段实战演练真的有必要吗?」
「有。因为皋月是凭感觉掌握事物的,与其用话语说明,不如让她亲身体验,能够让她更快、更精准地理解。」
「……她那样的感觉派可真是辛苦,蜜依还是当理论派就好了。」
蜜依以怜悯的眼光望著皋月。
就这样,透过实际演练来展示过岩仆的战力之后,我们让皋月稍微休息一下子,接著就要开始正式展开行动了。
我朝著静止不动的岩仆再度以魔法语下令道:
「──岩仆,去攻击那些岩蠕虫幼虫。不过途中要是遭受了其他袭击,就转而攻击那袭击者。」
岩仆接收了我的命令,眼睛再度发出犀利的光。
接著,岩仆走出了我们所在的隧道,以不怎么快的速度跑步奔下了研钵状的地下空间。
「皋月,蜜依,麻烦你们看仔细了。」
「明白!」
「知道了。」
我与皋月、蜜依三个人仍留在隧道内,只稍微探出头观察下面的状况。
这时候,我姑且还是回头看看希莉尔的动向。她一与我对上双眼就不断地摇头,眼眶泛著满满的泪水。
希莉尔的表情跟动作都变得像孩童一样,跟外表的反差形成一股莫名的可爱魅力,这样虽然也不错,不过──我看今天还是先不把她的事放在心上了。
这些事先搁到一边。
岩仆踏著沉重的脚步,沿著研钵状坡面向下,愈来愈接近岩蠕虫的幼虫群了。
这时候,幼虫们开始察觉有东西接近。体格庞大的大量幼虫纷纷转向岩仆。
正常来说,光靠一个岩仆是无法打倒那一群幼虫的。一对一的话还不一定,不过一次面对那么多幼虫,应该会在转眼之间就被啃食殆尽。
事情要是真的变成这样,那这场实验就达不到任何试探的效果,纯粹只是浪费魔素而已。我只能半带著祈祷的心情等待「袭击者」出动。
等了数秒之后,我所期盼的那个瞬间来临了。
就在岩仆来到了离幼虫群约二十步距离的位置时。
从幼虫群旁的大洞穴内伸出了几支触手,同时伸向了岩仆。
那群触手很快地陆续缠住了目标的双手、双脚、躯体、颈部等部位,完全不给目标躲避的空档。
不过,我说没有躲避的空档,是指岩仆那迟钝的动作完全无法闪避的意思。以我的眼光无法判断皋月是否躲得过。
但是关于这一点,皋月本人主动提出了她的看法。
「速度算不上非常快,不过麻烦的是触手的数量。我恐怕没信心能够一次应付那么多……蜜依,你呢?」
「蜜依也是,绝对应付不来。而且被抓住的话,感觉会落得跟色情书刊一样的下场。蜜依不想让贞操陷入危机。」
「……呃,不会吧,那是不可能的。那可是岩蠕虫耶,被抓住的话只会被吃掉而已啦。」
「或许是吧。不过蜜依两者都不想。」
「这倒是。」
就在两人如此交谈的时候──情况有了进展。
岩仆刚被触手缠住时,用力地拉扯著身上的触手,试图挣脱拘束。它的力道看起来足以与触手抗衡,或是更强。
但是,从同一个隧道中又伸出了几支触手,并且陆续抓住了岩仆。
缠卷在岩仆身上的触手数量不断增加,比一开始多了两倍、三倍,于是岩仆到最后在力气上也比不过触手,只能任其拖行,无力抵抗。
最后,岩仆被拖进了伸出触手的隧道内。
之后就有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反应。看来岩仆应该是被消灭了。
我们见状,开始讨论作战计画。第一个发言的是皋月。
「呃……这样看来,应该是一旦被触手抓住就死定了吧?超不妙的。」
「岩仆到了那里以后被抓住,代表触手的射程差不多就到那一带吧?如果到那边都是敌方的攻击范围的话,威廉是不是也很难用魔法攻击呢?」
「对。那触手的攻击范围恐怕跟我的魔法射程差不多。如果只攻击幼虫,应该是可以从触手的射程外施魔法;但是在那种位置,只要触手的本体移动过来,一样一下子就会被抓──皋月,你觉得那怪物的战力如何?」
我如此向皋月确认道,于是她深思了一会儿。
然后,她慎重地提出了她的见解。
「……综合刚才看到的、以及之前小威用魔法之眼看到的来说,虽然很不甘心,但那实在不是我能打赢的对手。不过──如果能用师父教过的『那一招』,或许……我觉得现在应该能抓得到诀窍,虽然只是感觉……」
皋月说完,缓缓地动起身体,做出像是演武般的动作。
她先是做出空手握刀的动作,然后挥刀、反转身体、再顺势挥刀──看起来应该是在用身体表现脑海中浮现的印象。
这部分就不再赘述。
从皋月的说法来看,她似乎认为对手比现在的自己高一个等级──也就是实力与B级怪物相当。
而我虽然不如皋月那么敏锐,不过也觉得那只怪物的战力应该不至于高达A级以上。
当然,或许还有我们还没看到的因素,事实上它的实力比我们评估的还要高──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对了,皋月,刚才你所说的,有考量我以魔法支援你的状况吗?」
「啊,那倒是没有。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能怎么支援我嘛。」
「这么说也是。」
既然如此,我现在只须设法填补皋月与岩蠕虫母之间的战力差距,进一步使她能凌驾于岩蠕虫母之上就够了。
「那么,我现在就开始用魔法支援──皋月,先放松全身的力量,将全身交给我的魔法、完全接纳我的魔法。」
「呃,好……一点都不色,听起来完全不色!」
我举起魔杖、指向皋月,接著开始咏唱咒文。
皋月又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我不打算理她。
***
我谨慎地考量敌人的能力等要素,选择使用的咒文,构思最好的强化组合。
同时也不忘考虑魔素的剩余量与消费量,导出最佳解答。
最后,我决定施展四种咒文。
我先对皋月使用第一个咒文──
那就是优先度比任何其他的都要高的体能增强。
我咏唱咒文,使其功效附著在皋月身上。
于是──
「──唔哈!?这、这是什么、力量不断由体内涌出……!真的假的,太惊人了……!」
皋月一下子变得十分兴奋。
魔力与她的气场结合成庞大的力量,充斥于她的全身,非常强大,甚至发出肉眼可辨识的光辉。
「啊,蜜依也知道那个咒文!上次对抗半兽人皇帝时,威廉曾经对蜜依跟艾琳施展过吧?」
「没错。这个上级魔法能同时大幅强化肌力、敏捷性等身体所有方面的能力。光靠这一个咒文,便足以让人轻易地反制战力比自己高一级的怪物──再来是下一个咒文。」
