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周末、还是月底的命运之日。
在这种重要的早晨,提诺所仰望的天空,还是一整片和他十天前左右抵达特里埃斯塔时相同的蔚蓝。他心想今后也不会改变吧。
「呼⋯⋯甜的早餐有幸福的味道呢。」
「啊,我也在想一样的事情。」
吃完用来当早餐,涂上很多巧克力酱、十片左右的比司吉和飘出奶香的大麦拿铁后,提诺和乌苏拉一起在餐厅前伸展身体。
「那么该来享用甜点了⋯⋯嗅嗅。」
「我、我说,乌苏拉同学⋯大家都在看⋯⋯」
乌苏拉把鼻子靠近提诺满是卷发的头,开始闻着味道。完全不在意进出餐厅的学生们发出的视线。这个人还是一点都没变。
「不过,莱塔和玛尔妲都没来呢。」
大概是闻到满意了,乌苏拉挪开身体说着这种话。
「莱塔同学早上都起不来⋯⋯小玛尔大人回宿舍的时候已经累垮了。」
自提诺在学院生活以来,从没在早餐时段看过莱塔出现。原本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最近这个疑问解开了。因为深夜时她和两人一样溜出宿舍跑去别的地方,所以早上才起不来。
至于玛尔妲,关于这点提诺觉得很愧疚。昨天进行了最后的魔鬼特训,但提诺似乎还是没能满足主人的期待。结束的时候她看起来身心俱疲。一定是这个原因导致她比较晚起床。
「算了,反正还有明天。」
「⋯⋯明天。」
自己能迎接明天吗?
按照今天比赛的结果,有可能得马上整理行李回到故乡里维埃拉。提诺为了来到特里埃斯塔而使用的钱已经见底,但姊姊已经事先把他回程的旅费交给学院。究竟该不该感谢呢,他感到心情复杂。
当然提诺并没打算放弃比赛。他打算到最后的瞬间都全力操控布鲁姆,奔驰在天空中。结果自然会出来。
所以不要再费心在那些想也没用的事情。
现在的自己只要有一个念头。
将话语传达给被封闭在冰墙里的那个人。
再来,只能祈祷老师会让他们飞同一组。最后只能仰赖这件事,毫无计画性这点真的是很有提诺风格。要是分到别组到底该怎么办。
「没问题的,提诺。嗯,我总觉得会有办法的。我的直觉很准喔。而且姐姐从来没有做错过事情对吧?」
「哈哈⋯⋯你说得对。」
提诺含糊地笑着同意。刚见面数十分钟就被布鲁姆的握柄打到侧腹,还有做出被禁止的马路上双载及飞到学院的飞行通学,这些事情就不要提了吧。对这个人来说一定都不算是做错事。
「如果真的不行,无处可去的话来我家就好。」
「什、什么?」
「我家。姐姐会一辈子照顾你喔。」
「咦咦咦咦!?」
乌苏拉突然说出很大胆的事情,提诺忍不住叫出声来。
「我们就一起转入普通的实科中学<Liceo>,飞行扫把就在社团活动悠哉享受。魔帚学院和市内实科中学的选拔队伍一年会进行几次交流比赛,到时再狠狠修理玛尔妲她们。」
乌苏拉甚至还轻易改变自己的出路。这位姐姐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进入奥底斯达啊。
「那、那个⋯⋯不行的话我也会回到里维埃拉。」
「咦⋯⋯你要回去吗⋯⋯?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的说⋯⋯」
乌苏拉看来是真的很沮丧,看到那样的她,提诺兴起念头想要问之前就很好奇的一件事。
「⋯⋯乌苏拉同学你⋯」
「嗯?」
「为什么要这么温柔地对待我?还从一开始就一直这样。」
从在特里埃斯塔市内的广场相遇时起,乌苏拉在还不清楚来历的阶段就很照顾提诺。这令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并不是对任何人都毫无分别地温柔。她对玛尔妲就很不留情。
「⋯⋯咦?经你这么一说,是为什么呢?」
「你、你居然这么说⋯⋯」
「哈哈,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就是想照顾你。因为你很可爱吗?还是因为你的味道很香?哪种你会高兴?」
「说到高兴两种我都觉得微妙⋯⋯」
换句话说,对乌苏拉而言,动机不重要到会变成这两个选项。更让人搞不懂她会对提诺温柔的理由,不过提诺肯定一路都受到她的帮助,这点实在非常令人感激。
「好啦,总之今后也请多指教。来,我们去教室吧。」
「⋯⋯好的。」
她对搞不好今天就要离开这间学校的自己,说出今后也请多指教。知道这不是在讽刺,反而令提诺感到安心。因为就算最惨得回到里维埃拉,也不是说跟对方的缘份就断了。
于是两人从餐厅前方开始往校舍移动。
「不过啊,要是知道会变成这样,提诺就会把在家里用的布鲁姆带来了吧?那你上周末回去拿不就好了。用那个就能好好飞了吧?」
「咦,你说的是没错⋯⋯不过在这里用的是米库兰多雷吧?」
「嗯,所以在开始前偷偷换掉。」
「要是被发现,老师会做出很严厉的处罚啦⋯⋯」
首先会被扒光吧。从到目前库罗琳达的言行看来,这是绝对的。还有虽然觉得不会,但无法完全否定被剪掉的可能性。
「这么说来,提诺原本用的布鲁姆是哪种?高级品?」
「啊,不。很普通。普通的费拉.谢纽拉。」
「喔~现在虽然很少看到,品味不错呢。我也喜欢那把喔。」
因为她这么说,提诺忍不住稍微笑出来。一这么做,乌苏拉当然露出惊讶的表情。
「对、对不起。因为小玛尔大人也对我说过一样的话。说品味不错。」
「⋯⋯唔。居然被玛尔妲抢先真是屈辱。我想得到提诺所有的第一次的说。」
乌苏拉不高兴地鼓起脸颊,但提诺对她的激烈发言感到提心吊胆。想着为什么这个人总是像这样让自己感到困惑呢。
「那、那个⋯虽然刚才说很普通,但也有个不太一样的地方。」
觉得不能照着她的步调下去,提诺寻找无伤大雅的话题,试着让对话回到正轨。
「嗯嗯?什么地方?」
「就是⋯⋯握柄的地方有刻字。我拿到的时候就已经是那样,所以不知道是谁弄的,上面刻着『青鸟<Tortora>』。」
提诺脑海中浮现在故乡爱用的布鲁姆。看起来会以为是用刀子刮到的伤痕,但仔细看的确看得出是刻着「tortora」。
虽然不清楚是有什么意图才会刻上那种文字,但提诺总觉得这把布鲁姆和其他的不同,是专属自己的特别物品。虽然随着年龄增长,逐渐体会到这是到处常见的普通货色。
试着讲些稀松平常的话题,提诺却看见奇妙的反应。
「────」
把眼睛眯起来的乌苏拉,视线朝着没有人的方向。想说「那边有什么东西吗?」的提诺也转过去看,可是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该不会乌苏拉是突然觉得不舒服。会变成那样的话或许是提诺的责任,因为每晚都让她陪着自己特训。
「那个,乌苏拉同学⋯⋯乌苏拉同学?」
「嗯⋯⋯啊,来去教室吧。」
就算提诺叫她,也得到心不在焉的回答。提诺开始真正感到担心,但从踩着稳定步伐往前走看来,乌苏拉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
即使有无法释怀的地方,提诺还是只能跟着她。
终于到了这个时刻。
换上赛帚服的1–B学生们集合在将魔帚学院的操场一分为二的其中一条赛道。要在内圈五百公尺的椭圆跑道进行绕圈飞帚竞技的实际练习。
一如往常叼着肉桂棒的库罗琳达老师,从旁人眼光看起来很无精打采,实际上是真的很无精打采地站在学生面前。
「那么各位,我想你们明白今天是每个月一次的定期选拔。话虽如此,几乎没有符合的对象⋯⋯按照往例,直接来看名次。」
当老师这么说时,提诺也有感受到班上的气氛改变了。大家都理解与学院格格不入的一名男生正是符合的对象。
话说回来,平常都是在课堂的最后才会进行的名次判定要移到开头吗。感觉很急呢。只是不管是一开始还是到最后才进行,提诺都不觉得自己的名次会有变化,所以他并不在意。
而且重要的并不是这件事。
「那么来宣布分组。首先是第一场。」
库罗琳达老师发表将1–B总共三十人,以六人一组分成五组的成员。
第一场没有知道的名字。莱塔被排在第二场里面,第三场是玛尔妲。这样的话该不会⋯该不会就是⋯提诺心跳加速起来。
在都是一些不熟悉的名字中,第四场最后跑出乌苏拉名字的瞬间,提诺差点就兴奋到跳起来。
换句话说,剩下的第五场就是──
「⋯⋯和葛莉赛达.莱蒂西亚,还有──提诺.阿列塔。这六个人是第五场。」
跟提诺提出的请求相同,能跟葛莉赛达一起飞。老师似乎有斟酌他的心情。虽然有可能是饯别礼的意思。
「喂,那种成员也实在太⋯⋯唔!」
可是,玛尔妲这时发出类似抗议的声音。
「这是既定事项,已经无法改变。那照顺序排好。」
「等等,老师。」
