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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静流姐与无底的密室群 第二章 静流姐与七倍的诅咒

The Seven

1.

「凡是杀害该隐的人,不论何者都将遭受七倍的诅咒。」

——<创世记>第四章第十五节

*

「呃——一起共同生活的梅迪克库拉夫特一家的成员,分别是身为美国中西部大农场主人的父亲、母亲、当程序设计师的长子、帮忙家业的次子与三子、因离婚而搬回娘家的女儿、以及跟父亲是表兄弟关系的农场员工的样子——」

「一共有七人是吧?」

「嗯,是这样没错——」

「游戏制作人设计了七大种类,总数为七的七倍数的卡片来进行游戏,他的家族成员同样也是七人。这样的一致性还挺有意思的嘛。而且——所有人都死了。」

静流姐凛然的嗓音在白色的病房里响起。

「被砍下的六颗头颅整齐划一地摆放在暖炉上。剩下的一人则浑身是伤,由伤口溢出的鲜血将家中染成了一片血海——」

她宛如在吟唱一般,讲述着以黑色叙事诗之姿流传下来的传说。

「这一切,全都铭刻在他所设计的卡片游戏中。不论是谜、矛盾、还是他们的掩饰,所有的一切都在里面——」

「…………」

我听着静流姐既清晰又没有一丝迷惘的话语,一时词穷,不知该作何回答才好。

*

……事情的开端,始于静流姐一番听似若无其事的平淡发言:

「欸,小夜。最近有什么有趣的游戏吗?」

经她这么一问,我没有多想便直接回答:

「有趣的游戏喔?我是不太清楚啦,不过听说有个叫做Seven什么的卡片游戏风评似乎还不错。」

是电视新闻播报过?还是在杂志上看到的呢?当时的我实在一点也想不起来。

「好像是用七种张数各为七的卡片来玩的卡片争夺战游戏喔。」

「哦,听起来还满有意思的耶。」

「现在市面上似乎充斥着很多基本规则相同,但是卡片设计却不一样的游戏呢。说它是目前最受欢迎的游戏也不为过吧。」

「是喔,有那么多种类啊——那原创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听说最初的版本是美国制的。」

「啊啊,原来是舶来品呀。」

静流姐用了一个感觉满老套的字眼。我听了觉得很好笑,于是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就在这时候,静流姐开口对我说道:

「欸,小夜。你能弄一套那个游戏过来吗?」

看来她似乎产生了兴趣。

「好啊,我想应该还不至于卖到缺货吧。」

我也爽快地点头答应。和静流姐玩卡片游戏感觉似乎会很有趣,因此我也显得兴致勃勃。

「可以的话,还是挑原创版本的比较好吧?」

静流姐以若无其事的口吻说着。

「嗯,那就这样吧。」

这时候,我的心思早已经飘向那间平时总是直接经过,位于回家路上的车站大楼里的卡片专卖店了。

……第一次走进陈列着五花八门卡片的店里面,满坑满谷的卡片不禁让我看得眼花撩乱。卡片游戏的种类超多款,我甚至连究竟哪一款才是自己要找的都搞不清楚。

「呃……」

店员看我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走过来招呼。

「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吗?」

「不好意思,你们有卖一款叫做Seven什么的游戏吗?」

我回答得暧昧不清,店员以习以为常的语调反问:

「你要找的是Seven-Curse系的卡片游戏吗?」

听到『系』这个说法,我心头忍不住浮现了不好的预感。

「是、是的,应该就是那个吧。」

「那套游戏的话请参考这一区。」

店员指示的区块里,确实陈列了长长好几排的卡片。而且看起来很像是把卡片拆成少量的张数来零售贩卖的样子。可是到底要买多少张游戏才能成立,我实在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请问,这个要全部买齐才能玩吗?」

「用不着全部买齐。若是第一次接触的话,有初学者包可以选购,只要买那个就可以进行游戏了。」

即使店员笑容满面地如此说明,卡片游戏在我看来仍好比是扑克牌的亲戚一样,实在是很难以理解的东西。

(嗯……)

一时拿不定主意的我,匆然想起静流姐说的『还是挑原创版本的比较好吧』这句话。

「请问,那个Seven什么的卡片游戏有原创版的吗?」

我没什么把握地向店员询问。

听到我的问题,对方的表情立刻变得有点奇怪。

「咦?原创的是吗……?」

「就是那一款游戏最原始的版本。」

「呃——你是说梅迪克库拉夫特之家吗?」

即使跟我讲这么一串又臭又长的名字,我也是有听没有懂。

「那同样也是初学者包吗?」

「不,那套的话基本上卡片一应俱全——可是,你确定真的要买那个?」

不知道为什么,店员现在改以讶异的口吻说话。不过,听起来并不像是傻眼在心中暗自嘀咕『这么困难的游戏,就凭你是玩不来的啦』,而是带有一种莫名的困惑。

(…………?)

