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无尽连绵的苍郁森林──人们以传说中过去曾在此繁华一世的王国之名「柯萨斯」来称呼这座森林。
过去以道路和都城夸耀其文化的王国现在已经灭亡许久。连结城镇之间的马车干道的石砖被草木的嫩芽咬碎,城镇埋没在重重树海之间。原本环绕都城的城墙也因为藤蔓自裂缝入侵,最终化作有如小山的成堆瓦砾。
现在已经化作魔物与野兽乐园的森林至深之处,有一块显然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色彩。在四周受到绿意覆盖的这片土地上,这一抹色彩显得特别不自然。色彩有如堆积在暖炉中的灰烬,在苍郁阴暗的树林环绕中显得格外明亮。
灰色物体有著直线构成的轮廓,看起来像是数个箱子组合成的人工物。若是在众人居住的城镇中,是栋看起来恐怕算不上稀奇的建筑物。但这栋建筑物现在却排开了无尽连绵的苍郁森林,矗立于此。那情景就有如漂浮在树海中央的小岛。
异常的静谧包围著建筑物。
虽说是魔物居住之处,但森林自有森林本身的生态系统。花朵绽放,以植物为食的野兽或吸食花蜜的昆虫在此游荡,身为猎人的肉食野兽在此狩猎奔驰。昆虫蹦跳、小鸟啼鸣、野兽嘶吼。这些生命的气息混杂在植物随风摇曳的声响中洋溢整片森林,无论森林何处都相同。无论该处有无魔物栖息都不例外。
然而此处毫无生命的声响。只有树梢叶片在风中发出的沙沙声,冷冷清清地回荡著。
原本应有的生命不存在的森林深处中,存在著原本不应存在的事物。
无论是树木的树洞或树干上、积水的底部、岩石裸露的地面,透明的鼓胀物体散落在任何位置。那物体看似树脂凝固而成,又像透明的成块矿物。但倘若有个矿山技师在场肯定会为此大感不解吧。因为根本就没有这种矿物。
直径三十公分的鼓胀物体大量散落在建筑物的周遭。彷佛填补了谜样消失的生物们的地位,这些透明的物体悄悄地占据了森林深处。
那情景彷佛正默默地宣告著谁才是这座森林真正的支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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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阿尔迪斯等人离开托利亚后经过了五天。
这段时间就连徒步移动的行商也足以抵达王都了。当然传令的快马想必早已经抵达。现在应是时候前去王都探听情报,了解与托利亚间的冲突以何种形式传开。
「涅蕾,看家和照顾双子就交给你了。」
「遵命,吾主。尽管放心交给我。」
既然要让双子留在此处,阿尔迪斯或涅蕾其中一人就必须留下。
就实力来说是谁都没问题,纯粹就心情层面来说阿尔迪斯希望自己留下来。但如果因为在托利亚的冲突使得阿尔迪斯一行人在王都已经受到通缉,就必须避免引人注目吧。
阿尔迪斯想到这里,就觉得搜集情报的工作要交给涅蕾总有一抹不安。虽然阿尔迪斯也认同她的实力,但是考虑到涅蕾的个性与举止,「低调行事静观其变」恐怕是强人所难。考虑到最后,阿尔迪斯决定亲自赶赴王都。
幸好双子已经相当习惯与涅蕾相处,要离开一段时间也不需要担心。对涅蕾个人的信任感也远较过去增长。
「预定会在明天傍晚或晚上回来。」
「阿尔迪斯,路上小心~」
「阿尔迪斯,不要忘记礼物喔~」
背对著双子送行时的呼喊声,阿尔迪斯以等同于飞行速度的「浮步」穿越森林。这时间王都的大门恐怕尚未开启。幸好也没有遭遇沿著马车干道移动的其他人。
阿尔迪斯停止以浮步移动之后,他从未遭遇任何人,沿著马车干道徒步移动四十分钟左右抵达王都的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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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古拉斯王国王都古兰。坐拥三十万人口的古兰是纳古拉斯王国中规模最大,也是罗布雷斯大陆上名列前茅的大都市。
坐落于卡诺比斯山脉南方的古兰与托利亚相同,身为面朝大海、风光明媚的都市而闻名。都市就位在横跨罗布雷斯大陆的大干道,与通往大陆东南方的道路的交会位置。循著马车干道往东北方前进,便能经过托利亚抵达布隆雪尔共和国,往西则通往都市国家联盟,往东南方则通往艾尔梅尼亚帝国,可说是交通往来的要冲之地。
自古因贸易而繁荣至今的都市古兰聚集了大陆中的人力与商品,也凝聚了莫大的财富。凭藉那惊人的财力,原本只是区区都市国家的纳古拉斯才得以扩张为拥有辽阔版图的王国。
王都由过去都市国家时代的民家并排的旧城区与王国成立后新扩张的新城区所构成。环绕旧城区的城墙使新城区与中央区分离,如果自上空俯瞰,王都就像是由新旧两个厚实的圆圈与夹在中间的细小圆圈,再加上一个环绕整体的细圈所组成。内侧的细圈也就是都市国家时代的城墙遗迹。与环绕王都整体的外墙相比之下,显然有许多部位已经倾颓失修。现在已经无法发挥防御的功能,唯一只剩下区隔新旧两城区的职责。