不让玛尔妲说下去,老师拍了一下手就往终点方向走去。接着学生们也三五成群地前往帚道。
这点葛莉赛达也一样。她依旧完全不看提诺。就算分在同一组,似乎还是再也无法引起她的兴趣。
留在原地的是平常的好朋友四人组。
「刚好都错开了吗?皮诺奇真幸运呢。」
莱塔明明顺序在最前面却没在准备,是因为她已经在零二拿下顶尖的成绩处境安全,并把椭圆赛道当成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东西吧。
「幸运个鬼啦!?」
玛尔妲发出同等于刚刚对老师,不,是还超过那个程度的怒吼。
「小、小玛尔大人⋯⋯?」
「你知道你那组是哪些人吗!?」
「⋯⋯嗯。不过,我产生想要跟葛莉赛达同学一起飞的想法。」
「不是指那个啦!」
「咦?」
「其他四人之中的三人!那些家伙就是毫不掩饰地挡住你去路的人啦!」
「这点⋯⋯」
提诺其实也有察觉。
她们是昨天一起飞的三位同班同学,但原本就觉得好像有在前方架起墙壁。那时提诺不知道是偶然还是故意,但从主人的说法看来,她们是事先讲好的。
「我很轻易就能预测到比赛发展!冰之女王第一名,那三人挡住矮冬瓜,剩下的一个人是第二名!第三名不管是谁都不会是你!那个混蛋老师,这根本是故意要让矮冬瓜输啊⋯⋯!」
玛尔妲张牙舞爪地瞪着老师离开的方向。虽然跟她的去留没有关系,她却生气到像是自己的事情,这让提诺非常高兴。
「即使如此⋯⋯我还是要飞。为了传达给那个人。」
没错,什么都没改变。
对现在的提诺来说,要灌注在飞行扫把的意念只有一种。
「呣唔⋯⋯喂,乌苏拉!你也说句话啊!平常一直照顾着矮冬瓜!好羡⋯⋯不是,这种时候保护者该挺身而出吧!」
主人的怒火指向了同伴。
「⋯⋯欸,提诺。」
乌苏拉突然小声地说。
「啊,嗯。」
早上开始就觉得她样子很奇怪,到教室之后她还是不发一语,提诺本来一直很担心。她主动开口总算让提诺放心了。
「你的布鲁姆,现在可以让我来调律吗?」
「咦⋯⋯?」
「你在说什么啦!?」
玛尔妲代替提诺逼问乌苏拉。
可以理解主人会这么做的心情。现在开始调律扫帚,考虑到要花费的时间,换句话说意思就是轮到乌苏拉飞的时候会赶不上。
可是乌苏拉完全没有理会玛尔妲,应该说是连有人在跟她说话都没注意到,就只是望着提诺。
深邃到像会被吸进去,颜色和他的头发相同,有如艾托利亚天空的眼睛。
「我想要让你能自由飞翔。」
「啊⋯」提诺察觉到。
自己不只是喜欢乌苏拉的飞行技术,也喜欢那对眼睛。这对眼神蕴含着从背后推着提诺的某种强烈意志。
「拜托你了。」
所以提诺静静地递出布鲁姆。因为觉得若是乌苏拉要做的事情,那就真的是她想做的事情,对提诺来说也会是有必要的事情。
「矮冬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没关系。不对,是非这样做不可。」
「为什么啦!?真是的,每个都是让人搞不懂的家伙!?」
玛尔妲开始粗鲁地搔着好不容易梳成双边公主头的美丽红发。而且还一直在红褐色的操场上跺脚。
「嗯,气氛感觉我们是碍事的人。让他们独处比较好吧?好,玛尔妲,跟我一起消失吧。」
至今都保持旁观的莱塔,不知不觉间无声地靠近玛尔妲的背后。然后将提诺陷入狂暴的主人从后面架住。
「你做什么啦!被你那松垮的脂肪块贴在身上让我超生气的!我会像卡布里沙拉那样把那东西和蕃茄切片摆在盘子上喔!?」
主人说出很猎奇的事情。
「乌苏拉。藉口就说身体不舒服吗?」
「嗯,麻烦你了。」
「了解。好啦,玛尔妲,一起去欺骗老师吧。」
「喂,放开我啦!这种像是只有我很难搞的气氛是怎样!?」
像只野兽在吼叫的玛尔妲由莱塔拖着,边前往库罗琳达老师在等待的终点。简直像大人在拖着小孩。
途中,莱塔转过头来朝两人眨眼。
提诺实际感受到真的受到很多人的照顾才会有现在的自己。光是这样他就觉得来到这间学院真是太好了。
提诺重新把布鲁姆交出去,乌苏拉当场坐下。完全不在意操场的红土会弄脏赛帚服。她原本就不是会介意这种事的人。
然后乌苏拉从随身带着的小包包拿出调律用的工具。似乎从在教室她就一直随身携带,搞不好她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
忠于个人要进行调律时的基本步骤,乌苏拉从用刷子清洁扫把头开始。看到那样的她,提诺也在对面坐下。就跟在房间内一起作业时相同。
然后,就只有时间在流逝。第一场的人已经在老师的挥旗下开始飞行。今天的绕圈飞帚是十圈,五千一百公尺。每次定期选拔的日子好像都是这样。
莱塔和玛尔妲是已经把乌苏拉的藉口传达老师了吗?走回起点在排队的玛尔妲似乎还很在意两人,用锐利的眼神盯着他们。
于是第一场结束换第二场,莱塔起飞。果然跟直线不同,的确不太擅长飞椭圆吗,还是说根本没有干劲,她被抛在集团的后头。最后以六人中第五名的结果抵达终点。
接着轮到玛尔妲的组别起帚,主人飞出了非常好的开场。一旦让她抢得先机,没有人追得上原本绕圈飞帚就很强的她吧。除了一个人以外,但那个人跟玛尔妲不同组。
「欸,提诺。」
「嗯?」
乌苏拉忽然开口说话,提诺把视线移到她身上。
那又细又长的指尖正摸着扫帚前端的花冠。
「你来到奥底斯达已经快满两星期了吧?」
「呃,我想差不多是那样。」
提诺边回答边把视线从乌苏拉身上移开,就刚好跟待在跑道的莱塔眼神对上。她开朗地笑着挥手。飞完却没有走回来找两人,表示她贴心地要让提诺和乌苏拉独处。
「发生了很多事呢。大家也教了你很多。」
「对啊。」
提诺重新看向乌苏拉并点头。
进入这间魔帚学院就读,首日无法好好飞的事情突然就曝光。之后莱塔给出在直线加速的建议,玛尔妲教他在曲线怎么操控扫帚,还有和乌苏拉在深夜的森林中为了感受风而在空中飘浮。
当然,在实际练习中观看别人的飞行,或是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课,对提诺来说都是学习。虽然要是问说有没有开花结果,会很难回答。
「那些你就全部忘了吧<、、、、、、、、、>。」
「⋯⋯咦?」
「你不用去考虑来到这里后看到、听到的东西。只要坦率地做出从头一次飞起来时至今所做过的事情就好。」
「什、什么意思?」
「那种方式你还没忘记吧?」
「当然。」
提诺从六年前的那个夜晚目睹到魔女们的宴会之后开始学习飞行扫把,身体已经记住那些动作。光是在学院度过两个礼拜的程度并无法抹去。
乌苏拉没有进一步对困惑的提诺说明答案。只有以流畅的动作在替提诺的布鲁姆调律。
「这样就行了。来,提诺。」
乌苏拉似乎完成作业了,把布鲁姆递给提诺。
「啊,嗯⋯谢──」
提诺伸手接下扫帚的时候。
「给我等一下!」
彷佛要撕裂空气的怒吼。
一看过去,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飞完了,红发的主人就站在那里。一通过终点就马上跑过来吗,她上气不接下气。表情也很严肃。
「啊,小玛尔大人。对不起,没看到你的比赛。」
「那种事一点都不重要啦!矮冬瓜,立刻用你手上那把飞看看。」
「咦⋯⋯?」
「废话少说!因为有别人动过啊!」
那也是玛尔妲以前说过的事情。由自己以外的人调律后一定要试飞。有可能会弄成不适合自己的调律,最糟的情况还可能会被动手脚,记得是这种内容。
不过提诺不知道玛尔妲为什么会这么着急。乌苏拉对提诺来说是交情好到不行的人。甚至感觉比提诺本人还更理解他的飞法。所以提诺对她的调律没有一丝不安。
即使如此,主人的怒火实在太可怕,所以他乖乖照做。
提诺当场跨上扫帚,轻轻踢向地面,为了起飞而朝后方排气。
瞬间──
「──咦?」
朝全身来袭的感觉差点让他失去意识。
这是──
这种感觉是──
飞行时间只有短短数秒,提诺就着地。
然后回到两人面前,看着乌苏拉。
她就只点了头。
「⋯⋯谢谢你,乌苏拉同学。可能会有办法了。」
「矮冬瓜!?可、可以吗!?」
「是的。非常可以。」
「咦,可是,那把⋯⋯」
嘴巴不断开阖的玛尔妲整个人都呆掉。那是简直像面对怪物之类,注视无法置信事物的眼神。
「喂!皮诺奇!要轮到你了喔!」
莱塔在帚道挥舞双手还又蹦又跳,这让她的马尾和胸部上下摇晃。特别是后者连从远处看都一目了然,提诺老实地觉得很厉害。
「好啦,提诺。第四场好像要结束了喔。」
「啊,看来是这样没错。不好意思,乌苏拉同学、小玛尔大人,我要过去了。」
「等,矮冬瓜!」
「加油啰,提诺。」
「好的!」
向两位姐姐点头致意后,提诺跑向跑道。
靠近集合地点的地方有很多学生们聚集,似乎很关注最后一场比赛。大概是很在意提诺的去留吧?