虽然不太能理解,不过卡片一应俱全又可以玩的似乎就只有那个而已,于是我决定买下。

「就那套好了。请问那是日文版的没错吧?」

「是的,我们店里并没有进口平行输入版……」

原本以为会很贵,但其实也还好,价格只有放在收银台旁边那套名字叫做什么『附特制板面珍藏包』的三分之一而已。

整组内容不只有卡片,还包含一本文库本尺寸、看起来很像是说明书的小册子,我总算稍微放心了。只要参考那本说明书,应该就能掌握大致的游戏规则才对。

(总之,先搞懂游戏怎么玩就没有问题了吧。)

于是,我率先翻阅『游戏的基本进行方式』这个项目。其它诸如『卡片的由来』等部分可以先略过不读,相信不至于会对游戏造成影响吧。

(不过,有关由来这个部分感觉页数似乎格外地多耶……)

这一点虽然令我觉得很在意,不过由于当时我还有其它课题待解决的缘故,所以就只有翻阅自认为重要的地方了。

2.

Seven-Curse这个游戏基本上是由两名玩家从卡片堆里抽出七张卡片,然后再各打出一张,并以该卡片来决定胜负。等到打出所有脾之后,竞争谁手上的卡片赢得比较多场胜利。

卡片的总类共有七种。名称依照强度来排名,分别是战士、僧侣、夜盗、农民、商人、贵族、以及愚者。

(如果强卡能多抽到几张,那自然是比较有利啦——)

不过游戏并非如此简单。原因在于一开始会先抽一张底牌尚未揭晓的卡片盖在场上。等双方各出完三张卡片之后,那张盖住的卡片会被掀开,然后先前决定的胜负将根据那张卡片的种类出现变化。此外,卡片各有特殊的设定——

「总之,我们就先来玩玩看吧,我想在游戏的过程中会愈来愈熟悉的。」

静流姐拿着我带来的卡片如此说道。

「嗯,就这么办吧。」……

其实我对于规则还没有掌握得十分清楚,所以听静流姐这么提议,着实松了一口气

我们两人各分配七张卡片,然后再抽一张卡片盖在场上。

「呃,这样就可以了吧。」

「应该是吧。」

静流姐立刻掀开自己的卡片来看。我也偷偷翻看着自己手上的牌。

战士有两张、僧侣一张、其余四张全是夜盗。

(未免也太极端了吧……不过,我记得夜盗的强度是居中。)

反正游戏才刚开始,想太多也是于事无补。

「现在打出第一张卡片吧。」

我和静流姐同时把卡片打到场上。

静流姐出的是僧侣,那是比夜盗还强的卡片。

「暂时是静流姐赢啰。呃,然后卡片就这样放着,不要去动它对吧?」

「对,目前还没有真正分出胜负来喔。」

我们接着打出了第二张卡片。这次我还是夜盗,静流姐则是战士,又是她赢。

第三张我仍旧出夜盗,这回静流姐则是打出贵族。虽然论强度是我赢没错,不过贵族这张卡片有一个特殊设定,那就是如果场上已经先打出战士,便能请战士保护。

「啊——所以说,这回算静流姐赢了。」

「自己明明什么能力也没有,却能借用其它卡片的力量,真不愧是贵族呢。」

静流姐轻声笑了起来。

「已经打出第三张卡片了,这时候要掀开事先盖住的那张卡片对吧。」

场上累积了七张卡片之后,我翻开了那张背面朝上的暗牌。

结果是夜盗。

「哎呀,这不是小夜刚刚打出一堆的卡片吗?」

「对啊。」

「如此一来,这一盘是夜盗最大,这张卡片变成最强的啰。」

没错,规则就是这样。卡片强度的顺序会因为暗牌而有所变动。该张卡片强度的顺位会爬到第一,至于原先强度排在该张卡片前面的,则会从后面重新排起。换句话说,就结果而言,我手上的牌最后变成一堆最强的牌了。

