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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二章 间谍少女

凛花有些犹豫地敲了敲空教室的门。

「……我是静川。请问你在里面吗?」

「在喔在喔!请进~!」

凛花是被找来密谈的,然而从教室中传来的嗓音响彻门外、充满活力,完全没有半点要说悄悄话的感觉。

凛花感到疑惑,这样还有避人耳目的意义吗?同时确认好附近没有任何人后才打开门。

在教室中等著凛花的是同班同学木影。木影脸上依旧是一副无忧无虑的笑容,她从窗帘紧闭的窗边朝凛花的方向走来。

凛花关上刚才进来的门,为了预防万一也顺便扣上门锁。

「你说有话要私底下跟我说,是什么事呢?」

「其实啊……我想请你让我帮忙!」

木影笑咪咪地直言。

「帮忙……?」

「是的!用简单一点的方式比喻的话,我会成为胶带!黏著度有百分之一百五!就算有台风来吹袭牵牛花,也一定会赢得胜利!」

「我完全听不懂你的意思……」

凛花不晓得该怎么办。

要小心瓦屋家──因为他们很莫名其妙。这句话时常在社交界私下流传,不过凛花现在才真正亲身体会到它的意思。

木影伸出食指抵在脸颊上,歪了歪身子。

「也就是说~那个,我想帮助帝同学跟凛花陷入热恋。」

「咦……我跟帝、帝大人吗……?」

听见木影突然提到自己最爱之人的名字,凛花顿时心跳加速。

「因为北御门家的家主先生直接来委托我~要我撮合你们这对有婚约的人。」

「帝大人的父亲委托了你……?」

凛花睁大了眼睛。

「你听!我有把帝同学的爸爸命令我时的对话录下来,可以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木影点了一下智慧型手机的画面。

带有杂音的说话声从手机扬声器中传出。

『我还想委托你,在调查的同时一并协助撮合帝的恋情。』

『也就是说,要我成为帝同学跟姬沙之间的爱情邱比特对吧!我知道了!』

『不是那样的。我希望你协助撮合的是,帝跟静川大人家的千金……凛花小姐之间的感情。』

这的确是帝的父亲与木影的声音。

「竟然把对话录下来了,你这么做没问题吗……?」

凛花战战兢兢地问道,木影闻言愣了一下。

「欸?为什么这么问?我基本上碰到任何事都会录音啊,因为之后说不定会变成很棒的素材。」

「但对象是北御门大人耶?据说大约在五年前,有个记者想贩卖跟北御门大人有关的录音情报,后来就失踪了,你没听说过这个传闻吗?」

「咦……?我……会不会被杀掉啊……?」

木影突然露出不安的表情。

「我想,应该是不要紧的吧……」

虽说北御门家以正直清廉为宗旨,想必不会行骯脏之事,然而不管怎么说,那个记者一定受到了极为严厉的制裁。

「我、我该怎么办才好!请请请请不要杀我啊~!」

木影满眼泪光地紧紧扒住凛花。

「你跟我说也没有用啊……」

「凛花,你以后不是要成为帝同学的夫人吗!请你想办法求他们饶我一命吧!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怎么能随随便便把这种话挂在嘴边呢……」

凛花把随随便便就下跪的木影扶了起来。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被别人下跪,自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班上的同学,把状况推向了更加未知的领域,让凛花十分伤脑筋。

木影用制服的袖子擦掉眼泪,举起她小巧的拳头往胸口一敲。

「总、总而言之,只要交给我处理,你们两个要不了多久就会热恋起来了!明天绝对就会接吻!」

「会、会这么快吗……?」

凛花觉得自己的脸颊热了起来。

「然后三天以后小孩就会生出来!」

「这也太快了吧!?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生物!?」

「六天以后孙子也会出生!」

「所以我说,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生物!?」

自己是人类的这个事实,难道并非如自己想像地众所周知吗?还是自己跟木影之间有什么严重的误会呢……凛花不禁如此担忧。

木影朝凛花的方向探出身子。

「所以你觉得怎么样,凛花?找我办事很划算喔?请你尽情使唤我吧!」

同班同学正在尽全力把自己贱价卖给她。凛花心想,木影毕竟是个有前途的少女,应该要更珍惜自己一点才对吧?

姑且先不论这一点。

「我很感激你的提议……不过这次就不劳烦你了。」

凛花朝木影深深地鞠躬。

「欸~?为什么啊~?」

「我对帝大人的爱意,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如果连自己的心仪之人都无法凭一己之力追到手,我就没有资格说自己是静川家的女子了。更何况暗中动手脚这种卑鄙手段,不是大名鼎鼎的白濑女子学院所教出来的女子应该有的作为。」

「是这样吗……我觉得大家一起动手的话会很开心就是了……」

木影这句话的口吻,说得好像是一起做美劳一样。

「说到底,如果我真的不择手段,只要把帝大人跟南条同学的关系告诉北御门大人就解决了……」

「……咦?」

「没、没事,我什么都没说!」

一不小心说溜嘴了。帝喜欢姬沙这件事是天大的机密。

凛花挺直了背脊,将手放在胸前,斩钉截铁地告诉木影。

「这是,我的……少女的骨气问题。我一定会凭一己之力,漂亮地贯彻这场恋情。」

凛花堂堂正正地宣言道,嗓音回荡在安静的教室中。

木影睁大了眼愣愣地站著。

「哇…………凛花,你好帅气喔……」

「我并没有在耍帅啦……」

凛花觉得自己的后颈热了起来。这段话纯粹是在表达她真挚的决心。

木影沮丧地垂下头。

「既然这样……我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比较好,对吧……我原本还想说,帮忙时要顺便把帝同学的私人照片给你当参考资料……」

「咦!?帝大人的照片!?」

凛花的肩膀一抖。

「是的,我从之前就一直在调查帝同学。啊,虽说是调查,但我不是在做坏事喔!」

「你果然是跟踪狂……对吧?」

凛花怕得颤抖起来。身为同班同学,说不定现在把木影交给警方才是正确的。

「我就说不是了!我只是想要北御门家的情报而已!总之,我不分昼夜地追踪他以后,就拍到了许多照片。」

木影从书包中拿出一个大信封袋,交给了凛花。

信封袋出乎意料地沉甸甸,凛花吃了一惊,同时试著检查内容物。

「这些是…………!」

里面的照片多到让人毛骨悚然。

拍到的不只是帝在学校上课时的模样,还有在公园散步的帝、在接送车辆里打盹的帝,以及在服饰店买东西的帝等等,信封袋里塞满了捕捉到各种场景的照片。

其中最出色的是帝在更衣室换衣服的照片,虽然不知道木影是怎么拍到的。照片上的帝身躯结实,还有炫目的阳光落在他凛然的侧脸上。

「啊……啊啊……帝大人……」

「凛花!?你为什么吃照片吃得这么津津有味!?」

「啊!?不、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就浑然忘我了……」

「要忘我到什么程度才会变成山羊啊!?再怎么样也请别忘记自己是人类!」

凛花连忙把帝的半裸照片从嘴中拿出来,顺便擦掉嘴角的口水。好险好险,身为静川家千金的她,竟然差点就要在外人面前丑态毕露了。

「请别放在心上,我时常会这样的。」

「时常这样可不行吧!?你是不是被外星人寄生了!?」

木影是认真在担心凛花的身体。

──虽然她好像是跟踪狂,不过是个好跟踪狂呢。

凛花对木影另眼相看了。接著她一张一张地欣赏著这些贵重的照片。

「每张照片都好棒……完美衬托出了帝大人的魅力……简直是绝世珍宝……我真有眼福……你的摄影技术很优秀呢。」

「嘿、嘿嘿~是这样吗~?你别跟我这么客套嘛~」

木影难为情地扭著身体。她平时虽然是个以古怪言行为特徵的女孩,但当她有这种反应时,也表现出了符合年纪的可爱。

「我并没有说客套话。这张帝大人的抓拍照片……是从左倾四十五度这个最棒的角度所拍摄的最佳照片!没错,帝大人本身已经是个外貌极为出众的人,不过这个角度最帅!而且背景里还有玫瑰入镜!这张照片实在是……值得让人细细品味。」

「你是品评家吗!?帝品评家凛花!?」

木影整个人目瞪口呆。

「我还完全不够资格被称做品评家。当然,我自认最瞭解帝大人的,是他未来的妻子──也就是我,不过瓦屋同学也很清楚帝大人的魅力呢。」

「呃、这个嘛……多谢称赞?」

木影显得有些困惑。

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帝。自己竟然成为了瞭解他的人,对于这份过于光荣的名誉,木影的思考可能还没跟上吧。凛花如此判断。