我接下来施展的是「炎热武器」。
这是中级魔法之一,相当于魔力武器的强化版。
我一念完咒文,皋月的武士刀便发出了红橙色的魔力光辉,有如熊熊燃烧的火焰。
「嗯嗯?对刀施魔法……?」
「没错。皋月,你用刀朝著这面岩壁轻轻地砍一下看看。」
我对皋月说道,同时伸手指向旁边的岩壁。
「……咦?不好吧,如果是像岩蠕虫那样,只有皮肤跟岩石一样的东西就算了,真正的岩石应该砍不下去吧……」
「不,你不必想太多。轻轻地切一下就好。」
「嗯~?轻轻切,是、像这样吗……?──唔喔,这是怎么回事啊!?」
皋月用武士刀朝著隧道的岩壁轻轻一砍,岩石上被刀尖碰到的部分便立即融化。武士刀轻而易举地切开岩壁,就像用加热过的刀子切奶油块一样。
「这就是炎热武器的效果。这种含有魔力的热量跟火山的岩浆差不多热。另外,武器本身有防热魔力保护,不用担心会受损。」
「唔喔喔~~这什么啊……有了这个,轻而易举地就能把岩蠕虫的皮肤一刀两断啦。」
皋月非常感动,挥舞著武士刀咻咻咻地切开了岩壁。
事实上,能够以如此迅速的速度劈砍,是因为皋月本身的技术。不过这个咒文无疑大幅提升了她的攻击力。
接下来,我开始咏唱第三个咒文。
上级防御咒文「物理屏障」。
咒文一完成之后,魔力渗入皋月体内。
「呃……那这个是……?」
「物理屏障──你就把这个咒文当成是能在对象的身体周围张设看不到的防护罩就是了。即使是那个怪物的攻击,应该也可以完全抵销两次,让你不受任何伤害。不过,希望你只把这个当保险,原则上你要留意,一次都别被击中。」
「OK,瞭解了……啊,不过,你说的伤害有包括触手的束缚吗?」
「有,这也算。只要触手用力勒紧,这咒文会为你吸收掉那力道造成的冲击──真的用来应付触手的对策,是最后的这个咒文。」
说完,我便咏唱第四个咒文。
接著向她们说明咒文的效果。说明完毕之后──
「……呃,真的假的?这下我根本不可能输吧?」
「太、太狠了……这下子蜜依反而觉得触手可怜了……」
皋月与蜜依各自嘀咕了感想。
我听了以后,微笑著说:
「总之,我想我已经将目前看得到的威胁全部都防堵了。就这样了──皋月,尽管放手去大闹一番吧。我会用魔法守护你。」
皋月听我如此说完,脸上露出看起来感动不已的表情。
一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
「小威──小威,我现在好想抱紧你!」
「……不准,你想害死我啊?我才刚说明过第四个咒文的效果,你没听到吗?」
「呼嘻嘻,那就回去以后再抱啰。」
「……是喔。」
感觉这场战斗结束之后,会有很多可怕的事情等著我……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好,我这下子热血沸腾啦!那──我走了!」
皋月说完,轻巧地冲出了隧道,以惊人的速度沿著坡道跑下去。
与岩仆相较之下,她的速度可说是天壤之别,快上了好几倍。
我从隧道内探出头,朝著皋月的背影叫道:
「皋月,要谨慎啊──不,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这句话对你而言恐怕只是反效果吧!所以我要换个说法──全力以赴吧!至于该用什么样的方法,相信你自己是最清楚不过了!」
皋月听闻便轻轻地举起手。
然后,有如疾风般向下奔驰。转眼之间,皋月已冲进了岩蠕虫幼虫群中。
***
~皋月视角~
我正在地下空间内向下跑。
地面上的黏液虽然有些黏黏滑滑的,但不至于妨碍我往下跑。
话说回来,我现在的速度真是惊人。
我感觉自己脚蹬地面的力道是平常的一点五倍以上。
景色以飞快的速度向后流逝,不一会儿的功夫,我的目标──岩蠕虫的幼虫群已经离我相当近了。
这一定是因为小威为我施加那名叫体能增强的魔法,才有如此效果。
我感觉力量由体内深处源源不绝地涌出。
真不妙,我觉得现在的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即使是公主跟那个名叫葛伦的臭男人恐怕也一样。
不过,即使能打赢他们,也是因为得到了小威的力量,不是我自己的实力。
──所以,我要在这一战中抓到诀窍。
我不要老是输下去。
明明一直跟在小威身边,却总是依靠小威,我绝对不要这样。我要成为能够扶持小威的人。
为此,我必须精进自我。
但是,我看不到愿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变得比现在更强。
虽然每天持续锻炼,但光是那样并不够。
我一直认为──我需要某个能够让我破壳开窍的契机。
因此,一直以来我都在思考,用我这不怎么好的脑袋不断思考,不断地想──最后,我想起来了。
以前师父曾经教过我一个招式,但我一直没学成。
现在,我忽然没来由地觉得自己可能办得到。
我觉得我快要掌握住了。
还差一步,只要能让我抓住那感觉──
就在我如此想著时,背后传来了小威的声音。
「皋月,要谨慎啊──不,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这句话对你而言恐怕只是反效果吧!所以我要换个说法──全力以赴吧!至于该用什么样的方法,相信你自己是最清楚不过了!」
听了小威这段话,我恍然大悟。
同时也感到开心。
小威平时总是叫我要小心、说我不够谨慎。
蜜依跟希莉尔也是。
但是,我总是不太明白。
我不明白所谓的小心、谨慎是什么。
我总是随著身体与心情的感觉,朝著想动的方向行动,挥舞手上的刀。
身体的动作是一个流动的过程,逆流而动反而会不顺利。
跟随我的身体与心情,往它们自然朝向的方向行动,这就是我的做法。除此之外,我不懂其他的做法。
但是,我总认为小威说的话一定是对的。因此,我试著要自己小心、谨慎。
我想这可能会让我成长,所以就试试看。
不过,果然还是不顺利。
我依然觉得──小心跟谨慎只会让我停止流动。
于是,我更深入地思考、思考、再思考,最后我想到──
会不会是因为,小威跟我就是不一样呢?