尽管当初扩建新城区时在城墙内预留了相当多空间,但王都古兰的人口至今仍不断增加,据说可供开发的空地已经不多。虽然有一部分人士认为应当扩张一部分的外墙,但因为所需经费相当庞大,再加上与帝国之间情势紧张,当下情况似乎不会轻易允许。
阿尔迪斯回忆起过去在托利亚时常合作的佣兵队伍「白夜的明星」中的成员告诉他的消息,朝著外城墙以一般速度迈步靠近。
来到城门前,恰巧士兵正准备开门。
(接下来,只要别在大门前直接被认出来就好了……)
「马上就能过了?」
「快了,稍等一下。准备不用太久。」
守卫见了阿尔迪斯的相貌也没有改变态度,如此回答。看来至少守卫这边还没接到通缉令。阿尔迪斯闲著没事便观察四周,同时等待到开门准备结束。
「你来得还真早啊。」
大概是完成准备工作了吧,守卫向他搭话。
「其实我原本打算在昨天入夜之前进王都,但在途中遭到格拉斯狼袭击,最后没赶上关门时间。」
「哎呀,那还真是不幸。真亏你能平安……啊,你是佣兵或冒险者之类的?」
「我看起来像行商吗?好歹也是个佣兵啦。」
「的确……看起来不像行商。」
守卫露出亲切的笑容如此说道:
「这样啊,看你年纪轻轻的,但一定是优秀的佣兵吧。不过一个人露宿野外也太危险了吧?虽然我们不能延后关门时间,但你如果只是在门前扎营,我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夜里有看守也有火堆照明,总是比毫无保障的野外要安全。我建议你下次就算赶不上也要尽量赶到门附近。」
守卫的态度远比想像中友善,让阿尔迪斯或多或少放松了警戒心。支付了进入市街区时规定要徵收﹑名为「过门税」的税金后,阿尔迪斯办理正式入城的手续。
在这同时,阿尔迪斯身旁接二连三有自王都出发的商队与佣兵队伍通过城门。才一大早就这么多人出城,该说不愧是王都吧。
「好,这就可以了。你是第一次来王都?是的话我得跟你告知几条注意事项。」
「不,我以前来过了,该注意什么我知道。」
「这样啊,那我就不耽搁你了。」
对守卫道谢,阿尔迪斯走进早晨空气笼罩的王都。
(首先要确认退路并找到今晚的住处啊。)
阿尔迪斯不动声色观察著周遭,身影静静地消失在小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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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潮与钱潮汇聚之处,自然会形成工作结束后人们享乐所需的闹区。王都古兰的人口约有三十万。若要让如此大量的人们于工作后饮酒作乐大饱口福,闹区的规模自然也十分壮观。
位于王都新城区的闹区,虽然与大街有段距离,但挤满了大大小小共百余间的酒店。而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兼差营业,靠近大街处的大多是酒店兼旅店和餐厅,而越靠近暗巷小径,身兼娼馆或赌场等地下行业的比例也随之增加,这些对于在王都生活的人民都是众所皆知的事实。
暗巷中的酒店只在夜间营业,但靠近大街的酒店有不少打从白天就开门。身兼餐厅的酒店大多从中午时分就开始营业,而兼营旅社的酒店就相当于一整天店门都为旅客而开。
在这样的其中一间酒店中,从大白天就群聚于此的人们想必大多都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喝酒跷班但外貌一本正经的懒虫。
一旦手头阔绰就立刻饮酒散财,号称佣兵的地痞流氓。
自昨晚就在酒国流连忘返,一年到头没人见过其清醒的醉汉。
充满了这类不正经人物的酒店中,投出清醒的眼神扫视四周的清秀男子,也同样不是正经的良民百姓。不过这男子与其他游手好闲的买醉客不同之处,在于如此在酒店中等候对他而言是工作的一部分。
「唷,柴札雷。上次的好消息多谢啦。」
这时,自二楼走到酒店中的人物,对著坐在吧台旁啜饮著果实水的清秀男子搭话。
名为柴札雷的清秀男子将杯子挪到几乎触及唇边的位置,停止了动作。他没有回头便回答道:
「我不是说了吗?那情报只收你三枚银币算很便宜了。」
「是啊。这次的情报是很不错。这次的。」
那个人格外强调「这次」。大概是暗指之前柴札雷贩售的情报让他「吃了闷亏」。
若问柴札雷的感想,他觉得那简直不关他的事。情报这种玩意儿值钱与否在于新鲜度。腐坏的速度别说是生肉或蔬菜,甚至比港边刚捞起的小鱼更快。数个小时前还有价值的情报,转瞬间落得一文不值也很常见。
在柴札雷为他提供情报的当下,情报的价值确实与费用相符。至于他无法活用那份情报是因为他手脚太慢,找柴札雷抱怨实在没道理。
话虽如此,要一介佣兵理解这一点也是强人所难吧。对他们而言结果就是一切。得到情报后能捞到好处就是好情报,白跑一趟就是坏情报。
柴札雷打从心底懒得搭理对方,但佣兵不只是贵重的情报提供来源,同时也是重要的买家,也不能在态度上表现得太明显。