刚才大声叫他的莱塔也在其中。
「⋯⋯能传达给她就太好了。」
在将要擦身而过前,莱塔用没人听得见的音量在他耳边这么说。
提诺点头,直接进入第四场比赛刚结束的椭圆赛道。因为顺序是照老师叫到的名字,提诺在外圈,而且还是从最外圈开始。
隔壁是──葛莉赛达。
心脏扑通地跳了一下。
照惯例她连看都不看提诺一眼。跟玛尔妲说的一样,让她觉得很烦的人在讨厌之前会先无视对方的存在。现在就是那种状态吧。
还没。
就算在这里讲出千言万语,也无法传达给她。
那就在接下来送达。
让心中的意念,乘着风之鱼。
◇◆◇◆◇
「⋯⋯你做了什么?」
玛尔妲.贡帕尔沙十分认真地瞪着被她靠近的银发少女,并发出沉静但低沉到连自己也吓到的声音。
「你是在问我对什么做了什么?」
四两拨千金地回答的乌苏拉让玛尔妲的怒火爆发。回过神来她已经抓着乌苏拉的赛帚服衣领。即使如此玛尔妲还是没打算放开,直接逼问她。
「你⋯最后在把布鲁姆交给矮冬瓜之前动了什么手脚吧。」
「⋯⋯哇!玛尔妲你好厉害,居然有察觉。」
「别开玩笑了!关于那种事情我可以是有比飞行扫把更长的经历⋯⋯!要是做了不自然的事情,我会马上看出来!」
「是这样啊。我得把玛尔妲的这点写下来呢。」
乌苏拉说出让人听不懂的话,让玛尔妲气得牙痒痒。
没能阻止。这女的应该有对提诺的布鲁姆动了什么手脚,少年却拿着那把扫帚前往帚道。如果自己结束比赛后能够早一点跑来找他们,或许就能当场抓包。
「乌苏拉.华兹渥斯。矮冬瓜好像跟你很亲近。但我打从一开始就完全不相信你。现在也是如此。」
「奇怪,我是不是被说得很难听啊?」
「你虽然像这样跟我们待在一起,看起来相处得还蛮融洽,但那只是表面。你都不说真心话,也没有对我们卸下心防。」
「咦,我很喜欢大家喔。当然最喜欢的是提诺,但你跟莱塔我也很中意喔?而且我不是很常对你说出真心话吗?」
即使被抓着领口,乌苏拉仍保持着游刃有余的态度。
「拉切蕾.多利卢比。」
「⋯⋯那是谁?」
玛尔妲说出这个名字后,乌苏拉的表情头一次产生变化。
「没错,你总是做出这种反应。对几个礼拜前还在同个房间生活的人。」
「⋯⋯喔。她叫这个名字啊。」
那是跟她们在同一时期入学的学生。乌苏拉的室友,而且在最初的定期选拔被筛选掉,离开了奥底斯达。人如其名,跟羊<拉切蕾>一样纯朴,声音像鸟鸣<多利卢比>的女生。
连没有多少接触的玛尔妲也都还记得她。
「在拉切蕾退学后,你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算说认识不到一个月,终究是住同个房间。你跟她的交流比我们还多了不少吧。可是为什么你却表现得像拉切蕾从头到尾都不存在。说实话我感到不寒而栗。」
所以当知道提诺要跟乌苏拉住同个房间时,玛尔妲完全无法掩饰不安。即使知道拉切蕾的退学和乌苏拉毫无关系,是本人的成绩导致,还是担心提诺会不会有跟拉切蕾一样的下场。
「可是,我现在的室友是提诺啊。那么我想要很珍惜他喔?」
「我原本以为你对矮冬瓜的那种好意是真的,想说只是我想太多。可是你刚才到底做了什么!?你想让矮冬瓜被退学吗!?然后又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吗!?要是变成那样,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如果乌苏拉继续乱讲话,玛尔妲打算认真地拿布鲁姆打她直到断掉。玛尔妲就是如此气愤。而且她没想到自己会为了那名少年这么激动。
「⋯⋯这样啊。对你来说,提诺是重要的人呢。」
「才、才没那回事⋯⋯不要转移话题啦!」
感觉像内心被看透,玛尔妲才是像要转移话题般地大声起来。
然而,乌苏拉牵起玛尔妲抓住衣领的手,温和地让她把手放下。
「你得仔细看才行喔。」
「⋯⋯你说什么?」
玛尔妲皱起眉头,但乌苏拉已经完全没在看她。那对浅蓝色的双瞳专心地注视着绕圈飞帚赛道的方向。
玛尔妲也跟她一样往那边看的瞬间,不可置信的事情映入眼帘。
比赛已经开始,参加者都起飞了。
除了一个人以外。
──是提诺。
只有那名少年还骑着布鲁姆待在起帚线,双脚站在地面上。
「你果然动了手脚吧!?可恶,你害他⋯⋯!」
「看着他吧。」
「啊⋯⋯!?」
即使玛尔妲怒气冲冲地挥舞着扫帚,乌苏拉也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就只是看着跑道,不对,注视着提诺。
那眼神中的真挚,甚至让玛尔妲不禁也把视线移回比赛上。
「要是有一瞬间移开视线,那孩子就会──飞走喔。」
◇◆◇◆◇
一百公尺前方的终点旁,库罗琳达老师举起旗子。
换句话说那是起飞的信号,魔女实习生们同时起帚。
可是提诺还是留在原地,闭着眼睛。
想着来到这里后发生了很多事。
和平常很粗暴,实际上却很温柔的主人玛尔妲一起飞椭圆赛道的事情。
看起来什么都没想,其实比其他人更关心别人的莱塔。
从相遇时到现在都替他做最需要的事情的乌苏拉。
可是,要是抱持着这些,提诺一定飞不起来。
所以现在,这个瞬间只想传达给一个人。
封闭视野,肌肤感觉到风素遍布于世界上。
还有在自己体内也是。
和在故乡里维埃拉飞行时相同的感觉。
那么做相同的事情就好。
从第一次骑上布鲁姆以来不断重复至今,专属于提诺的飞行扫把。
来,飞翔吧。
张开眼睛的同时,提诺踢向地面。立刻让扫把头的风素喷出。爆发性的推进力将他娇小的身体不断往前推。
姿势控制,没有问题。没有像第一天那样飞得很难看。不知道理由,可是他有种一定能稳定下来的确信。从刚才接下乌苏拉帮忙调律的布鲁姆,浮在空中时就有明确地感受到。
乌苏拉说了。可以把在这里所学到的东西全部忘记。换句话说,那就是要他照自己想做的去做。所以,就照想做的去做吧。
已经接近无人的第一弯道,在起飞后的直线上经过充分加速,对现在的他来说要在这种状态下沿着曲线飞行难如登天。
所以提诺选择强硬地弯过去。
藉由双脚用力夹紧布鲁姆的缓冲带的方式固定身体,将握柄前端朝着要转弯的方向倾斜。在这种前提下,将握柄保持水平挺起上半身。立刻将从前端的花冠产生的风防全部关掉。这样一来本来该要避开的风压朝提诺来袭。
不过,这样就好。
不对,这样才好。
藉由让上半身承受风压的形式减速。利用惯性会让布鲁姆的后方往前飘的要领,以像要从自己的身体底下抽出布鲁姆的动作,硬是让扫把头甩尾。
于是提诺在没往外侧偏移下成功脱离第二弯道。当然在出弯道时有重新让风防产生,也没忘记要加速。
他看向前方。四个人形成集团正要进入第三弯道。而葛莉赛达则是已经独自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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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那个弯道,位于另一侧的直线上。
别想逃。
绝对要追上。
为了在比任何人都还靠近她的地方飞行。
首先要追上集团。而且那些人已经在射程范围内。提诺在转弯时不考虑减速的飞帚术,让她们的背影逐渐变大。
飞在前方的四人中,最后面的人只有稍微转头看了提诺一眼。虽然马上转过头去,但这么做之后,有个人从集团中脱颖而出。
