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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同班同学乃木坂明日夏是完美无缺的人。
或许你会觉得:「干么突然说这种事?」不过这是事实,不容否认的事实。
她有一头清爽柔顺的及腰长发,宛如夜空中蓝月的水汪汪大眼睛,挺直的鼻梁,和樱花色朱唇。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只能用「美少女」或是「女神」来形容。
她成绩优秀,入学考试成绩第一名,于是以新生代表的身分在入学典礼上致词。
而且个性良好,入学后短短两周时间,不论是谁都对她赞誉有加。到处都能听到她每天早上都会更换讲桌上的花,或是救助被丢在河堤边的小狗之类的事迹。
此外她还很有文化素养。
她的兴趣是钢琴和小提琴,琴艺接近专业水准,此外插花、日本舞蹈和茶道等方面也具有老师级的实力。
光是如此已经几乎无从挑剔了,最厉害的是她连家世也不错。
她是日本三大名门乃木坂家的次女,正是所谓的超级千金大小姐。
总之,她是彷佛体现何谓完美无缺的天上人。
几乎像是完美超人始祖的乃木坂明日夏,和好比平民代表的我(特技:活动耳朵),应该完全没有交集才对。
两条线没有交点……原应如此。
可是乃木坂明日夏其实藏有「秘密」。
不可告人,大大小小的各种「秘密」。
而她的秘密,串连起原本身处不同世界的我们。
这是关于「秘密」的故事。
由「秘密」串起情感和思慕的故事……
1
我──泽村善人今年春天开始就读的白城学园,是位于东京都内的私立高中。
学生人数三个年级加起来约有四百人,实力算是中上的升学学校。以前倒也不算多好的学校,不过这几年办学成效颇佳。
虽说如此,倒也不会严格要求学生念书。
校风算是自由。校外活动与社团活动也很盛行,每种活动皆是自由参加,不过其中有好几个社团达到全国水准了。
实际上,和我念同一所国中有在打棒球的朋友说,他要加入棒球队以前进甲子园为目标!还边双眼通红地在上学的路上气势惊人地猛挥金属球棒;管乐社的同学则是说绝对要登上普门馆的舞台,在早上的全校集会拿著小号干劲十足地大声吹奏。唔嗯~真是青春啊。不过他们俩都停学了。
但是我加入的社团……不是那种大家有志一同,和热情的伙伴一起讴歌青春,动辄相拥而泣的社团。
我加入的……不,正确地说是被迫加入,这个名为社团的聚会处是──
「善人~去社团吧~!」
我的背部被拍了一下。
我回头一看,眼前是脸上带著笑容,看似连虫子都不忍杀害的一个女孩。
「冬姬。」
「喏,开心的社团时间到了!总算上完课了,提起干劲吧~!」
有点像动画的女高音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这个女孩的名字是朝仓冬姬。
她住在我家附近,是打从幼稚园就玩在一块儿,认识十年的青梅竹马。
冬姬就是把我拉进上述社团的始作俑者。
如果不开口说话,她就是一个相貌端正,可以算是可爱的活泼女孩。
不过,那毕竟是她不开口的时候……
「话说善人~你有看昨天的《魔法少女冒失女孩真帆》吗~?我利用数位影像回看一边录影一边烧成蓝光光碟,还在网路上直播正襟危坐地收看喔~昨天那一集真是精彩~果然这一季的第一名就是它了~!从第一集就是神技作画,到处都活灵活现的样子~」
「……」
「欸欸,善人你觉得呢~?新一季才刚开始,充满话题热度呢~它的原作是轻小说,似乎也开始漫画化了,这下得全套收集才行。啊,真帆的模型人偶也开始预购了~!善人当然也会买吧?会吧?这次的品质又更好了……」
「嗯……知道了,知道了,你先闭嘴,好吗?」
就是这样。
一开口就像坏掉的机关枪一样停不下来。而且内容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动画或漫画、游戏或小说等,所谓「秋叶原系」方面的话题。由于在朝仓家「秋叶原系」是全家人从开始懂事时公认的兴趣,之后十几年都在这种环境下成长,所以附有优良血统书。如果用狗来比喻,就像是血统优良的萨摩耶犬。
没错,我被迫陪著冬姬加入了……「AMW研究会」。
这是A(anime,动画)、M(manga,漫画)、W(watching,观赏)的简称,顾名思义,就是以漫画、动画或游戏等「秋叶原系」为兴趣的阿宅社团。附带一提,绝对不是哪家大型出版社某事业局的简称。
因为我也没有特别想加入的社团,真要说起来算是无所谓啦,但还真没想到自己会加入这种社团。
老实说,我也没有深深地沉迷于「秋叶原系」方面的兴趣。
由于冬姬的影响,我也会去看有趣的深夜动画,也会去看一般人不太会看的发烧级漫画。碰到喜欢的游戏,也会减少睡眠时间去玩,包含轻小说在内,我也算是常看小说的人。
但我没有像冬姬那样热情地追著新作。
我不会把动画录下来,也常常睡著错过收看时间。到了漫画发售日,没有第一时间买到也不怎么在意,玩游戏也没有认真到会去课金。
我算是所谓的轻度爱好者。
讲难听一点,就是打酱油。
这一类的「秋叶原系」兴趣,以前会遭受旁人的白眼,背地里说三道四。如果不隐瞒,那真的会在班上被孤立。
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才会发生的情况。现在像冬姬这样毫不遮掩的人非常多,在班上甚至可说是最大的一个团体。在旁人眼中现充的帅哥也可能懂一些「秋叶原系」,像女王高高在上的女孩子平时也会听VOCALOID乐曲。反倒是对于「秋叶原系」一无所知的人会无法融入群体。听说东京的升学学校这种情形特别显著,我大致能明白这一点。
我正在思索时,冬姬开口说:
「嗯~干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喔,我知道了,你为了店铺特典而烦恼要在哪间店购买《魔法少女冒失女孩真帆》的Blue-ray BOX对吧~?我懂我懂。呵呵呵,善人在想什么,我全都一清二楚~」
「根本不是。」
「咦~真的吗~?」
她根本没搞清楚。
「是啊。」
「啧~真可惜。善人都不愿意来这边的世界~亏我从以前就这么努力传教。哎,算了。那我们去社团吧~!」
她边说边用力推我的背。
「好、好啦,别催我。」
「还有啊~刚刚我说的《魔法少女冒失女孩真帆》的模型人偶,造型师是很有名的人耶~」
「是是。」
冬姬一边走路一边像机关枪似的说个没完,我随口回答她,一起走出一年一班的教室。
「AMW研究会」的社团活动室在文艺社团大楼的最内侧。
白城学园因为社团活动兴盛,运动性社团和文艺性社团分别设有社团活动大楼。虽然社团活动大楼的构造本身就像组合屋一样简单,但是为每个社团分别准备了专用的社团活动室,十分舒适,在学生之间的评价也非常好。
「你好吉娃娃~!」
冬姬就像被放开的狗一样,情绪高昂地大声问好。我和她一起走进社团活动室。
社团活动室的构造非常简单,面积约有五坪。在房间正中央摆了桌子和折叠椅,旁边的架子上排了许多漫画、小说和同人志、游戏与模型人偶、同人CD等。
房间里面已经有人先到了。
「喔,朝仓和泽村啊。来得真慢。」
坐在桌子最上座挥手的人是,三年级的神乐坂雪野社长。
她是有著一头乌黑长发,身材高挑的美女。虽是学姊,又是社长,却不会摆架子,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她和冬姬似乎从以前就认识。
然后──
「唷,朝仓同学,今天也是一身萌样呢!」
「过膝长袜很适合你喔!」
「好想把头埋在禁忌的绝对领域里爽一下……!」
在社长旁边露骨地说出变态发言的人是木村、河野、古林,通称三K。非常遗憾的是,这三人也是我的同班同学。
「AMW研究会」包含刚才的四人,全部由七名社员所组成。
而现在社团活动室里的人有社长、三K、冬姬,还有我。
你是不是心想,少了一个人啊?
那个人是……
「喔,乃木坂同学!」
这时三K其中一人发出像狗发现主人一般的声音。
我被声音吸引,朝社团活动室入口一看……眼前出现了女神。
「啊──大家好。」
那透明清澈的声音,就像天使在耳边降临般。
她那清爽柔顺的头发是用了什么秘方才会如此有光泽?水汪汪的双眸大概有我的两倍大;樱花色朱唇就像将春色直接映照出来般。全身宛如被薄薄的光之轻纱包覆般闪闪发光。不,实际上并没有发光,可是看起来如此。那肯定是一种灵气吧?