「有什么好情报再拜托啦。」
男佣兵留下这句话,走往店外离开了。
另一方面柴札雷没有开口回应,只是静静地举起玻璃杯轻啜。除了付钱的客人外,他没有多余的亲切可免费供应。
在这太阳已高挂天空的时间带,直到午餐时分几乎不会有人走进店门。更别说是找上坐在吧台边的柴札雷。如果真有人找上门来,若非「以前的熟客」否则就是「日后可能成为顾客的对象」吧。
上午找柴札雷有事的人就是想买情报的顾客。在这时间带柴札雷本身也只专注于贩卖情报。搜集新情报是等每天夜幕扩展之后的事了。找上各酒店中美酒下肚后管不住嘴巴的佣兵或行商闲话家常,巧妙套出有意义的情报。之后他再自行整合分析藉此取得的情报,标上价码贩售给需要情报的对象。
柴札雷是人称情报贩子的这行职业的其中一人。不过他在贩卖情报之前也并非不挑顾客。
虽然所有消息都能算是情报,不过视其内容有可能为自己招致危险。因此他不会四处张扬自己是情报贩子,而是透过仲介接客。为此他也在各处建立管道人脉。经营这间酒店的老板也是其中之一。
寻求各方消息来到酒店的人不少。若需求不至于要拜托情报贩子,那机会就会转变为给酒店老板的小费,为他添增临时收入。但如果想要的情报区区小费无法换得,就轮到柴札雷这样的情报贩子上场。
「柴札雷,有客人。」
站在吧台内侧的老板对他说道。柴札雷慵懒地转动脖子。
隔著老板面前的吧台,有名佣兵装扮的少年站在不远处。年纪大概十四五来岁。额头绑著一条紫罗兰色的布条,披著紫藤色造型罕见的短袍。黑眼黑发的容貌稚气未褪,大概才刚成人不久,但站姿却有种老练佣兵般的气氛。
「你就是情报贩子?」
「没错。」
听柴札雷如此回答后,少年坐在与柴札雷隔著一个座位的位子上。他没点饮料,但老板径自将果实酒搁在他面前,少年自怀中取出三枚铜币搁在吧台上。
哦,看来他不是外观上看起来的新人佣兵啊。柴札雷如此判断。
老板表情满意,将铜币收入怀中,与柴札雷和少年拉开距离。如此一来,与情报贩子间的仲介便正式完成。
确认既定手续完成后,柴札雷开了口。
「我是情报商人柴札雷。」
「……」
面对彷佛有所期待般不再说话的柴札雷,少年沉默不语。
「……哎呀。没人教过你吗?既然人家先报上姓名了,自己也报上名字才合乎礼仪吧?」
「你说,你想知道我的名字?」
「彼此互相报上姓名,才能建立所谓的信赖关系吧?」
「你真想知道我是可以告诉你……不过你愿意付多少钱买?」
柴札雷倏地微微眯起眼。对自己的名字标上价码的佣兵已经好一段时间没见到了。
「那这位客人想买什么样的情报?」
不显露任何心中的赞赏,情报贩子若无其事般将话题导向买卖。
「最近在托利亚附近的马车干道上出没的女人。」
「哦,那个喔……虽然我也想卖个两枚银币,不过收你铜币五枚就好了。」
少年想知道的消息,似乎有关这阵子在托利亚出没的谜样女佣兵。
「便宜了不少啊。」
「也没什么,以前值两枚银币。但现在已经没那个价值了。就这么单纯而已。」
柴札雷猜测少年十之八九想挑战女佣兵。但是根据柴札雷取得的情报,过去出没于马车干道附近的女佣兵已经好一阵子不再现身。自从女佣兵受邀步入托利亚侯爵宅邸后,再也没有传出于马车干道附近目击她身影的消息。
「知道了。我买。」
柴札雷将少年摆在柜台上的铜币收进怀中,开始一一列举与女佣兵有关的情报。女佣兵出现的场所与时间带、自从何时开始现身。外观容貌与战斗风格、挑战众多佣兵但未尝败绩、她挑战的对手的来历。任何人都不知道她的目的,以及有关女性真正身分的种种猜测。
大约一个月前他已向许多佣兵兜售这份情报。不过自从女佣兵不再现身之后,这些情报早已经不再有价值。柴札雷认为现在已经不值一枚银币的价码。
「不过大概在一个月前左右,好像就再也不曾出现了。」
以这句话做结的同时,柴札雷对少年的表情感到几分狐疑。原以为他会觉得白付了这笔情报费而怅然,但他的表情好像对此并不在意。甚至有种根本不在乎这份情报的感觉。
不过,自己付钱买了情报却又毫不在意实在不合常理。
「你知道那女人之后的行踪吗?」
少年追问更进一步的情报。
「接下来要另外收费。」
「多少?」
「这个嘛……银币五枚。」
看来少年对女佣兵的执著不同于其他佣兵。感觉到这一点,柴札雷抓住机会大抬价码。
听闻金额也不挑一下眉毛,少年自怀中取出银币摆在吧台上。
「大概半个月前,听说在托利亚西方草原出现了葛莱达而引发一场骚动……葛莱达你晓得吗?」
「这我知道。」
「这样啊。关于那头葛莱达,托利亚领主军似乎很快就派遣讨伐队排除了。听说女佣兵也参加了那个讨伐队,并且立下了相当显赫的功劳。」
少年只用视线催促他继续说。
「接下来要讲的是我最近才刚取得,其他情报贩子都不晓得的消息。」
柴札雷扬起嘴角压低声音。
「听说那个女佣兵,大概在五天前不知去向了。」
「……知不知道她往哪边去了?」
「这还不清楚……况且关于她消失的原因也只有不确定的谣言。老实说实在算不上多可信的情报──」
柴札雷在对话的同时从记忆中抽出必要的消息加以整理。
柴札雷手中有关女佣兵的情报并不多。只知道托利亚领主军在要塞训练时遭遇事故而有多人死伤,传闻中这事故与那女人有牵扯,事故发生后女佣兵便行踪成谜,在托利亚不再有人目睹她的身影,过去与她行动与共的黑眼黑发的少年也同时消失无踪──