不,应该不对。单纯是其他三人减速了。像这种比赛中的展开,现在的提诺能用直觉来判读。
那排成一列横排的三人简直像在编队飞行。完全是一道墙,他对会这么做的人们有头绪,果然像玛尔妲说的那样,就是昨天那些女生们。大概是她们特别对学院唯一存在的男生感到不愉快吧。
虽然靠近了会动的墙壁,但没办法再往前,也没有从最外圈绕过的余裕。对方也没有停下来。虽然每个人之间多少有空隙,但感觉是陷阱。想要切进去的瞬间,会在不构成妨碍前进下围起来,让提诺的姿势不稳定。
「就是因为有个这么嚣张的男生!我们才只好⋯!」
三人中有一个人的声音传来。至今表面上压抑住的敌意完全显露出来。说实话,这让提诺觉得很不好受。
可是无法越过这道墙壁也是事实。
这样下去会无法追上葛莉赛达。
该怎么做。
该怎么办才好。
──不对。
这不是有吗,路不就在这种地方吗。
「不要抱着玩玩的心态厚脸皮地踏进我们主演的舞台!」
「并不是那样,请你们理解。」
「你说什么!?」
「对不起,我要超过去了。」
提诺毫不在意前方的墙壁,让布鲁姆加速。
他该当成目标的就只有那一个人。
冰之女王葛莉赛达<Griselda la Lilitia>。
一定要──粉碎那层冰!
◇◆◇◆◇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玛尔妲.贡帕尔沙紧盯着在跑道上进行的比赛不放。
还想说提诺开始后僵在原地,却又突然以惊人速度展开猛追。而且还是以从至今的实际练习情况所无法想像的稳定性。
「后飘移过弯法⋯⋯?我应该没表演给他看过啊⋯⋯?」
提诺刚才做出的操帚连玛尔妲都没办法频繁使出。不,在那之前那名少年应该连要笔直飞行都得集中精神才行啊。
「你⋯⋯对矮冬瓜的布鲁姆做了什么⋯⋯?」
即使想着不能把目光从比赛中移开,她还是无法不去问乌苏拉。
「来。」
仍旧把视线固定在帚道上的乌苏拉,将某个东西交给玛尔妲。
「啊?这不是修补用的胶带吗。这东西怎么了──不,等一下,给我等等。你用这个对他的布鲁姆做了什么⋯⋯!?」
「我把花冠左右的水平阀塞起来了。」
「什么!?哪有可能啊!那为什么矮冬瓜飞得起来!?」
构成花冠四片花瓣中,上下称为垂直阀。将风素往上下排气,以获得在推进时把扫帚推上天空的动力。至于左右则称为水平阀,负责姿势控制和转换方向。司掌飞行时最重要的稳定性。
藉由调节左右喷出的风素量,可以轻易让布鲁姆转弯。只要某一边排气较多,必然地握柄前端会因为反作用力往另一边倾斜。所以飞帚手本身只需施加最低限度的力气,就能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舞。
反过来说,塞住花冠的水平阀排气口会无法让风素排气。变成只能跟弓箭一样笔直前进,无法转弯的布鲁姆。
应该会是这样。
然而为何那个矮冬瓜能那样飞。
「提诺他⋯⋯只靠自己的身体在驱动布鲁姆。」
「只靠⋯⋯自己的身体⋯⋯?」
听到乌苏拉说的话,玛尔妲皱起眉头。
「玛尔妲还有大家都是靠水平阀来维持平衡吧?自己的身体只负责进行最后的微调。可是那孩子他不同喔。是只靠着自己的身体在飞。」
「啊⋯⋯?在没有水平阀下⋯⋯?」
「对。双手、双脚、脖子、肩膀。使用所有有关节的地方以及躯干的重心移动。搞不好连每根头发都有用上。夹着缓冲带固定身体时双腿的力道应该非常强,握力也是如此。毕竟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让基本上『无法转弯』的布鲁姆转弯了。」
「哪可能办得到那种──」
玛尔妲说到一半忽然惊觉。
先前的手指肿胀是太用力握布鲁姆造成的状况。问提诺为什么会太用力,他说是因为布鲁姆摆动的幅度超出预料,所以想要压抑住。
如果那也是花冠的水平阀有发挥机能而导致。本来操帚只需要用最低限度的力气就好,但要是换成只靠自己的身体控制姿势的人,水平阀的辅助力道反而会变成多余。所以布鲁姆的动作才会太大。
更重要的是,之前玛尔妲帮提诺调整布鲁姆时发生的事情。玛尔妲在接触到那名少年的扫帚时抱持着不对劲感。正是因为花冠的水平阀排气口被调律得比平常还狭窄。他还说这样比较好飞。
「我原本搞错了。」
「你说搞错了?」
「对。大概提诺从开始学飞行扫把起,一直都是使用花冠的水平阀没有作用的布鲁姆。那孩子──从一开始就是那种飞法喔。」
「怎么会⋯⋯你是指他是天才吗⋯⋯?」
不会从水平阀排出风素的布鲁姆等于是没有握把的脚踏车。也就是说他只靠自己的身体能力在转弯吗。
要是有那种人存在,与其说是天才,不如说是──怪物。
「不对吧?如果是天才,不管水平阀怎样都能够好好飞喔。提诺他只会那样飞。那就是专属于他的飞行技巧喔。」
原来啊,玛尔妲感觉脑中的齿轮终于咬合了。
到目前为止不断做出奇妙举动的飞行,都是为了这种完成型态。
即使花冠左右的水平阀没有作用,还是能自由飞翔。当然会很快。因为能把平常该用在方向转换和姿势控制的风素,全挪到推进力上。
「不过⋯⋯你为什么会知道他使用那种布鲁姆啊。」
「我也是到刚刚才察觉喔。」
「所以我问为什么。」
「嗯⋯⋯碰巧吧。我有看过那种状况<、、、、>,所以就灵光一闪。」
乌苏拉回答得不清不楚。
忽然,在跑道旁观战的学生们开始吵闹起来。
玛尔妲往那边看去,刚才提到的提诺,飞行中的前方有三个人排成一条横线。又是那些女生。她们真的打算彻底妨碍提诺。
可是少年这时做出玛尔妲无法想像的行为。
他加速到快要撞上前方的三人组,在即将接触时连同布鲁姆一起让身体下沉,从她们的正下方通过。
「什么!?」
玛尔妲忍不住惊呼。
布鲁姆能最稳定地飞行的高度是离地面三、四公尺附近。目前在跑道内飞行的学生是飞在那种高度。因为一般来说靠近地面的风素会形成乱流。
可是现在的他飞在一公尺,不,或许是更低的高度。
可是却以不逊色于直线飞帚的速度在飞行,不管何时失去控制猛烈撞击地面都不奇怪。但他完成了这种技巧。
乌苏拉说提诺是只靠自己的身体在飞。玛尔妲先前是感到讶异,但如果那是真的,连这种事情都办得到吗。
甩开碍事的墙壁,挺起上半身的少年把扫帚往上拉,边回到原本的高度边重新加速。完全没有回头看任何一眼。就只是注视着前方。
那就是本来的提诺.阿列塔。
谁都不知道的,矮冬瓜真正的模样。
年轻选手中最快的魔女,梅露赛德.阿列塔的弟弟吗。
「『青鸟飞走了』。」
乌苏拉突然说出一句令人搞不懂用意的话。
玛尔妲用眼角余光看了她一眼,然后倒抽一口气。
「⋯⋯原来啊⋯⋯就是指⋯⋯这件事吗⋯⋯」
乌苏拉在笑。
可是那种笑容甚至给人壮烈的感觉。
「为什么⋯⋯你为什么能那样笑啊⋯⋯」
有股寒意窜过玛尔妲的背脊。
她是真的觉得很可怕。
眼神像要把看见那种笑容的人逼上绝路。
为什么十五岁,应该是相同年纪的少女能做出这种表情。
不,不行。别去想吧。要是继续看着乌苏拉.华兹渥斯感觉会被吞噬。这个女人完全超出玛尔妲的理解范畴。
而且已经片刻都不能再把目光从那名少年身上移开。
椭圆赛道,内圈五百公尺。十圈,合计五千一百公尺。以现在他们能持续飙出的时速,大约是五分钟的比赛。
不论发生什么事,五分钟后必定会迎来结局。
◇◆◇◆◇
本来是个不成材的学生才对。
目睹提诺.阿列塔的飞行技术,库罗琳达.恩里切塔不知不觉间用力地紧握旗子。
那不是什么大幅成长的等级,根本简直是换了个人。
之前提诺都隐藏真正的实力,并不是这样。她再怎么说也是奥底斯达的教师。起码能判断出学生是认真还是在偷懒。乌苏拉.华兹渥斯那种是在偷懒的类型。不过那名少年应该不是如此。