乃木坂明日夏──
白城学园的超级风云人物。
秀丽端庄,成绩优秀。
品行端正,个性良好。
此外,更是日本屈指可数的知名财阀乃木坂家的千金。
这种几乎像是二次元世界居民的完美超人始祖,是我和冬姬的同班同学,也是粉丝俱乐部会员数超过三位数的天上人。在学园里无人不知的知名超级千金大小姐。
没错,虽然半信半疑。
她,乃木坂明日夏……正是「AMW研究会」的最后一位成员。
据我所知,听说她的姊姊曾经担任「AMW研究会」的社长,留下了种种传说。因为这个缘故,神乐坂社长在入学第一天就热烈地邀请她加入。
「乃木坂同学,乃木坂同学!昨天你有没有看《魔法少女冒失女孩真帆》?」
「嗯,我有看。C部分的作画活灵活现,十分出色呢!」
「喔喔,你能理解啊!真不愧是乃木坂同学,著眼点就是不一样!」
「我们也得向你看齐呢。」
而乃木坂同学的厉害之处,就在她也精通所有「秋叶原系」方面的知识。
对于这一季动画的了解程度,连冬姬也自叹不如,漫画、游戏与小说的话题也是完全涵盖。无论问她任何问题,简直像事先准备好一样,能够立刻回以正确的答案,实在相当惊人。
此外她似乎也透过实践(?),自己画插画、写小说,甚至作曲。虽然并非实际听说,不过我记得在加入社团的第一天,三K简直像在自夸般大吹大擂。唔嗯~真是厉害。可是不用连这方面都完全发挥出完美超人的能力吧?
就像挂保证般,她现在也以不输三K的气势,开始聊起这一期的动画。
「乃木坂同学喜欢《魔法少女冒失女孩真帆》里面哪一位角色?」
「这个嘛,还是主角真帆吧!我觉得她开朗的表情下偶尔流露的阴暗表情十分迷人。」
「嗯嗯,我懂!」
「还有,我可以感受她的跟班琵雅妮西摩的心情。」
「喔,这个我懂~我啊~最喜欢琵雅妮西摩坚毅又为真帆著想的一面~」
「好尊啊……!」
聊得很起劲呢。
话说不知何时冬姬也加入圈子里参与对话。只剩下我孤单一人。
「哎呀,乃木坂同学的知识真是令人惊叹。对了,乃木坂同学也会画插画是吧?」
「咦?」
「你加入社团的第一天说的啊。你不是说和留下传说的姊姊一样,兴趣是画插画吗?」
「啊……呃,对。」
「那下次你要不要画画看《魔法少女冒失女孩真帆》的插画?」
「咦?」
「喔喔,不错喔!乃木坂同学画的插画肯定是神插画,如果刊登在插画投稿网站上,一定会引发话题,并且登上排行榜前几名!」
「我也赞成。或许可以当成『AMW研究会』的宣传。」
「呃,嗯,那个……」
「……(异常闪亮的目光)」
「……(异常闪亮的目光)」
「……(异常闪亮的目光)」
「我……我知道了。那个,我尽量试试。」
「太好了!」
「呀呼!」
「这样又有一项活著的乐趣了!」
三K欣喜若狂地想要击掌庆贺,结果没打著,反而打在彼此的脸上。
插画啊……
虽然我不会想要自己动手画,不过老实说会画图的人真的很厉害。究竟乃木坂同学会画出怎样的插画呢?会像她本人的形象一样,呈现出惹人怜爱的感觉吗?听说图画能反映出作画者的内心。话说我以前在美术课时间画满月的图时,曾被说成「好像发情的拟鳄龟」。
正当我在胡思乱想时……
忽然与乃木坂同学目光相对。
「……!」
乃木坂同学的美丽琥珀色瞳仁之中,瞬间映照出我平凡的脸庞。
意想不到的视线交会令我不知所措,这时乃木坂同学有点害羞地对我微笑。
唔……老实说,她的笑容可爱到能杀死人。
「那么,既然全员到齐了,我们来大聊特聊吧!虽然我想谈谈这一季第一名动画里头角色的配对,不过这个晚一点再说。首先来聊聊这一季的第一名是哪部动画……」
神乐坂社长开口唤起大家的注意。
「AMW研究会」以这种感觉悠闲地展开活动。
2
~~♪
商店街的某个喇叭,播放著德弗札克的〈念故乡〉。
太阳已经完全西斜,附近的景色染上黄昏的夕色。
社团活动结束,我和冬姬一起回家。
距离我家和冬姬家最近的车站,从学校搭电车得花三十分钟。
由于通学很花时间,没办法睡懒觉是个缺点,不过车站前有药妆店、便利商店和速食店,而且冬姬说也有安利美特和虎之穴这种店,所以算是高便利性的地点。
走出车站时,冬姬开口说:
「嗯~接下来我要去安利美特找同人志,在角色扮演商店看完新作后,去我最爱的女仆咖啡厅玩萌萌猜拳,善人你呢~?」
「嗯,我要去书店逛逛。铃音叫我帮她挑算术的练习本。」
「这样啊~那就明天见~」
「喔~」
我和手挥到快断掉的冬姬道别,前往离车站有一段距离的书店。
最近因为电子书兴起使得书店逐渐减少,这里因而成为供给纸本书的珍贵场所。
我走向小学生专用参考书的角落,不经意地张望四周。
我很喜欢书店的气氛。
独特的书香味与空气,让人感觉待在这里就能放松。有时过于放松,想跑厕所(长期战)倒是个问题。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来到小学生的练习本专区(drill corner。并不是钻地面的角轮手摇钻──corner drill)。
就在此时,
「嗯……?」
视线前方有个人映入眼帘。
就算距离一公里也不可能看错,宛如光辉女神的身影。
那是……
(乃木坂同学……?)
应该是吧?
穿的也是白城学园的制服,应该错不了。
可是为何在学校分开的乃木坂同学会在这种地方呢?印象中她不是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而是据说连狗走路也会撞到白金金条,那种非常有名的高级住宅区。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地看著乃木坂同学,她在某个书架前举起一只手,像兔子一样一蹦一蹦地跳。
她就像跳著捣年糕舞……才怪,她好像想拿某一本书,可是似乎构不到。乃木坂同学的身材很好所以看不出来,不过她其实满娇小的。她在找什么书呢?她一只手上已经抱著好几本书。
「唔……嗯……」
虽然我有点犹豫,但还是决定帮她。因为是同班同学,又是同一个社团的伙伴,我觉得视而不见也太没道理了。
我接近蹦蹦跳的乃木坂同学,向她搭话:
「是这本吗?」
「咦?」
我有点客气地伸手拿书,乃木坂同学一脸讶异地看著我。
「呃,你,是不是拿不到书……?」
「咦?啊,对。谢谢……啊!」
这时乃木坂同学总算发觉我很眼熟,她就像与离开老家独自生活的饲主,睽违一年重逢的幼犬(看著陌生人的眼神),眼睛眨个不停。
「欸,你是……泽村同学……?」
「喔,嗯。」
「咦?为什么,泽村同学,会在这里……?」
乃木坂同学提高音量,她把手上的书迅速地藏到背后。
「没有为什么,我住在这附近啊。只是在回家路上进来逛逛,然后就看到你。」
「你住,这附近……?」
「嗯。」
「不会吧……我特地搭电车花了三十分钟跑来离学校这么远的地方,为什么还……」
「嗯?」
「啊,不,没什么!」
她急得一只手上下挥舞并露出微笑。
「?对了,你要拿书吧?嗯,是那个书架……」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
「可是,实际上你不够高啊……」
「!那个,我只是比较娇小──」
「?」
「……!啊,没有,我真的可以。」
「……?」
感觉很可疑。
总觉得她眼神如蝴蝶飘忽,声音也像面对鬣狗的小鹿般有些颤抖。
「那个,乃木坂同学,你没事吧?」
「嗯,我没事。没问题的。不用管我,泽村同学你去办自己的事吧。」
「就算你这么说……」
很显然有问题啊。
我伸出的手还在虚空之中仿徨,乃木坂同学在我面前又开始跳个不停。接连不断地蹦蹦跳。话虽如此,她的身高还是不够高,她一直蹦蹦跳用手构某一本书,看起来很危险。她的裙襬像魅惑的蝴蝶般随风飘荡,眼看就要飞上天。她不稳的脚步快要失去平衡跌倒了……正在担心时,果然下一瞬间──
「啊……」
「!」
不好的预感猜中了。
乃木坂同学微弱地发出声音,她真的失去平衡了。
她的手胡乱挥舞,像在跳花式滑冰的三周半跳,接著倒向我这边。
「危险!」
扑通!
