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不舒服?」
「嗯对。她是这么说的。」
彩霞姐一脸烦恼地说。
由槻迟迟不来集合地点,所以我传了好几次讯息问她怎么了;但她不只完全没有回覆,就连已读都没有。
坐立难安的我们直接去她的房间,彩霞姐就把我们挡在门外,连由槻的脸都不让我见到。
「大小姐说只要睡一觉就好了,你们两个就直接去下午的健行活动吧。」
「怎么这样⋯⋯」
「那个,可是小由在车上的时候跟我们在一起也没问题的说⋯⋯」
「大小姐说不论如何都想睡觉。我会跟她说两位在替她担心,请让她睡吧。」
她的语气跟平时一样彬彬有礼,但发言内容却坚决不退让。
我想继续讲下去也没用。
「这样吗⋯⋯我们走吧,枫音。」
「咦,可是阿梓,小由不在的话⋯⋯」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总会遇到这种状况吧?走吧。」
我再次强硬地催促,枫音才终于跟上来。离开时她边走边在意地往回看。
「她怎么了?」
「⋯⋯不知道。」
这么说来——负责解释的人每次都是由槻。
○
「那个,大小姐,这样好吗?他们走了耶⋯⋯」
百地这么说。
可是我现在没有心情回答。
「让我睡。」
听到我短短的要求,随从大大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那我会在外面待一阵子,就在这间房间的隔壁!哎呀~真没办法~谁叫我服务的是大小姐呢~真没办法~!⋯⋯没办法⋯⋯」
「我不会改变心意。」
「是⋯⋯」
百地终于离开了。她直到最后一刻都不停回头看我。
然后终于——剩下我一个人了。
好不容易睡著,居然倒楣做恶梦。
看到那一幕,我想。
既然知道是梦,只要改变梦的内容就好;但我却做不到。我听说有人办得到,真希望他能教教我。
我做的梦非常简单——是我被打的梦。
我先被甩了一巴掌。
我大吃一惊。
我问为什么打我。
但是我没有听到答案,反而被反问:「为什么?」
我不知道,只能保持沉默。
在混乱的当下,又有一个人出现。那是我以为是伙伴——或是「朋友」的人。
那个人对我说。
说出那句一直深深扎进我心中的话
——他说:「你不是人。」
这次也完全一样——跟回忆一模一样。
我想乾脆消失算了。
因为我不论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无法与他人感同身受。
我的大脑装满了知识,却从来没有人问我为什么要让脑袋充满这么多知识。
我认为理当没有人会对我有兴趣。
所有人听到我的知识时,都会以完全错误的理解,擅自将我分类为『因为她喜欢知识』。
大错特错。
我从没想过自己喜欢知识。
「喜欢」是相对评价。和其他别的东西比较优先度较高时,才能评价为喜欢。
对我来说,知识纯粹只是——我的唯一。我只能透过知识理解这个世界。
普通人不一样。他们与我不同,有选择的能力,但却不去选择知识。而我就是那些他人舍弃的选择。
所以我很努力。
努力理解人类。
——但是,我只能假装自己理解。
我被终于以为自己喜欢上的人说了。
「你不是人。」
所以我想乾脆消失算了。
我回到故乡,随便度过余生。不久之后大家一定都会对我大失所望。
等他们失去阻止我消失的义务感后。
我就能不被任何人干扰,静静地消失了。
可是——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吵呢?
叮咚。
讯息提示音让我醒来。因为我常做这个恶梦,所以有种被擅自愿拯救的感觉。
我摇摇沉重的大脑拿起手机,发现是梓同学传来的讯息⋯⋯真会找时机。
我走到阳台透气。
位在二楼的房间能清楚俯瞰周遭的景色。
然后⋯⋯也有正因如此才能看见的东西。我一抵达山庄,就看到梓同学就跟枫音同学单独走进森林里。
那个时候,我不知为何突然有股腹部急冻的感觉。
在那之后,我似乎一直看到他们在一起。
早上集合的时候、钓鱼的时候、煮午餐的时候——就连休息时间也是,他们总是在一起。
我心中涌现一股恐惧——涌现一股负面情绪。害怕。不对,涌现的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想脱口而出的冲动;但我并没有展露出来,因为我害怕之后会发生的事。
——如果我跟他们吵架怎么办?