思考至此,柴札雷无声地屏息。
为了隐藏心中的惊讶,柴札雷闭起眼睛。让眼前的黑眼黑发的少年无法打量他的眼神。
「怎么了?」
少年对突然间停下话语的柴札雷问道。
「……没事。只是我想先确认情报的真伪后再告知你。可以给我一天的时间吗?」
「没有必要这么麻烦你。」
「事关商誉这可不行。既然收了五枚银币,我就会拿出符合价码的成果。我想到了明天早上就能确认完成。」
「我知道了。明天中午前我会在这里等你。」
少年说完便走上楼梯,数分钟后再度现身对老板说道:
「我入夜前回来。」
「知道啦。不过晚餐要等夜钟敲响之后啊。在换日前都无所谓,但在那之后可要另外加价喔。」
「知道了。」
少年举起一只手就走出酒店。
「那个客人就住在上面的房间?」
众所皆知这间酒店的二楼就是旅店。
「是又怎样?」
「他叫什么名字?」
当然旅客登记簿上写著少年的名字。照理来说将之泄漏给无关人士,就旅店经营者而言有违职业道德。但柴札雷很明白老板贪得无厌的本性。
「……银币一枚。」
短暂的沉默后,酒店老板如此开价。
「也太贵了吧?」
「既然是连情报贩子都想要的名字,想必值这个价钱吧?」
「哎呀,外行人这么贪心不好喔。铜币六枚。」
「你以为是托谁的福今天也有客人上门啊?铜币八枚。」
「这理由我确实难以反驳啊。各退一步铜币七枚好不好?」
「好吧。」
自柴札雷手中接过铜币,老板立刻就塞进怀中。
「然后呢?那位小哥尊姓大名?」
「你等等……」
老板取出了登记簿,翻开今天早上登记的页面。揉了揉有些老花的双眼后,指著黑发少年在进房时留下的名字,念道:
「呃……名字是……提欧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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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王都后,阿尔迪斯先找了间普通的旅店,便一一造访目前营业中的酒店。当然他意不在酒而是搜集情报。
向酒店老板与数名情报贩子递出情报费,打听托利亚的骚动以何种形式传到王都。当然他也不能直截了当地问。所以他照著当初涅蕾过去在马车干道上与路过佣兵比试的事实,佯装为「想与传闻中的女佣兵一决胜负的年轻佣兵」。
阿尔迪斯藉此得知了数件事。
首先,涅蕾当时参加葛莱达讨伐队一事已经传到王都。然而阿尔迪斯与涅蕾曾与托利亚领主军大战一场的消息似乎尚未传到。托利亚侯爵和领主军似乎对外声称要塞中的战斗是在训练中发生的一场意外事故。
摆出那么大的阵仗正面迎击,却被区区两名佣兵彻底蹂躏,甚至连人质都被平安劫走,想必无法照实对外公开吧。因为那就等同大肆宣扬领主军之耻。
当然尽管表面上如此,但托利亚侯爵与领主军心中仍然憎恨著阿尔迪斯等人的可能性依旧存在。不,想必是深恶痛绝吧。
不过托利亚侯爵与领主军并未正式通缉阿尔迪斯等人这一点相当重要。至少阿尔迪斯不用担心一行人遭国家追捕。
照这样应该不须担忧吧。就在他萌生这念头时,自名叫柴札雷的情报贩子手中买到了无法听而不闻的情报。
当时那名情报贩子在阿尔迪斯选的旅店一楼的酒店啜饮著果实水。
在早上阿尔迪斯走进旅店,请酒店老板介绍情报贩子时,老板说「这时间还不在,不过八成中午前会来」的那名情报贩子就是柴札雷。阿尔迪斯在附近的酒店绕了一遍,按照老板所说的在中午前回到酒店时,终于在老板的介绍下与来到酒店露脸的柴札雷面对面。
柴札雷这男子虽从事情报贩子这一行,但遣词用字彬彬有礼,待人接物态度柔和。标致的容貌甚至有几分温文儒雅。洋溢濡湿光泽的发丝是浅褐色,眼眸则是偏深的褐色。若精心打扮想必能掳获街上年轻女孩的目光,披上豪贵服饰自称贵族子弟大概也不会有人怀疑。
自这个柴札雷口中得到的情报,比起其他情报贩子更即时也更正确。
目前只有柴札雷知道涅蕾已经从托利亚消失,再加上他那反应似乎对涅蕾消失无踪的原因略有所知。而且他手中似乎还握有其他情报,他说需要一点时间确认情报的可信度,与阿尔迪斯约定在明天中午前再度相见。
当然阿尔迪斯也不会只听信柴札雷的情报。与柴札雷分开后,阿尔迪斯又与复数的情报贩子会面,到处打听阿尔迪斯与涅蕾的消息究竟有多少传到了王都。
在太阳已经西沉,「淡空」满布天空的当下,阿尔迪斯独自一人走在几乎等同暗巷的小巷中。
黑街暗巷中藏有其独特的世界,与正派管道不同的情报四处流窜。阿尔迪斯为防万一与这方面的情报贩子见过一面之后,走在路上时突然间出现一伙人团团围住他。彷佛看准他经过没有人踪的小路时下手。
「找我有事?」
面对摆明了充满敌意的对手,阿尔迪斯以不开心的语气问道。
在小巷中前后超过十人包围,左右也没有任何狭窄的岔路。恐怕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包围他而看准了这个时机吧。
一伙人最前方,应该是首领的男人开口:
「用不著担心,不会要你的命啦。不过你要是乱动,也许会受些不必要的皮肉痛喔。」