「痛痛痛……」
「……啊呜……」
两人像缠在一起般倒在地上。
因为撞击力,使得乃木坂同学手上抱著的书本滑落。掉到地上的书就这样散落,这时书名映入眼帘。
「咦……?」
《第一次画插画。~这样画就连蝾螈都能画出萌图~》
《三天就能从插画解脱》
《想画好插画就先揉肾脏》
「这是……」
不管怎么看,都是插画的入门书……
所谓入门书,顾名思义就是这一行的初学者使用的书。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乃木坂同学要买这种书?乃木坂同学不是很擅长画插画吗……?这种书名也太瞧不起人了。
这个想法瞬间掠过我的脑海,可是很快地我的思考被强制地切换到不同方向。
因为啊……
也许是跌倒的时候造成的,乃木坂同学的裙子掀了起来,眼前露出她雪白的大腿。
「!」
我不由得僵住了。眼前有这样的景象,视线实在忍不住盯著它,以健康的十六岁男高中生来说是很自然的道理吧?而且掀起的裙底,连不能看的禁忌布料也快要看到了,这正是极乐之后将会抵达英灵殿的状况……不行不行!不能看!可是视线实在忍不住盯著看。呜呜……
自己内心的理性与本能如诸神黄昏般激烈地互相争斗,突然间我听到了出乎意料的声音。
「呜……呜呜……」
「?」
「呜呜……(抽搭)……」
「!」
她,在哭……?
咦?不,我什么也没看到啊!虽然我想看得要死,可是我拚命地忍住了!
我在心底辩解著,乃木坂同学挤出一丝声音说:
「……到了……」
「咦?」
「被看到了……」
不对,我没看到啊──
我正打算这么说,乃木坂同学用濒死的声音打断我的话。
「……我想买的书……被看到了……这一幕被看到……我、我的『秘密』就曝光了……?这……怎么办……?现在,如果地球可以灭亡……若不这样的话,既然如此,只能暗中处理掉封口……对了,Yabee!知识+有写把大型犬偷偷埋在庭院里的做法,就应用这个方法……」
「……」
她好像……若无其事地说出很吓人的话?听起来好像还有「氢氧化钠……」。
话说,「秘密」是指……?
我一点也不懂她在说什么。
这些书有什么问题吗?里面有放一叠钞票吗……?
还有感觉她连语气也不一样。
不是刚才那种高尚文雅的大小姐语气,变成相当寻常百姓的感觉。有点口齿不清的样子,倒是令人觉得容易亲近……
这时……我发觉周围的视线集中在我们身上。
「欸,那家伙把女孩弄哭了……?」
「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他好像掌握了女孩的秘密在威胁她……」
「咦?真恶劣。」
「瞧他人模人样的,竟然干出这种事……」
「最好叫警察来吧?」
听起来满合情合理的……
哭泣的美少女(衣衫不整),和在旁边紧盯著她的男子。这完全可以通报警察了。即使我站在路人的立场也肯定会如此断定。警察先生,就是这个人──
通报后警察抵达,然后被逮捕,在警察局接受讯问的流程,宛如现实般鲜明地在脑海中浮现。啊,嗯,大事不妙……
「……」
快逃吧。
总之不赶快逃离现场就糟了!
「乃木坂同学……这边!」
「啊……呃……」
我抓住眼眶湿润的乃木坂同学的手臂。
我们就像被福鳄(北美原产的肉食鱼)追赶的青鱂鱼一样,一溜烟地逃离书店。
我们来到了书店附近的公园。
白天这里是附近的家长带著孩子、散步的老人,或带著爱犬的爱狗人士展开激烈领土争夺战的热闹地方,但是过了下午六点的日落时间,倒是几乎没有行人。
「……」
乃木坂同学沉默不语地坐在长椅上。
虽然她已经停止哭泣,不过她的脸色就算在黑暗中也看得出十分苍白。
「呃,要喝点什么吗……?」
「……」
「还是肚子饿了……?你要是饿了,我去那间超商买法兰克福香肠……」
「……」
她没有回答。宛如行尸走肉。
虽然是说笑,不过乃木坂同学真的是一副快死掉的表情。她这样的神情,我在教室或社团活动室里从未见过。
沉默持续了片刻。
不久,乃木坂同学挤出一丝声音说:
「……是吧……?」
「咦……?」
「你看穿了……是吧……?」
咦?看穿?
她指的是,什么?
我有点想歪,这时乃木坂同学拚命地继续说:
「你,别装傻了……你看穿了我是不会画插画的素人,是吧……?」
乃木坂同学抬起头这么说。
「不只这样……其实我,根本不知道《魔法少女冒失女孩真帆》……什么神技作画、第一名之类的……我根本不懂……我只是说出背下来的知识,装得煞有其事,这些你也早就看穿了吧……!」
「咦?是这样喔?」
「咦?」
「咦?」
「……」
「……」
那一瞬间,难以言喻的气氛在我们之间弥漫著。
揉成一团的纸屑被风吹著,沙沙地滚到我们背后。
「…………」
呃……我还有点无法完全掌握状况,应该是这样吧?
其实乃木坂同学不会画插画。
不仅如此,说出来大家可别吃惊,就连对于《魔法少女冒失女孩真帆》,她也不具备特别的见识。
并且,她竟然对著并没有察觉,像独角仙一样直觉无比迟钝的我,公开了自己的秘密。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
「……」
「……」
啊啊……充满了麻烦的感觉。
「抱歉……那我先走了。」
「等……等等!」
(抓住!)
原本想若无其事地逃离现场,却像海豹被大白鲨咬住一样,我的手臂被紧紧地抓住。虽然我怏怏不乐地稍微抵抗,却无法挣脱。唔,逃不了了……
乃木坂同学对著不知如何是好的我,哭哭啼啼地叫喊著:
「拜、拜托你……救救我!」
我才希望有人来救我咧。
3
隔天。
尽管教室里在上音乐课,我却心不在焉。
我满脑子都是其他事情,上课内容一点也没听进去。就连平时兼课讲师天宫老师很有趣的音乐家解说(虽然贝多芬长那样,其实是外貌协会;莫扎特的兴趣是××××,真是糟糕),也只是词语的排列,从左耳进,右耳出。
至于为何如此,原因只有一个。
昨天──乃木坂同学的那件事。
我往斜前方看了一眼。
乃木坂同学的手放在膝盖上,热心地听课。
她的模样正是完美的大小姐,没有昨天哭丧著脸的半点模样。
那是一场梦或是幻觉?还是什么呢?因为缺乏现实感而令我如此觉得。
可是,似乎不是一场梦……
真是遗憾。
我看著乃木坂同学,回想起昨天的对话。
「我确认一下……也就是说,乃木坂同学不是『秋叶原系』?」
「唔……」
面对我的问题,乃木坂同学一脸厌世地点点头。
「你完全不会画插画,不仅如此,连《魔法少女冒失女孩真帆》也没有认真地看过……?」
「……」
她又点点头。她的目光已经几乎失去光芒。完全眼神死。她的眼眶再次泛起泪光。
唔嗯~真糟糕。
这该怎么办?
虽然明白了这意外的事实,可是听了之后我不知该作出何种反应。若是隐瞒「秋叶原系」的例子,倒也不是没看过,可是隐瞒并非「秋叶原系」的事实,却是我没遇过的例子。
「为什么,会变这样……?」
我问她这个问题,乃木坂同学如此回答:
「因为,被误会……」
「误会?」
「嗯……我的姊姊……就是未来姊姊,去年同样是白城学园的学生,加入了『AMW研究会』这个社团。姊姊她非常厉害……才貌双全,温柔亲切,人见人爱,人称『白银星屑』……人如其名,什么都会。不管画插画、写小说,无论任何事全都转眼之间就能学会。所以,大家好像也以为,我一定也一样……」
哦,这么说来乃木坂同学的姊姊曾经是「AMW研究会」的社长,听说她留下许多传说级的故事。
传说中的「白银星屑」,乃木坂未来学姊──
据说插画技术是专业级,在学期间就有委托工作上门;据说拿小说投稿到网站,人气总是名列前茅;据说还担任过动画配音员,etcetc。以并未实际亲眼见识的立场来说,每一项传闻皆殊属可疑,但是从妹妹乃木坂同学的高水准来想像,想必绝非毫无可能。
所以社长他们擅自以为,既然乃木坂同学是未来学姊的妹妹,一定也精通秋叶原系知识,插画技术也堪比专业人士,而乃木坂同学对于他们的误解不敢否认。
听完之后,问题其实很单纯。
嗯,社长和三K很爱臆测,事情演变至此倒也不是不能明白……
「唔嗯~不过,那老实承认就好啦。跟社长他们说,这是一场误会,你并不是什么『秋叶原系』。」
我自己也觉得这是极为正确的意见,可是乃木坂同学却用力地摇头。
「那、那可不行!」
「?为什么?」
「这、这个……」
对于我的问题,乃木坂同学紧闭双唇。
她似乎在犹豫什么,低头沉默了一会儿。
可是不久之后,她似乎作好了心理准备,微微抬起头,如此说道:
「我……想变成姊姊那样。」
「姊姊……?」
「嗯……」
乃木坂同学点了点头。
「未来姊姊文雅高尚,温柔亲切,很有女孩的样子……不只如此,课业运动才艺,就连兴趣『秋叶原系』也能在谈笑间完成……各方面都非常完美。我十分仰慕姊姊。一直想要像姊姊那么完美。」
「?可是乃木坂同学已经十分完美啦……」
「我……并不完美。」
听了我的话,乃木坂同学静静地摇头。
「我……一点也不完美。我只是掩饰事实,装模作样。现在别人对我的印象,也是我拚命努力,才总算装得像那一回事。课业、运动、个性、兴趣、全部。姊姊理所当然般在谈笑间完成的事,我得花几十倍的时间,才总算能看到她的背影。」
「……」
「真正的我,既不像姊姊那样文雅高尚,也不成熟。说话方式原本也是这样……个性其实也很孩子气。课业方面也是国中时靠死读书,好不容易才考上白城学园,才艺光是要学好就竭尽全力。除了睡觉、吃饭、洗澡,其他时间全用来磨练自己。即使如此仍然追不上姊姊。我没办法变成姊姊那样。在乃木坂家……我是,劣等生。」
劣等生。
唔嗯~一般人眼中的优等生,如同完美超人始祖典型的乃木坂同学说出这种话,总觉得有点不搭调。如果说乃木坂同学是劣等生,那我算什么?浮游生物?