(……看来就算一开始牌运不好也无所谓。)

不知怎么搞的,我觉得有些心虚。

不过,剩下的牌有刚刚强度变动之后变弱的战士和僧侣,一来一往之下,或许刚好扯平也说不定。

「来,我们继续玩下去吧.还有四张卡片呢!」

我边点头附和静流姐的话,边打出第四张牌。她是农民,我是战士,静流姐获胜。如此一来,胜场比数是三比一了。接下来她打出贵族,我则是战士——

「奇怪?这算是特殊情况吧?」

静流姐立刻指出问题。没错,贵族这张卡虽然可以请战士保护,可是相对的,当这两张卡片交战的时候,不论强度顺序怎么对调,贵族一定都输给战士。而且静流姐场上的战士只有一张,不足以保护两张贵族。

「所以算是小夜获胜啰。」

静流姐一脸笑眯眯地说道。原本以为稳输的牌结果却赢了。我觉得自己更加心虚了。如此一来变成四比一,这一盘我的胜利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

「不过还有卡片没打完呢,我们就进行到最后吧。」

我嗯一声响应静流姐的话,继续打下去。接下来她是夜盗,我是僧侣,虽然是她赢,不过再来当然是我的夜盗赢她的愚者,游戏就这么平淡无奇地结束了。

「我弄错出牌顺序了。早知道应该先用夜盗制造一回和局的。」

静流姐一边微笑着,一边看着场上的卡片这么说道。

「我记得僧侣和农民之间也有特殊设定对不对?」

「嗯,僧侣和农民必然会打成和局喔。」

「因为僧侣是靠农民的捐献来生存的关系吗?农民心怀信仰,所以僧侣不会无端去攻击农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呢?」

静流姐又轻声笑了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像是只要有四张以上的农民,就会形成连携一举全盘获胜这种设定呢——这个想法还满有意思的耶,就好比小型的社会缩影,这难道是某一种象征吗?」

静流姐的口吻听起来似乎怪怪的。因为那种说话方式,正是她对不可思议的事物感到有兴趣时,有如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俯视着下方时惯用的口吻。

「这个游戏叫什么名字呀?」

「我看看——叫『梅迪克库拉夫特之家』。」

我看着包装盒说道,静流姐听了之后点点头。

「小夜,你知道那个梅迪克库拉夫特家的故事吗?」

接着,她很唐突地问了我这个问题。

「啊?什么?」

我愣住了。可是,静流姐毫不理会尚未进入状况的我。

「听到使用七张卡片,我本来还在想该不会那么巧吧。没想到这个游戏果然跟梅迪克库拉夫特的悲剧有所关联呢——」

她以淡淡的语气接着说道。

「如果设计者是梅迪克库拉夫特家的其中一人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请问,你现在是在说什么呢?」

我一脸诧异地出声询问,静流姐这才像是突然回过神似的笑了出来。

「对不起,我自顾自地想通了却没说明给你听。我还以为这是个广为人知的故事呢——看来一直待在这种鬼地方,果然会逐渐和常识脱轨呢。」

静流姐轻轻摊开双手,比着这个将她包围住的白色空间。

「这种鬼地方,怎么这么说呢——」

我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难过。其实,我对这间医院的宁静氛围并不觉得讨厌。原因不外乎是静流姐一直都在这里。

不过,长久以来都窝在这里、离不开这个地方的她,对这个白色世界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感觉——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情说什么也无法平复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了敲房门。接着,一名认识的医生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们现在马上就开始进行检查吧。」

医生劈头就表示要检查。我吓了一大跳,不过静流姐倒是彷佛早就心里有数一样,十分沉着冷静地点了点头。

「请、请问——」

我畏畏缩缩地出声打岔,医生则是向我点头示意。

「你好啊,小夜。不好意思,挑你来访的时候进行检查。本来应该排定在上午做的检查,由于机器准备不及而延后了。最新的机器不是很安定,真是让人伤透了脑筋哪。」

虽然医生的语气很平静,可是我仍旧为之动摇了。

「所谓检查,指的是——」

「啊啊,只是一般的定期检查啦,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静流姐用比医生更平静的语气开口说道。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把打出来的卡片收拾好,塞进包装盒里面了。