「要的是钱包?」
「啥……?也对,那就顺便拿走吧。」
看来原本的目的并非强盗。虽然阿尔迪斯一瞬间以为是托利亚领主军派来的追兵,但立刻打消这个想法。在要塞中的战斗派出那么多人却苦尝一面倒的败北,领主军内部应该不至于愚昧到认为付钱给这种地痞流氓就能逮到阿尔迪斯。
「反正无论是哪种,都只有彻底打垮一途。」
「不知道你这种态度能撑多久啊?──所有人,统统一起上!」
在带头者的号令下,流氓们纷纷冲了上来。
「要动手也先考虑过地点啊。」
在狭窄的小巷中就算所有人一起攻击,也会因为彼此互相碰撞而无法施展开来。特地选在狭窄之处舍弃自身的数量优势,除了愚昧之外无以形容。
当然就算这里是毫无障碍物的广场上,阿尔迪斯败给这群流氓的可能性也趋近于零。阿尔迪斯傻眼地嘀咕道,也没拔剑就直接朝著最先挥拳揍向他的男人使劲一踢,背靠左侧的墙面断绝来自背后的突袭。
因为空间不足,能同时发动攻击的人数顶多三名。而且光看身手完全是门外汉。
阿尔迪斯徒手迎战,接连打昏两人。对阿尔迪斯而言,要应付这群对手甚至简单到不需拔剑。
「啧!没办法!少了一两条手脚也别怨人啊!」
首领从腰间拔出短刀摆出架式,其他流氓也像接到号令般跟著纷纷拔出短刀和短剑。
阿尔迪斯不经咏唱施展风魔法。毫无前兆突然出现的风压之刃将流氓们手中的刀剑一一折断。
「欸?」
「奇怪?」
「为什么?」
转瞬间失去手上武器的流氓们尚未理解发生何事,阿尔迪斯已经徒手一一击倒他们。瞄准喉头刺出精准刺拳、朝心窝推出掌底、一拳击中下巴,有的则是跨下吃上猛烈踢击而挣扎著痛苦倒地。
超过一半的人数倒地后流氓们失去战意,包含首领在内随即做鸟兽散。
阿尔迪斯一把拎起倒在一旁的其中一名流氓,表情平静地追问:
「说吧,是谁指使的?」
「我、我不晓得!真的!我们只是按照大哥说的突袭你而已!」
「目的是活捉我?」
「对、对啊!我们真的没打算伤害你的性命!大哥也说抓的过程尽量别伤到你!」
判断再逼问下去也没意义,阿尔迪斯把吓坏了的流氓扔向一旁。因为他听见似乎有卫兵的呼喊声逐渐靠近。为了这类无谓的争执而遭到卫兵盘查有害无益。
离开现场的同时阿尔迪斯思索著。当下这座王都中似乎有人想活捉自己,以及这么做究竟对谁有益处?
可能性最高的还是托利亚的领主军。领主军确实有活捉阿尔迪斯的理由与憎恨。但如果背后是领主军主导,他们应该会派出更像样的对手,而非这类地痞恶棍之流。阿尔迪斯的实力想必已经透过幸存的士兵之口传达到领导阶级才是。
教会或贵族在背后穿针引线的可能性虽然不至于不存在,但阿尔迪斯实在不认为这个当下他们已经察觉阿尔迪斯置身王都。
现在知道阿尔迪斯来到王都的只有阿尔迪斯与涅蕾,再加上菲莉亚与莉亚娜这对双子。目前他还没在王都见过任何熟面孔,阿尔迪斯本身也非相貌广为人知的知名人士。
怀著难以释怀的心情,阿尔迪斯没有得到结论,回到了旅社。
这份疑问消除是在隔天之后的事了。
────*────
隔天,阿尔迪斯与昨天同样上午勤于探听消息。
但他终究没有得到比较新的情报。和昨天一样,除了柴札雷外,得到的消息顶多只到涅蕾参加过葛莱达讨伐,至于要塞中的战斗及之后她行踪成谜等消息,似乎尚未传到王都。
剩下就等柴札雷的报告吧。阿尔迪斯如此判断,在正午前回到旅店。
和昨天相同,柴札雷坐在吧台边舔舐般啜饮著果实水。阿尔迪斯从后头向他搭话。
「让你久等了?」
经过一小段空档,柴札雷转过头。
他细细打量阿尔迪斯的脸庞,拋出一句「哎,总之请坐吧」请他就座。
「然后呢?结果是怎样?」
阿尔迪斯催促他报告,柴札雷举起果实水猛喝一口,开始回答:
「女佣兵之所以消失,原因似乎是和托利亚领主军敌对而起了冲突。同一时期托利亚领主军在要塞中的训练发生事故,造成多人死伤……不过这件事虽然领主军对外公开的理由是意外事故,但据说实际上发生了战斗。听说死者中也包含了出身名门的小队长和贵重的魔术师,对托利亚领主军而言是一大打击吧。」
和其他情报贩子相比,柴札雷握有的情报果真特别精准。其他情报贩子顶多只知道要塞中发生事故。
「在那场战斗中,那位女佣兵似乎就以领主军的敌对立场参战。与领主军战斗的部队究竟身分如何还不明,但想必规模不小吧。结果上来说领主军一方蒙受惨重的损失。与领主军为敌的女佣兵会从托利亚消失也是当然的吧。但女佣兵的下落依然不明。因为在战斗后已经过了六天,她不是藏身在其他城镇,要不然就是逃往国外了吧……」
「这份情报真伪程度如何?」
「因为能确认的时间只有昨天一天,还来不及从各方面取得可靠证据。就信赖度来说大概七成吧。不过我敢说这是别家情报贩子都还没捉到的独家消息。其他可能知情的顶多只有王国的情报组织吧。」
「这样啊。」
的确情报并非完全正确。柴札雷口中领主军的敌人是「部队」,但实际上战斗的只有阿尔迪斯与涅蕾两人而已。
战斗结束后已经过了六天。如果托利亚方并未故意避免事实曝光,阿尔迪斯等人的消息也该传到王都了。从这一点来看,领主军很可能不打算让要塞中的事件开诚布公。如此一来就不至于陷入与整个王国为敌的状况,让阿尔迪斯松了口气。
尽管如此,阿尔迪斯还是感到费解。柴札雷既然得到了如此详尽的消息,为何从未提起阿尔迪斯的存在?