「所以我不像姊姊那样……以前根本没时间好好享受『秋叶原系』的兴趣。对于姊姊最喜欢的《魔法少女冒失女孩真帆》或『秋叶原系』,我一直都很有兴趣。可是……我没时间关注这些事。光是用心过生活就很拚命了。不过上高中之后……总算有点余裕了。我有时间可以用在课业或才艺以外的事。所以被邀请加入『AMW研究会』时,我真的很开心。我觉得是天神在对我说,除了课业或才艺,也去追寻姊姊喜欢的事物吧!所以……」
这时乃木坂同学的话中断了。
她的眼底映照出强烈的光芒,然后看著我说:
「所以我……要追寻姊姊走过的所有道路,我决定,无论她做过什么事,我全都要完成。我决定──要变成姊姊那样。」
她斩钉截铁地把话说完。
「……」
变成姊姊那样啊……
那肯定不会只有好事。
可是从她的话里,可以窥见非比寻常的决心。想必乃木坂同学也有藏在心里的秘密吧?
而为了她的目的,在高中生活一开始绝不能大幅偏离姊姊路线……
嗯,我懂了。
这件事本身是她的意思,她也有心理准备,所以局外人不该多管闲事。
可是──
「就算这样,叫我救你也……」
我不会画插画,而且也没想过自己动手画。秋叶原系知识终究也只有普通程度。因此我能为乃木坂同学做的事,对她的帮助应该是微乎其微。
尽管如此,乃木坂同学仍不死心。
「这我明白,我明白……可是,拜托你,救救我……!」
「可是……」
「这、这件事……知道我的『秘密』的人,就只有你喔!就只有你啊……!所以……我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了。所以,所以……」
她紧紧地抓住我的胸口,泫然欲泣地恳求。
「…………」
老实说,我一点也不觉得能帮上忙。
真要说的话,我也没有这个义务与责任,如果扯上关系一定会很麻烦,就像硝化甘油要是著火,可以想见必定会引起大爆炸。
可是……
可是啊……
女孩子这样泫然欲泣地拚命拜托我,而且对方还是乃木坂同学,假如我拒绝……岂止不是男人,根本不是男子汉吧?
所以,我如此回答:
「我知道了……」
「咦……?」
「我帮你。不过只限力所能及的范围。」
「啊……」
乃木坂同学听了我的回答,眼睛眨个不停。
不过她的表情瞬间绽放光芒。
「嗯……嗯!拜托你了……!」
她深深地一鞠躬,并且这样说道。
于是──听了乃木坂同学吐露秘密的我,变成和她一起行动。
可是──
其实这不过是她……乃木坂同学拥有的众多秘密的其中之一,在不远的将来我将亲身经历。
•乃木坂明日夏的秘密1(秘密等级SS)
其实她不是「秋叶原系」。
•乃木坂明日夏的秘密2(秘密等级A)
她不会画插画。
•乃木坂明日夏的秘密3(秘密等级S)
原本的个性其实平易近人。
4
上课内容几乎没有听进去,就这样到了放学后。
下课钟声响起,教室里一片嘈杂。
我没有打工或参加学会,也不像轻小说主角只限放学后会化身为魔法师或秘密情报员。若是平时,我总是和冬姬一边闲聊一边去社团。
可是今天……
「泽村同学──我们一起回家吧♪ 」
「喔……」
乃木坂同学以会让人耳朵怀孕,宛如麦卢卡蜂蜜般甜滋滋的声音,笑容满面地对我说。
这时,周围的同学们吵吵嚷嚷地抬起头,班上同学的目光就像漫画里的效果线一样,集中在我们身上。
「喂,喂,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泽村那家伙和乃木坂同学那么亲昵……?」
「他们好像是同一个社团,不过什么时候关系变得那么亲近……?」
我听到大家窃窃私语。嗯,那是因为学园偶像乃木坂同学,邀我这种除了「特技:活动耳朵」以外不值一提的家伙一起回家,这也难怪。不过其中我也听到了「为什么我们的乃木坂同学会……?」「不能原谅那个家伙……」「泽村……我要杀了他……(声音颤抖)」这类的话(而且全都是女孩子),我感到了一丝生命危险。
唔嗯~因为我昨天承诺要帮她,她来找我说话是很自然的发展,不过我希望她用不引人注目的稳妥方式和我接触啊。呜呜,目光好刺人……
周遭的目光令我如坐针毡,这时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冬姬,像平常一样以开朗的声音对我说:
「咦?善人~你今天不去社团吗?」
「嗯,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事。」
「有点事?和乃木坂同学吗~?」
「呃,嗯。」
「嗯~这样啊~乃木坂同学和善人,很稀奇的组合呢~不过我明白了~我会跟社长说你们俩今天请假~」
「嗯~不好意思。」
「不会啦~那就明天见~!」
冬姬微微一笑,边挥手边跑走。因为这个情形,我从教室里又听见了咂嘴声。「啧,跟乃木坂同学关系那么好,却还跟朝仓同学打情骂俏……真有福气啊。」「把我们的公主当成玩物,以为自己是谁啊……」「KILL HIM……」别看冬姬那样子,她在班上一部分同学之间也很有人气……
「呃,那个……我们走吧,乃木坂同学。」
「嗯。」
总之继续待在教室,将无法保障明天之后的平稳学校生活,我赶紧带著乃木坂同学逃离现场。
话虽如此,即使离开教室后,在走廊与出入口受到众人注目也很不得了。动物园里的猫熊一定也是这种心情吧?因为这种压力,鼻子都要变白了。反而在教室里没有学长姊或其他班级的学生还比较好一些。
我再度实际感受到,乃木坂同学带给周遭的影响力有多惊人。
不过这也的确。
该怎么说……这样再一次仔细瞧乃木坂同学的脸,她真是美如天仙。
她既美丽,又可爱,就像白百合盛开般有种高尚的气质……还有我昨天没发觉,她身上有种香味。彷佛花香又像香皂的花朵般芳香……被这种香味笼罩,感觉就像有药瘾(木天蓼)的野猫。想要永远闻下去……
「?怎么了吗?」
「!呃,不,没什么!」
一直闻香味没被发现吧?
「?」
我和一脸纳闷的乃木坂同学,两人并肩走出校门,前往车站。
我们换乘好几班电车,然后离开车站走了一段距离。
我们来到卡拉OK包厢。
「呼……来到这里就没问题了。」
乃木坂同学「嗯~」地一声伸个懒腰说道。
「来卡拉OK店……你是要唱歌吗?」
「不是~是要做插画的特训。你瞧,卡拉OK是包厢式,可以静下心来做事,而且在自由时段入场费用也很划算……这些网路上都有写。」
虽是千金大小姐,没想到在这方面非常精打细算呢。
姑且不论这点,的确卡拉OK包厢或许最适合当成秘密特训场所。
我们在入口柜台报到后进入包厢。那是大约三坪,并不算大的房间。店员把我们点的饮料放著离开后,包厢里就只剩我们俩。
「好,开始喽~」
乃木坂同学说著,在头的两侧把头发绑成两束。
就是所谓的「双马尾」。
「这样感觉就能提起干劲呢。嘿嘿。」
她笑著说。看到她的笑容就觉得充满活力。
虽然不太清楚,但就是这么一回事。
嗯,不管怎样,能提起干劲就是好事。
可是紧接著,乃木坂同学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这么说:
「所以──特训啊,」
「嗯。」
「要做些什么呢?」
我从椅子上跌下来。
「先从临摹开始吧。」
「临摹?」
「嗯,总之插画要进步,一开始最好先临摹许多好的范本。」
这是套用冬姬的话,所以应该是确实的做法。我完全不懂插画的画法,所以趁昨天不经意地问了冬姬。结果她回答:「插画的画法?嗯嗯~总之只得看著好的范例不断地画吧~咦?善人,难不成你对插画有兴趣?有吗?好~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来给你上课~首先是从《魔法少女冒失女孩真帆》到第四季,连续二十四小时观看开始,看完后接著有原画集,这要死命从早到晚一直持续观赏……(以下省略)」。
「我知道了。总之就是一直画一直画,画到能看见范本的幻觉就行了吧?」
「那是得了精神疾病的人吧……不过,大概是这样。」
「了解。那我试试!」
乃木坂同学说完后,用手机显示出范本图片,在放在桌上打开的写生簿上开始快速作画。
沙沙沙……铅笔摩擦纸的声音在狭窄的室内回响著。
从房门的另一头,别人在其他包厢叫喊的歌声微微作响。
「……」
唔嗯~
我没事可做。
基本上,乃木坂同学在画插画时,我被晾在一旁。我顶多只能听著远方传来始终见不到思慕的人的情歌,配合节奏活动耳朵;或是学经纪公司的老板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傲慢地仰靠在座位上,表情很贱地说:「乃木坂同学认真的表情也非常可爱呢……」
话说回来,这是什么情况啊?