「不过,我还是不要帮忙会比较好,对吧。那照片我就拿回去了……」

「请等一下!」

凛花极为迅速地阻止了想把照片收回信封袋里的木影。

「……欸?」

木影一下子愣住了。

「请你务必──务必协助我们之间的恋情!」

「咦,可是你刚刚不是说,以一己之力达到目标才是静川家的女子……」

木影拉扯著照片,另一头的凛花则说什么也不放手。

「刚才是我的见识太浅薄了!我没想到瓦屋同学会拍出这么出色的照片!你应该还有其他帝大人的照片对吧!?」

「有、有很多……大概有几千张吧……」

「啊啊……!」

凛花进入忘我的境界,她抱住自己的双臂。

接著立刻握紧木影的手。

「这也就代表……比方说,我只是打个比方喔?你也有那种能够做出帝大人的抱枕或等身大人偶的高解析度照片吧!?」

「你的比方也太恐怖了吧!眼神也很恐怖!」

「就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啦!你应该有吧!?」

「是、是的~~……我有……请放过我……」

被凛花额头抵著额头这般追问,木影满眼泪光地不停颤抖。

让同学害怕并非凛花的本意,不过这是相当重要的问题。

凛花的房间里塞满了帝的抱枕,作为一个坠入爱河的少女,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跟木影的照片相比,那些照片的品质较粗糙,变化也很少。她急需确保新的素材来源。

「感激不尽,得到一个像你这样的帮手,让我感到非常安心。」

「不、不客气,毕竟要是拒绝你,也会惹帝同学的爸爸生气,那样我会很伤脑筋的……」

木影看起来还是有点无法理解。

「万事拜托了,瓦屋同学!」

「我、我们一起加油吧!我会尽全力支援你的!」

两名少女握紧彼此的手,相视点头。

午休时。

凛花来到高中部的中庭,在仓库后面发现了帝的身影。

根据木影的情报,最近帝每到休息时间,似乎大多都会在这个地方休息。这里几乎不会有人经过,还有许多美丽的树木,环境也不错。

──帝大人想必是在百忙之中抽空来这里喘一口气吧……

凛花想著未来的丈夫有多辛苦,同时朝帝的方向走过去。

虽然不忍心打扰帝,但她必须充分活用特地从木影那边拿到的情报才行。如果是在这里,便能够拉近与婚约者之间的距离,并且不会受到其他女孩们阻碍。

凛花从仓库的转角悄悄看过去,用若无其事的口吻搭话。

「帝大人,我找到你了。」

「哦,是凛花啊。」

帝一脸尴尬,就像小孩子的秘密基地被爸妈发现时一样。他很少会做出这种青涩的反应,这让凛花感到胸口小鹿乱撞。

「你是在玩躲猫猫之类的吗?」

「躲猫猫……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吧。因为最近太繁忙了,要是不找时间休息一下,身体会受不了。」

「非常抱歉……在帝大人休息的时候前来打扰。」

凛花垂下双肩,帝见状露出苦笑。

「不用介意。只有凛花一个人的话还是很安静,不会让我觉得累。」

「这话说得实在太温柔了……如此照顾妻子的感受,帝大人真是最棒的丈夫!」

「不,我还不是你的丈夫啊。」

「这也就是说,你总有一天绝对会成为我的丈夫对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

凛花双手交握在胸前,心荡神驰地喃喃自语。

「啊啊……好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听人说话啊!听一下我说的话好吗!」

帝抓著凛花的肩膀拚命摇晃。虽然帝好像在跟她强调什么,不过比起内容,凛花更陶醉于被帝紧抓著双肩的状况。她双颊通红地轻声说道:

「总觉得……帝大人像在强逼我。」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没有强逼你吧!?」

「没问题的。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不需要做什么准备!你清醒一点,现在还是大白天!」

「说得也对,那种事果然还是要晚上才行……」

「真的拜托你清醒一点……」

帝筋疲力尽地蹲坐在地上。

这样可不行,凛花著急地心想。让丈夫感到疲累的妻子是不合格的,妻子必须疗愈丈夫才行。更何况,帝本来就是为了休息才来到中庭。

而现在的凛花拥有木影这个强力的后援,所以她也知道帝喜欢的话题。并且完美地做好了讨他欢心的准备。

凛花做出无意间想到的模样,双手一拍。

「啊,话说回来,帝大人,你看过《悲惨世界》的电影吗?」

「你是说最近开始上映的重制版吗?那部我没有看……」

帝的脸色沉了下去。

『帝同学不喜欢重制版!我听他们聊过,之前在更衣室,班上的男生对帝同学提起这个话题时,他的反应感觉没什么好感!』

木影的声音再次在凛花耳中响起。

虽然无法理解为何木影会听过男生在更衣室里的聊天内容,不过对瓦屋一族追根究柢也没有意义。重要的是帝的情报。

「我不是说重制版,是一九五二年上映的那部黑白电影。」

「喔喔,当然有看过啊。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帝的目光恢复了明亮。

「前几天我也看了那部电影,觉得很精彩,所以想问问看帝大人的感想。」

《悲惨世界》。原作为维克多·雨果所著的法国文学小说。在日本以《噫无情》这个作品名广为人知,出了相当多翻译书。

「这个嘛,忠于原作当然也很好,不过一九五二年版的编剧在电影中加入了他自己的解读。不仅是主角尚万强,电影也将当时在贫穷中挣扎的民众的心情刻画得十分到位,所以看了有助于瞭解人民的心声。」

凛花靠在帝旁边点点头。

「有道理,加入原作里没有的新角色后效果很好呢。我最喜欢的角色是主角的妹妹们……」

「我懂。主角为了养活贫困的家庭,偷了面包以后被送进监狱,而一直乖乖等著他出狱的妹妹们……真是坚强呢。可以的话,真希望他们能有好结局,不过中间妹妹们一一倒下的剧情,也可以说是十分写实……这是一部告诉我们世间无常的出色作品。然后我觉得,在这部电影中,暗示了珂赛特彷佛是妹妹重生一般的存在,这可能就是故事中的救赎吧。」

凛花也是第一次见到帝聊得如此热衷。平常共进晚餐时,为了不搞砸气氛,帝都会圆滑地跟她闲聊,不过今天帝的气势跟以往有如天壤之别。

凛花轻声笑了出来。

「帝大人相当喜欢这部电影呢。」

「也、也还好啦。」

帝有些难为情地搔了搔脸颊。看起来他似乎注意到自己讲得太热衷了,虽然为时已晚。他这番表现,又是凛花不曾见过的另一面。

「我已经好久没有机会聊自己喜欢的电影了。我还想再跟凛花多聊一些呢。」

「帝大人……!你能这么说真是我的荣幸……!」

只有现在是专属于两人的时光。帝的目光完全放在凛花身上。

──这就是所谓的夫妻两人的世界吧!

凛花感到无比幸福。

对于把帝的所在位置与喜欢的电影资讯提供给自己的木影,凛花实在感激不尽。等她成功嫁进北御门家以后,她得尽可能地报答木影所在的瓦屋一族才是。

在明媚的阳光下,凛花与未婚夫正在尽情地畅谈电影,不过,正所谓好事多磨吧──

「……原来你在这里啊,帝。」

姬沙从穿廊那一头走了过来。她的手扠在腰上,看起来一脸不悦。凛花摆出戒备的姿势,怕她又要找帝吵架,或是拿球丢过来。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

这里可不是随便散步就会刚好找到的地方,要不是有木影的情报,凛花也不会在这里。而且,受北御门家家主之命行动的木影,是不可能协助南条家的。

面对凛花的提问,不晓得为什么,姬沙的视线开始游移。

「这个嘛,是因为……怎么说才好……闻、闻味道啦!我靠气味就能轻易掌握到帝的位置!」

「你是狗吗!?」

帝倒退了一步。

「就算不是狗也闻得到好吗!即使在距离五公里外的地方,帝的体味还是很明显!」

「再怎么说,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凛花双手掌心交握,脚步踉跄了一下。

「五、五公里……明明就算是我,极限也只有到一公里啊……」

「凛花你也是,到底在说什么啊!」

姬沙高傲地扬起下巴。

「哼哼,四公里之差可是相当庞大的喔?静川家的嗅觉终究不过是这种程度而已嘛。」

「我的嗅觉……被否定了……?」

「不,怎么样都没差吧……」

帝抱著头。帝一直到刚才都还在享受著和平的闲聊时光,现在却突然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这一定是姬沙害的,凛花瞪向她的情敌。

然而,身为黑暗女王的姬沙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

「所以,你们刚刚在这里聊什么?我好像听到什么电影之类的东西。」

「我们在聊《悲惨世界》的电影。」

「我丑话先说在前,重制版是连垃圾都不如的东西!反正你这么愚蠢,一定很喜欢重制版吧,不过一九五二年的版本才是最终版兼最佳杰作!这种事都不懂的话就别看什么电影了,去跟平民一起看那些免费动画吧!」