「不过,真的很抱歉呢,小夜——因为检查的关系,游戏只能等下次再玩了。」

静流姐说完,将一整套卡片递还给我,我忸忸怩怩地收下。

「不、不会啦,那种事情就算了——」

明知是不安定的机器,可是不使用它就没办法进行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检查呢?关于静流姐的详细病情,我到现在依然是一无所知。

「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呢?」

静流姐以异常坚定的口吻说出这句话来,我不禁暗吃一惊。

「咦?」

「小夜,你怎么可以要赢了游戏就落跑这一招呢?竟然赢了就跑,未免太奸诈了吧」

她露出顽皮的笑容接着说道。于是我向她保证:

「对——对呀。嗯,你说的没错。下次我会把游戏摸得更熟再来的。」

「期待下次的对战啰。」

「那么,小夜请你先离开吧,还有准备得做呢。」

「啊,是、是的——」

在医生的催促下,我赶紧离开了病房。

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被赶到既冷清又宽敞的白色走廊上。

可是我不能一直站在那里不动。因为在静流姐跟我告别之后,我就只是一个没有必要待在医院的碍事鬼罢了。

我抱着比平时更为落寞的心情踏上了归途。

在半路上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其实我也用不着把卡片游戏带回家,毕竟这本来就是为了静流姐而购买的,早知道就放在病房里别带走了。只是因为静流姐把它交给我的关系,所以我没有多想就直接带在身上拿走了。我还是老样子,做事总是少根筋。

(……话说回来,梅迪克库拉夫特家的悲剧到底是什么呀——)

我茫茫然地想着。

3.

……事件的开端,是身为程序设计师的长子杰姆士-梅迪克库拉夫特在因特网尚未普及的时代,于利用计算机线路和公司联络之际——

「……我会被七倍的诅咒杀掉。」

突然送出这段话,接着就失去了音讯一事所带出来的。

杰姆士(公司的同事都叫他吉姆)从以前就被大家视为怪人,因此其它人也仅认为这不过是他独树一格的玩笑,并没有认真看待这件事。由于当时他所负责的程序工作在性质上很容易累积压力,所以便获准在家工作。照理说在程序完成之后,他应该会利用联机寄到总公司才对,可是都已经过了预定的交档期限,他却依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就算打电话过去确认,电话也没有人接听。从总公司到他家路途遥远,即便搭飞机也得耗上两个小时,因此一时也难以确认究竟是什么情况。

一个礼拜之后,邮差前往投递公司寄来的第三封信时,发现先前投递的信件依然原封不动地塞在屋前的信箱里,而且不论按多少次门铃都没有任何回应而发现事有蹊跷,事态才爆发出来。

当地的警局接到邮差的通报,派了两名警察过去。

两名警察在调查完无反应的宅邸四周一圈之后,有鉴于屋子里没有任何反应,便破坏门锁踏进了屋内。在那里他们所见到的是——地狱的景象。

负责的警察这么形容当时的情况:

「一开始,我还以为那是颜色非常暗沉、而且图案诡异的壁纸。外表干燥得十分彻底。可是当我不经意地伸手摸了一下墙壁,那层黑漆漆的表面便零零碎碎地剥落了,我这才惊觉到异常。」

他摸到的东西,原来是干掉后黏在墙壁上的人血。干燥的人血吸收了汗水后,立刻在他的手指头变回原先湿滑的触感。

「于是我慌忙交代搭档也戴上手套。没错,在那个时间点,我马上明白已经有事件发生了,当下能做的只剩现场搜证这个动作而已。」

即使如此,两名警察依旧踩着谨慎的脚步并保持警戒状态,深入屋子的内部。

两人所到之处皆能发现血迹。而且每开一扇门,便有一股闷闷的、像是死水腐坏一般的异臭扑鼻,而那幅景象就呈现在这股臭味愈发浓烈的前方。

那里有七个人影。只见一家七口全聚集在客厅里围住桌子的沙发上。

只不过,当中有六个人脖子以上空无一物。

有一名男子的脑袋虽然并末搬家,可是他两边的肩膀以下——亦即两条胳臂全都消失不见了。

那六个人的头颅则是——一颗也不漏地被排放在客厅内部纯做为室内装饰之用的暖炉上。

「其实腐烂程度并不严重,还保有相当清楚的人类面貌。我甚至一度怀疑他们是不是把身体藏在暖炉下面开玩笑哪。」

但实际上,当然只有头颅被摆放在暖炉上面而已。据说,那些头颅的表情显得恍惚迷蒙,感觉不出有一丝痛苦的痕迹。

至于尸体所围绕的桌子上,则排放着满满的卡片。那正是吉姆研发出来打算推出市场贩卖、使用七种牌来游玩的卡片游戏。当时那两名警察自然还不晓得这件事。

「没错——那幅景象确实令人感觉很不舒服,但我和搭档立即察觉有地方不对劲。屋子里明明一片血海、死了好几个人,现场却完全没有扭打挣扎的痕迹——此外,不破坏门锁就无法进入屋内的问题同样也是令人十分不解。」