小威有适合他自己的做法;而我也有适合我自己的做法,小威的建议可能不见得适合我。
如此转念之后,身体顿时轻盈了起来──再加上,小威刚才这段话。
小威靠过来了,抵达了跟我一样的结论。
原来小威并非总是绝对正确的。
小威也跟我一样,正在一步一步、一点一滴地往前迈进,现在也是。
而且,别人的意见终归只是别人的意见。
我要怎么做该由我自己决定。
对我来说什么是最好的──最清楚的应该是我自己才对。
「好呀啊啊啊啊啊啊!」
我重新鼓起劲。这时候岩蠕虫的幼虫群已近在眼前。
虽说是幼虫,但是体积还是比我大,是相当庞大的幼虫。
我用力地蹬著地面,发出咚咚声响,有如跳跃般地往下奔跑。
这时候──我来到离幼虫群只剩几步的位置时──触手飞快地从视野角落伸了过来。
你可出手了。
但是以我现在的速度,触手根本碰不到我。
「呀呼────!」
我朝著地面顺势使劲一蹬,跃上半空中。
一口气跳向几十只巨大幼虫聚集的幼虫群的中心。
晚了一瞬间,好几只触手才戳向我刚才所在的地面。
慢死了,笨蛋,有够迟钝。
不过,当我要降落在巨大幼虫群所在的地点时,在那里的其中一只巨大幼虫便朝著我张开大嘴,打算吞掉我。
它大大地张开大嘴,嘴里充满唾液。虽然恶心,但我并不感到害怕。
「别挡路!」
我在落下的同时在半空中踢出一脚,踢开那家伙的下巴。
这一脚的力道在气场与魔力的强化之下非同小可,巨大幼虫那庞大却又不算大到不行的躯体直接被踢中后,便沉重地翻了过去。
附近的另一只幼虫被它压在下面,发出「咕啾」的哀号声,一点都不可爱。不,可爱也只会令我困扰就是了。
我一著地,马上在一眨眼之间踏出一步、挥出一刀,砍向那两只幼虫。
「啾呜呜呜呜呜呜!」
惨叫。挥出的这一刀在一瞬之间将岩蠕虫那岩石般的皮肤融化、斩断,连同整只幼虫的肉体纵向地笔直切开。
由于刀身长度的限制,没办法将幼虫完全切断,但已足够剥夺其生命力了。
「先解决两只。接著──」
不出所料,周遭那堆多得像山的巨大幼虫全都张开大口,扭著庞大的身躯朝我前进。
虽然动作迟缓,我完全不认为会被它们咬到,但这景象看起来确实是挺惊悚的。
从我的感觉来看,这群巨大幼虫就像是慢动作播放一样。我大致地环视一圈,找出该通过的「路」。
用我的直觉,判断如何前进才不会陷入动弹不得的位置、同时又能够斩杀这些巨大幼虫。
这时候,我看到刚才那一堆触手正往我这边伸展过来,看起来一样像是慢动作播放。
顺著触手来的方向一看,发现它们是从一个巨大的隧道洞口伸出来的。跟小威所说的一样。
我也将那家伙的存在列入考量中,思量通往那隧道的路线。
一瞬之间,有如灵光乍现般地,我看到了该前进的路线。
多亏小威强化了我的体能,有这个前提我才能看出这条「路」。
我脚往地面用力一蹬,开始行动。
我加快速度、转身改变方向,像闪电似地,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以锯齿状的路线冲过那条「路」。
我不断窜过巨大幼虫群之间的微小缝隙。
无论是再度扑来的触手、还是巨大幼虫们接二连三的扑咬攻击,都只能击中我一瞬之前所在的位置,因此我不须费心刻意闪躲。
我一路上斩杀了身旁经过的巨大幼虫们,并且从不扼杀动作的流势。
因此,我的动作看起来必然地像是舞蹈一般。
三只、四只、五只、六只、七只、八只──
巨大幼虫们仰天哀号,然后一只接著一只倒地。
──啊,就是这样。
这样就行了。
根本一点都不难嘛。我之前到底都在搞什么啊。
就这样,我练成了奥义──『流水舞蹈』。
不过要是基础体能不够,或许很难施展这一招吧。
若是平时的我,视对手的状况,可能难以施展。看来,基础能力果然是必要的。
好了,现在先不想这些了。
话说回来,都已经打倒这么多只了,仍然剩下好几倍的数量呢。
要将这些家伙全部消灭应该很费事,我看还是之后再说吧。
比起它们──果然来了,第二批触手。
这时候,最一开始出现的第一批触手以及这第二批触手,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朝著我逼近过来。
我在紧急之中连忙构思「路」。
──但是,找不到能让我一次完成所有目标的「路」。
唉~看来得先消灭其中一批触手才行。先撤退也不是不行,但是那么做的话,最后一定会耗尽体力。
另外,我觉得若跟那群触手正面冲突,会很难平安突破。
要顺利地闪过每一只触手,同时穿越触手群,可说是难上加难;而且那数量太多了,也没办法一次全部砍断。
我想,一旦触碰到就会被抓住。
不过──还是算了。
我决定好路线,并打算与第二批触手正面对决。
因为这是离伸出触手的洞穴最短的「路」。
我脚蹬地面、身体向前进。
触手群从我前方偏上的方向同时射来──
***
「这……皋月的动作到底是怎么……实在是……太厉害了……」
在我身旁的蜜依从隧道口探出头观察地下空间的状况,口中嘀咕著如此感想。
而我也同样地难掩惊讶。
皋月那娇小的身影正在岩蠕虫幼虫们之间快速穿梭,灵活无比。
她所经过之处,周遭的巨大幼虫皆一一倒地。
而触手跟幼虫的攻击不只跟不上她,看起来可说是完全不同层次。
即使考量到皋月本身的体能跟体能强化魔法的效果,也无法想像会有如此惊人的战果。
但是,这看起来不像是只靠速度就能做到的。