在讨伐葛莱达之前,阿尔迪斯总是与涅蕾搭档狩猎。因为涅蕾总是与他形影不离,街上居民理应都亲眼见过两人出双入对的模样。
况且在要塞中的战斗,应该是阿尔迪斯比涅蕾更加醒目才对。众目睽睽下打倒手持魔剑的小队长的也是阿尔迪斯,涅蕾消失的同时阿尔迪斯也从托利亚消失。明明有如此明显的关联,柴札雷口中却从未提及阿尔迪斯的存在,实在不可思议。
思路行至此处,阿尔迪斯的呼吸停了半拍。他回忆起昨天遭流氓袭击后那份挥之不去的纳闷。
除了涅蕾与双子之外,知道阿尔迪斯就在王都的人物──突然掠过的想法转变为确信。眼前这个清秀男子,该不会已经发现自己就是名叫阿尔迪斯的男人了?
既然如此──阿尔迪斯决定设下陷阱。
「看来也没办法。都请你花了一整天调查,已经很够了。况且现在还有人在等我,我今天下午就得离开王都了。」
──希望猎物主动步入陷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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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声称要购买日用品而离开酒店的黑发少年离去后,柴札雷屡次深呼吸要抚平自己胸口中正以剧烈节拍不断拍打的搏动。
昨天与少年道别后立刻动用人脉调查,柴札雷取得了数项新情报。
调查的结果,他原本认为两者无关的领主军事故与女佣兵互相连结;领主军公布的事故损伤其实是战斗造成的死伤;女佣兵当时置身敌方阵营,而且也查明了与女佣兵共同行动的佣兵同伴名叫阿尔迪斯。
而且这名名叫阿尔迪斯的少年佣兵也是女佣兵生活的民房的持有者,不但在与领主军的战斗中伴随女佣兵一同现身于要塞,战斗结束后也和女佣兵一样从托利亚消失无踪。按照常理推断,他现在应该仍与女佣兵行动与共吧。
不久前还待在眼前的少年。黑发黑眼外加额头绑著紫罗兰色的细布条,身披下襬偏短的紫藤色长袍。与那名传闻中名为阿尔迪斯的佣兵的特徵彻头彻尾相符。
记载于旅店登记簿上的名字据说叫「提欧里斯」。但是考虑到他们很可能已经遭到通缉的当下状况,恐怕是假名吧。
如果少年真如柴札雷所想,是那名名叫阿尔迪斯的佣兵,几乎可以笃定他知道女佣兵当下的置身之处。
一想到这里,柴札雷顿时起了贪念。
托利亚当局似乎打算隐蔽战斗本身与战斗对象的消息,但那是因为想隐蔽有损领主军威严的事实。但实际上托利亚当局肯定想以某些形式惩罚对领主军造成重大损害的佣兵们。
虽然领主军蒙受惨重损害,但对方想必也不会毫发无伤。肯定正在逃离托利亚领主军势力范围的路程上。
如果能查明佣兵等人的藏身之处,就能将这条情报卖给托利亚侯爵。在王都也许没有分文价值,但是对托利亚侯爵想必是无法忽视的情报。只要逮到其中一个,或许就能连带查出其他同伴的藏身之处。如此一来报酬别说是几枚铜币或银币,十枚金币甚至二十枚都不夸张。
只要逮到那少年,就能一口气取得庞大的金钱。
柴札雷马上展开行动。
与统领旧城区地痞流氓的男人接触,告知少年的容貌特徵与服装,更进一步委托他们囚禁少年。对那些每天的生活只需两枚铜币就能解决的旧城区流氓,只消秀出一枚金币立刻就上钩。尽可能多人围攻、选择狭窄的场所、要一口气逼近,同时又嘱咐要避免无意义地伤及对方。
即使那少年真是佣兵,或者是佣兵兼魔术师,就算战斗经验再怎么丰富,双手终究不敌乱拳。而且魔术师只要无法保持距离便无法发挥强处。来不及咏唱就吃上当头一击,之后就无法抵抗了。向他问出伙伴的藏身之处,从托利亚侯爵手中领到报酬之前,就随便找个地方把他关在里头就好。
柴札雷幻想著不久后即将落入手中的无数金币,陶醉地啜饮果实水时,背后传来了一句此时不可能听见的:「让你久等了?」
那瞬间的惊惶,应该没被少年看穿吧?
肩膀是否突兀地颤动?
因为太过吃惊而没在第一时间反应,会不会让他起疑了?