未来可能会是在梦里出现的光景,那是我最害怕的事。
他们说不定会说出「那句话」。毕竟他们都是能做到「普通」的人。
我一直在旁边看著他们,就觉得越来越难受,于是用了装病这个藉口。
⋯⋯不对,这是装病吗?我是真的很痛苦,用生病(暂定)这个理由或许不算谎言。
梓同学不知道会不会同意,真想问问他。
「梓同学⋯⋯」
叮咚。提示音再次响起。
我忍不住看向画面。这时,我看到——
『我也翘课,看下面。』
这行讯息。
「⋯⋯咦?」
呼唤我名字的人,就在阳台下方对我招手。
○
我拨了她的手机号码。响了一声、两声。
声音不只从手中的手机传来,头上同样传来手机铃声。
我们现在四目交接,她会直接拒绝接听吗?
我盯著站在窗边阳台的由槻。穿著衬衫与运动服的她打扮十分轻便,应该是刚睡醒吧?
「放弃吧,我就在你眼前啊。」我在内心这么说,由槻才终于拿起手机。
『喂?』
听到她的声音,我终于笃定。
「啊,太好了,你完全就是在装病呢。看起来状况不错。」
『⋯⋯刚刚才好一点的。你也翘课吗?』
听到一如往常平淡的语气,我抚胸松了一口气。
「被你猜到了。瑛铭学院最优秀的头脑就这样白费了。」
『最优秀的是我。』
「反正都白费了不是吗?」
我走了几步,靠在附近的树干上,抬头望向山庄。
老实说,目前为止都还只是打招呼。
「⋯⋯那么,你为什么翘课?」
由槻靠在阳台栏杆上回答:
『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不想回答吗?」
『只不过是没有严重到必须回答而已。』
原来如此,也就是我只要追究下去,她就会回答了吗。
「对人类来说,自己的身体最重要。你说说看吧。」
由槻呼出一口气,看起来像傻眼了。
『⋯⋯我做了一场恶梦。』
「恶梦?吓了我一跳。」
『为什么?』
「由槻原来也会做梦。你梦到什么,『电子羊』吗?」
这当然只是开玩笑,但——
『真厉害,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猜中了。』
由槻并不喜欢这个玩笑。
不仅如此,她还用懦弱的语气说出这句回答。
「——你说什么?」
我不禁离开背后的树。《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是菲利普‧K‧狄克的科幻小说。简单解释书名的意义,就是对「机器人具有自我意识吗?」提出质疑。
我曾经跟由槻解释过这件事。
「抱歉,由槻。我想知道实际上是什么意思,跟我说。」
我镇重地说,由槻就把眼睛从我身上别开,望向远方。
『⋯⋯以前,很久以前,我以为自己终于成功了。我以为终于好好地从头说明我的事情⋯⋯交到了一个朋友。』
「⋯⋯过去式吗?」
我这么说,她的视线就忽然回到我身上。
『我偶尔会做梦。做那个人跟我其实完全没有彼此理解时的梦。我第一次问候的时候说:「我不懂得察言观色。」因为我知道那个人如果不说自己想做什么,我就什么也听不懂。』
「的确。」
『可是那个人说就算这样也没关系,希望跟我做朋友,所以我跟他相处了好几年⋯⋯可是呢,某一天他却问我:「你为什么不懂?」我明明打从一开始就好好说过「我不懂」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吗。
人类擅长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做解释。那个人一定也以为由槻只要习惯,就没有问题。
『我被打,被逼问,我愣在当场——朋友终于来了。那时我对朋友说「救救我」,把问题丢给朋友。我以为朋友会帮我。那时朋友回头对我说——「一开始或许可以这样,可是我们想跟你变得更亲近。你要理解,人类不是理论。」』
人类不是理论。
这——
「⋯⋯对由槻来说也许算是恶梦呢。」
我直接说出了无新意的感想,由槻便深深点头。
『是啊,没错。所以「人类如果不是理论」的话⋯⋯只能以理论思考的我,可能就是不是人类的某种东西。人类——对鱼甚至能掏出它们的内脏,我真的很害怕。』