真要用言语来形容,可说她的应战方式是「毫无多余的动作,完美到可怕的地步」。
她是如何盘算,才能用那种方式行动?无论思考的速度再快,也没办法做出那样的动作。真是匪夷所思。
彷佛像是一开始就掌握了一切,老早就知道该怎么动,并且分毫不差地付诸实行。
就像河水流动的方向那般理所当然,战果一件接著一件地自然浮现,逐渐印证皋月的无双战力。
「──啊,可是……」
「唔……」
但也因此──我跟蜜依都从高处看,很快就注意到了。
第二批触手从皋月正面逼近而来。
那就像一座水坝要阻挡皋月的「流势」一样,袭向无人能挡的少女。
而皋月也主动朝触手冲了上去。
***
我沿著自己决定好的「路」奔跑。
好几只触手从正面朝著我扑来。
双手双脚、大腿、上臂、躯干、胸、颈──它们想缠住的目标应该分别是这些地方吧。
试著躲过一两支应该没什么意义,用大跳跃一次越过触手的话,反而会偏离我的「路」,那样可不行。
既然这样──
就堂堂正正地从正面冲上去,想缠住我的话就尽管来吧。
我如此盘算,并且沿著「路」快步迈进。
因为我知道──小威的魔法会保护我。
于是,触手顺理成章地缠住了我的手脚、躯干、颈部。
然后──
──滋滋!
物体烧焦的声音响起,同时传来了焦味。
触手连忙放开我的身体。
那些触手从绑住我的部分开始溶解、进而化为焦炭而崩解。
「哈哈,笨蛋!一切都在小威的掌握之中!」
我趁这个时候继续在「路」上前进,跑向放出触手的怪物本体所在的隧道。
──小威为我施的第四个咒文,好像叫做炎身咒。
据说效果就像将炎热武器的效果,包覆在我全身一样。
虽说热度不如炎热武器那么高,不过施咒目标本身跟身上的衣物都有防热魔力保护,这些部分都一样。
这么做会有什么效果呢?当那些想扑倒我的猥琐触手一碰到我,马上会遭受严重的烫伤。
──事情就是这样,明白了吗,触手小弟?
能够抱住我的就只有小威。摸我的话可是会被烫伤哟。
……没有啦,实际上小威也会被烫伤,所以当时他才不让我抱他。
先不说这些了。
总之,现在这样那些触手就奈何不了我了。
不,虽说它们大可以挥过来打我,不过触手们似乎因为事出突然而不知所措,晃来晃去的,看起来无所适从。
我趁这时候快步在「路」上前进。
途中顺便顺畅地斩杀巨大幼虫,最后,我一跃冲进了那个隧道。
那隧道很宽很大──高度跟宽度都是我身高的三倍左右──而里面就如同小威所说的,躲著一只怪物。
外型看起来跟小时候在绘本中看到的八岐大蛇有点像。
不过从躯体的部分伸出来的不是蛇头,而是岩蠕虫,比八岐大蛇还要惊悚多了。
从躯体长出来的岩蠕虫有七只。
每一只都跟岩蠕虫的成虫一样大,唯有中央那一只的体型是比其他的还要大一圈。
这样的怪物低身趴在地面上,潜伏在隧道之中。
一只岩蠕虫就已经够巨大了,这么多只捆成一束后看起来更是庞大无比。虽然隧道本身很宽,但那家伙就这样趴在地上,看起来刚好堵住了隧道。
至于触手,则是从躯体的左右两侧相当于侧腹的部位伸出来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批触手。
一边大约有十五支,两边合计差不多是三十支左右。
「好了──现在该如何料理这家伙呢?」
我先在隧道入口停下脚步,站在离那只怪物──岩蠕虫母的前端约数步远的位置。
触手群在我周遭一边扭动一边徘徊著,看来对方也不知该如何出手。毕竟它已经知道碰到我就会被烧伤,想必不敢轻易进攻吧。
不过,同时我也注意到一件事。
刚才缠在我身上而被溶化、烧焦成炭的触手,现在正恶心地长出肉,不断地增长、进行再生。
……这家伙还真是什么招数都有耶。不过,不这样的话,打起来也有点无趣就是了。
我想不只是触手,本体应该也会再生吧。
但是,我想应该是没问题的。只要用比再生更快的速度剥夺其生命力的话,应该就能赢。
我打量敌人全身上下的每个角落,寻找我要前进的「路」。
『流水舞蹈』这一招并非只能用来对付群体。对付单一对手时一样有合适的「流势」。
我大致地看了约一秒左右。
然后──我看见了。
我轻轻地往地面一蹬,开始乘著那「流势」行动。
触手虽然挥过来,似乎是想打我,但它们晚了一瞬,拍打到的只有地面,我早已不在那里了。
我开始前进。
一开始稍微往左,到第三步紧急剎车,回转身体并改往右前进。
那只怪物伸了其中两颗头过来,扑咬我一瞬间之前所在的位置。
我挥刀砍劈它们。
它们的表皮非常厚,砍起来的感觉几乎跟真的岩石没两样;不过多亏小威施加的炎热武器,砍起来易如反掌,一下子就斩断了。
一刀、两刀、三刀。
一共砍了三刀以后,我轻轻地往后一跳。
一瞬间后又有其他的头由上而下地扑咬已经没有人在的地面。
我高举刀,垂直往下砍断它,然后继续朝本体前进。
我稍微蹲低身子,一颗头马上从我头上冲过。
我由下往上刺中它,顺势切开、甩到一边去。
接著稍微往旁边闪,继续前进。
──总之,接下来的情况差不多都像这样,大同小异。
砍劈、移动、砍了又砍、移动后再砍。
整体看来我在怪物周围上下绕了很多趟,到现在大概砍了至少二十刀。
不出我所料,那家伙的本体果然也会再生。
但是,再生的速度却赶不上。我的斩击远比再生还要快得多,累积了相当严重的伤势。
即使如此,由于这家伙块头很大,还是很能撑。只不过──
「咕喔喔喔喔喔……」
──咚!
