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灾渊」──
我穿过树海的枝叶,直接朝爱欧妮丽雅降落而去。在船的大地上,爸爸将妈妈抱在怀中,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在某个地方……有某个人……会等待我……」
妈妈微微睁开眼睛。她以带着绝望一般的表情痛苦地开口说:
「……我毫不怀疑地……相信这种事,来到这么遥远的地方,我真是太天真了……」
妈妈以失去焦点的瞳孔看着遥远的过去。
「……我一直在寻觅……愿意接纳我的人……愿意对我说情话的人……我爱上恋爱了吧……我是想逃避吗……逃避现实……我的孩子将是毁灭银水圣海的灾厄……」
「伊莎贝拉!没事的,没事的喔。」
爸爸紧紧抱住妈妈的肩膀呼唤她。
「你想想,我们相遇了吧?你还记得吗?在亚杰希翁的洛札村。就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偏远地带。当时在教堂里,你──」
忽然间,妈妈的视线停在爸爸身上。
「……伊莎贝拉?」
「──你是谁?」
爸爸愣住了。
「为什么会在这……里……?」
话语中断,妈妈忽然无力地倒下,再度昏迷过去。
「没事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伊莎贝拉。」
爸爸温柔地对失去意识的妈妈说。
我在树海船的地面降落,摸了摸妈妈的额头。稍微退烧了啊……
在子宫内部失控的「渴望灾渊」,力量正在减弱。说不定是妈妈逐渐想起记忆后,无意识地控制住了「渴望灾渊」。
要说病情正在顺利好转,确实正在好转──
『阿诺斯。』
柏灵顿传来「意念通讯」。
『我成功潜入研究塔了。你那边或许也能确认到,看样子二律僭主似乎曾经与狂兽部队交战过。对方可是不可侵领海,无法确定他们的存活,但我会将暗杀偶人派去你那边。』
军师雷科尔与巴尔扎隆德的部下要找出伊威泽诺是福尔福拉尔灭亡主谋的证据。
狂兽部队如果与此事有关,他们应该会确实地让狂兽部队招供。而柏灵顿潜入研究塔的目标是所长杜米尼克。
『姊姊的病情还好吗?』
「『渴望灾渊』的影响似乎已经稳定下来了,但这次是『红线』的影响变得显著。她认不出爸爸了。」
『……可能是记忆就快被覆盖了……目前还只是受到「记忆石」的效果影响,暂时丧失记忆,不过……』
再继续这样下去,她身为伊莎贝拉的记忆会完全消失吗……?
『……尽管用「红线」将阿诺斯和格斯塔与姊姊绑在一起了,姊姊以露娜•亚泽农的身分生活了两万两千年,这应该远远超过她这一生在米里狄亚世界活过的时间……』
「也就是露娜•亚泽农的记忆占有优势吗?」
『……很遗憾地……』
还有时间。只要在那之前毁灭怀胎凤凰,切断「红线」就好。
「干、干嘛想得这么严重啊!没事的!我与伊莎贝拉可是一起生活了十几二十年呢!」
爸爸就像要为我们打气一般说。
『格斯塔,你没听到我说的吗?姊姊可是以露娜•亚泽农的身分活了两万两千年。』
「两万年算什么?我的爱有一亿倍,所以我们算是一起生活了两百亿年啊!」
爸爸的谬论让柏灵顿无言以对。
「咯哈哈。爸爸,这样的话是十亿倍。」
「喔、喔……这样啊……算、算了,总之!我与伊莎贝拉的牵绊无法用年月衡量!绝对没事的。」
爸爸紧紧抱住妈妈。就像在呼应他的意念一般,连结起他们的「红线」闪耀着金光。
「就是这样,没有问题。」
『……你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柏灵顿显得一脸疑惑。
「不论如何,只要毁灭怀胎凤凰,事情就结束了。多亏二律僭主在这里大闹,研究塔的警备也已经变得薄弱许多。」
我对爸爸和妈妈展开反魔法与魔法屏障,然后再施加了「飞行」。我让两人飞起,同时自己也跟着飞起来,一口气来到树海船外头。
「杜米尼克在研究塔的最底层吧?」