姬沙显得怒气冲天,她对于重制版及免费动画的厌恶喷涌而出。

「喔、喔喔……可是我也很喜欢一九五二年版喔……?」

帝被她的气势镇住了。

姬沙眨了眨眼睛。

「欸,是这样喔?那部真的很有趣对吧!尚万强被逼到穷途末路的剧情实在很惨又超逊的!看到他为了拯救家人被送进监狱里时,我都快笑死了!」

「你是恶魔吗!」

「我也没有说错吧?如果他真的是一个能干的男人,就算把监狱炸飞,也不会被警察这种小角色抓住啊。」

「你对男人能干的标准是什么……」

「反正就是能……空手击坠飞弹……的程度……?」

「规模还真庞大啊……」

帝默默盯著自己的手心看,一脸感到惋惜的表情。

「不过,一九五二年版的确很好看喔。真没想到帝也有看过,吓了我一跳──」

姬沙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身体不自然地僵硬著。

「你怎么了?」

凛花感到很奇怪,于是顺著姬沙的视线看过去,接著在校舍窗户的另一头看见了木影。她应该是担心自己给凛花的情报不知道有没有派上用场,所以正在远处观察凛花吧。

姬沙将视线从木影身上移开。

「那真是一部烂到爆的电影!不懂重制版优点的人还是去死一死吧!」

「你说的话跟刚才完全相反耶!?」

凛花陷入混乱。

「有吗?我说话一向都是头尾一致的。我根本没有说过一九五二年版很好看,应该是你的记忆有问题吧?」

「欸欸欸……」

帝也目瞪口呆了。

凛花感到很困惑,姬沙怎么突然间就变了一个人呢?

姬沙一注意到木影的存在便态度骤变,所以原因应该是出在木影身上,但凛花搞不懂其中的因果关系。或许跟最近帝和姬沙一直不停吵架有关系也说不定。

「要说的话,主角的死对头贾维尔警官实在太天真了!就算尚万强已经洗心革面,贾维尔警官不仅不逮捕罪犯,却又无力改变法律,最后在两者冲突之下竟然投河自尽了。如果我是他,就会直接射杀尚万强然后把监狱炸飞!」

「竟然是把两边都毁掉吗!话说回来不管剧情怎么发展,你根本都只想炸掉监狱吧!」

姬沙耸耸肩用鼻子哼了一声。

「毕竟这个故事的主题,就是社会的不合理之处吧?不合理本身会侵蚀整个系统,想要解决就必须先破坏掉一切,然后重新建构才行。虽说即便这么做了,社会上的不合理还是不会消失,所以也没有意义啦。」

「南条同学……」

「姬沙……」

凛花跟帝都眨了眨眼盯著姬沙看。

姬沙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回看他们。

「干、干嘛啊?」

「也没有……我只是想说,你把那部电影看得很仔细呢。满有意思的。」

帝用佩服的口吻说。

姬沙虽然把它狠狠批为烂到爆的电影,却很用心在看这部片。跟为了投帝所好才临时抱佛脚的凛花比起,程度完全不同。

「那、那还用说!因为我是睿智的化身啊!全身上下都是由脑细胞组成的!」

「那样也太恶心了吧!」

「一点也不恶心!是七彩的脑细胞耶!」

「听起来更恶心了!」

凛花看著斗嘴斗得默契十足的帝与姬沙。

──要赢过帝大人心仪的女性……果然还是没有这么容易呢。

总而言之,她决定现在姑且先撤退。

在傍晚的空教室中,凛花开口询问木影。

「木影同学……你应该是受了北御门家家主大人之命,在监视帝大人跟南条同学对吧?」

「欸。」

被叫出来的木影突然抖了一下。

教室里没有其他学生的身影。两人自从因撮合恋情的任务成为合作关系以后,她们定期都会在这里召开秘密作战会议。

「讨、讨厌啦~这种偷偷调查自己班上朋友的行径,我怎么可能做出来呢~」

「瓦屋同学平常就一直在调查帝大人不是吗?」

「唔。那、那个应该说是出自我个人的兴趣!帝同学的爸爸委托我的任务只有支援凛花你而已啦!」

木影不停挥著手,连珠炮似地说,但她显然很紧张。

要说的话,最近的帝跟姬沙十分奇怪。明明没有什么缘由,每次见到对方时都会吵架,但即便如此,他们看起来也不像互相憎恶。

然后,从前几天姬沙一看见木影就突然改变态度的事情来看,这怎么想都是──

「帝大人跟南条同学……早就已经发现瓦屋同学你正在监视他们了。」

「真、真的吗!?为什么为什么!?我应该掩饰得很好啊!」

木影忍不住惊叫出声,接著立刻按住自己的嘴。

「……啊。」

「你果然在监视他们呢。」

凛花用毫不掩饰的目光看著木影。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在监视帝同学跟姬沙的恋爱情形!帝同学的爸爸也没有说会给我北御门家专属情报官的位置当作报酬!他还告诉我这是个超级机密的任务,所以是你误会了~~~!」

「你已经把一切说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

木影双手撑地跌坐在地上。

『瓦屋一个不小心的失误会毁灭国家』,虽说这句话时常在社交界私底下流传,但实际碰到后还是超越了凛花的想像。情报贩子竟然会泄漏情报,一般来说根本不可能。

「那、那个……这件事……拜托你务必保密……」

木影用祈求的眼神仰望著凛花。

凛花点点头。

「我当然可以帮你。只是,既然帝大人跟南条同学已经发现这件事,你能不能好好监视下去,我就不知道了。」

「呜呜……你说得对……我该怎么办才好……再这样下去,帝同学的爸爸会发怒把我流放到无人岛去的……」

「现在这个时代应该已经不会把人流放到岛上了……」

「现在这个时代是流放到其他星球吗!?我会收到一张去火星的单程票,成为拓荒者吗!?我不要!我在地球上还有非做不可的事啊!」

木影紧紧攀著旁边的书桌诉说道。她害怕得看起来就像不抓紧桌子就会被强行带走一样。

凛花将手指抵在嘴边左思右想。

「不过,如果反过来想……瓦屋同学的眼睛就是北御门大人的眼睛,对吧?」

「这是什么意思?」

瓦屋歪了歪头。

「也就是说,现在的帝大人等于随时都处在父亲的视线底下,所以他在瓦屋同学面前,是无法拒绝我的接近的。」

「原来如此~因为你是未婚妻嘛!」

「只要想办法……好好活用现在这个状况就可以了……」

「嗯~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呢……」

就在两人陷入沉思时。

「没问题没问题!就交给人家吧~!」

「呀啊!?」「呀──!?」

美月突然从讲桌底下跳出来,凛花跟木影吓到尖叫出声。美月轻盈地跳上讲桌,接著俐落摆出有如英雄战队的姿势。

「回应呼叫而现身的美月!在众人期待之下登☆场!!」

「我们又没有呼叫你!」

「哎呀呀?这就奇怪了~刚刚好像有人在呼叫人家啊……」

「美、美月同学……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凛花按著心跳飞快的胸口。

「这个嘛,应该是一直都在吧?因为凛花跟木影好像一天到晚都在这里聊天,所以人家每次都会来插一脚!」

「咦,真的吗!?我完全不记得了……一直以来应该都只有我跟凛花两个人而已啊……」

「那是因为你丧失记忆了!」

美月抬手直指著木影。

「天啊啊啊啊……果然没错……而且人家都说被外星人绑架会失去事发前后的记忆……」

木影的肩膀开始颤抖。

「请冷静一点,瓦屋同学。我也不记得有这件事。」

「也是~因为人家一直都在讲台底下安安静静地打游戏啊。」

「你根本没有插一脚啊!?」

「也可以这么说!」

「是只能这么说才对……」

凛花感到浑身无比乏力。虽说这个女孩与她姊姊不同,十分天真无邪,但捉摸不定及难搞的程度更是远远超过了姊姊。

美月从讲台上跳下来,笑咪咪地贴到凛花身边。

「所以啊所以啊,人家有个好点子喔!让帝跟凛花整个晚上紧紧黏在一起的办法!」

「……是什么办法?」

凛花的食指不由得动了一下。

「我跟你说,海边附近不是有静川集团的购物中心吗?」

「是没错。」

「凛花,你就邀请帝一起到那里去买东西!然后木影也在同一个时间来逛街,四处打转!这样一来帝就必须乖乖跟你约会了对吧?」

「跟帝大人……逛街约会……」

凛花陶醉在想像之中。虽说出自双方家族的压力,帝会定期陪她吃晚餐,但他们从来没有好好约会过。

「顺便再把帝的照片发给店员们,事先告诉他们帝是你的未婚夫,拜托他们替你打气,在那些拿静川集团薪水的店员面前,帝也只能表现得像个未婚夫对吧?也就是说,购物中心会变成一座大笼子,把帝关进众人视线的天罗地网中!」

「好、好厉害……」

木影不由得赞叹道。

凛花也对美月的计策感到一股说不上的惶恐。虽然她总是一副无忧无虑、漫不经心的模样,但这孩子果然是南条家的人。明明还只是个国中生,却提出凛花想像不到的妙计。

「接著就是最后的收尾!到了闭馆时间时,木影就到那个什么……控制室?之类的地方去,用铁卷门把帝跟凛花真的关起来!然后只要两人共度充实的一晚……你懂的吧?接下来的事应该不用我说吧?」