人类能对不是人的东西,做出无法对同类做的事情。这就是人类。
所以对由槻来说就只是一场恶梦。
『我很害怕,就逃离了那个人。可是⋯⋯如果世界上的「普通人」都这么想,到头来我不论在哪里都不会被当成人类。这就是我到现在都还会做的恶梦⋯⋯』
我知道她在自嘲。因为由槻难得露出表情变化。
——但是我想看的不是这种表情。
「我可以去你那边吗?」
回过神来,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我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我想安慰眼前不停攻击自己的她,说什么都想改变她的表情。
我想到这里,就脱口说出那句话。简单来说——我坐立不安。
『那、那个⋯⋯嗯,好。现在可以。』
她虽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同意。
「我马上过去。」
『⋯⋯慢慢来,我讨厌运动服,想换成制服。』
「终于见到你了。会有这种感觉⋯⋯应该是错觉吧。还过不到半天。」
「的确。」
我来到由槻的房间这么说,她就点了一下头。或许是真的嫌麻烦,迎接我时她只穿著制服衬衫与短裙这不习惯的打扮;可是她的头发跟平时一样,是平常的由槻。
其他房间明明是和式,这间却是洋式,而且还有好几张床,就她一个人住来说稍嫌宽敞。
打开房门的由槻走到最深处,直接在床边坐下。
「请坐。」
「坐、坐哪里?」
「?坐你喜欢的地方。」
「啊⋯⋯」
房内的两张椅子离由槻的床太远,结果我坐在她隔壁的床上。
平时总是并排而坐,所以这个位子感觉最习惯。能有桌子就更好了。
准备好平时的环境后。
「那么,你想说什么?」
稍嫌缺乏霸气的由槻似乎也恢复了平时的气场。然而在这间房间内一如往常的东西,就只有我而已。
「这个呢⋯⋯」
该说什么才好?
我完全没有计划。基本上都是由槻负责说明各种知识,我负责听,时间就稍纵即逝,完全不够用。
⋯⋯偶尔该由我来开口吧。
「机会难得,由槻说了你以前朋友的事情,那我也来说吧。」
「是跟平时一样掺杂了俗谚的高谈阔论?」
「用成语来说的话,就是『物以类聚』。」
「什么意思?」
「类似的人容易聚在一起。」
「既然如此,你成绩好又不怕与人交谈⋯⋯就有很多跟枫音同学一样的朋友了吗。」
「枫音的成绩应该没有那么好才对。」
由槻把头别开,似乎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我原本期待她的反应会更热烈的说。
也罢。
「跟我很像的人是你才对。」
「很像⋯⋯?」
由槻不可思议地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我说的当然不是长相,是没有朋友的部分。」
「⋯⋯是这样吗?」
「到了瑛铭学院以后不算。以前⋯⋯是啊,以前上的学校可没有委员会室。我每天都在念书、健身,或是做当时需要的训练。」
「整天念书吗?真意外。」
现在我也整天在念书啊,不过是在家。
「我老爸是暴发户。他是个成功白手起家,娶了模特儿老婆后离婚,可说是人生胜利组的大老板⋯⋯也不常跟我见面。他会寄钱过来,所以我在求学上没有遇到困难。」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前一个学校的程度也很高。入学时,我的成绩甚至在中间偏下,然后就被看不起了。他们笑我『暴发户的儿子是靠钱入学的』。那当然只是谣言,老爸不可能帮我做这么麻烦的事。」
我苦笑说。
「我很努力念书。甚至请了家教拚命用功,我在校内的排名马上就提升了,然后在那所学校拔得头筹。我想在考试中拿下全校第一,就没人能否定我了。我是凭实力来到这里的,这样就能抬头挺胸交朋友了。」
「⋯⋯然后,你交到朋友了吗?」
由槻不知不觉间靠了过来,她对我的话很感兴趣。
但是非常可惜,这个故事结果并不大快人心。