放学后在卡拉OK包厢和女孩子独处。
而且对象是那位学园偶像,高不可攀,至高无上的乃木坂同学。
短短两天前就算天翻地覆也无法想像这种情境。我甚至不曾妄想过。人生真的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呢……
我有些感慨地转回目光,
「嗯…………?」
乃木坂同学在写生簿上画出怨灵的集合体。
咦?这是啥……?
「乃、乃木坂同学,那是什么……?」
「欸,是琵雅妮西摩啊。」
我不由得发问,于是她这样回答。
「呃,琵雅妮西摩?」
「嗯,是啊。是《魔法少女冒失女孩真帆》里面登场的角色。喏,我第一次在网路上查询时,学习相关知识以便能在社团应答,从那时就这个角色产生兴趣。我画得……不像吗……?」
「……」
不是像不像的问题,这看起来像是憎恨全世界的大怨灵,标题可能是《咒杀》,非常可怕的惊悚插画。而且有三颗头……
「嗯……气氛再柔和一点会比较好吧……(委婉表达)」
「咦?唔嗯~好难喔~」
「那个,是什么呢……虽然我不太懂,不过我觉得线条太多了。」
「线条?」
「嗯。看起来乱糟糟的。」
总之因为多余的线太多,重叠后整体印象很灰暗,宛如怨灵发出的邪气……或许吧。不,原因绝对不只这个。
「喔,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再稍微强调主线,减少多余的线,让画面乾净一点就行了~」
点头如捣蒜的乃木坂同学,继续活动拿著铅笔的手。喔,变得非常清楚了。虽然还残留怨灵的样貌,不过已经从日本三大怨灵降为地方的大怨灵了。话说,光是这点建议就能改善这么多,真是厉害。
这时,乃木坂同学一直盯著我看。
「?」
「泽村同学,你很会教人呢~」
「咦?会吗?」
「嗯。教法非常浅显易懂。也许可以当老师喔?」
「呃,没有啦。」
「不,一定可以的。一定搞定。」
什么啊?
「就算你这么说,我只是把发现到的事说出来而已……」
「你的观点很精确喔。很快就能让人记住。啊──对了。从今天开始,我可以叫你老师吗?」
「咦?」
「嗯,感觉这样比较恰当。老师~♪ 」
她笑著这么说。
唔,有点害臊……而且叫老师的「师~」的部分感觉口齿不清,这又搔到了内心深处有点糟糕的部分(萝莉控属性)……
「欸,欸,这种事就不必了,继续画吧。」
「是~老师~♪ 」
乃木坂同学举起右手不知为何很开心地说,她再次低头盯著写生簿。
看著她专心的模样,我不由得开口说:
「可是……找我学真的好吗?」
「咦?」
「就算你叫我老师,其实我对插画或『秋叶原系』并不算精通……你可以找其他更好的商量对象……」
例如冬姬。
可是乃木坂同学摇摇头,否定我的话。
「嗯~不会啊。虽然这样讲算是结果论,不过我觉得『秘密』是被泽村同学知道也不错。」
她忽然一脸正经,直直地看著我。
「该怎么说……我觉得,泽村同学和其他人有不一样的感觉。你和其他人不同。你一定会帮我。你是特别的人。至于说为什么,没什么理由,我就是有这种感觉。凭我的直觉。」
听到她这么说,我就像某个鼠人一样触电。
嗯,不过,一开始她打算把这个特别的人,用氢氧化钠暗中处理掉,然后埋在庭院里呢。
「呼……今天就到这里吧。」
开始插画特训经过两小时后,我如此说道。
「咦~我还可以继续画~」
虽然乃木坂同学还很有干劲,不过从第一天就操过头也不太好。我这样说明后,乃木坂同学老实地听从了。
「是~我知道了。老师~♪ 」
「那个老师……你要叫到何时啊?」
「咦?一直叫啊。直到我把插画画好为止……不,直到老师把我变成像姊姊那样优秀的『秋叶原系』淑女为止♪ 」
不要那么亲近人又露出无比可爱的笑容说出这种话啊。我可能会晕船啊。
我「咳咳」地假咳一声。
「嗯~这点就先不管了,既然来到卡拉OK店,不如高歌一曲吧?」
「咦?」
「就,顺便当作消除压力。」
「呃,嗯……」
话说完后,乃木坂同学以有点笨拙的模样拿起麦克风和遥控器。
这么说来,乃木坂同学喜欢哪种类型的歌曲呢?
她是千金大小姐,歌剧或声乐等具有上流感的类型和她比较相称。还是喜欢标准的J-pop流行乐呢?或是出人意料地喜欢视觉系或死亡金属呢……不可能吧,反差太大了。
可是等了好久,都没听到乃木坂同学天使般的歌声(推测)。
「乃木坂同学?」
「呃……抱歉。」
「怎么了?没办法决定唱哪一首吗?」
我开口问乃木坂同学,她有点难以启齿地说:
「不是,欸……那个,我不知道。」
「咦?」
不知道?
「嗯,与其说这时候该唱什么歌曲,不如说我连自己究竟会唱什么歌曲都不晓得……我不是说过,课业和才艺一直占满了我的时间吗?所以我几乎没有余力去看电视的歌唱节目或是听音乐……这样,很奇怪吧?哈哈……」
「……」
她神情落寞地浅浅一笑。
对耶,她之前说过,光是追逐姊姊的背影就很拚命了。
话说她的表情……太犯规啦。美人就连悲伤的表情也宛如一幅画,太狡猾了。
我对乃木坂同学说:
「如果说不知道……从现在开始了解就行了。」
「咦?」
「像我,我听的曲子也不流行啊。再来就只有每天被冬姬洗脑般,听了一些动画歌曲。所以我觉得,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起学各种歌曲就行了。」
「啊……」
乃木坂同学听了我的话,眼睛眨了好一会儿。
不过她的表情立刻散发光芒。
「嗯……!」
她用力地点点头。
之后,我们俩唱了几首歌。
像是普通的J-pop、演歌,或动画歌曲。
虽然乃木坂同学的歌声还有些不稳,不过她唱得很开心。其中她似乎很喜欢《魔法少女冒失女孩真帆》的片头曲。
•乃木坂明日夏的秘密4(秘密等级B)
她身上有种香味。
•乃木坂明日夏的秘密5(秘密等级A)
她画的插画有怨灵寄宿。
•乃木坂明日夏的秘密6(秘密等级B)
她的学习速度超快。
•乃木坂明日夏的秘密7(秘密等级C)
她不曾在卡拉OK店唱歌。
5
之后也持续特训。
总之只要时间允许,就尽量多画几幅插画,然后找空档观看《魔法少女冒失女孩真帆》的录影,一边学习一边继续画插画。
一个劲儿地不断重复画。
乃木坂同学相当认真,她以一般人想像不到的速度使插画技术进步。
虽然她自称劣等生,可是和常人相比,基本能力相差悬殊。感觉就像普通的地球人之中出现了赛亚人。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乃木坂同学不惜一切的努力。她每天一心一意地持续临摹,完全不以为苦。这么说来,她也说过国中时代废寝忘食地用功学习学校课业与才艺,我想乃木坂同学这种努力的才能非常卓越。
只要她继续坚持下去,再一个月她的插画就上得了台面,她的成长令人可以预见这幅光景。
可是──
所谓世事,总不尽如人意。
有一天到社团现身时,发生了不妙的事。
三K围著乃木坂同学,不知聊什么聊得很起劲。嗯,怎么了?