最后,怪物大声地哀嚎著,耗尽所有体力,不支倒地。
它在地上抖著抖著,痉挛了一下子之后,再也不动了。
我朝著中央那只最大个体的头部刺了一刀,刺中的部位开始溶化。即使如此,那怪物依然一动也不动。
看来,它是真的丧命了。
「呼──」
我调整呼吸,松了一口气。
刚才真的是专注无比……姑且不论身体的负担,这在精神上真的非常累人。
这只岩蠕虫的头目虽然完全没表现出什么厉害之处就被打倒了,但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小角色。
要是没有小威的魔法,即使我开窍学成了流水舞蹈,最终也可能会寡不敌众、山穷水尽,
被杀死的应该会是我吧。
不,不是应该,恐怕是一定。
光是那些触手就让我难以接近本体了;就算有办法接近并跟本体交战,也一定无法完全应付那强大的防御力与再生能力,先耗尽体力的一定是我。
不过,不管怎么说,实际上赢的是我们。
有小威帮我,我是不可能输给这种家伙的。
因为这是我跟小威第一次的共同作业──不,并不是第一次。
嘻嘻嘻、嘿嘿嘿、咕嘻嘻嘻嘻。
……咳咳。
「好了,再来就剩下──」
打倒了岩蠕虫的头目之后,我拔起插在它身上的刀,转身向后。
我眼中的目标是──一群巨大的岩蠕虫幼虫,它们正朝著我蠕动爬来。
看来我杀了它们的头目(妈妈),让它们愤怒不已。
「真是抱歉啊。不过──我们可是受了矮人族的委托,而他们也被你们害死了不少伙伴。发生冲突的时候,自然只有更强的那一方才能活下来。」
于是,下一段干活的时间开始了。
我挥起刀,朝著那一群巨大幼虫冲上去──
***
我重新启动了事先在一旁待机的魔法之眼,让它去观察皋月的战况。她以一敌众的无双之姿,果然只有「惊人」能够形容。
岩蠕虫母似乎拥有强大的自我再生能力,这完全是我始料未及的,真是失算。
但是对于如此意外状况,皋月却不为所动,仍然以压倒性的身手完全制伏了岩蠕虫母。
若真要形容她大获全胜的程度,只能说她的行动就像是玩盘上棋时从已胜的棋局回推数十手那般精准。
她恐怕是凭直觉──也就是感觉来办到这一点的。我想,战士的世界中,有著我们魔术师无法理解的领域吧。
另外,先前我虽然分析岩蠕虫母的整体战力应该不会高于A级;不过像这样际见识它的实战状况,并考量到那棘手的再生能力,只将其评为B级似乎并不正确。
包括艾琳以及王宫近卫骑士等……被分为B级的战士单打独斗的话,应该无法与它抗衡;恐怕需要那种层级的战士两人联手对付,才能好不容易打赢吧。因此,将岩蠕虫母的等级评为B+应该比较妥当。
不管怎么说,现在能肯定的是,皋月面对那样的对手,却完全没被打中一次,还压倒性地战胜,她所拥有的实力是货真价实的。即使将我所施加的魔法效果考虑进去,以皋月过去的实力而言,不可能有如此表现。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便忍不住上扬。
虽然我本来就认为皋月还会再继续变强,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掌握到契机,只能说真不愧是皋月。
或许是因为──她每天早晨不断地进行锻炼,一天都没有休息,这些日常累积的成果,碰巧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出来。
人的成长本来应该是渐进而缓慢的过程,即使每天持续精进自我,「结果」也不会轻易地显现。
若是已经拥有一定实力的高手,就更不容易了。如果每个人都能够那么简单地得到结果,那任何人都只要一年就能成为S级的高手了吧。
因此,透过努力得到的成长,其实是得来不易的。
即使没办法马上得到明显的成果,也不自暴自弃,仍然不放弃地每天持续努力──这可不是所有人都办得到的。
而正因为皋月能每日毫不松懈地不断持续,才能够有如此成果吧──至少我个人希望是如此。这或许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也说不定。
我用魔法之眼观察著皋月,同时想著这些事。但是……
「威、威廉!你看……!」
这时候,我感觉到蜜依正在拉扯我的长袍。
我将意识从魔法之眼切换回自己的视野。
「蜜依,怎么了?」
「威廉,你看那个!」
「那个……?」
我望向蜜依所指的方向。
也就是我们所在的隧道前方、地下空间另一端的斜坡上,比我们低的位置。
那边也有洞穴──似乎也是隧道的出口──洞口前有两位冒险者。
一看到他们,我不禁倒抽一口气。
「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那是──葛伦,以及瑟西利雅。
全身黑铠甲的红发青年,以及黑长袍的银发女子。
他们来得远比我所预料的还要快上许多。
我们可是透过魔兽驯服的咒语效果,走最短的路径,才来到这里的。而那两个人竟然只比我们晚了一点点就找到了这里,这之间的时间差距短得只能算是误差。
难道瑟西利雅的等级也高得能够施展魔兽驯服咒文吗?这并非完全不可能……
两人正站在隧道的出口前,俯视地下空间,似乎正在交谈。但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一会儿之后,他们察觉了我们的存在。
葛伦朝著我们大声喊道:
「喂,魔术师!这里就是虫子们的巢穴吗?竟然能跟我们同时抵达,看来你的运气也是奇强无比呢!」
「运气……奇强无比?你说──运气……?」
不会吧……
他们……不,那家伙……
仅仅是因为运气过人,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这里……?