「——结果他们换成说:『你是靠钱念书的』⋯⋯那要我怎么办?是啊,没错,我雇了一个聪明的人当老师,但那样算作弊吗?不是吧?被笑是笨儿子受不了而努力取得了实力,这次却连我是儿子的部分都否定,是要我去死吗?然后⋯⋯我就发自内心厌倦了,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好。」
「是吗⋯⋯」
漂亮的双眸垂了下来。
我稍作思考,这么说:
「由槻,你觉得我在你目前为止跟我说的算式中,最喜欢的是哪一个?」
「咦?这个⋯⋯」
疑问虽然来得过于唐突,由槻却是忍不住会回答的那种人。
她经过深思熟虑后,说:
「⋯⋯贝氏推论?」
我笑著摇头。
「答错了。正确答案是『决定系数』。」
「真的吗?为什么?」
「那是因为⋯」我倾身向前说:
「你用第一个教我的算式——让我第一次找到把我当成人看的人。」
「⋯⋯什么意思?」
由槻皱眉。我从最刚开始解释:
「我刚才说过了,在来到瑛铭学院之前,我一直被当成『暴发户的儿子』。就算凭实力取得全校第一名的成绩,也被认为是『因为有钱才会念书』、『长得帅是因为父母花钱买外国模特儿生的』、『因为是暴发户所以没有高贵的兴趣』,关于我就只有这种谣言。」
而最让我感到挫折的是——
「⋯⋯伤脑筋的是,就连我家的老爸也说一样的话。」
「⋯⋯是吗。」
由槻点头,我继续说道:
「一年前会硬是让我转进瑛铭,也是因为周围都是比我还有钱的人,比较不会被说闲话。这样的话——就能安静地生活了。他纯粹是这么想的。」
「⋯⋯!原来是这样吗?」
她的反应比想像中还要吃惊。不知道为什么,算了吧。
「没错。所以⋯⋯我虽然在考试中夺得第一名,还是想知道比我还要聪明的你究竟会说什么,才会因为好奇去监察委员会看看。」
「啊⋯⋯我还记得自己希望你别跟我说话。」
「你不只希望,还说出来了吧。」
「有吗?」
这家伙完全不记得。
「然后,我问由槻:『你觉得拿满分的转学生怎样?这个学校的人都是有钱人,会对花钱念书有意见吗?』」
「我记得你问了我很奇怪的问题。那个时候⋯⋯啊。」
由槻突然惊呼。
她的表情似乎像终于想起来了。伤脑筋,终于想到了吗。我可是从来没有忘记啊。
她想到之后笑了出来。
算了,无所谓。那时你是这么说的:
「『那钱的比例占了多少?』你不是这样说的吗?」
「然后就跟你解释了决定系数呢。」
真是笑死人了。
「我以为由槻你在开玩笑,没想到你是认真的。你把我的实力有多少是靠金钱,多少是靠天分,多少是靠努力⋯⋯全部变成了数字。」
不是单纯崇尚努力,否定金钱力量的感情论,也不是单纯夸大天分的极端看法。
我是第一次遇到纯粹把我这个人变成数字的人。
「由槻拚命思考我的事让我很高兴。你不会擅自拿标签贴我,就算我是穷人,还拿了个烂成绩,你一定也会用一样的态度跟我说话⋯⋯我被你纯洁无瑕的价值观感动了。」
然后,同时——
「我发现我能看清自己的轮廓了⋯⋯所以我才喜欢决定系数。我再说一次,那是你第一个教我的算式。你让我知道好好看著我的人,是怎么看待我的,所以我才喜欢。」
「是、是吗⋯⋯」
由槻眼神飘忽,她边抚摸自己的大腿,坐立不安地动著脚。
接著她终于看我,点头说:
「我、我也⋯⋯喜欢⋯⋯」
「我就知道。你很常在研究中使用决定系数啊。」
「咦!?啊、是啊,没错,就是这样。嗯。」
由槻点头如捣蒜。喂怎么了,难道是聊到算式让你兴奋了吗?
「我说,由槻。你被人说『人类不是理论』,一定很害怕吧?」
「⋯⋯对。」
由槻皱起眉头几公厘,郁闷地点头。
但我继续说:
「『人类的模样』被说得理所当然,也是大多数人的看法,所以可能会让你害怕。」
「对。」
听到我说的话,她像在保护自己般握紧双手。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有没有思考过由槻这个人?」
「⋯⋯想过什么?」
我对歪著头的她说:
「那理论的『比例』占多少,偏差值又有多少?」
「!?咦?啊、咦?」
由槻用力一颤,像直接从坐姿跳了起来。
原来她真的没有想过吗?