他实在没想过阿尔迪斯会回到旅店,而且还若无其事般毫发无伤。
柴札雷强撑著平静表情,将事先约好的追加情报提供给少年。声音是否走调?语调是不是太快了?开口陈述情报的同时柴札雷一直忐忑不安。
少年走回二楼的房间后,柴札雷终于自沉重压力中解脱。他一口气喝乾手中的果实水,开始思索。
看来地痞流氓根本不成对手吧。他反省著自己低估了少年的实力,同时暗自窃笑。
少年似乎还没发现唆使地痞流氓的就是柴札雷,既然如此还有机会。如果流氓还不够就动用佣兵吧。要给佣兵的报酬自然也高于流氓,但实力可说是天差地别。
由于职业的特性,柴札雷认识许多佣兵。虽然强悍但脑袋不太灵光的家伙最适合。恰巧不久前说「有什么好情报再拜托啦」的家伙也在。
柴札雷回想起少年刚才说他今天下午要离开王都。剩余时间已经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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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酒店后,阿尔迪斯将剩余的上午时间用于造访日用品店铺。虽然最低限度的必需品在离开托利亚时已经带走,但量毕竟十分有限。目前一切都只是「暂且够用就好」,所以他不打算购买大量用品带回森林,但餐具与毛巾等还是需要适量准备。
更重要的还是粮食。在森林中狩猎就能取得肉品,但阿尔迪斯依照过去经验明白只吃肉没办法维持身体在最佳状况。为此他还是会摄取一定量的果实与蔬菜,但在森林中能取得的种类也有限。
此外,重要度仅次于食材的是盐巴等调味料。阿尔迪斯本人不怎么重视食物的味道,只要吃了不会死就没问题,只要不至于令人作呕到吐出胃中食物,他也不会抱怨。但是双子和涅蕾恐怕就不是如此吧。三餐当然还是美味最好。
之后他在街上逛了一圈,大概确定了采买的品项后,阿尔迪斯回到旅店。这时时间已经过了正午。
午餐的忙碌时刻已经结束,空荡荡的酒店中没见到柴札雷。
(上钩了吗?)
确定他不在酒店后,阿尔迪斯整理行李离开了旅店。
酒店老板问他:「之后你打算上哪儿去?」阿尔迪斯简短回答要往帝国方面去,随后便背著行李往南门缓步而去。他不时在路边的摊贩停下脚步,像是故意让人发现他似的悠然走过大街,自南门走出王都。
阿尔迪斯往东南方步行移动,一来到看不见城门守卫的地方,立刻有人拦住了他。
「稍微等等啊,这位小哥。」
(来了啊。)
他不慌不忙、泰然自若地转过身一看,佣兵样貌的五个人站在该处。
向阿尔迪斯搭话的是站在中间的斧士。站在他左右两侧的人也手持斧头。三个人都穿著彷佛正要参加战役般的重装备。站在三人身后的是身穿长袍的男人。虽然看起来是魔术师,不过得实际交手才晓得。因为阿尔迪斯与涅蕾外观上同样只是个魔术师。
「找我?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有,就是要找小哥。哎,这个嘛,我们也不会害你啦,你能不能乖乖让我们抓住啊?」
「但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理由得被抓啊。」
「理由就算不在小哥身上,但有人想逮到小哥啊,这也没办法吧?」
男人暗示有委托人的存在。虽然真正问题在于主使者是谁,但就算问了他们想必也不会老实回答。再加上现状摆明了就算继续追问也无法免于一战。
(既然这样──)
阿尔迪斯没有回答,而是口念咒文咏唱施展魔法。
「言语诱汝等脱离肉身落入酣梦──」
(活捉之后再问就好了。)
「沉眠之雾!」
「什么!好快!」
因为事出突然,佣兵们甚至来不及反应,一阵微微闪烁著银光的雾气包围了他们。
面对懂得使用魔法的对手隔著这段距离就显露敌意,简直太过轻敌了。
当然他们也不是外行人。大概是因为伙伴之中也有魔术师,所以才保持这段就算阿尔迪斯施展魔法也能应对的距离吧。然而阿尔迪斯的咏唱远比佣兵们预料得更快。
对一般魔术师而言咏唱是无法省略的施法步骤,但是对不须咏唱就能施展魔法的阿尔迪斯而言咏唱只是一种障眼法──掩饰他不需要咏唱的事实。
佣兵们连忙冲向阿尔迪斯,但已经太迟了。灌注了阿尔迪斯魔力的催眠魔法一瞬间就让所有佣兵失去意识。
凭藉著过去在托利亚与阿尔迪斯搭档的佣兵伙伴认定「超乎常识」的魔力,寻常佣兵根本无从抵抗。
施展了催眠魔法后,阿尔迪斯也不多看纷纷倒地的佣兵一眼,从身上的行李取出与对方人数相同的强韧绳子。
「像昨天那样让他们跑了就得多费功夫了啊。」
将五个人都用绳子束缚,又将布条卡进他们口中。最后只把首领般的男人一个人拖进附近的草丛中。
阿尔迪斯拆下男人口中的布条,粗鲁拍打他的脸颊唤醒他。男人清醒后先愣了一瞬间,但立刻就发现自己全身被绑住而开始嚷嚷。
「怎么了?这里……这里是哪里?喂!你干了什么好事!」
站在他面前的阿尔迪斯面露冷笑。
「干了什么好事……我用魔法让你们全都睡著,一切都结束了啊。不记得了?」
男人连忙环顾四周,神色焦急地说道:
「其他人……我的伙伴怎么了!」
「刚才统统杀掉了啊。」
阿尔迪斯若无其事般拋下这句话。当然是谎言。
阿尔迪斯对于想取他性命的敌人绝不手下留情。不过这群男人打从一开始身上就没有杀气。虽然阿尔迪斯面对自身危险总是全力排除,但也会视对方的行径斟酌下手轻重。
「你也打算……要杀我?」
后知后觉的男人似乎终于理解状况,脸色顿时发白。既然无法看穿阿尔迪斯的想法,男人只会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已在悬崖边缘吧。