「跟帝大人一起度过……两人独处的夜晚……怎么这样!帝大人实在太大胆了……呼……」

「凛花!?你口水都流出来了耶!?」

「啊……让两位见笑了。」

凛花拿出蕾丝手帕高雅地擦拭嘴角。过于冲击性的预想情景让她不禁做起了白日梦。

「你看看,我这个点子不错吧?」

「无懈可击……这样一来我绝对会赢的……」

「人家当天也会跟去帮各种忙!你要加油喔!」

美月充满活力地比出胜利手势。

「不过,为什么你会愿意帮助我呢?」

南条姬沙是美月的姊姊,而美月自己应该也相当爱慕帝。不知道她反倒来帮凛花出主意,究竟有什么好处。

「因为人家想……惹姊姊生气看看?」

美月眯起眼睛,脸上轻轻扬起娇艳的笑容。她的眼神中寄宿著把一切都当作游戏对象,搅乱一切藉此沉溺在快乐中的──以犯罪为乐的光芒……不对,是黑暗。

她可爱红艳的嘴唇散发出奇妙的性感氛围,些微湿润。

凛花感觉到有一股凉意爬上她的背脊。

「开玩笑的啦!当然是因为人家最喜欢凛花了~!」

美月露出开心的模样笑起来,并且离开了空教室。

星期天的购物中心里,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

这处商场相当奢华地建造在填海造陆出来的宽广土地上。挑高四层楼的空间中有一整面都是电扶梯,二楼以上则设计成ㄈ字状层层延伸上去的来往通道。

商场中的店家,从男装与女装的服饰店,一直到杂货店、书店、诊所都有,可谓包罗万象。四处都有人在发广告小手册,带孩子前来的家庭喧闹不已。

帝跟凛花在商场一楼并肩随意走著。

「帝大人,谢谢你。明明是难得的假日,还麻烦你来陪我买东西。」

凛花穿著一身清秀的连身裙,彬彬有礼地道谢。

「我本来就做了对凛花不太好意思的事。只要能还你这份人情,我什么都愿意做。」

这是帝心中的真实想法。他身为凛花的未婚夫,却无法回应凛花真诚待他的心意,这让帝心里也不好过。

「什么都愿意!?那、那么,也可以请你跟我牵手……之类的吗……」

凛花用细若蚊蚋的音量问道。

「可、可以啊……这不过是小事而已,如果凛花想这么做的话……」

帝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他感受到来自背后的视线。从他抵达购物中心开始,木影就一直跟在后面。

至于木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算想破头也没有意义吧。

木影会在,无所不在。发现一只就等于有上千只。她就是这样的存在。

只要木影还在一旁监视,帝就不能够拒绝凛花的请求。要是木影把他们逛街的情形报告给北御门家的家主,之后万一家主质问他:『为什么你连未婚妻的手也不牵?你有其他喜欢的人吗?』,事情就糟糕了。

「那、那就……拜托你了……」

凛花低著头,出于紧张,她僵硬地伸出手。

凛花的手就像艺术家的手一样纤细,青葱玉指,她的手掌正微微颤抖著。

帝再次切身感受到了,她真的很喜欢自己这个未婚夫。帝不由得也跟著紧张起来,他有些仓惶地握住凛花的手。

「啊……」

她的双颊转眼间就红了起来。

凛花的手握起来很柔软。少女回握的动作让人心焦。

「我、我们走吧……」

「好的……我好幸福……」

融化人心的笑脸依偎在他身边,这让帝的身体热了起来。

心跳好快。他的未婚妻是个十分美丽的少女,与姬沙两人被人称作是社交界双璧。她的内心也很美,并且一心一意地深爱著帝。面对这样的凛花,帝若是说完全感受不到她的魅力,那就是骗人的了。

两人一面逛著通道旁的店家一面走著。

「我还满意外的呢,没想到凛花会想要到这种类型的地方买东西。感觉没有什么优良的商品啊。」

帝并没有看不起平民生活的意思,只是像北御门跟静川这种大户人家,都有家族固定选用的店家,一般来说根本不会到购物中心。

「是美月同学告诉我的。她说相当很有趣,叫我可以来看看。这种活动应该就叫做……逛街约会对吧?」

「这、这个嘛……这样算约会吗……?」

「当然算。我们就是在约会。」

凛花斩钉截铁地宣言道。她这种有些一本正经的模样很可爱。

的确,年轻男女牵著手在购物中心散步的模样,在旁人看来完全就是约会吧。

意识到这点以后,帝就觉得自己握著凛花的手心开始烫热。害羞的情绪让他手汗涔涔,帝虽想擦拭,但手被凛花紧紧握著,完全抽不出来。

「你可以稍微放开我的手吗?」

「帝大人是要丢下我离开吗!?我要被拋弃了吗!?」

「你想得太夸张了!我只是想擦掉手上的汗而已!」

「不擦也没关系!帝大人的汗对我来说是奖赏!」

「是要奖赏什么?说清楚啊!」

凛花拱起手掌按在嘴边陷入思考。

「对于我现在……活著的……奖赏……?」

「也对喔……活著真的很不容易……」

凛花应该是个纯情又楚楚可怜的女孩,但帝有时候会搞不太懂他这个未婚妻。凛花坚决不肯放开帝的手。

凛花的目光彷佛一只被丢弃的小狗,她紧紧抓著帝的手,而帝感受到周遭的视线朝他刺来。他们经过许多店家,帝听见了那些店员的窃窃私语。

「大小姐跟她的未婚夫感情很好呢。」「大小姐感觉好幸福……」「郎才女貌的,站在一起就像一幅画呢~!」「他应该是北御门集团的公子对吧。」「大小姐真让人羡慕!」

听见四周传来的声音,帝觉得有些奇怪。

「总觉得……我的身分好像莫名曝光了……」

「这里是静川集团旗下的商场嘛。父亲大人已经通知了所有店面,要好好款待我重要的未婚夫。」

「所有……店面……?」

也就是说,这跟拜访静川家宅邸差不了多少。帝的任何举动与对待凛花的态度,都有可能会被报告给静川家知道吧。另外,还有北御门家派出的跟踪狂──更正,是班上的同学木影,她也出差到这里来了,而且还严阵以待地准备上报他的任何行动。

在双方家族眼皮底下的约会。也就是说,这是一场超大规模的相亲。

帝感受到无比巨大的压力。

「原、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得好好享受约会才行呢~!」

「好的!我可以逛一下这间店吗?」

凛花在时装店前停下了脚步。

「当然可以!今天的我是为了凛花而存在的!」

「有帝大人这番话,真是我的荣幸……!」

两人进入了店中。

店内的墙壁跟地板皆是纯白色,呈现出时下流行的氛围,简单高雅的服饰排列其中。或许是因为经过精挑细选,放出来的商品数量并不多。

全身上下穿满该店品牌服饰的女店员朝他们两人走来。

「是大小姐以及大小姐的未婚夫北御门大人!欢迎两位光临!请问今天要找什么样的衣服呢?」

「我没有特别想买的衣服,不过……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帝大人帮我选一件你觉得好看的衣服。」

「就算要我选好看的,但我也不太懂女装啊。」

突然接到一个完全不同领域的难题,帝不禁搔了搔头。比起时尚流行,如果被问到的是他欣赏的政治家或喜欢的野草,他还比较有办法回答。

「用直觉选就可以了。请帝大人告诉我,穿上哪件衣服会让你马上想袭击我。」

「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应该更庄重一点!」

「真是不好意思。那么请帝大人告诉我,穿上哪件衣服能让我跟你顺利展开繁殖行为。」

「反而更超过了!」

凛花虽然平常是个恭谨谦和的大和抚子,却在莫名的地方超级大胆。然而,男人一旦被问到这种问题,目光自然会不由得看向裸露程度比较高的服装。

店员注意到帝的视线,便兴冲冲地把那套衣服拿了过来。

「大小姐,那么您觉得这种服装怎么样呢?」

那是一件短到不能再短的超级迷你裙。上衣则是几乎只有遮住胸口的露肩罩衫,薄纱材质可以直接看到里面。

凛花的脸红了起来,看起来很难为情。

「这套衣服,感觉很不端庄耶。」

你有资格说吗?帝很想这样吐槽但没有开口。

店员用力摇了摇头。

「不不不,哪里会不端庄呢!您的未婚夫大人也用掠食动物的眼神看著这套服装……没问题的!」

「哎呀……掠食动物的眼神……?」

「我可没有喔!?」

帝使尽全力否认。对北御门家的男人来说,色情是禁忌。因此他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拥有性欲。