吓了我一跳。
「我说,由槻。理论很棒,感情也很美丽。极端来说,哪怕其中一边是负值都没关系。只要其中一边高到能够抵销另一边⋯⋯都会被判定为是个优秀的人类,你不这么觉得吗?」
即使没有才能,只要比凡人还要努力就能提升实力。
与此相同,就算共感性不高——
「你不会以偏见分类别人,愿意拚命替每一个人思考。用成见看人明明比较轻松,你却不这么做,更不惜用理论诉说一切。哪怕对方不理解,你也没有放弃,这些——全都是你做的努力。」
我深吸一口气,呼了出来,下定决心说:
「由槻你是一万人中最爱理论的人。正因如此——才是个美丽的人类。」
「————⋯⋯!!」
由槻屏住呼吸。
「呜⋯⋯」
她发出细小的声音,紧闭的双眼掉下泪来。
「呜、啊⋯⋯」
她用手臂遮住脸,不停哭泣。
「呃、呃⋯⋯我不是故意惹哭你的⋯⋯」
「转过去。」
「喔、喔。」
我急急忙忙转身背对她,背后就传来床往下沉的触感。
「咦?」
「不要动。」
温暖的体温靠上我的背。
她把整个身体和脸贴在我的背上,湿润的温暖慢慢扩散开来。
「⋯⋯梓同学。」
模糊的声音震动背部的皮肤,以贴近的距离自身体传来。
「什、什么?」
「谢谢你⋯⋯我已经不怕了。」
接著不久之后,由槻就这样抱著我——
「⋯⋯⋯⋯⋯⋯呼⋯⋯⋯⋯呼⋯⋯⋯⋯」
睡著了。
咦,我必须维持这个姿势吗?真假——你这个弱鸡!
我闷闷不乐。
不过,算了——由槻平时那么努力。今天由我来替她努力也不错。
恋习题.复习 「恋爱时的+1」
「对不起,枫音同学。我不喜欢你们背著我幽会。」
「你在道歉,可是说的话很恐怖耶!?」
健行回来的枫音立刻就跟由槻和好了。
我付出了尊贵的牺牲,让由槻饱睡了一觉,直到枫音用LINE传讯息给我们——不对,传来之后她还是继续睡。我看到手机里传「快到了」的讯息,才把她摇醒。
「枫音也是因为怕由槻会不来学校才做出那种事情,你就原谅她吧。」
「我猜一定是因为没有恋爱经验,所以辅助的方法失败了吧。」
「白忙一场枫音。」
「抓不到距离感的枫音。」
「你们会不会太过分啊?话说拉拢小由一起得意忘形的阿梓超气人。」
枫音白了我一眼。
然后她站了起来,把两手背在背后,摆出不可一世的站姿,清了清喉咙说:
「呃⋯⋯嗯哼,我现在开始以裁判的身分,宣布两人的对决结果。」
「喔?」「嗯?」
我和由槻头顶冒出问号,枫音就说:
「『一起翘掉活动共处一室』两人都一次出局!」
「⋯⋯!!」
「的确⋯⋯!」
这或许是情侣才会做的事情。
不妙,跟在车上加起来就变成两出局了,我被逼上绝境了。
「然后,小由!你穿那样太色情,再追加一出局!」
「!?这、这是藉口!!」
由槻连忙用双手遮住身体辩解。
不是⋯⋯我觉得应该算出局。我摇醒由槻时才发现:「⋯⋯奇怪,跟在车上的时候触感好像不太一样⋯⋯没.有.穿?」
这样由槻也两出局了。很好,平手了。
胜负现在才开始——
「然后~⋯⋯『男方在窗户底下等女方出来』算一出局!这个只有阿梓算出局!还有那样有点恶心!」
「啊啊啊啊啊!?枫音你这是私怨吧!?」
我又没有等她,只不过是她不停不读不回,所以我才会在传讯息的瞬间去看她在不在而已啊!