「你以为到了这地步还有机会得救?」
阿尔迪斯傻眼地说。
「咕!」
「不过啊,你们几个还真够弱的。该不会是最近才刚入佣兵这行的新人?」
对著悔恨交织而说不出话的男人,阿尔迪斯挑衅般断言。
「你这家伙!有种就放开我!」
这男人似乎是说话前不经大脑的那类型。
照这反应来看应该会很顺利吧。阿尔迪斯在心中暗自窃笑。
「连自己被几个钱币卖掉都不晓得,耍威风倒是挺在行的嘛。」
「什么……!被卖了?怎么回事!」
阿尔迪斯装模作样地嗤之以鼻:
「你还没搞懂?真是天真的脑袋啊。我只是接到委托罢了。委托人说他给了你们假情报,叫我趁机把你们统统收拾掉。」
「假……情报?」
阿尔迪斯摆出讥讽似的表情进一步追击。
「对。你们就是傻傻地被假情报引诱来到这里啊。你们以为能埋伏偷袭我,但实际上中了陷阱的是你们。看来你们其实招惹不少怨恨啊。」
「我们……!是谁啊?」
到这里就只差一步了。
「还搞不懂喔。你就回想看看是谁要你们来偷袭我嘛。这不是很简单吗?」
「…………对了!柴札雷那个混帐东西!」
上钩了。
「终于搞懂了吗?还真迟钝。」
嘴巴上这么说,但听见预料中的人名让阿尔迪斯在心中愉快地挑起嘴角。
「混帐!那家伙!」
男人愤怒地咒骂著柴札雷。对男人的怒骂声充耳不闻的阿尔迪斯等待好半晌,露出奸诈的笑容说:
「哎,你也别这么气。柴札雷那边我会好好解释的。」
「你在胡说什么!我一定会把那家伙……!可恶!这样死了也无法瞑目!」
全身挣扎著表现心有不甘,男人叫道。
这时阿尔迪斯终于掀开底牌。
「好了好了,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吧。刚才我说的全都是骗你的。」
「…………啥?」
搞不懂阿尔迪斯话中的意思,男人愣愣地仰头看向阿尔迪斯。
「骗人的……?你是说柴札雷那家伙出卖我们这件事?」
「对对对。我接了柴札雷的委托、柴札雷告诉你们假情报,还有柴札雷出卖你们这些全都是假的。你的伙伴都躺在那边也还活著。」
「……」
半张著嘴,男人露出一脸惊愕的表情。
「哎,柴札雷那家伙我会去修理他一顿。我接下来要回王都了,你们就在这里多休息一段时间吧。啊,对了对了,这玩意儿我就当作赔罪带走啦。」
留下这句话,阿尔迪斯摘下男人戴著的头盔。
重新背起自己的行李,将男人与他的同伴留在原地,阿尔迪斯朝王都折返。
「咦?喂……等等……!等一下啊!」
依然被绳索束缚的男人想叫住阿尔迪斯。四周只有他的声音空洞地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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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迪斯从南门又付了一次过门税进入王都。直接走向闹区,前往数小时前才刚退房的旅店。
酒店中,正准备迎接晚餐人潮的店员们辛勤工作著,座位上只坐著少数几名客人。这些客人之中,柴札雷坐在吧台边单手拿著果实水。
阿尔迪斯也没压抑脚步声一路走向吧台。
感觉到有人靠近,柴札雷转过头来,目睹阿尔迪斯的瞬间浑身僵硬。
阿尔迪斯将男佣兵头上戴的头盔拋向脸色发白的柴札雷,露出诡异的笑容开口说道:
「这是你认识的家伙头上戴的。他好像忘了带走,你能帮我还他吗?」
「啊、啊……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不是……离开王都了……?」
惊慌失措的柴札雷从喉咙挤出疑问。
「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才走出王都没几步就被没礼貌的野狗纠缠。虽然把他们赶跑了,但他们好像把这顶头盔忘在我这里了。」
阿尔迪斯将袭击他的佣兵置换成野狗如此说明。当然野狗不会佩戴头盔,但紧张至极的柴札雷也没注意到言语中的矛盾。
「这、这样啊……那、那还真是倒楣呢。」
「哎,只是麻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了。昨天走在小路上被流氓包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管被袭击几次,每次都摆平就好。」
「真、真是了不起的身手──」
柴札雷大概终于从突如其来的惊吓中恢复理智,为突破困境而开口说话的瞬间,阿尔迪斯倏地拉近距离,以毫无感情起伏的语调在柴札雷耳边细语:
「但是一笑置之的限度只到第二次。没有第三次,给我认清楚这一点。」
警告他下不为例。
「啊……呃……是,是……」
柴札雷的声音拔尖走调,好不容易挤出回答。他彷佛撞见蟒蛇的青蛙般因恐惧而浑身僵硬。阿尔迪斯轻拍他的肩膀,随后便走出酒店。
虽然遇上一些问题,但当初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阿尔迪斯在大街上仰望天空。太阳已逐渐西斜,但距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考虑到购买食物与移动所需的时间,也能在夜幕扩展前回到森林中的据点吧。该买什么伴手礼给双子才好呢?阿尔迪斯悠哉地这么想著,步向商店林立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