而且很奇妙地,库罗琳达对刚才提诺首次展现的那种飞法有印象。那是在更久之前,一名魔女实践过的飞行扫把。
「地面滑行⋯⋯?」
看到从前方三人的正下方钻过的提诺,库罗琳达藏不住惊讶。
毫无疑问地是有如在地面滑行<Ground Slider>。
少年做出的那种技巧,是某位魔女进行研究并反覆尝试的技术。那个人并没叫那东西飞帚术<飞行扫把>,而是独自称为「咏风<Aria>」。
可是她不觉得提诺与那位魔女会有接点。
因为少年据说是在六年前上小学之后才开始学飞行扫把,而那名魔女在同一时期丧命。原因是比赛中的坠帚意外。
卡露洛塔.莱蒂西亚。
库罗琳达等人还在奥底斯达就读时,校方聘用为临时讲师的魔女。当时她们得到很多指导,即使到现在也觉得失去了宝贵的人才。
反而是比提诺还更与卡露洛塔讲师有渊源的学生也在这个班上,本来应该是要由她继承卡露洛塔讲师的飞帚术。
库罗琳达把视线从提诺身上移开。然后看向在剩下七圈时已经独居首位的一名学生。让美丽的金发往侧面曳出线条,以让连身为教师的她都感到陶醉的美丽姿势在飞行的少女。
葛莉赛达.莱蒂西亚。
跟采用破天荒飞法的母亲一点都不相似,彷佛是将飞行扫把教科书上的基础化为人型的少女。将由过去的几百、几千、几万的魔女所培育、浓缩还有最佳化的飞帚术,分毫不差地重现的才女。
冰之女王的名号,从中学时代起就已经传到此地。
要是就这样从奥底斯达毕业,肯定会成为威胁到现役魔女的新人。
那样的她──
「──你要追上她吗,提诺.阿列塔。」
一口气甩开挡住去路的三人,还顺势超过前方的一人,提诺以令人眼睛一亮的速度缩短和葛莉赛达间的距离。
葛莉赛达在弯道的加减速有如行云流水,让速度损失降到最小,相对地提诺则是以最高速冲进去,靠一瞬间的急煞和操帚强行转弯。当然会损失速度,但完全靠加速弥补过去。那种飞法没有人会想实行。
到了此刻,库罗琳达改变了想法。
果然跟卡露洛塔讲师不同。
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某种东西。
「梅露赛,你说的就是这个吗。」
她想起数个月前跟在国内转战各地的友人久违地相遇时所交谈的内容。
『库罗琳,好久不见。虽然很突然,但我有事要拜托你。』
『别用那种叫法。我从学生时代起不知道跟你说了多少次。』
『咦,库罗琳达很长吧。』
『根本没省略多少吧。所以你要拜托我什么?』
『对对,就是那个。能麻烦你照顾我的弟弟吗?』
『⋯⋯什么?』
『我想让他去读你那间学校。』
『啊?你的弟弟就是你老是挂在嘴边,溺爱到有点恶心的孩子?』
『对对,他真的很可爱喔。唉,为什么这个国家姊弟不能结婚啊。』
『他是男的吧?飞得起来吗?要读本校表示你打算让他成为魔女吗。你到底在想什么?』
『男性啊、魔女啊。那孩子──他不能用那些来形容。』
『梅露赛?』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样才会变成那样。并不是故乡的老师教他的。可是不知不觉间他就变得能像那样飞。』
『喂、喂。』
『提诺要是那样成长下去,搞不好连现在的我都无法应付。不,或许艾托利亚所有的魔女都得追着他的背影喔。』
『你在⋯⋯说什么?』
『可是我想看到那种景象。并且也想让你看。那孩子的飞行扫把说不定会让你重新振作。库罗琳达.恩里切塔。』
『⋯⋯梅露赛。我已经⋯⋯』
『要是能让你重拾消失的热情,我不管什么事都会做喔。我的挚友。』
那时库罗琳达还听不懂梅露赛德.阿列塔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实际教到她的弟弟后,在实际练习的课堂上看过那种飞行也还是一样。
可是库罗琳达现在终于理解了。梅露赛德就是在说这件事。提诺.阿列塔的飞行技术彷佛每一秒都在变化成别的形状。
一回过神来,库罗琳达的手已经用力到快把旗子折断,也紧咬着肉桂棒到像是要咬断。
即使如此,她还是在朝着自己所在的终点线飞来,金色头发的少女以及浅蓝色头发的少年通过她身旁前比出手势。
还剩,六圈。
◇◆◇◆◇
葛莉赛达.莱蒂西亚她──
感觉到一如往常的自己。
毫无任何障碍的飞行。布鲁姆的调律也很完善,而骑在上面的自己身体状况也十分良好。起帚也是最佳时机。加减速、姿势控制也都一如预期。
这跟她比赛前在脑中描绘的光景是完全相同的发展。会就这样拉开跟后方的距离,比任何人都快飞完规定圈数吧?
葛莉赛达根本不会对名次有任何感慨。她原本就不是定期选拔的对象,大致上也都会是第一名。直线飞帚虽然输给莱塔.欧卡尼亚,但只要最后加上绕圈飞帚以总成绩取胜就好。
而且奥底斯达魔帚学院不过是个中继点。最重要的是成为魔女。成为魔女,登上她们的顶点。然后在获得发言力后呼吁飞行扫把的危险性,让魔女在天空飞舞的技术从这世界上消失。
为了不要再有那种回忆。
葛莉赛达就是为此而活。
没有任何问题。
不论至今还是将来都是如此。
然而,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冲出口的声音,连她自己都感觉到在颤抖。
「──追上你了。」
右后方,距离一个帚身。
绝不可能听见的话语传进葛莉赛达的耳朵里。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仍然朝着正面的葛莉赛达再度丢出相同的疑问。
而接到问题的人已经不在后方。
浅蓝色的头发在因为戴护目镜而缩减的视野中若隐若现。
「因为我认为只有在这里才能跟你说话。」
提诺.阿列塔。
学院唯一的男生,入学第二周已成为定期选拔的对象。换句话说飞行扫把的技术是平均以下。今天注定要离开的少年。
本来应该是如此。
然而为什么他会跟在独居首位的自己旁边。这并不是慢上一圈,从起帚后从无论是他的身影还是背影都从未见到过。
肯定是从后方追上来的。
「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
接近弯道,最内侧的她以跟平常一样的技巧进入。外侧的提诺因此产生距离上的劣势。拉开了一帚身。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在脱离曲线时,少年又回到并排的位置。不可能。他应该没有具备像玛尔妲.贡帕尔沙那种程度的过弯技巧。葛莉赛达至今都看在眼里,但没看到任何迹象。
没错,至今都看在眼里。
一直。
虽然想着不该看,但每到实际练习的课堂,视线就会被少年吸引过去。
被他那跟自己有渊源的飞法所吸引。
「葛莉赛达同学果然很美丽。」
「⋯⋯唔。」
因为提诺突然说这种话,葛莉赛达一瞬间把该全神贯注在布鲁姆的意识移到他身上。不觉得他是会在比赛中用言词扰乱对手的聪明少年。虽然是猜测,大概是什么都没想地在说着心声吧。
「非常美丽、细腻的飞法。小玛尔大人也有说过她明明非常快,却是不给布鲁姆带来任何负担,很温柔的飞行。我认为那绝对不是讨厌飞行扫把的人办得到的事情。」
「我很讨厌喔。我最讨飞行扫把这种东西。」
「乌苏拉同学说过⋯」
「⋯⋯你说什么?」
「『风之鱼都有在看』她是这么说的。也就是飞法会呈现出那个人的本性。」
葛莉赛达对着不断说出听不懂的事情的提诺皱眉。
又是乌苏拉.华兹渥斯吗?