「乃木坂同学,乃木坂同学,你看到这个消息了吗?」
「这个投稿网站,这次要举行以《魔法少女冒失女孩真帆》为主题的比赛喔!」
「你要不要寄出画作参加呢?」
「呃,这个……」
「这是你的姊姊未来学姊也曾经投稿过的知名网站喔。」
「身为妹妹的乃木坂同学要是上传画作,肯定会引发话题挤进排行榜!」
「呵呵,现在就等不及结果发表了。」
「那、那个……」
啊啊……嗯,这下不妙。
至于是哪里不妙呢?比赛本身对现在的乃木坂同学来说,是难度相当高的挑战,而更大的问题是比赛的截止日期。
虽然我没问,冬姬倒是曾经说过,所以我知道。
截止日期是……三天后。
听说作画速度快的画师,的确三天就可以完成一幅画。可是乃木坂同学,如各位所知,她还是怨灵会跑来插一脚的水准。要净化到身体洁净还需要一些时间。
「呃,那个,现在突然报名参加也太赶了,这次就先跳过……」
虽然我设法阻止,可是……
「喔,我用乃木坂同学的名义注册帐号了。这点不用担心!」
「而且也完成报名了,在社群网站上也充分宣传了!」
「乃木坂同学终于要在插画界华丽出道了!」
呜哇,周围的障碍都扫除了。
应该说,墓穴都挖好了。
已经是无法拒绝的情况了。
「呃,那个……」
乃木坂同学也脸色苍白,只能态度暧昧不明地点头。
「怎、怎么办?老师……!」
社团结束后,不出所料,乃木坂同学以宛如世界末日般的表情哭著哀求我。
我能怎么办?我才想问人咧。没想到只有三天的期限。我原本以为还能再缓一缓……
「这……既然如此,只能拜托静琉破坏那个插画投稿网站,让伺服器故障……不,不如拜托理绪,把相关人员的记忆全部消除……」
她又喃喃自语地说出非常吓人的话。
也许乃木坂同学被逼到绝境时其实是很危险的人。
「总之,犯罪不在讨论范围内……」
剩下的时间还有三天。
正确地说,只剩不到七十个小时。
说到这段时间内能做的事……
「既然如此……只能赌上剩下的这三天了。」
「咦……?」
「幸好明天是周六,如果抱著必死的决心最后冲刺努力的话……」
乃木坂同学的集中力和努力的参数很高,假如这三天全用来做插画特训,也许还有机会(不是忌讳)。是说,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经我说明后,乃木坂同学眨了眨眼。
「那个,所以说……要集训吗?」
「集训……嗯,就是这样。」
真要说的话,就是闭关或背水一战。
「我明白了……我下定决心了。才艺和学校课业,这次全都暂停。」
「嗯,这样也好。好~~既然决定了,现在不是在这种地方跟我废话的时候。赶快回家开始吧!」
这时,乃木坂同学的表情变得有点古怪。
「欸,老师不参加集训吗?」
「咦?我?」
「因为,老师不在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啊……就算你叫我最后冲刺,我也不晓得该如何改变方法……」
「那……」
说得也是。
真糟糕,我没想到这一点。
「欸,那该怎么办?我去你家……可以吗?」
「抱歉……我家不方便。因为才艺课得请假,我想跟家人说,是为了学校课业闭关。所以这件事是『秘密』……」
「这样啊……」
说要做插画特训,所以其他才艺课想请假,这样的确不太好。就千金大小姐而言。
可是那要在哪里特训呢?又不可能三天都泡在卡拉OK包厢里……
正当我烦恼该怎么办时──
乃木坂同学看著我的眼睛开口说:
「这样的话……只剩下一个地方了。」
「咦?」
「我家不方便……卡拉OK包厢也不可行……这样的话,只剩下一个地方……」
我有种,那个的预感。
总觉得可以预测接下来的发展,乃木坂同学深深地一鞠躬,然后对我说:
「学生不才,还请多多关照。」
「……呃……不会吧?」
「嗯,到老师家……集训!」
6
「嗯……嗯……是啊。从今天到星期一。不要紧啦。是可以信任的人,美夏妈妈不用担心……嗯……我再跟妈妈联络……嗯,拜拜。」
乃木坂同学结束通话后,她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用手指比出OK手势。
「顺利获得许可了。这样到星期一早上都没问题。」
「呃,这样啊……」
万万没想到……乃木坂同学要来我家。
平常不想被看到的东西(裸露成分有点多的杂志等)习惯顺手收拾真是太好了。而且该说是幸运吗?我的父母因为工作忙碌,所以不常回家。因此不会遭受不必要的猜测。
不过,只有一个该担心的要素……
一转眼,便到达我家。
屋龄十五年,两层楼的平凡独栋式楼房就在我们面前。
「这里就是老师家吗?」
「嗯。」
乃木坂同学兴味盎然地询问,我点头回应,打开玄关的锁。
「我回来了~」
我对著屋里呼唤,立刻有细微的脚步声啪哒啪哒地接近。
「哥哥~你回来啦!」
是我的妹妹铃音走过来。
她和我差七岁,今年九岁。由于我的父母几乎三个月才回家一趟,所以实际上是我和妹妹两人一起生活。因此要在家里集训,必须获得铃音的许可……
「咦……哥哥,那个人是……?」
铃音一看到乃木坂同学,便露出恐惧的表情。
「欸……不会吧……哥哥,带冬姬以外的女孩子回家……啧……!」
「欸……别露出那种看到饲养的猫叼油蝉回来时的表情。」
「而且……是这么漂亮的人……你,胁迫她?强迫她?」
「才没有!」
把哥哥当成什么人啦?这个妹妹……
我打从心底叹了一口气,身旁的乃木坂同学噗哧一笑。
「你们感情很好呢。」
「呃,嗯……」
「你好。我叫做乃木坂明日夏。和泽村同学是同班同学,也是同一个社团的朋友。我今天是来跟他一起学习集训的。」
「啊,是这样啊,喔……」
别露出显然放下心的表情,我的妹妹。为什么你不相信哥哥呢……?
「啊,我叫泽村铃音。现在念小学四年级。我哥哥平时受你关照了。」
「不会,彼此彼此,请多指教。」
她们互相自我介绍,向对方鞠躬行礼。附带一提,因为时机太刚好,她们前额相撞,发出了「呜……」「痛,痛……」的叫声。
啊,感觉这两人挺合得来的……
「那我们去房间了,有事再叫我。」
「喔,嗯。」
铃音点点头,然后小碎步走到我身旁,对我说悄悄话。
「哥哥。」
「嗯?」
「不可以做出见不得人的事喔。」
「……」
让妹妹(小四)如此担心我,这究竟是……
「呼,实在是……」
我和乃木坂同学一起走进房间,我大大地吐出一口气。为什么会被妹妹当成时下的政治家呢……?
「呵呵,你妹妹真可爱。」
乃木坂同学开心地笑著说。
「因为我没有妹妹,所以有些羡慕。」
「是喔?你姊姊不好吗?」
「嗯~当然未来姊姊是非常好的姊姊。不过那是两回事,我还是想要妹妹。我想要照顾她,具体上就是一起去买东西,一起洗澡帮她洗头发,还想要和她一起睡觉~」
「这样啊。」
虽然每一项我都做过,但是并没有多美好。我宁可被温柔的姊姊彻底地宠爱。我想要撒娇。
嗯,有妹妹的人和有姊姊的人应该都有自己的主张。
「别说这个了,赶快开始画插画吧!没什么时间了。」
「是~」
乃木坂同学迅速地把头发绑成双马尾,并拿出写生簿。
哎呀,这次还戴上眼镜。
「咦?乃木坂同学视力不好吗?」
「喔,嗯。因为我国中时死读书,所以视力不太好。我平时都戴隐形眼镜,不过这次是持久战,所以决定改戴眼镜。」
「这样啊。」
不过眼镜加上双马尾真的很合适呢。感觉活泼的双马尾和感觉文静的眼镜,二律背反的要素就像在布丁淋上酱油时搭配得恰恰好……哎呀,这个就不必了。
「所以关于插画……即使和之前做同样的练习,我觉得也来不及。」
「唔嗯~说得也是。那该怎么办?」
「所以啊……」
关于这点我稍微思考过了。
技术层面不管怎么努力都有极限。所以只能尝试改变进攻的方向。
「还是得怀著情感画吧?」
「情感?」
「嗯,不管是插画或其他方面,我觉得精神都会带来极大的影响。所以……」
「原来如此。情感啊~嗯,我赞成。弹钢琴的时候也是,即使弹同一首曲子,果然带有情感的演奏,声音会完全不一样呢。我懂了,我试试。」
乃木坂同学用力地点头,在写生簿上开始画画。
可是她很快就停手了。
「唔嗯……在这个场景,真帆是怎样的心情呢?」
「怎么了?」
「喔,嗯。就是我想画的场景,有些部分我不太懂……啊──对了!」
这时乃木坂同学露出似乎想到了什么的表情,拍了一下手。
「?」
「那个啊,老师~我想要重现这个场景,可以吗?」
「重现?」
「嗯,是啊。果然怀著情感作画,就必须理解当时角色是怎样的心情,想要理解角色的心情,我觉得自己尝试重现那个场景就是最好的方法。」
「原来如此……」
这话或许有些道理。
「好,来试试吧。你正在画什么?」
「嗯,这个。」
乃木坂同学拿手机给我看。
「嗯,我看看……原来如此,真帆被敌方丑恶的魔物腥红怪逼入绝境,然后被扑倒的场景啊。嗄……?被扑倒?」
她在画这种场景?