店员在凛花耳边悄悄地说。

「男人基本上就是性欲构成的。穿上这套衣服等到两人独处的时候,就能一击必杀了。」

「好、好的!其实我们……还没那个。」

凛花也压低了声音。

「原来还没啊~真是让人伤脑筋的未婚夫大人呢~他是不举吗?」

「以前我在早上看过,是相当勇猛的……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这个嘛,我会一并为您准备成功率百分之百的贴身衣物。」

「谢谢你!」

赤裸裸的谈话内容。根本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女生的私密话题可以到没有男生的地方说吗……?」

帝现在完全只想塞住自己的双耳。

「未婚夫大人您真是的,明明这么有男子气概却很害羞呢!好了好了~请大小姐去试穿看看吧!未婚夫大人也请一起!」

店员将帝跟凛花往试衣间里推。

「为什么我也要一起进去!?这样也太奇怪了吧!?」

「一点也不奇怪啊!简单来说,陪伴约会对象购物是男生的工作!大小姐也要购买内衣裤,您当然得在里面仔细瞧瞧啊!还是说,未婚夫大人您想在试衣间外──众目睽睽之下看大小姐穿内衣的模样吗!?」

「咦,原、原来是这样吗?就算这是帝大人的兴趣,要我在帝大人以外的男性面前裸露肌肤也太……啊啊,不过只要是帝大人的命令,无论有多么羞耻,我都……」

凛花双眼含著泪光,伤心地颤抖著。

「我才没有那种兴趣!」

「未婚夫大人也太下流了!」

「我不是说没有了吗!而且我根本不想看内衣裤!」

这完全是毫无根据的抹黑。不过他是不是真的不想看就不知道了。

帝被冠上了不合理的嫌疑,但面对背后是静川家势力的店员,他也无法强烈反抗,就这样被推进了试衣间里。接著门帘从外面拉上,服装跟内衣被丢了进来。

凛花满脸通红低著头,紧紧抱著手中的衣服。

「……帝大人,不好意思。我会尽快换好衣服的。」

「喔、好……」

帝转身背对凛花等她换衣服。

正常来说,这里是禁止男人进入的圣域。

在这个空间里被迫跟凛花两人独处,帝感到很紧张。

虽说他现在背对著凛花,什么也看不到,但这里毕竟是单人使用的空间。帝能感觉到凛花的气息就在背后,有时候她手或肩膀还会碰到他。

衣料摩擦跟拉炼的声音都让人心醉神迷。

帝一直盯著地板看,他看见连身裙落在地上。接著连白色蕾丝胸罩也掉在旁边。凛花一丝不挂的身躯传来甘美香气,强烈勾起了帝的本能。

接著,凛花的手从背后轻柔地环住了帝的脖子。

没有胸罩阻隔的双峰,柔软触感直接往他的背上挤。

「喂、喂……」

帝觉得耳朵正在熊熊燃烧。

「……一旦在这种地方跟帝大人两人独处,我的心情也变得很奇怪呢。」

凛花轻声说道,口吻就像闹别扭一样。温热的气息吹来,帝缩了缩脖子。

他现在不能跑出去,因为会让凛花的裸体被人看到;而他也无法直接拉开凛花,感觉一个不小心就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帝浑身僵硬地忍受著甜美的拷问。

「你别做这种……傻事……」

「就算傻也没关系。只要帝大人愿意多看我一眼就好。」

凛花的手朝帝的脖子下方探去,将扣子一个个解开。

「等等,你在做什么……」

「这里是试衣间啊,帝大人也得换衣服才行……」

「这间店是卖女装的,我要换什么衣服啊!」

「嘘……帝大人,外面的人会听到的。」

凛花纤细柔软的手指,探进了帝的衬衫里。有些冰凉的触感滑过他的胸口及腹部。帝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凛花的腰贴著帝的腰,少女浅浅的呼吸吹在他身上。

「如果帝大人不喜欢……婚约者之间的玩闹,我也不会要求太多。只要一点点就好,现在请让我用身体稍微感受一下帝大人……」

「凛花……」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忧伤,帝没有办法冷漠地推开她。在凛花忘我地紧紧拥抱下,帝闻著让他头晕目眩的甜美气息,两人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地站著。

晚上,通知闭馆的广播声在购物中心中响起。

来这里享受短暂休闲时光的客人们,纷纷迅速往停车场移动,店员们也加快脚步收拾店面。

不久后人潮退去,在完全安静下来的商场中央,美月从沙发上充满活力地站起来。她的脸上还沾著刚刚才吃完的霜淇淋。

「好!凛花应该也尽情享受完约会行程了,差不多该开始了吧!」

美月用通讯软体传讯息给凛花,把她叫到甜点店前。

不到几分钟后,凛花气喘吁吁地依约前来。她的脸颊通红,不知道是因为跑得太喘,还是因为跟帝待在一起太过兴奋。

「凛花!你拿到帝的手机了吗?」

「拿到了,我跟他说想设定我在他通讯录上的照片,就借了过来。」

「做得好,这样一来帝就没办法对外求援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不想让帝大人等太久呢。」

凛花一直在意地朝背后看去。

「这个嘛,其实人家准备了礼物要给凛花喔!那是为你们两个的『夜生活』助阵的道具,或者说只要有了那个道具,帝也会对你神魂颠倒!」

美月朝凛花眨了一下眼,后者立刻就激动地上钩了。

「帝大人会对我神魂颠倒!?也就是说只要用了那个道具,帝大人一旦没有我,就会连一分一秒也活不下去,一辈子都待在夫妻俩的房间里再也出不去吗!?」

「呃、嗯。看来你很想把帝变成废人耶。」

「不,我怎么会想把丈夫变成废人呢!不过,如果帝大人能够觉得不需要除了我以外的人类,这样就是最理想的了。」

凛花双手合十地温和微笑。

「凛花你也很有自己的风格,完全不输给姊姊呢。」

美月「啊哈哈」地笑了。不过,要是没有这等程度的气魄,说不定也无法与南条姬沙这个史上最凶猛的怪兽一决胜负。

──帝是不是很容易被危险的人喜欢上啊?

美月先略过了其中一分子的自己,担心起帝的人身安全。

「那么,你说的礼物在哪呢?」

凛花明显地等不及了。

「这个嘛,人家把它放进了一个很大的空箱子里!就在那间首饰店转过去的地方,你可以去帮人家拿来吗?」

美月伸手朝二楼通道尽头的厕所方向指去。

「谢谢你!」

凛花飞快地跑走。

目送凛花离开后,负责联络的美月用智慧型手机打了通电话给木影。

若依照事前讨论的作战计画,木影现在应该已经抵达商场的控制室。可能会碍事的警卫们也已经在凛花的命令下离开了。

『呜哇!尼好!我是瓦屋!』

手机扬声器中传来木影慌张的声音。接著美月听见了像是喉咙噎住的哀嚎,以及敲击胸口的钝响。

「木影,你刚刚在吃饭吗?」

『是、是的!因为今晚的任务会很长,为了补充体力,我正在吃红豆面包跟牛奶。』

「红豆面包很不错耶~又甜又好吃对吧~!」

『因为红豆面包是完全营养食品啊!也是宇航员必备的食物!』

「嗯嗯!可以麻烦你把铁卷门放下来了吗?差不多要把帝跟凛花关在商场里了!」

『收到!』

木影才刚挂断电话,购物中心里的铁卷门便随著巨大声响开始放下。

不仅是一楼门口及二楼、三楼通往停车场的门……还有凛花所在的狭小区域的铁卷门也一并放下了。这里一旦被封锁起来,凛花将无法跟帝会合。

凛花拖著大箱子回来时,被正在关上的铁卷门吓了一跳。

「现、现在先不要关上啊!美月同学!快跟瓦屋同学说一声!」

「抱歉~!人家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联络不上木影耶!她说不定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死了呢!铁门都还在动耶!」

「也就是说……死掉的其实是人家!?这里是地府跟现世的交界处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请帮我打开铁门!」

凛花抓著铁卷门试图抵抗,但依然无济于事,她所在区域已经完全被隔离了。由于这里刚好是监视摄影机的死角,木影也不可能会注意到。

「别担心~!人家会负起责任,帮你照顾好帝的~!」

美月举起大拇指向凛花保证道,接著便立刻从她身边冲出去。

「美月同学!?你背叛我了吧!?」

「人家没有背叛啦~只是跟你换手而已啊~!」

说到底,这是一场游戏。玩游戏就是要尽全力比拼战略,一瞬间的轻忽都是致命性的。凛花抗议的声音还在后头回响,不过现在没有时间管她了。

美月一抵达控制室,便直接打开门呼喊里头的木影。

「木影!你快听我说!出现了不得了的东西耶!」

「啊!?什、什磨物鹅鸟(么不得了)的东西!?」

木影依然在监视萤幕前吃著红豆面包。或许是因为她很喜欢吃,堆在控制盘上的红豆面包都成为一座小山了。

「是幽浮!有幽浮出现了!」

美月这么喊道,木影闻言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牛奶瓶被她撞翻,玻璃碎了满地。

「欸欸欸!真的假的!?※是圆盘型的吗?卷菸型的吗?或是飞行人影型?还是天竿鱼型的!?」(译注:不明飞行物的各种型态假说。)