跟这个少年同是在这间学院扰乱她内心的人。
「我不是说了讨厌吗?你说美丽、细腻?那是当然的啊。因为到头来这样是最快的。像你那种不稳定、不规则又不合理的飞法只会自取灭亡。」
葛莉赛达断言,并为了证明以遵循基本原则的方法在直线路段加速。
「是这样吗?」
「⋯⋯就是那样。」
「飞行扫把这种东西⋯⋯更自由也无妨吧。」
「自由。」
听到这个字眼的瞬间,葛莉赛达产生眼前变成一片白的错觉。
在那纯白的萤幕上,浮现出现在已是过去的光景。
『哎呀⋯⋯在学生们的怂恿下尝试是没关系。但一直都不顺利呢,地面滑行。卷起的沙尘会泼到身上,地面用夸张的速度在往后流逝超可怕的。手指跟胯部都很痛。』
『那是当然的。来,妈妈,躺在那里。』
『喔,你要像平常那样做吗?』
『嗯,所以快点躺下。』
『呵呵,谢谢。哇~果然还是葛莉赛达的按摩最棒了。活过来了。』
『为什么要用那种飞法?不是很危险吗。』
『喔,你是这样想啊?』
『当然啊。照一般那样飞就好了吧。妈妈光那样就够快了。』
『嗯,该怎么说明才好。我认为飞行扫把没有像那种规定。比如一般会这样做或是理论之类的。』
『什么?』
『该怎么说才好⋯⋯对了⋯⋯「自由」吧。』
『自由。』
『没错。有全新的飞法也没关系吧,大概是这样。不过啊,妈妈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喔。啊,附带一提妈妈把正在深入研究的这东西,取名为咏风<Aria>。欸欸,是不是很帅气啊?』
『说那种像是班上的男生会说的话⋯⋯』
『什么!?你、你是想讲妈妈的智能水准跟小学的坏孩子相同吗!?』
『哈哈哈──』
慰劳总是用乱来的飞法让身体各处承受负担的母亲,一直以来都是葛莉赛达的工作。虽然担心不断重复危险飞行的母亲,但葛莉赛达以能帮她治疗疲劳的这份工作为荣。
就这样母亲日以继夜地摸索着在天空飞翔的新方法。
然后在某一天,母亲出门参加大赛<Pattern race>后再也没回来。
母亲所追求的『自由』。
但那东西连母亲的生命都夺走了。
「⋯⋯哼!飞法跟什么喜欢不喜欢无关!为了让飞行扫把消失──」
「我说,葛莉赛达同学。」
「咦?」
「飞在天上真的很快乐对吧。」
「────」
用眼角余光瞄了提诺一眼后,葛莉赛达说不出话来。
他在笑。
双眼炯炯有神,如他所说的看起来非常快乐。
葛莉赛达感到有种东西窜过背部。
那不是害怕,而是像在轻微发烫的某种东西。
为什么他能够露出这种笑容?
那种能吸引旁人,像会被吸进去的笑容。
这个人是谁?
我不认识这种少年。
提诺.阿列塔不是这样的学生。
自己现在到底跟谁在飞。
「所以我不希望你让飞行扫把消失。还有我也希望葛莉赛达能够变得快乐⋯⋯!因为你能够飞得更加自由!」
「一点都不快乐!母亲就是因为这东西,因为有这东西才会──!」
即使正在通过第六圈的第一弯道,葛莉赛达仍然大声地用自己的声音盖过伶俐少年的声音。
她激动到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明明从失去母亲的那天起,就发誓过要彻底保持冷静。
「就只有那个吗!?」
「什⋯么?」
「葛莉赛达同学你从妈妈那收下的东西,真的就只有那个吗!?」
「收下。」
「你比任何人都了解你妈妈的飞行扫把!即使如此,葛莉赛达同学还是想抹消掉妈妈飞翔过的证明吗!?」
提诺更加强烈的话语振动着葛莉赛达的鼓膜。
同时,少年在直线路段更进一步加速。
看见那种景象的瞬间,葛莉赛达有种刚才感受到的轻微发烫在胸口逐渐扩散的错觉。反射性地也提升从扫把头喷出的风素量,继续和他并排。
因为感觉一被拉开,就再也追不上。
因为感觉即使伸手也会溜走。
「可是⋯⋯母亲她⋯⋯母亲她死掉了啊!?那我当然不可以感觉到快乐吧!?我不能因为飞行扫把而感到快乐啊!」
说出口后,葛莉赛达惊觉。
一瞬间变回了以前的自己。
「那就是葛莉赛达同学的真正心声吗。」
提诺的声音很平稳。
「我⋯⋯」
「我放心了,葛莉赛达同学。你还不是冰之女王。」
「我!」
彷佛要甩开少年似乎得知一切的话语,葛莉赛达硬是弯过第三弯道。平常的她绝不会像这样蛮干。
所以她搞砸了。
在曲线往外偏移,撞上了外侧的提诺。
力道并没有大到演变成冲撞,大概也不会被列入审查,就只是这种程度的接触。可是提诺却大幅失去平衡,身体整个往侧面倾斜。
葛莉赛达的心脏差点要停止。
坠帚。
这种速度的话。
猛烈撞击地面。
跟母亲一样。
这些片断的词句在她脑中盘旋。
最害怕、最想避免的事态,不是别人居然由自己亲手引发。
这么想的瞬间,葛莉赛达怀疑自己的眼睛。
「呼⋯⋯!你刚才那样好厉害。」
提诺<、、>.阿列塔在内侧<、、、、、、>。
明明在曲线跟往外偏移的自己相撞,被弹到外侧,他现在却飞在内侧。
葛莉赛达知道是为什么。
这名少年在跟葛莉赛达撞上的瞬间,利用反作用力,将前进方向当作轴心往侧面旋转。然后以画出螺旋的方式通过葛莉赛达正下方,再度恢复姿势并进到内侧将位置对调。不顾最糟的情况下将会坠帚,自身的头部猛烈撞击地面的危险性,大胆又迅速地完成。
「桶状<Barrel>⋯⋯翻滚<Roll>⋯⋯」
葛莉赛达茫然地呢喃。
『如何啊,葛莉赛达!你不觉得在弯道要占内侧时可以用上吗?』
『很、很危险啦,妈妈!』
『我取名为桶状翻滚。毕竟很像是沿着大桶子旋转嘛!』
『真是的⋯⋯为什么总是做这种事。』
『那当然是⋯⋯因为很快乐吧。』
『咦。』
『啊~好快乐。不管何时飞,不管飞几次都很快乐。葛莉赛达你不是那样吗?』
『我、我⋯⋯』
『自己飞,还有看妈妈飞,都不会觉得快乐吗?』
『我,唔,那个。』
『嗯?』
『⋯⋯会啊,非常快乐。我感到兴奋。妈妈在做危险事情时的表情感觉非常快乐。因为很危险,所以我应该要阻止你⋯⋯却连我都感到很快乐。』
『这样就好。』
『可、可以吗?』
『当然<Certo>!人类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所以只能顺其自然喔。虽然说是魔女但也不是会使用魔法。而且就算妈妈真的出事,这一瞬间感觉到的快乐也不是骗人的。有错吗?』
『⋯⋯或许没错。』
『对吧?比起那些更该想着享受当下。相信你看着妈妈的飞行时,内心所产生的感受吧。』
『⋯⋯嗯。』
『而且啊,你要担心妈妈还早了一百年啦。你难得有遗传到妈妈是个绝世美女,该多笑一点。来,笑一个~』
『哈哈⋯⋯嗯。』
两人就这样开怀大笑。
这名少年重现了那时母亲所表演的技术。
「我是第一次尝试,心脏跳个不停呢。心跳加速──又很快乐。」
提诺没有看向葛莉赛达,看着前方说着。
那种侧脸。
那对双眸。
「啊──」
原来啊,葛莉赛达领悟了。
这就是母亲所追寻的东西吗。
母亲就是想像这样飞。
想看到少年现在看着的风景。
难怪这种笑容会强烈地吸引葛莉赛达。
因为那跟母亲的相同。
更重要的是跟那时的自己相同。
于是葛莉赛达知道了从刚才起就在内心深处开始发烫的东西是什么。
不,不对。
只是装作不知道。
如同外号一样让它结冻,压抑在心底而已。
「我感到很快乐呢。」
说出口的同时那句话就夹杂在风素中消逝。
母亲,卡露洛塔.莱蒂西亚说过。
相信内心所产生的感受吧。
葛莉赛达即使在仍在飞行中,却闭上了眼睛。
妈妈。
我啊,有努力过了喔。
努力想要让夺走妈妈的飞行扫把消失。
不过,可以吧。
现在这一刻就像妈妈一样乐在其中也可以吧。
和很像妈妈的男孩子一起,享受妈妈所喜爱的飞行扫把──
她缓缓地张开眼睛。
受到光芒照射,清澈无比的帚道往前延伸。
身旁是愿意<、、>跟她一起飞的少年。
那么已经不需要犹豫。
来,飞翔吧。
不是为了别人,也不是为了某种理由。