我看了一眼写生簿,看起来只是怨灵灵魂出窍的画……这点暂且不管,被扑倒?(因为很重要,所以说两次。)
「欸,那个,你真的要画这个场景……?」
「是啊。因为我不懂啊。」
「……」
「那就……喝啊!」
「!」
乃木坂同学天真地一喊,一骨碌到床上躺下。
欸,我的房间里能被扑倒的地方是只有那里没错……可是啊!
「来吧,我准备好了。老师,化身为腥红怪袭击我吧!」
于是我自然而然地必须扮演丑恶魔物了。的确要我扮演真帆也挺为难的。
我暂且化身为魔物逼近乃木坂同学。
「吼吼吼……终于把你逼入绝境了(真是糟糕的笑法啊……喂)。」
「不、不要……别过来……」
「吼吼吼……你的命运到此为止了。」
「不、不可能……唔……」
在床上扮演真帆的乃木坂同学不断倒退。
略短的裙襬微掀起来,此外如清水般的头发流布在毛毯上,淡淡的香味飘散在四周。脸颊有点涨红的乃木坂同学,虽说是演技,但就像被逼入绝境的小动物……仔细一看,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是第一次……
「吼吼吼……现在我要凌辱你。」
「不……不要……」
乃木坂同学的演技真是逼真。不,该不会是我真的很恶心,所以正在拒绝我吧……?
呃,那个,这时候要说(魔物的)经典台词吧?我记得是……
乃木坂同学在床上以畏惧的眼神直盯著我,我俯视著她,腹部用力吐出一句:
「──吼吼吼……我要让你那纯洁的肉体知道,谁才是支配者!」
喀嚓。
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我端茶水过来了,哥哥──」
这时铃音端著放有茶水和点心的盘子出现,她见到我们的惨状,想当然耳,整个人僵住了。
「铃、铃音,这是……!」
「哥、哥哥……哥哥做出见不得人的……!」
「不、不是啦,这是有原因的……」
「有、有什么原因!一看就是见不得人的事……!」
「不,那是……」
「没、没关系的……即使哥哥到了很远的地方,我还是会站在哥哥这一边……」
「不要望著远方!就……跟你说不是那样……欸,乃木坂同学,你说明一下啊!」
「呜呜……(吸鼻涕)……我不会输的……无论肉体遭受多少屈辱,我绝不会把心交给你的……」
「乃、乃木坂同学,不要再演了啊!」
结果,我花了一小时向妹妹说明情形,才让她打消报警的念头。
开头第一天,却是无比不安的开始。
话说集训当然要留宿,按照「留宿」的字面意思,寝食都要在一起。
总而言之,就是一起生活、吃饭、在同一个屋檐下睡觉。
这段期间,我看到了乃木坂同学许多意想不到的一面。
至于是哪些事呢?
比方说第一天晚上,我和乃木坂同学与铃音,三个人一起吃晚饭。
但是……晚餐化为不明所以的肉块了。
「呜……呜呜……对、对不起……」
乃木坂同学在我面前低头道歉。
没错,这是乃木坂同学搞出来的杰作。
话说,这都是从乃木坂同学的一句话开始的。
『既然受你们关照,至少让我来做菜吧!我来做烤鸡。』
我们二话不说表示同意。
因为她是完美超人始祖的化身──乃木坂同学啊。烹饪一定也是超出常人的水准吧?我是这么认为,我妹妹也这么觉得。「料理的五字口诀是,『Sa』是糖精、『Shi』是矽胶……」虽然从厨房传出这样的声音时,我心里也有些许不安,不过我相信最后她会端出像样的料理。
然后她端出的料理是……沦为比较适合用「死掉的鸡肉」来形容的东西。
「这……我会负起责任自己吃掉……所以泽村同学不用担心……」
乃木坂同学哭丧著脸这么说,我对她说:
「没问题,这鸡肉很好吃喔。」
「咦……?」
「嗯,虽然看起来很糟──咳咳,有点不好看,不过确实是烤鸡的味道。」
「泽、泽村同学……」
「啊,真的耶,很好吃。」
「铃、铃音……」
没想到,味道还不差。何止不差,堪称绝品啊。也许我很啰嗦,不过外表真的像是被辗过的怪鸟。这或许反倒是满厉害的。
还有发生这种事。
「那么──跟你们借浴室喔。」
「喔,嗯。」
吃完晚饭后,到了入浴时间。
抱著浴巾的乃木坂同学和铃音一起走向浴室。当然是为了淋浴。我妹妹也一起洗澡,是乃木坂同学的要求。虽然我不是特别意识到,不过一想到乃木坂同学以赤裸裸的模样待在平时自己使用的浴室里面,我就忍不住心神不定,无法镇定下来。
「……」
为了平息我内心狂暴的野性(马尔济斯狂吠的印象),我在脑中想像长颈鹿锯锹形虫英勇屹立的模样,同时清洗餐具时──
「啊!」
突然从浴室传出叫声。
刚才的声音是……乃木坂同学?
不知发生什么事,我急忙跑到更衣室,从里面传来铃音的声音。
『欸,没事吧?乃木坂同学?』
『呜……呜呜……』
乃木坂同学持续发出痛苦的声音。
「欸,怎么了?」
『那个,乃木坂同学她……』
「!乃木坂同学怎么了!」
『那个,我想从水龙头开热水时,结果弄错,水从莲蓬头跑出来,我吓了一跳,这时往后倒,就跌进浴缸了……!』
「呃……」
『不只这样,我想从浴缸里爬起来时,头直接撞到浴缸盖子……』
那……非常凄惨呢。得赶快处理外伤……
『不过我没有撞出肿包喔~倒是全身湿透了……』
「……」
那个……太夸张了吧?
话说,现在还有那种典型的冒失女孩啊……
从毛玻璃的另一边响起乃木坂同学痛苦的声音:『呜呜……抱歉惊动你们了……我常常这样,所以很擅长护身倒法……』
然后甚至还有这种事。
第一天结束,正要睡觉时──
「那晚安喽,乃木坂同学。」
「喔,嗯……」
「?怎么了?」
「那个……」
她的双手在身体前面握紧,在客厅前忸忸怩怩,视线游移不定。
咦?她该不会想说「我想……和老师一起待久一点(老哏)」之类的……?
可是接著从乃木坂同学口中说出的话超出我的想像。
「我想要……你教我……」
「咦?」
「我……那个,是第一次,我不晓得……」
「第、第一次……」
咦,什么……?
夜晚在同一屋檐下,两人独处(虽然我妹妹在),双颊泛红的千金大小姐。
这个著实意味深长的情境,令我不由得心跳加速。
「那个……垫被,要怎么铺呢……?」
「咦?」
「我平时都睡床上,我是第一次铺垫被,如果你能教我就好了……」
「…………」
是啊……!我懂了!
这种时间会露出害臊的表情叫别人教她,除了铺垫被的方法以外,没有别种可能了!
我心中淌著血泪,亲自教她铺垫被的方法。乃木坂同学学得很快。
「…………」
话说……这一连串的事件令我想到一件事。
虽然隐约觉得,但我怀疑莫非如此。
也许乃木坂同学……其实是个废材?