不可能。
不,并非不可能。就是因为并非不可能,他现在才会出现在这。
只要是运气好到骰子随手一丢就能丢出三个都是六,就有可能。
真令人不悦。
竟然有人不顾道理、不需计算,只凭运气就能颠覆一切──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同时我也感到松一口气。
幸好我们没有跟这运气过人的对手单纯地比运气。
我也朝著葛伦大声地回答道:
「不,我们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必然。而且正确来说,不是同时抵达──皋月!」
「──喔!小威,叫我吗?」
在研钵状地下空间的底部。
约二十只残余的岩蠕虫幼虫都往同一个大型隧道的洞口聚集,而最前面的那一只──那庞大的身躯整个翻了过来,仰躺在地上。
身穿和服的少女手持武士刀,从容不迫地从隧道内走了出来。
那只巨大幼虫之所以会躺在地上,应该是被她踢飞出来的。
以她原本的气场之力、加上体能强化的魔法效果,要踢翻巨大幼虫绝非难事。
皋月先是抬头望向我,接著察觉了葛伦他们,朝著他们喊道:
「喔──我正觉得听到了耳熟的声音,果然是你们啊──你们晚了一步啦。岩蠕虫的头目已经被我们打倒了。」
皋月说著,同时身体忽然缓缓地动了起来,举起刀,若无其事地挥了一下。
于是,一只朝著她爬过去的幼虫就被她砍倒了。
……她看起来恐怕几乎不必用眼睛看对手了。简直就像事先对身体下好指令似的,她的动作完全超乎常人。
而葛伦看到那样的皋月,表情稍微有了转变,看起来像是满心期待的野兽。
「那娘们怎么了?才过一会儿不见,竟然变得这么有趣──喂,瑟西利雅,给我支援魔法。加速咒就够了。」
「……是,少爷。」
瑟西利雅不悦地皱起眉头,开始咏唱咒文。
我见状惊觉不妙,在内心思索该用什么咒文妨碍他的同时,朝著他大喊道:
「喂,你想干嘛!?」
「别慌,我不是要跟那娘们互砍,只是──想跟她跳一支舞而已!」
瑟西利雅的加速咒效果附加在身上的同时,葛伦冲出了隧道,猛然往下冲进地下空间。
好快。
加速咒提升了葛伦的敏捷度,奔驰的速度快得难以相信他全身穿著甲胄。看起来有如一只大型黑豹。
转眼之间,葛伦已经冲进了幼虫群中,神采飞扬地挥舞著大剑,有如得水之鱼。
皋月跟葛伦开始争相打倒巨大幼虫。一只接著一只,两个人的速度都很快。
我见状,暂时放下了心上的大石。
既然那个男人那么说,应该是不会跟皋月刀剑相向了。我认为他不是会撒这种无聊谎言的人。
我转头看向瑟西利雅,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瞄了我一眼,开口说道:
「……拜托你们不要横刀夺爱,可以吗?少爷看起来比跟我相好时还要兴奋,我看了都嫉妒得快要疯了。」
「你跟我说也无济于事。我才想求你别放任猛兽到处咬人,你就不能给他拴上项圈跟狗炼,管好他吗?」
「别强人所难了,光是为了让他继续饲养我,就让我煞费苦心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我再度体认了这个道理。
***
岩蠕虫的幼虫剩下二十只左右,皋月跟葛伦争相将其一一打倒。
「你搞什么啊?姗姗来迟还下来抢猎物,吃相有够难看的。」
「娘们,别这么小气。既然有这点能耐,态度大可以大方一些──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报上名来。」
「皋月。烦死了,别这样跟我装熟搭话,渣男。」
皋月跟葛伦交谈了一句,同时在那之间各屠宰了一只巨大幼虫。
虽说是幼虫,但对一般的战士来说,对付每一只都会陷入苦战,然而对他们而言,即使集合起来,也完全不是对手。
葛伦的战斗方式相当单纯,仅仅是挥舞那把跟他的身高差不多长的大剑而已。
虽说不是没有技巧,但看起来是以力量为主、技巧只是辅助,他的战斗能力可说是大多依靠他那过人的臂力。
不过,我想这么做是对的。
以那男人的条件来看,依赖技巧反而只是绑手绑脚吧。用压倒性的暴力压制对手,反倒合理多了。
实际上,葛伦挥舞起大剑来,根本不把岩蠕虫那硬如岩石的皮肤放在眼里,轻而易举地便将岩蠕虫一一劈杀。
当然,他虽然身材高大,但身手绝不迟钝,加上瑟西利雅施加的加速咒之效果,简直就像飓风或风暴般地席卷敌阵、不断刮倒敌手。
至于皋月。
她的战法更在葛伦之上。
以华丽如舞的身手在群虫之间穿梭自如,自然而然地挥舞著武士刀。
若说葛伦是力量的象徵,皋月象徵的便是技巧。
皋月运用那高超的技巧,在葛伦打倒两只的时间内斩杀了三只。
而这差距应该是来自于魔法的支援。