雷贝龙杰尔多努拉的贝壳已经打开了。只不过,我没有进入那个入口,而是在经过后沿着外型纵长的研究塔外侧,在「渴望灾渊」里直线下降。
『没错。然而就算警备变得薄弱,最快也得花上十分钟。要是构造和以前不同,很可能会需要更多时间。阿诺斯,你现在人在哪里?』
「就快到最底层了。」
『什么……?』
能远远看到外型纵长的巨大贝壳的终点了。这个雷贝龙贝壳很坚固,而且底层部分还特别厚实。本来应该不太可能从这里打破外壳闯入,可是方才的「掌魔灰烬紫灭雷火电界」将这里的外壳打出了裂痕。
这就是我的目的。
我在二律剑上缠绕漆黑粒子,维持「飞行」的冲势,直接刺向研究塔的底层部位。贝壳粉碎四散,我成功侵入研究塔内部。由于大量的水从我破坏的地方涌入塔内,我施展「创造建筑」修复墙壁,水流几乎停止流入。
我环顾四周。
建筑材料看来全是用杰尔多努拉的贝壳所制成。不知道人员是被柏灵顿引开,还是他们从未想过墙壁会从外侧被破坏,幻魔族们似乎不在这个最底层的区域。
我在脚边画出魔法阵,将面具与外套换成魔王学院的制服。虽说已经用「变化自在」隐藏,只要将爸爸和妈妈带在身边,或许会被人察觉我的身分。
最好还是不要让人知道我扮演过二律僭主。
而且,既然杜米尼克想研究亚泽农的毁灭狮子,他的目标就只会是我。
他应该也不乐见珍贵的研究材料在这里大闹。
所以表明身分会比较方便交涉。说不定还能和他谈好救助妈妈的条件。
只不过,要是他打从骨子里都陷入疯狂,大概就无法沟通了。
我慢步走在研究塔的通道上。
身后跟着以「飞行」飘浮的爸爸和妈妈两人。
根据柏灵顿的说法,杜米尼克是在这里沉迷于研究。既然如此,那他应该需要一定规模的魔法设备。这样一来,场地自然会受到限制。
我谨慎地用魔眼环顾周围,可是并未发现到陷阱。不久后,眼前出现一道门,一股掩藏不住的魔力从室内流泄出来。
这里大概就是杜米尼克所在的魔导工房。
门是锁着的。而且还是力量相当强大的魔法锁。尽管我施展了「解锁」,门却没有打开。解析并没有失败。看来浅层世界的解锁魔法似乎力量不足。
「没办法了。」
我轻轻握起拳头,漆黑粒子在上头形成漩涡。我缓缓地高举,用力打在眼前的门上。
伴随着一道破裂的声响,两片坚固的门板被打飞出去。一阵冷得澈骨的冷气从门后流泄出来。
内部看起来像工房,房间里到处都画有魔法阵。房内立着好几根玻璃圆柱,里头装着从未见过的生物。
那些应该是获得肉体的幻兽。房间中央竖立着一根漆黑厚重的冰柱,在魔法阵发出的光源照射下,漆黑冰柱里浮现出一道人影。
他正在沉睡,能感受到庞大的魔力。二律剑开始振动,侦测到主神的力量。
他是灾人伊萨克吗?我可没收到他会在这里的情报。
而且,这是怎么回事?
从魔法阵中照射出来的光,是融化漆黑冰柱的热线。就像要强行唤醒里头的人一样。
「唔嗯,我明明听说伊威泽诺并不想唤醒灾人伊萨克……?」
我抛出话语。
在我看去的方向上有一张椅子。
一名男子正背对我坐在上头。能进入这间魔导工房的只有一人。
「我来见你喽,杜米尼克。」
我向他搭话,可是杜米尼克丝毫没有反应,一动也不动地继续坐在椅子上。
就算我用魔眼凝视,也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魔力。
他在抑制自己的力量吗?不对,并不是这样。
我直接走向那张椅子。然后,从正面看了看那个男人。
「这还真是相当棘手。」
他就跟妈妈的记忆一样,是个穿着白色法衣的男子。虽然面容很年轻,却苍白得令人不安,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生气。
他的身体被十把圣剑刺穿。当我贴近窥看他的深渊时,他仅存的最后一滴魔力忽然滴落。就在方才,原本还在那里的根源确实消失了。
就在我的眼前,杜米尼克•亚泽农毁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