「是惹到裁判的人不好,呵呵呵⋯⋯」
枫音愉快地笑著斥责我。疯狂枫音再临。
「就是这样,特别推荐权由小由获得。胜负已定!解散~!」
枫音甚至还从手机放出「耶~!」的效果音。
「你原本不是想阻止由槻赢吗!?」
「嗯?嗯⋯⋯可是现在的小由应该不要紧了。」
「太会临机应变了。」
话虽如此,我有种抵抗到此为止就好的心情。
「⋯⋯也对,就这样吧。也许是这样⋯⋯就以由槻获胜结束吧。」
「⋯⋯结束⋯⋯了吗?」
获胜的由槻自己一个人露出呆愣的表情。
「那当然,我三次出局,由槻只有两次。游戏结束了吧?」
我点头回答,由槻看起来反而很不安。
「真的可以让给我吗?」
「不如说就因为是你,我才能心无罣碍地让给你。我再找别的方法惹我老爸不开心就好。」
我笑著耸肩,由槻就点了一下头。
「⋯⋯那个,谢谢。」
「不用客气。」
彼此互相行礼,我跟由槻的对决就此落幕。
好了,来切换心情吧。
「好,接下来会越来越忙。由槻变成VIP后,监察委员会又得重新编组了。由槻离开感觉很可惜啊。」
「咦?」
由槻撑起身体。
等一下,身体动得那么激烈,没有支撑的部分会剧烈摇晃,可以小心点吗?
「咦?为什么?」
枫音这么问。嗯,看她的运动服打扮就完全没有问题。太好了。
「我们可是会被学生会还有社团自治会摆臭脸的黑暗组织,直接让监察委员去校友参加的交流会会惹麻烦吧。」
「等一下,我不在意那种事情。」
由槻倾身向前。我在摇头的同时尽量注视枫音的方向。
「对方可能会在意。这么一来,可能会来消除过去放著不管时的证据。我想避免这个状况。」
「怎么会,可是那个系统——」
「也对,监察委员会就设个系统部门,让由槻转去风纪委员会好了。」
「⋯⋯⋯⋯」
「喂喂,你就加入学生会,去提升整体效率吧。」
「好~寂~寞~喔~」
「当上风纪委员就随时都能见面了,枫音。应该吧。」
「⋯⋯⋯⋯⋯⋯⋯⋯」
好,等回去就马上跟校长报告,还有提出人事案吧。
这时。
「⋯⋯梓同学,你过来一下。」
由槻不知为何向我招手。
她的脸上挂著一如往常,钢铁般的强者气息。太好了,看来她终于恢复了。
她坐在床缘呼唤我。
「咦?干嘛?」
「坐下。」
她拍拍床说。怎么了?算了,该不会是想要我当她的枕头吧?
我照她说的坐下,由槻就不知为何站了起来,从上方俯视我。
「你是想鞭尸输家吗?」
由槻挡在我正前方,害我就连站起来都无法。她就维持这个姿势,仰望虚空说:
「⋯⋯的确,说不定会发生那种现象。」
「你还是人吗?」
这家伙怎么说这么恐怖的话?
她稍微弯腰看著我的脸说:
「梓同学,2+1是多少?」
「啥?」
答案当然是3啊。
「你仔细想想。」
我想反射性回答,由槻就这么叮咛我。唔,的确太简单了。
「等、等我一下⋯⋯呃⋯⋯」
我为了思考,一瞬间别开眼睛。
因为我只有眼球往左移,看到枫音突然遮住嘴巴像想尖叫的模样觉得很奇怪,就把视线移回由槻身上。
瞬间,由槻的脸出现在我只看得见她眼睛的距离。
咦?
「嗯嗯嗯!?」
「嗯——」
吃惊的人是我,平静的是由槻。
娇小湿滑的嘴唇触感充满脖子以上的神经。接近到彼此接触距离的皮肤有一股甘甜的香气,将我的意识吸了进去。
「⋯⋯⋯⋯⋯⋯⋯哈⋯」
由槻不知不觉间闭上双眼,等那张漂亮的脸蛋慢慢离开,才终于用微微张开、有泪水打转著的眼睛看著我。
⋯⋯什么?
她吻了我?由槻主动吻我?什么?
「⋯⋯答案是平手。那个⋯⋯因为裁判不公正,所以我稍微让步。不管怎么看都是我主动,所以这样两人都是三出局,胜负还没决定。所以⋯⋯来下一场游戏吧?」
她平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