葛伦只得到了加速咒的强化;而施加在皋月身上的体能增强是更高等的咒文,加上炎热武器的效果,两人之间的攻击力会有差距,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最后,两人同时击倒了最后一只幼虫,结束了这场竞赛。
岩蠕虫幼虫们全都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场上站立著的只有皋月与葛伦两人。
以岩蠕虫与人类的对决来说,是人类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因此,若是在一般的情况下,这场任务就到此结束了。
接著我们只须回到镇上报告结果,领取报酬后,便能迎来皆大欢喜的结局。
但是──这次我们却面临了另一个大问题。
为了解决剩下的这个问题,我朝著跟皋月同样站在地下空间的葛伦喊道:
「──好了,葛伦,你觉得怎样?这场竞赛,赢的是哪一方?」
我与他,分别在这研钵状地下空间的上与下。
葛伦先是抬头仰望我,接著稍微环视周遭一番,然后──
「你等一下。」
说完,他便走进了皋月打倒的岩蠕虫母所在的隧道内。
蜜依在我身旁看著这一切的过程,不解地歪著头问道:
「威廉,哪一边赢什么的,为什么还要问他的意见?既然比的是打倒的岩蠕虫数量,应该没有主观上的差异,没什么好议论的吧。」
「不,话倒不能这么说。一只幼虫能否算得上是『一只』、岩蠕虫母是否只能算得上是一『一只』,目前还没有共识。这场竞赛的规则,仍有不少还没说清楚的部分。而且如果葛伦在来到这里的路上也打倒了几只岩蠕虫,恐怕就很难有明确的判定了。」
「啊……!可、可是,这样一来胜负不就不算数了吗?我们费了这么多功夫,结果却是无效比赛?」
「不,这倒不会。你看著吧。」
虽然我这么说,蜜依仍然满脸疑惑,头上不断浮现问号。
这也难怪,基本上来说,事情就如她所说的那样。
在这次的任务之中,我跟葛伦双方同意以消灭岩蠕虫做为「竞赛」。
规则是打倒较多岩蠕虫的那一方获胜。
但是,我认为这「规则」实质上并没有意义可言。
这场竞赛──这件事的本质并不在此。
我认为这场竞赛的本质在于「葛伦是否服气」,只有这一点才是关键。
──过了一会儿之后,葛伦走出了那个大型隧道,现身了。
然后,他抬起头大声吼道:
「你竟敢还问我怎样,这也太小看我了吧!?打倒那种家伙还有什么好说的,赢的当然是你们了,混帐!」
葛伦焦躁地大声吼完,便沿著研钵状坡面往上走,朝著瑟西利雅所在的隧道洞口走过去。
蜜依见状,睁大眼睛眨了几下。
「呃……他这话的意思是,他认输了吗?葛伦数过打倒的岩蠕虫数量了吗?」
「不,他应该是凭直觉做出了结论。他就是那样的生物。」
「……?『直觉』?」
「没错。他比较双方的战果,以直觉判断何者为上。最后,他认定自己的战果不如我们。他在这方面是不会欺骗自己的。虽然我完全不赞同那家伙的想法以及主义主张,但唯独这一点,我认为是可以相信的。」
我正在对蜜依解释时,葛伦走向瑟西利雅,似乎对她提了某个要求。
然后,瑟西利雅从行囊中取出一支卷轴并交给葛伦。接著,葛伦踩著沉重的脚步声走过来,走到离我有些近的位置。
「魔术师,拿去。」
说完便朝著我将卷轴拋了过来。
我接下卷轴,然后解开绳结,大致地查看一下内容。
里面写著古代文明时期的文字──似乎是咒文书。
我重新绑上卷轴结,再度将视线移向葛伦。
「这是……从古代遗迹内发掘出来的吗?」
「对。之前有一次我心血来潮去某座遗迹探险,找到了那个。我在这场竞赛中是真的打算夺走你的宝贝,如今输了,没有任何表示也说不过去。瑟西利雅是我的宝贝,如果你不要的话,就只能用物品代替了。虽说那东西的价值不能跟瑟西利雅比,但至少是在社会上有相当价值的物品。」
「这确实是比不上人的价值,不过……」
无疑是相当珍贵的宝物。
虽说还没细看内容,目前还不能明确地判断,不过拿去卖的话,恐怕能得到一笔不小的财产。
一般而言,实在不该像这样凭心情随意给人的才对……
就在我还在惊讶时,葛伦又接著说道:
「还有,魔术师,你叫什么名字?」
「……威廉。」
「威廉是吧。待会儿陪我去酒店吧。现在我对你有兴趣了。我想跟你喝一杯。」
葛伦说完要说的话之后,不等我回答便径自走向瑟西利雅,两人一起走进隧道内,离开了现场。
皋月走回我身边之后,便咧著嘴对我笑道:
「小威真是个万人迷呢。」
「……被那种家伙迷上也不值得高兴。」
听我如此回答,皋月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时候,蜜依从旁拉了拉我的长袍。
「那么,被蜜依我们迷上,威廉觉得高兴吗?」
「…………算是吧,说不高兴就是假的了。」
「耶──!」
「耶──!」
皋月跟蜜依举起手对彼此击掌,看起来相当开心。
……这种情况下,我到底该如何反应才好?