木影口中一连串的专有名词听得美月一头雾水,不过她还是先随便捏造了一个出来。

「人家想想,是形状很像※DON兵卫的幽浮!」(译注:日本知名泡面品牌。)

「形状很像DON兵卫的幽浮吗!?那也太稀有了!」

「就是说啊~是SSR喔!超越极限的喔~!还不停地撒海苔粉出来呢!」

「幽浮到处撒海苔粉吗!?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那个幽浮往哪里去了!?」

「它往学校的方向飞去了喔!」

「谢谢你提供情报给我!我马上就去追踪那个幽浮!」

木影抓起一串钥匙,卯足全力从控制室飞奔而出。

美月双手撑在桌上看向监视萤幕。

从购物中心离开的木影。

正在尝试从边缘区域逃离的凛花。

在中央区域的沙发上边看书边等凛花的帝。

商场中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接到命令先回家了,所以这里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任何人。

美月按下开关,关上了最后的隔间门,现在能够接触到帝的就只剩下美月了。

「呵呵……接下来是人家的奖励时间啰!」

美月拱起手掌按在嘴边笑著说。

左等右等凛花都一直没回来。已经过了闭馆时间,就连铁卷门都放下来了,到底怎么了呢?帝才这么想著,就听见轻盈的脚步声朝他跑来。

「哦,凛花……」

帝的从书本上抬起头来。

「帝~!让你久等了~!」

美月笑容满面地挥著手朝他跑过来。

「我没有在等你好吗!还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身上连一丁点儿凛花的影子都没有。

「人家是来买游戏片的~买好之后马上开始玩,结果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打完最终大魔王后,商场已经关起来了!在人家快哭出来时,就发现帝你也在这里!」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

应该说美月真不愧是游戏废人吗?不过碰到这种情况会感到害怕,倒是很符合她的年纪。

「不要紧,总会有办法的。跟我来吧。」

「耶~!帝要护送人家了~!」

美月欢欣鼓舞地抱住了帝的手臂。这女孩的行为一如往常地大胆,不过显然不带半点邪念,因此帝也不觉得排斥。况且,跟迷路的孩子牵著手也是很正常的吧。

美月睁著闪亮亮的眼眸仰视帝。

「欸~欸~我们要去哪呢?服饰店吗?还是首饰店?电影之类的应该没办法看了吧~」

「要到外面去啦!你为什么满脑子想著玩!刚刚不是说都快哭出来了吗!」

「人家是快哭出来没错啊~!超级害怕的……啊,对了!人家记得活动区有鬼屋对吧~?我们到那里去嘛!」

美月拉扯帝的手臂。

「你根本一点也不害怕吧!走,快点回去了!」

「欸~帝好坏心眼喔~晚上的时间还很长耶~?」

「晚上是小孩该睡觉的时间!」

「人家才不是小孩~人家也能做色色的事情喔?」

美月的眼神充满诱惑,食指轻抚著红润的嘴唇。

「关我什么事!」

帝感到颈背热了起来,同时依然坚决跨出脚步。要是每次被这个天真无邪的小恶魔捉弄都照单全收,他不用多久就会累死的。

帝想先跟凛花会合,于是在二楼通道处打转,不过完全找不到凛花的踪迹。

由于帝的手机放在凛花那里,他没办法打电话给未婚妻或跟外面联系。而美月的手机好像没电了,完全束手无策。

「是探险耶~♪跟帝一起探险~♪」

「你也悠闲得太匪夷所思了……」

看著美月走起路来带著小跳步的模样,帝感到无言以对。

一动也不动的电扶梯,以及摆满休息中告示牌的美食广场。

在一片寂静的购物中心中游荡的感觉很不可思议,就像在文明毁灭后的世界中徘徊一样。明明没有人在,灯光却依然璀璨明亮,酝酿出了奇妙的气氛。

「为什么……灯还亮著呢……?警卫没有发现我们几个还留在这里吗……?」

帝捏著下巴思考,接著──

「来来,帝你快看人家!背高高!」

美月爬到人体模型的肩膀喧闹起来。

「很危险耶!你快下来!」

「一点也不危险啊~!这是人家的妈妈嘛!」

「……你的脑袋终于出问题了吗!?」

「人家一直都很想爬上来看看,不过以前要爬的时候都会被店员赶下来呢~为什么哇啊~!?」

如帝所料,人体模型被拦腰折断,美月直接往地上摔去。就在少女即将撞到硬邦邦的地面时,帝从中插进去接住了美月。

「哇──!帝好帅──!不愧是帝──!简直就像王子一样~!」

美月紧紧抱住帝的脖子不停磨蹭。

「你可以稍微自爱一点吗……」

帝觉得心脏就快爆炸了。姬沙的妹妹要是受了什么重伤可不得了,还有怀中的美月抱起来实在太柔软了,对心脏也很伤。

「哎呀呀?帝,你是不是害羞了啊?」

美月咧嘴扬起恶作剧般的笑容。

「我没有害羞。」

「可是你的脸很红耶。帝对人家感到小鹿乱撞了对吧?」

美月用食指戳著帝的脸颊。

「才没有。」

「明明就有~人家都听见帝的心跳声了。」

美月把耳朵贴在帝的胸前,闭上了眼睛。女孩陶醉的表情,以及垂下的纤长睫毛,都让帝感到心跳逐渐加快。

那张与姬沙相似的面孔根本是作弊。帝在理智上很清楚她并不是姬沙,但肉体跟心灵却完全分辨不出。大脑皮质那层单薄的理性,根本无法与※爬虫脑抗衡。(译注:三重脑假说中,被归类于负责物种典型本能行为的脑部区域。)

美月将嘴唇凑近帝的耳边,娇柔地喃喃道:

「帝,你应该会……就这样把人家抱去床上吧?」

「谁要抱你去啊!自己用脚走!」

濒临极限的帝把美月甩开了。

「哇呀~!帝生气了~!」

美月放声大笑,同时沿著静止的电扶梯往下跑。

无论再怎么被骂,她还是完全没有要反省的意思。毕竟美月已经无数次差点死在凶猛的姊姊手中,都依然没放在心上,意志之坚强非同小可。

得快点让美月回家才行……帝著急地想著,接著走下了一楼。周围有大型超级市场、人气商店街、美妆店等店家混杂地排在一起。

「帝~!来这里来这里~!」

美月在西点店高声呼唤道,两颊鼓鼓地塞满了贝壳小蛋糕。

「喂,不要随便吃人家的东西!」

帝大吃一惊。

「好吃好吃……不用担心啦~反正这间商场是凛花他们家旗下的啊。」

「你会擅自打开别人家的冰箱吃布丁吗……?」

帝这么问道,美月闻言愣了一下。

「当然会吃啊?如果是朋友一定会允许的嘛!」

「顺带一问,你对朋友的定义是……」

「所有人都是人家的朋友喔!」

「根本是当作吃到饱啊!」

太容易把别人当朋友也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如果是这孩子,或许会毫无恶意地跑遍全世界的民宅享受点心也说不定。而且以她的人德,居民可能真的会原谅她,反倒更加难以收场。

另一方面,姊姊姬沙此时──

「唔唔唔唔唔……」

姬沙完全没有注意到现在购物中心发生的问题,她正在宅邸中自己的房间里跟智慧型手机大眼瞪小眼。

画面上显示的是她跟帝的聊天视窗,上面没有任何讯息,连旧讯息也没有。

之前帝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姬沙还努力交换了通讯软体的ID,只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传过讯息。

不过,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就连她妹妹也几乎每天晚上都在跟帝传讯聊天。美月会兴高采烈地跟姊姊报告帝晚餐吃了什么,前阵子甚至还炫耀说:『人家跟帝做了一对的大头图喔~!』

姬沙不能无视美月的跋扈。

她不能输给一个区区的国中生。

「不要紧的……我一点也不紧张……不紧张……」

第一次传讯给帝的这个行为,让姬沙感到心悸。她操作智慧型手机的指尖颤抖得不像话。

然而,她不能在南条的战争中退却。姬沙现在就要将她耗时一个星期,经由顶尖头脑苦思而出的──最适当且最出色的文句送出……!

『晚安』。

这是经过千锤百炼一句话!

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含义!