就只是为了自己。
◇◆◇◆◇
──提诺.阿列塔惊讶地屏息。
握着布鲁姆的手更加用力。
到前一瞬间都还包覆着葛莉赛达的气氛明显地产生变化。但那并不是压迫感或冷静透彻之类,那种以前的她所散发的气氛。
甚至提诺还无法压抑住胸口的悸动。
他感到心跳加速。
居然能跟这种人一起飞。
「还有两圈。」
葛莉赛达的低语没有消逝在风中,直接进入提诺的耳朵。如同她所说的,站在终点旁的库罗琳达老师比出的手势映入眼帘。
「好的。」
提诺回答。
「就只剩下两圈。我不是冰之女王──单纯只是葛莉赛达。」
她的侧脸。
轻柔地出现细微却明确的笑容。
当提诺看那副光景看到入迷的瞬间,葛莉赛达提高了速度。将前方的第一弯道在位置比提诺更外侧下以超越提诺的锐利度转弯,然后脱离弯道。
刚占到的内侧一瞬间就被拿回去。
「提诺。」
「⋯⋯唔!」
「只要你有一丝松懈,我会抛下你喔。所以──跟上来吧。」
「好的!」
无法比拟的欢喜在提诺的全身乱窜。肌肤感受到刺激,毛发全部竖了起来。从脚指尖到头发末梢都有种令人陶醉的冲击。
对,就是这个。
自己一直想看到这个人的这种身影。
这一定不是冰之女王,而是名为葛莉赛达.莱蒂西亚的少女。
每眨眼一次就更快、更精致又洗练的操帚。
逐渐融化。
冰之女王在逐渐融化。
本来想藉由飞得比任何人都更靠近她来传达心意,但不用了。
已经足够了。
不再需要话语。
真正的比赛接下来才开始。
接下来是──属于提诺他们的飞行。
提诺用尽全力在追赶领先半个帚身,身上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前一圈为止的焦虑和迷惘的葛莉赛达。
只要稍微松懈,就连她的影子也抓不住。
提诺有着这种确信。
葛莉赛达的飞行风格,说起来就是遵循基础所达到的极致。包含艾托利亚在内,世界上漫长的历史中,数也数不尽的魔女们一路实践过来的飞帚术。
作为基础传承到现代,就表示那是最合适的飞法。个人独自构思的方法那种程度的东西根本无法与之抗衡的技术结晶。
一面将那种基础完美地重现,一面加上葛莉赛达本身的飞法。
几百、几千、几万人与一人的飞行扫把。
难怪会比任何人都还快。难怪会比任何东西还美。难怪会这么吸引目光。提诺只会用教科书完全不同的独特飞法,怎样都会慢上一步。
不过,所以非常快乐。
能够跟这么厉害的人共享相同的瞬间。
保持在能追上葛莉赛达的范围内,提诺出第四弯道进入直线。这时有她以外的东西进入了提诺视野。前方有三名左右飞同一组的女学生,两人似乎是追上了还在前一圈的她们。
提诺对那种背影还有人数有印象。就是那些一开始形成墙壁挡住提诺帚道的那些人。若不是遇上布鲁姆故障之类很少发生的事情,应该是不会慢上一圈。由于速度也很慢,感觉跟停下来没两样。
那种飞行姿势在提诺眼中看起来像失去活力。该不会是觉得只有他跟葛莉赛达两人在比赛,所以失去了干劲吧。
就算是如此,现在也只能超越。
这时前方的三人中好像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一转头看到提诺他们,马上露出诧异的表情。接着表情立刻沉痛地扭曲。
没想到那三人又和第一圈时一样,再度开始互相靠近。而且这次有明显地改变飞行高度。
最内侧的一人在离地面两公尺或者更低一点的地方。感受得到不让提诺下潜的强烈意志。明明她的操帚也会乱掉。
另外两人则是随着往外,呈阶梯状地提升高度。不管是要飞在很低的高度,或是要飞在一般的高度都会构成妨碍的占位。要讲好也该有个限度。
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要如此阻碍提诺的飞行路线吗。不光是提诺,这种行为也会给葛莉赛达带来坏影响。
那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稍微飞在前面的葛莉赛达似乎也丝毫没有减速。
提诺也一样。
在前方的三人互相靠近筑起墙壁的前一刻,葛莉赛达钻进微小的空隙,穿了过去。精彩的切入让人简直想到射出的弓箭。
提诺挺起上半身将布鲁姆往上拉,飞越墙壁的上方。下方不能过的话当然该这么做。上升时有稍微减速,但藉由下降时再度加速来弥补。
「为何!?」
身为挡路三人组的其中一员,在比赛序盘就咒骂过提诺的人所发出惊呼声中,葛莉赛达和提诺几乎同时超越她们。
然后通过库罗琳达站的地点,最后一圈。
已经没有东西挡住两人的去路。
像滑行般脱离第二弯道,在出弯道时加速,提诺跟葛莉赛达并排。已经不需要去看她。因为不用看也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所以提诺就只看着前方。
从重力中解放,抱持着自己的体重像是消失的感觉飞翔。
缠绕着风之鱼,在天空奔驰。
──葛莉赛达。
她不是连名带姓地叫,而是直接叫提诺。
还说跟上来吧。
那么就把现在的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用上。
将提诺的一切都托付给布鲁姆,传达给这个人吧。
传达给她,然后──然后?
通过第四弯道。
还有八十公尺。
最后的直线路段。
还有六十公尺。
一点都不剩地排出累积在布鲁姆扫把头的风素、转化为推进力。
还有四十公尺。
「谢谢你。」
还有二十公尺──
「我很快乐。」
──终点──
◇◆◇◆◇
将速度放慢到巡航速度在竞帚道上滑行,提诺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接触脸部的护目镜很碍事,他便有些粗鲁地摘下挂在脖子上。
感觉得到全身的燥热还没消退。身体想要氧气,而且最重要的是肚子饿了。现在只是实际练习课堂的前半段,离午休还很漫长。
「哪边才是第一名呢?」
在身旁用同样速度飞行的葛莉赛达说出这种话。
「⋯⋯你明明很清楚。」
「谁知道呢。」
提诺发出有点类似批评的声音后,葛莉赛达边握着布鲁姆边灵巧地耸肩。比赛一结束马上又变回面无表情,但提诺不可思议地觉得那是装出来的。
「葛莉赛达同学果然很厉害。我在最后的最后⋯⋯」
提诺说完这句,葛莉赛达先是做出像在思考的举动后开口。
「你的飞法的确很快。从那种姿势来看,甚至让人无法理解为什么飞得起来。不过,损失还是太大了。说起来就是你获得自由的代价。」
「代价⋯⋯损失是吗?」
「对。在曲线夸张地转弯,为了填补距离的损失而急煞车、急加速。还很常上下移动。要是做出那种操帚,会给扫帚带来很大负担吧?」
「啊⋯⋯」
「我们使用的二五零一式米库兰多雷的确是最重视稳定性的设计。可是我不觉得那能承受你的,讲好听点是自由,讲难听点是乱来的飞行。所以⋯」
「才会失速?」
葛莉赛达点头。
原来如此,提诺理解了。
最后的两、三秒。在终点前透过手掌传来布鲁姆失去动力的感觉。那就是这么回事吗?看来提诺的飞法跟葛莉赛达完全相反,会将布鲁姆逼到极限。
「飞行扫把的基础之所以会确立为基础,其中有很明确的理由喔。偏离基础的东西,果然还是只限于一代就会被淘汰。」
「⋯⋯这点连葛莉赛达同学的妈妈也是吗?」
「⋯⋯大概是吧。」
葛莉赛达在说出口前好像迟疑了一下。
提诺觉得不问不行。
「你还想让飞行扫把消失吗?」
「⋯⋯这个吗。不管讲得多冠冕堂皇,这个竞技很危险这件事依然不变。所以,为了向世人呼吁,我会以冰之女王的身分以宫廷魔女<皇家魔女>为目标。」
「这样啊⋯⋯」
「不过。」
「咦?」
「要是有妨碍我拿下最多胜的人,那就会变得很困难吧。比如说⋯⋯如果有飞法脱离常轨,却快到令人无法置信的魔女。」
「啊⋯⋯」
这种说法换句话说就是。
「追上我,超越我看看吧」这种意思吗?