我转头往回看,看到希莉尔正全身瘫软地跌坐在隧道的地面上,紧紧地抱著矛垂,眼眶泛著泪水。
「呜呜……结束、了吗……?」
「呃、是啊……话说,你这次真的什么都没做呢。」
「呜呜……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会补偿的,叫我做什么都愿意……要处罚我也没关系,拜托别拋弃我……不,求你处罚我吧……」
「呃,这样啊。不过,你现在的情绪并不稳定,若真的有那个必要的话,我们之后再说吧。」
希莉尔的心智完全退化成孩童,搭配那俏丽的容貌,看起来十分地危险。
***
消灭完岩蠕虫之后,我们走回坑道,并回到了镇上。
顺著梯子爬出那有如枯井般的纵坑后,时间已经是下午了。照在身上的阳光相当柔和。
我感觉在里面待了很久,但实际上似乎才过了数小时而已。
既然现在是下午,也就是说,我们错过了午餐时间。一想到这点,肚子才突然饿了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嗯嗯……!总算出来了!还是有太阳的地方最好!」
皋月伸了懒腰,深深地吸著外面的空气。她看起来心情相当好。
果然,有开朗的皋月,这个团队的气氛才会跟著开朗。无论好坏,我们的气氛都深受她的影响。
而蜜依似乎也正满心享受这开阔畅快的感觉。
「就是啊。蜜依以后可能有好一阵子不想进入狭隘的隧道了……话说,那个该怎么办呢?」
她指著坑道的入口说。
我跟皋月都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里并没有人。人在那下面。
皋月随兴地走到坑道入口旁,往里面探头说道:
「喂──希莉尔!你要沮丧到什么时候啊?我们快回去吧!」
我跟蜜依也走过去,探头往纵坑里面一看,身穿神官服的少女正双手抱著膝缩在地上。
她在坑底,似乎正嘀咕著些什么。声音十分阴沉,有如不死者怪物一般。
「……不用了。我已经没有资格跟大家在一起了。请你们拋下我这人渣,去找更好的神官吧。我要留在这里等死、腐朽化为尘土……」
坑底的美少女全身散发强烈无比的负能量。她要是以那样子上马车,恐怕会被误认为是要被载去卖掉的奴隶。
顺道一提,她先前说过「什么都愿意做,拜托别拋下我」,但是现在又要我们拋下她,看来还是当她的发言本身没有任何意义比较好。应该只是单纯地很沮丧而已,如此判断似乎比较正确。
更何况,都跟著我们来到出口前了,现在却缩在地上闹脾气,很明显地只是想要我们安慰她。
要是真的丢下她掉头就走,她会有什么反应呢?我的脑中闪过了这种有嗜虐倾向的好奇心,不过,现在要是再让她的精神承受更多负担的话恐怕真的会坏掉,所以还是作罢吧。
「话说,希莉尔怎么会变成这样?」
「嗯~她应该是觉得自己身为团队的一员,却没有出力协助完成任务,这样的自己很渣,所以很沮丧吧。老实说,蜜依这次也没出什么力就是了。但是她说什么『不是结果,而是意志的问题』之类的。」
「是喔~还真是麻烦耶,这种事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嘛。」
「皋月,你自己昨天消沉成那样,可没资格说人家喔。」
皋月跟蜜依如此交谈著。
不过这也难怪,希莉尔会这样是因为她责任心强。似乎是由于理想与现实中的自己落差太大,让她难以接受,才会让心智退化成幼儿。
我叹了一口气表示:
「没办法,我下去吧。」
「小威,你要下去?你下去能怎样?她看起来是打算死守在那,一步也不肯走呢。」
「先下去再说吧。就当作是哄哄小孩啰。」
我顺著刚才爬上来的梯子往下爬。
我下到坑底之后,站在希莉尔面前。她抱著膝,缩在地上。我不知该怎么办,决定先抚摸她的头看看。
「希莉尔,我们不在意,你也别放在心上。你觉得你的伙伴们是心胸那么狭窄的人吗?」
「呜呜……可是、我真的……很差劲……」
希莉尔抬起头望著我,泪眼汪汪,那模样实在是太过可爱,让我有些烦恼。
不过,说服她可能要花上不少功夫,这是不变的事实。于是我决定先开个玩笑看看。
「是吗……不然这样好了,让我揉你的胸部如何?」
「呜呜……就算你那么做…………什么?」
希莉尔不解地歪著头。
上方也传来声音如此说道:
「咦?我听错了吗?我好像听到小威说了什么……」
「应该不是听错,蜜依也听到了……威、威廉,你刚才说了什么……?」
气氛变得非常尴尬。
我乾咳了一声,接著继续说:
「我说要揉她胸部──不过,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是认真的。忘了吗?先前皋月消沉的时候,希莉尔不是说过什么罪与罚之类的吗?我想起了那件事,才会这么说的。」
「…………」
「…………」
「…………」
气氛僵住了。
没有任何反应。
不,该说是气氛冻僵了,更适合形容现在的状况。我甚至有气温降了几度的错觉。
「……威廉。」
蜜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抬头一看,蜜依正摇著头,表情相当悲怆。
「威廉,你在开玩笑这方面的造诣,本来就是糟到毁天灭地的程度。而你今天又创下了新纪录了。」
「小威~不可以这样喔~喂──希莉尔!好了啦,你快上来就对了。」
「啊,嗯,好,我上去……威廉,别往上看喔。」
「呃?喔,知道……」
不知为何,希莉尔竟然振作起来了。她顺著梯子爬出纵坑之后,三位少女开始兴高采烈地聊了起来,同时快步离去。
只剩下我一个人被留在坑底。
「……不懂。」
我嘀咕道。
既然希莉尔已经打起了精神,或许可以视为是好的结果吧。是吗?
我搔著头,自己也再度爬上梯子,爬出了纵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