如果传过去的是『你现在在做什么?』,帝可能会认为自己非常在意他的状况;如果是『陪我聊一下嘛』,看起来又显然在撒娇。

不过,如果只是单纯打招呼。

就不会产生任何问题跟不利的条件──南条家首屈一指的天才如此判断。简单来说,姬沙就是怕到退缩而选择安全牌了。

接著,她花了一点时间等待帝的回覆。

「………………怎么还没回!」

姬沙把手机往床上一扔。

「这是怎样!?究竟怎么回事!?上面也没标那个什么『已读』啊!你是在无视本小姐吗!?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么做代表著什么!」

姬沙高傲地伸手直指著手机破口大骂。竟敢不回应直接来自南条家的联络,若放在当年,这可是无礼到可以直接斩杀的大罪。

这时姬沙突然回神。

「……等一下,这一定是帝的计策。他其实很想回覆我,但是故意迟迟不回讯,好让我心生动摇,这样一来他就能在恋爱游戏中取得优势!不过我可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小事感到慌张!没错,怎么能让他称心如意!」

既然如此,这次的游戏就是忍耐大赛了。一旦催促帝回讯便是姬沙的败北,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忍耐到帝主动回她讯息才行。接著就换姬沙故意不回讯息,一直到帝忍耐不住为止。这就是所谓的南条式报复。

「既然你打著这种算盘,那么我也不会让你好过!除非你哭著向我道歉,不然别想得到我的原谅!」

姬沙握著手机向帝宣战。

这天晚上,Σ跟平时一样在训练室中举著杠铃,这时放在一旁的智慧型手机响了起来。

这个气势磅礴的古典乐铃声是姬沙的专用铃声。他们虽然使用一般的通讯媒介,但南条家内部的通讯都会经由高度加密处理,通讯内容绝对不会外泄。

Σ将杠铃放在架上,先用毛巾擦拭脖子上的汗水,接著拿起手机。

「有什么事吗?」

『给我炸掉电信公司!』

姬沙一开口就是下达攻击命令。

「……要做是没有问题,不过为什么?难道他们手上握有南条家的机密资料吗?」

『才不是!是帝他……一直没有回我聊天讯息……呜呜……我都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一定是电信公司从中把讯息挡掉了……呜呜……』

姬沙正在嚎啕大哭。

Σ只希望指挥官至少别一面大哭一面下达歼灭指令。

「不……事情也不一定是这样吧。说不定只是北御门家的小鬼刚好很忙而已啊。」

『忙到没办法跟我聊天是有多忙!?难道他在战场上吗!?就算真的在战场上,只要躲进壕沟里看讯息就好了不是吗!』

「天底下哪有这么悠闲的战争啊!」

『那你快去炸了那里!把战场炸掉!』

「你冷静一点好不好!听我说,他搞不好现在有事,可能在约会吧!」

Σ一个情急随便讲了几句,不过姬沙听了,一瞬间语气降至冰点。

『……他跑去跟除了我以外的女生约会……?哪里来的狐狸精……淫乱的底层下等生物……』

「啊。」

Σ发现自己踩到地雷了。这下可不妙。一脚踩到地雷后,要是没有小心翼翼地把脚移开,将会被卷入天大的灾难里。

Σ搔著头,一面试图让主人冷静下来。

「我刚刚说的……呃,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啦。他也有可能正在跟家人吃饭,或是正在泡温泉之类的。应该也不需要太担心吧?」

『你去查一下装在帝身上的追踪器定位。』

不容分说的口吻。

「……收到。」

Σ叹了一口气,动身前往私兵部队的作战室。她心想,就算用了追踪器这种东西,也不可能为恋爱游戏带来优势,但既然是主人的命令,也只能听命行事。

Σ一进入作战室便把仪器打开,输入目标的代码开始搜寻。连上南条家委托某国开发的监视卫星,以神之眼扫描全世界。

她马上就追踪到帝现在的所在位置,接著打电话向姬沙报告。

「找到了。北御门家的小鬼,现在似乎在一间叫Walcha Walk的购物中心里。那是位在港湾地区的一栋大型商场。」

『原来如此……我记得购物中心就在平民的约会行程里对吧。哪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正在那里诱骗帝啊……』

「事情也不一定是这样……」

『我去袭击一下那间购物中心!让他们瞧瞧什么叫做地狱!』

姬沙没等Σ讲完就挂断电话,后者则抱住了头。

「这里也不行吗……」

帝在商场的南侧门口沮丧地垂下肩膀。

铁卷门牢固地将通道挡住了,无论推或拉都闻风不动。他们也已经绕去东、西、北侧看过,这样一来所有的大门都没办法出去了。

「欸~欸~帝~就别管这种小事了~我们继续探险嘛~」

美月抓著帝的手臂央求道。

「这哪里是小事啊!照这样下去,我们说不定要到早上才出得去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早上就出得去了啊。人家可以跟帝过一个晚上,有什么不好!」

「就是这样才糟糕啊!要是被姬沙发现不知道会怎样……不,光是被北御门家知道也会引发骚动……」

帝打了个寒颤。如果单独过夜的对象是凛花,家主自然欢迎之至;但如果对象是其他女性,这对北御门家的男子来说根本荒谬至极。帝不仅会被严格检查是否还保有童贞,甚至可能会为此召开家族会议。

「到时候人家会负起责任,丢下南条家成为北御门家的新娘喔!」

「毫不犹豫就舍弃老家了啊!」

就算南条家是邪恶的象徵,但老家应该还是自己的老家啊。帝心中这么想道。

「所以……好不好?」

美月微凉的鼻尖擦过帝的耳朵,用迷人的嗓音轻声呢喃。

「今晚的事,人家绝对会对姊姊保密的……所以,跟人家一起玩嘛……?」

「就算说要玩,不管是电子游乐场、卡拉OK或者电影院都已经关门了啊。」

帝拚命无视皮肤的感觉,将注意力从少女柔软的呼吸中移开。在这个完全没有其他人在的非日常空间里,有种可怕的感觉,彷佛只要意识稍微被美月夺走,就会遭受深入骨髓的侵蚀。

「帝你真是的~明明很清楚人家说的不是那些……你知道什么叫姊妹丼吗?」

「虽然没听过,但光听你这样讲就知道应该不是什么正经意思!」

「既然这样~就让人家来告诉你吧!跟你说喔~所谓的姊妹丼啊~就是同时跟姊姊还有妹妹……」

「我不想知道!别污染我纯洁无暇的心灵!」

「真是的~!帝害羞起来好可爱喔~!」

美月笑著抱住正要快步离去的帝。美月到底只是在戏弄他,还是真心想笼络他呢?让人完全搞不清楚才是最棘手的。

就在这个时候,帝的背后传来了极度危险的气息。

「美月同学………………?」

低沉且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响起。

难不成姬沙来了吗?帝这么想著转过身去,结果并非如此。站在后头的是,他的未婚妻凛花。尽管她顶著一头乱发还气喘吁吁的,但全身上下都散发著强烈怒意。

「糟糕……被找到了……你很生气吗?」

「当然生气啊!我寻找其他通道绕过来,可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凛花逼近美月,美月则躲到了帝的身后。

「好了好了~别摆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人家只是想说,凛花你今天已经享受一整天了,差不多可以换人家了嘛~」

「我才不要换!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地方不是吗!」

「最重要的地方……?」

约会不是应该已经结束了吗?帝歪了歪头。

凛花匆忙咳了几声。

「没、没什么。总而言之,既然我已经追上来了,就不会让美月同学继续肆意妄为!」

「这还很难说吧?人家才不管有谁在场,想做什么就会做什么喔!」

两名少女之间激起了猛烈的火……并没有!凛花瞪视的目光,撞在美月爽朗的笑容上便消失无踪。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幸好凛花你出现了。我刚刚怎么找都找不到你,真的很担心。」

凛花双手交握在胸前,眼睛眨了眨。

「哎呀……帝大人!这段日子以来,你为我担心到晚上都睡不著啊……!?」

「你根本没有失踪那么久好不好!」

「为什么偏偏就不担心人家呢!?帝你好过分!」

「你有什么好让人担心的!」

美月根本是在尽情享受这场意外事件。就算哪天碰上了世界末日,她应该也会跑去找个风光明媚的地方野餐玩闹吧。

「不过,这下子就能跟外面取得联系了。凛花,可以把我的手机还我了吗?」

「好、好的。」

凛花从小巧的包包里拿出智慧型手机。

帝原本想打电话出去,手机却没有办法开机。

「好奇怪,我记得应该还有电才对啊。凛花,你可以打电话给商场的管理公司吗?」

「那个……我的手机没电了……」

凛花满脸歉意地紧抱著包包。

「三个人的手机……都一起没电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帝歪了歪头。

「当然有!这很正常啦!巧合总是一连串的嘛~啊哈哈~!」

「就是说啊!现在已经这么晚,我们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会没电也很正常啦!」

美月跟凛花一同连珠炮似地说,看起来很慌张。

「我在想……这难不成……会是……」

「难、难不成会是?」

美月摆出戒备姿势。

「我、我可不知道喔!什么都不知道!」

凛花缩了起来。

「高空核爆所产生的电磁脉冲,导致手机停摆了……?」

「欸?啊、嗯!一定就是这样没错!」

「不对,如果是这样,发电厂也会停摆,照明应该会一起消失才对。无论如何,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现在有武装集团正居心不良地干扰我们的通讯。」