「我说完了。」
葛莉赛达从维持低速状态到高度自然下降的布鲁姆上轻快跳下。接着像在「说事情都办完了」似地转身离去。
「葛莉赛达同学!」
提诺也在着地的同时叫她。
「那个⋯刚才⋯我听到『谢谢你』还有『我很快乐』。」
「⋯⋯你听错了吧。提诺.阿列塔。」
话中稍微隐含着尴尬。称呼提诺的方式也变回全名。说完这句葛莉赛达就用自己的双脚离开跑道。
提诺本身搞不清楚这样是好是坏。但是,他确实感受到并非强迫推销而是有确实传达出自己的心情。
这时。
「矮──冬──瓜──!」
听见彷佛从地狱深处传出的怒吼,提诺转身面对那个方向。
然后瞪大眼睛。
那里有着面露凶光朝他冲来的玛尔妲。超可怕的。他从不知道世界上有比姊姊的体罚还恐怖的东西。
转眼间就靠近的玛尔妲,当提诺正想说会被残酷对待而缩起身子的瞬间。
抱紧。
「哇哩?」
提诺忍不住发出很奇妙的声音。
玛尔妲像跳进湖里似地抱住提诺。
「哈哈哈!成功啦,这不是成功了吗,矮冬瓜!」
玛尔妲发出从刚才那有如厉鬼的表情完全无法想像,充满喜悦的声音。平常是很严格的人,身体却柔软到令人吓一跳。发出有如夏天花朵的明显香气,让提诺强烈意识到对方是「女孩子」。
「⋯⋯啊!?不、不是啦!不是那样!」
主人像做出不该做的事般马上放开提诺,然后换成抓着他的双肩前后摇晃。
「我要说什么⋯⋯对、对了!刚才那是怎样!?该不会是觉醒!?你觉醒了吗!?跟幻想小说的主角一样真的在最后五十页突然获得特殊能力!?」
「呜呜呜呜请住手小玛尔大人!」
脑袋遭到彻底晃动,感觉早上吃下的比司吉、巧克力酱和大麦拿铁的混合物从肚子底部往上窜升。
「那么你刺到她了吗!?刺到冰之女王了吗!?」
「啊⋯⋯不。我在最后速度变慢了。」
「没刺到吗!?真是的,为什么不刺到深入内脏啦!?」
「小、小玛尔大人⋯⋯『追过<刺到>』的意思不是那样⋯⋯」
这个人要是成为魔女,似乎会成长为很卓越的武斗派。
「喔,我有看到喔。飞得真棒,皮诺奇。」
语气慵懒的声音进入耳里,不用问都知道是莱塔。
「嗯⋯⋯勉强过关。」
「第二名吗?你通过定期选拔了呢。」
以女性来说很大的手掌轻拍着提诺的头。
在莱塔提到前根本忘记定期选拔的事情,但这样提诺就能留在奥底斯达。话虽如此,是暂且能留到下个月底才对。
「你是突然怎么了⋯⋯根本像换了个人啊。」
「这我也不是记得很清楚。」
感觉在比赛中有思考各种事情,但一降落到地面就突然烟消云散。总之就是浑然忘我的状态吧。
不过,能够变成这样肯定是因为骑了这把布鲁姆。
提诺把视线移到进行调律的人身上。
站在比呆滞的同班同学们还后面的位置。
银发少女挥着手,跟平常一样悠哉地微笑。
嗯,比赛看来真的结束了。
看到她的瞬间,提诺就像这样全身虚脱。
实际练习的课堂结束,提诺一个人在教室换衣服。
把脱下的赛帚服整齐地叠好时,叩叩,敲门的声音响起。在提诺回应前,就有人擅自打开门。虽然已经换好衣服,他还是反射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
「哈啰哈啰。」
「咦⋯⋯?」
想说走进来的会是谁,结果是乌苏拉。她已经换上制服。好快。到底有多急着要把衣服换好。还有为什么要那么急。
当提诺正感到困惑,乌苏拉就走到他面前。
「我要重新恭喜你,提诺。好棒好棒。」
「啊⋯⋯」
满头卷发的头被摸实在非常舒服。
「你刚才很厉害喔,这样就又能够继续在一起了呢。」
「⋯⋯嗯。」
过了一段时间,他逐渐能想起比赛中发生的事情。之前还很不明确,也一并想起了要怎样飞的还有以什么方法在驱动布鲁姆这些事情。
所以提诺欲言又止。
「奇怪?你好像不怎么高兴?」
「不是那样。我当然很高兴。」
「⋯⋯喔。有『可是』对吧?」
「⋯⋯对。『可是』。」
提诺有些迟疑地点头回应乌苏拉的问题。从一开始就一直是这样。这对浅蓝色的双瞳给人比提诺更加看透自己内心的印象。
「我能问吗?」
能通过定期选拔可以说都是乌苏拉的功劳。
所以提诺觉得必须要告诉这个人。
「最后的直线,我在终点前失速了。」
「嗯,我有看到喔。」
「葛莉赛达同学说是布鲁姆无法承受我的飞法⋯⋯我想那应该是正确的。不过⋯」
「你认为有别的原因?」
提诺深呼吸,慎重地选择要说出口的话。
不,或许已经没有选择的必要。
「我产生想要赢的想法。」
「⋯⋯原来如此。」
乌苏拉闭上眼睛,彷佛理解了一切。
「我跟葛莉赛达同学说很快乐,想要把我的全部传达给那个人,却去思考赢了比赛之后的事情。明明该把精神集中在现在这瞬间。」
「抱着想要赢的念头,我觉得并不是坏事。」
「可是⋯⋯我在最后的那一刻思考为什么会想要赢。」
跟葛莉赛达在终点前并排那一刹那,提诺心中有形形色色的情感来来去去。
骑扫把飞行很快乐。
想要赢过葛莉赛达。
想要见到憧憬的魔女。
想要继续待在这里。
想说会不会是风之鱼敏感地接收到这些。想说是不是这些从自己的指尖传出去,结果影响了布鲁姆的运作。
过多的「意念」会直接连结到「沉重」。
这不是别人,正是乌苏拉教导提诺的事情。
「后来我突然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飞。」
提诺低下头去。这么做之后,有种胸口揪起来的感觉。有种令人想大叫的寂寥感。眉头发烫,鼻子深处发酸。
越飞意念就越远离。
就在此时。
突然有股暖意轻柔地包覆住他的身体。
「⋯⋯我想一定是提诺你还在找寻的途中喔。」
乌苏拉紧紧抱住他。
一这么认知,感觉先前那种像焦虑感的东西就消失了。
「找寻⋯⋯?」
「没错。灌注在布鲁姆上、飞行扫把上、风之鱼上。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的唯一事物。那是愿望、祈祷或──梦想。」
「我的⋯梦想──」
乌苏拉的话语让提诺恍然大悟。
会发现吗?
能够找到吗?
提诺.阿列塔飞行的理由。
「慢慢来就好喔。提诺的小翅膀<阿列塔>慢慢来就好了。」
「──呜。」
「就算让翅膀休息⋯⋯梦想也不会结束。」
像月光般温柔,像风素般理所当然地待在身旁的少女,在她的怀中。
提诺说不定是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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