她在学校无论何时都优雅高尚,面对老师的问题都能流利地回答,上音乐课时风姿翩翩地弹钢琴,体育课时也看过她跳日本舞,都是十项全能的完美千金大小姐的形象……但我觉得她在学校以外的日常生活中废材要素很显眼。
与其说废材,不如说有点少根筋。
可是……知道原以为完美、无懈可击的乃木坂同学也有平易近人的一面,或许因此稍微能拉近距离感。
•乃木坂明日夏的秘密8(秘密等级B)
专注时会戴眼镜。
•乃木坂明日夏的秘密9(秘密等级C)
料理非常独创。
•乃木坂明日夏的秘密10(秘密等级C)
惊愕等级的冒失。可是运动神经不错。
•乃木坂明日夏的秘密11(秘密等级C)
不知道垫被怎么铺。
7
历经种种状况,集训时间过去了。
除了吃饭、睡觉和洗澡,基本上她从早到晚几乎都在画插画,所以两天转眼即过。
乃木坂同学在这两天内,插画技术也显著地进步。具体而言,她的图变成了从井里爬上来后,再从电视萤幕爬出来的怨灵。
可是……还差一点。
「呃,如何?我画的真帆……」
「喔~变得不错。不过还是……」
「我想也是……」
乃木坂同学自己也很清楚啊。她有些垂头丧气。
的确和以前的日本三大怨灵咬住人头的悲惨插画相比,已经是破格的成果了。不过这能在比赛中名列前茅吗……老实说,我不得不摇头。
「先……休息一下吧。」
「可是……」
「你从早上就一直画个不停。现在不休息,反而效率会更差。」
「嗯……」
她勉为其难般地点了头,然后缩坐在床上。
当然,不是只有休息,有件事我想趁休息的时候做。
欸,应该是收在这附近……喔,有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看看这个吧?」
「?这是……」
「嗯,是《魔法少女冒失女孩真帆》上一季的Blu-ray BOX。」
而且是附有主线剧情未公开特典影片的限定版。虽然我没有要借,冬姬却当成传教用放在我家。
「乃木坂同学,你说还没好好地看过之前的系列作对吧?所以我想那正好。」
「嗯,我要看我要看!」
「好。」
我点头回应,启动房间里的蓝光播放机。
《魔法少女冒失女孩真帆》是所谓的魔法少女深夜动画。
被选为魔法少女的主角真帆,和吞食人类时间的魔物腥红怪战斗就是主要剧情。
我也是第一次好好地观赏……这部动画很有趣啊。
有欢笑、有友情、有冒险,还有点卖性感和泪水,充满了娱乐要素。不过主题并不散漫,内容整合得很有条理。
我似乎明白冬姬为何会那么推荐了。以前就像流过的多摩川那样忽略,不过下次得稍微好好地听她的感想。
这时,乃木坂同学嘟囔一声:
「我……喜欢这个场景。」
「?真帆把螯虾误认为小龙虾而生吃的场景吗?」
「不,不是……是真帆想要拿魔导书《秘密之脸》在图书室里快要跌倒时,陪同的琵雅妮西摩挺身救她的场景。这时候的琵雅妮西摩很可靠……」
「喔,这个场景啊。的确……」
那在故事上并不是多重要的场景。
为了显示真帆的冒失,说起来算必有的场景。
不过充满喜感的琵雅妮西摩,是个总引人注目,或者是吸引观众喜爱的角色。
「……」
也许是相当喜欢,乃木坂同学倒带好几次观看这个场景。
她以前也说想画成插画,或许她很喜欢琵雅妮西摩。
对了,既然如此……
「欸,乃木坂同学,要不要把这个场景画成插画?」
「咦?」
「在这个场景中,让琵雅妮西摩成为构图重心。」
照理来说,让最有人气的真帆成为构图重心会比较好。
实际上,至今都是这个打算。
不过既然这么喜欢琵雅妮西摩,对她倾注的情感肯定凌驾其他人。虽然看起来是随便排了三个字母P的次要角色,不过投入的感情,一定会是能胜过任何人的武器。
乃木坂同学听了我的话眨了眨眼。
「我来,画这个场景……?」
「嗯。如何?」
「这么棒的场景,我,画得出来吗……?可是,我想画,我想画画看……我明白了,我试试!」
乃木坂同学似乎摆脱了烦恼,用力地点点头。
她的眼神中,带著不同以往的光芒。
后来乃木坂同学的气势十分惊人。
她几乎不吃不喝,作画的手从没停过,画了不知多少张琵雅妮西摩的插画。
「嗯……不对,不是这样。这样无法表现出这个场景……」
「那个,乃木坂同学。」
「琵雅妮西摩更坚毅,内心更重视真帆……」
「欸,乃木坂同学……?」
「咦……?喔,什么事?」
她的集中力令人佩服,连我跟她说话也没注意到。
既然这样,已经不需要我插手了。
说到我能做的事,顶多是喂忘记吃饭的乃木坂同学,从旁边拿香蕉给她吃(沉默地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小声地为她加油避免打扰到她;模仿腥红怪让气氛缓和等等。
我一边处理杂务,一边像等著牛出生的和牛农家,守护著乃木坂同学专心画插画。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注意到时,我已经睡著了。
「嗯,嗯嗯……咦?已经是早上啦……」
从窗外传来麻雀的叫声,淡淡的光线照进房间里。嗯……这就是有名的晨啾吗(误)?我看了闹钟一眼,再一两个小时就必须去上学了……
「啊……插画呢?」
我想起这件事,慌忙望向隔壁。
结果眼前是……
「嗯……老师……我画好了……」
乃木坂同学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而她身旁……有一幅插画。
是琵雅妮西摩救真帆的那个场景。
看来我没用地睡著后,乃木坂同学仍然继续作画……而且顺利完成了。
最后也仔细收尾的那幅插画,是比起之前的任一幅都还用心的作品。
「辛苦了,乃木坂同学。」
「呜咪……老师,我不要吃香蕉了……」
乃木坂同学轻声说出可爱的梦话,我拿起毯子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乃木坂明日夏的秘密12(秘密等级A)
非常喜欢琵雅妮西摩。
•乃木坂明日夏的秘密13(秘密等级C)
吃香蕉的模样很可爱。
8
然后过了一个星期。
「哎呀,真不愧是乃木坂同学,太精彩了!」
「没想到你会画琵雅妮西摩的那个场景。果然乃木坂同学的著眼点就是不一样。」
「太完美了。」
「AMW研究会」的社团活动室里,三K大声地聊得很起劲。
「嗯,谢谢。托大家的福,获得了过度评价……」
乃木坂同学被围在正中央,显得恐惧不安。
乃木坂同学画的琵雅妮西摩的插画……虽是惊险万分,但是获得了比赛的角色奖。
正确地说并不算上榜,而是所谓鼓励奖的性质。
话虽如此,也算够好的结果了。有好几则「虽然技术还很粗糙,但是有传达出作画者的心思」这样的评语,令人印象深刻。
「好厉害~乃木坂同学,你真的得奖了~」
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冬姬惊讶地说。
「而且不到一个月就办到了~虽说我觉得你具备美感与资质,不过真的吓我一跳~今后得注意你的动向呢~」
「……」
嗯?怎么是这种语气?她对于乃木坂同学得奖感到很意外吗……?
嗯,是我多心了吧?
不管怎样,乃木坂同学的「秘密」没被身边的人拆穿,一连串骚动总算平安落幕。
9
「真的……很谢谢你。如果没有老师,我早就不行了。」
我们暂时离开三K还在大吵大闹的社团活动室。
在没有人影的走廊,乃木坂同学深深地一鞠躬说道。
「没那回事。」
这次只是刚好我有协助,这一定是乃木坂同学以天生的高超能力,自己排除万难解决的。
至于说我做了哪些事,顶多是平息怨灵、吼吼吼地笑、拿香蕉喂她并且小声地为她加油,都不是什么正经事。
可是乃木坂同学拚命地摇头。
「不……你帮我,做了许多事。如果没有老师,我可能早就承受不了,建议我画琵雅妮西摩的场景的人也是老师。还有……」
「?」
「还有那个场景……很像。」
「很像?」
嗯?像什么?
面对我的疑问,乃木坂同学有些害羞地抬起头看著我说:
「就是,老师在书店救我的时候……」
「啊……」
这么说来,那时候也是那种感觉啊。
我救了想要拿插画入门书,跳著捣年糕舞的乃木坂同学……
所以乃木坂同学才会很喜欢那个场景吗?想到此处……觉得有点羞涩呢。
「啊~乃木坂同学,该怎么说……」
「那个──」
「咦?」
这时乃木坂同学把食指贴在我的嘴唇上,阻止我继续说。
「那个『乃木坂同学』的叫法,我有点在意。」
有点在意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像我这种浮游生物直呼「乃木坂同学」太随便了?以后应该叫她「乃木坂大小姐」吗……?
看到不知如何反应的我,乃木坂同学稍微别过脸去说道:
「那个……叫我明日夏,就可以了。」
「咦?」
这句话完全出乎意料。
「就,那个叫法,『乃木坂同学』听起来很见外。虽然我说不上来,不过我希望老师叫我明日夏。而不是『乃木坂同学』……」
「喔,嗯……」
就算你突然这么说。
直呼女孩的名字,之前我只对冬姬和另一个女孩这样叫过,所以现在感到很困惑。
「明……」
「……」
「那个……」
「……(盯著看)」
乃木坂同学的目光满是期待。
唉,豁出去啦。
「明……明日夏……」
「啊……」
「请……请多指教,明日夏。」
「嗯……♪ 」
乃木坂同学……明日夏真的很开心地发出声音,她两眼直直地抬头看著我,同时用手指轻轻捏住裙子两端。
宛如哪一国的公主──
「这个啊,妈妈说她对重要的人表达感谢之意时,都会这样做。」
明日夏开心地说。
「你妈妈……?」
「嗯。我妈妈以前也是白城学园的学生。不过光是这样有点不够,所以我改编一下♪ 」
话一说完,明日夏当场优雅地转了三圈,再次捏起裙襬,以无比高尚的动作鞠躬行礼。
然后,她笑容满面地说:
「今后也请多多指教,老师~♪ 」
于是,我和乃木坂明日夏展开了奇妙的关系。
可是这时我尚未察觉。
乃木坂同学──明日夏拥有的「秘密」,还隐藏著我想像不到的重大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