帝充满自信地推理道。虽然不清楚对方针对的是南条家、北御门家,还是静川家,但这一定是恐怖攻击没错。敌人已经潜入警备系统里头了。

「呀、呀~人家好害怕~帝救救人家~」

「我、我还不想死啊~」

美月跟凛花分别抓著帝的两只手。她们的肩膀都在颤抖,应该相当害怕吧……不过语气听起来像念稿这一点还满奇怪的。

「看来事态比想像中的还要严重……你们两个记得,千万不要离开我身边。」

「好的!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

「人家要成为让帝背在背上的妖怪~!」

帝带著两名少女,从电扶梯爬上二楼。两人黏他黏得莫名紧,走起路来非常不容易。

帝试著到通往停车场的出口查看,但这里的铁门果然也放下来了,一样出不去。

接著前往应该有完整通讯设备的警卫室,结果也相同。

即使当作最后的手段,尝试按下警报装置,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所谓的一筹莫展,就是指现在这种时候。

「我们果然被关起来了啊……该怎么办才好……?」

女孩们的安全堪虑。虽说北御门家的人不会轻易败给区区的武装集团,但是万一她们两人遭受波及,帝将会无法原谅自己。

他在通道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思考,接著就听见美月爽朗的声音。

「帝~!今天我们就睡这里吧~!」

「这里刚好有可以就寝的地方呢!」

女孩们在展示床具的区域呼唤他。像美月已经拿了好几个枕头正在摆放,而凛花也在重新铺好床单。

「你们也稍微想一下该怎么逃出去好不好!」

「欸~不用逃出去也没关系吧~?人家超级想睡的,HP都归零了!」

美月在床上一蹦一蹦地跳著。

「你的精神明明很好吧!」

「我想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重整态势。现在外面想必已经被敌军包围了。」

「既然如此,现在根本不是睡觉的时候吧!」

「别一直对小地方斤斤计较的嘛~难得的睡衣派对会泡汤的~」

「什么时候有派对了!?」

帝无法理解女孩们的危机感为何如此薄弱。在场的人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想逃离购物中心。难道奇怪的人是他吗?应该乾脆就这样习惯商场环境成为原住民吗?帝不禁如此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力。

「不过……说得也是。现在还不是悠闲睡觉的时候呢。」

「没错,还有一件事必须好好思考才行啊。」

美月跟凛花纷纷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什么啊,你们其实也很清楚现在的状况嘛。」

帝才刚松一口气──

「首先,帝必须决定要在人家床上还是凛花床上睡觉!」

「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这个!我绝对不会把帝大人让给你的!」

「对你们有所期待的我根本就是白痴!」

这两个女孩果然完全没有要回家的意思。不仅如此,还姿势迷人地趴在床上朝帝招手,带著鼻音的嗓音相当甜美。

「帝~这边的毛毯软绵绵的,很舒服喔~?你会让人家枕著你的手臂入睡对吧?」

「晚上就是要由未婚夫妻一同秘密度过……我会用我的爱意,把帝大人带往天堂的……」

两人的毛毯缓缓掀开,企图引诱帝进入那黑暗的深渊。一旦被吞噬,等著他的想必是能够融化意识的──温暖又柔软的时光吧。

就算保持著一段距离,还是感受得到少女们的性感气息,帝往后退了几步。再这样下去就糟了,她们的破坏力,比起武装集团还要危险数百倍。

「我才不要待在这种地方!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去找出口!」

「恐怖片里说出这种台词的人都会第一个死!」

「请等一下!请保护我啊!」

「你们就躲在不显眼的地方别出来!我找到逃生路线后就会回来!」

帝卯足全力逃离了现场。

不管怎么想,这件事都很奇怪。无论是他们三个的手机都刚好没电,以及美月莫名其妙出现在商场里,还有她们两个一点也不想回家的态度。

难道说……这并不是武装集团的阴谋,而是美月或凛花的计画吗?帝思忖至此。

──大概是美月吧。

不过,凛花也有可能是发现这个状况后,便搭了顺风车。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么只要他一直受少女们的节奏左右,就永远无法逃出这个巨大牢笼。

帝跑上四楼,找到美食街附近的通风口后,闯进了里头。

虽然通风口狭窄得只够一个人勉强爬行,但现在没有时间犹豫了。

帝曾受过以在富士山打游击战为目标的训练,他用当时训练出来的动作急速匍匐前进,总算到了商场外面。

然而,现在还不是庆祝成功逃出的时候。

「好高啊……」

这里是购物中心的外墙边缘。距离地面有好几十公尺,一旦摔下去绝对会死。脚能够踩的位置只有一点点外缘,而且因为很暗,根本看不清楚。

商场里明明灯火通明,外头的灯光却全部都关了,这或许是为了避免引来外人怀疑也说不定。地面也上没有武装集团的身影,帝更加确信现在这个状况是美月设计的陷阱。要是他发现得再晚一点,魂想必都已经被迷走了。

帝靠著脚尖的触感,一面寻找墙面的突起处,同时往下爬。

他觉得身体莫名地冷,不知道是因为从下面吹来的夜风,还是因为紧张的关系。帝放大自己的五感,全力运用千锤百炼出来的肌肉,谨慎地朝地面移动。

在他抵达二楼时,踩到了一处比较宽的墙缘平台,帝在这里喘了口气。就在他要调整姿势,继续朝剩下的一半楼层进攻时,突然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呜……呜……呜……呜……」

那是彷佛啜泣又像在呻吟的尖细人声。然而这里是半空中,根本不可能会有正常人类存在。如果真的有……应该是幽灵或魑魅魍魉之类的吧。

哭声是从平台中央附近的柱子后面传出来的。帝在一片黑暗中,看见有什么东西蹲坐在那里。凌乱的长发让人毛骨悚然。

「谁在那里!?」

帝大喊道,『那个东西』接著抬起头来。

「……啊。帝……」

对方睁大了眼,泪水流过面颊,双手抱著膝盖。

「姬沙!?你在这里做什么!?」

帝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在上学路上撞见还有可能,怎么会在这种半空中遇到班上同学。

姬沙流著泪朝他哭诉道:

「因为大门关著,我想从窗户爬进去……结果爬到一半就爬不上去了……而且下也下不去……连手机都掉了……呜……呜呜……」

「你是不小心爬上树的小猫吗!」

帝无言以对。

「你为什么想在晚上跑进商场里?店家全都打烊了耶?」

「我当然是追著之前装在帝身上的追踪器来的啊!你连这点小事也不懂吗!?」

「先不说别的,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在我身上装了追踪器!我之后一定要把它拆掉!」

姬沙气势薄弱地挺起胸膛。

「我装的地方光凭你根本没办法轻易拆掉!」

「那你现在就给我拆了!」

「我才不要!」

帝叹了口气。

「说到底,你是为了什么才要循追踪器来找我的……」

「因为……帝你一直没有回我聊天讯息啊……」

「啊?回你聊天讯息?你有传讯息给我?」

姬沙轻轻点了头。

「就只是因为这样?你为了这个还特地爬上商场的外墙差点死掉?」

姬沙轻轻点了头。

帝抱著微微期待,接著询问:

「我没回你讯息……所以你在担心我?」

「我、我才没有担心你!只是没办法忍受!你竟然无视本小姐的讯息!反正你一定正在跟哪个骯脏女人卿卿我我吧,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把你们全部杀掉!」

「也太可怕了吧!」

话虽如此,但因为姬沙现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就算她用恶鬼的目光瞪过来,也完全没有魄力。

姬沙把脸埋在膝盖上,肩膀抖个不停,看起来好像觉得很冷。见到她这般无助的模样,帝感到自己的心口被揪住。

「好了……你冷静一点。」

帝脱下外套,披在姬沙纤瘦的肩榜上。

姬沙睁大了双眼。

「这件……是要送给我的吗?」

「不是,只是借你而已。」

「既然已经碰到我,这就是我的东西了!不如说,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属于我的,所以它只是回到我手上而已!」

「你的逻辑也太蛮横了!」

这根本已经算不上是逻辑,人家好心借她却还硬要占为己有,这种行为实在贯彻了南条家的作风。帝心想要不要不由分说地把外套抢回来,不过──

「我绝对不会还你的……没错,绝对不还……」

姬沙用脸颊磨蹭著外套,一脸高兴地微笑。看见她这般举动,帝想抢回外套的心情也瞬间消失无踪。

「总而言之,我会先下去找人来帮忙。你就乖乖在这里等著。」

「不行!别丢下我走掉!」

帝正要离开时,姬沙抓住了他的裤脚。

「我再怎么样也没办法背著你下去啊……」

「那你就待在这里!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要是你敢丢下我,我就跳下去!」

姬沙难得露出了怕得要死的模样。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虽说她是南条家的继承人,但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她与小学就被训练登上圣母峰顶的北御门家之人不同。

不过,若是照姬沙的意思留下来,他们无论过多久都回不了家。

「……该怎么办才好呢。」

帝俯瞰著下面的景色,只感到已经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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