换句话说,屋子本身形同一个巨大的密室。

*

「…………」

我读着读着不禁感到一阵恶心。

没错,卡片游戏所附的那本厚度异常的说明书里,游戏规则只占了一点点的篇幅,绝大部分的页数都在详细描述过去发生的那桩杀人事件。

(……呜,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

我终于理解自己买这个游戏的时候,那名店员为何会露出像是在看不可思议东西时的眼神了。这家伙是不是有病啊?——他一定是以这种心态来看我的。

此外,我也知道静流姐之所以对这游戏产生兴趣的理由——显然她在很久以前就得知这起事件了。

(照这样看来,这起事件也算是相当有名啰——)

我叹了口气。

接着又想到一个问题:

静流姐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突然对这个游戏感兴趣呢?以前也曾有好几次因为没有不可思议的事件可解而闲得发慌,为什么她事到如今才对这个游戏产生兴趣?

(这游戏是最近才被电视新闻当作热门游戏提出来讨论的吗?——不,我想电视新闻应该没有提到原版和这桩骇人听闻的事件有所牵连才对。)

重点是即使在贩卖商店,也看不出这个事件广为人知的迹象。店里卖时主要是一些老少咸宜的游戏,而且感觉上来买游戏的顾客应该也不至于连由来都摸得一清二楚。否则店员也不会对指名要买「那一款版本」的顾客投以那么奇怪的眼神吧。

这么说来,静流姐当时说了一句教人匪夷所思的话。听到使用七张卡片,我本来还在想该不会那么巧吧——她那时是这么说的。

(……不过,光凭这点信息就能联想得到吗?)

就算静流姐再怎么聪颖过人,感觉未免也太跳脱逻辑了。果然,最恰当的假设还是她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吧。

(话虽如此,下次见面的时候,这起事件的话题一定会蹦出来吧……)

我本来还以为只是悠闲地玩个卡片游戏,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跟不可思议的事件扯上关系。

(只不过这次是年代较为久远的外国事件罢了——)

至少不会演变成担心是否能抓到犯人之类那么紧迫的问题吧。我稍微放下心中的重担,继续浏览事件的数据。

……那名两条胳臂被砍断的男子,乃是农场主人的堂兄弟凯文。他浑身是伤,有已经受伤好一阵子的,也有近期才又增加的。而且没有愈合止血的伤口相当多,虽然死因无疑是失血致死,不过未必全然是失去两条胳臂所导致的结果。经推测全身的失血量同样也高达足以致死的标准。此外,也查出干掉且黏在屋子里的血液几乎都是他一个人的。

其余六人虽然一致为头颅遭人砍断而致死,不过从他们的体内都检验出安眠药的成分。很有可能是在睡得不省人事的情况下遭人砍断头颅的。

经分析,当时并无其它外人进入处于完全密室状态的屋子。这个结果也显示,唯一未从尸体检验出药物的堂兄弟凯文涉嫌最为重大——偏偏他两条胳臂都不见了,要如何下手呢?

但是,他的嫌疑在发现凶器之后又更为加深了。

凶器是一把被丢进暖炉里烧掉的电锯。在那把淋上作为燃料用的柴油引火烧成黑炭的电锯的握柄上——有凯文两条胳臂的骨头牢牢地抓着。虽然肌肉和神经都被烧成了炭渣,可是从肌腱和软骨等痕迹来分析,电锯似乎是在凯文生前就握住的。

虽然没有其它可能犯案的人物——但是,他究竟是以什么方式将自己的双手给砍下来的?此外,这么做的动机又是什么?

不过,在继续深入调查屋子与周边的广大农场之后,又发现了更加令人惊恐的东西。最先发现的并不是警方人员,而是政府机关为了将无人继承的梅迪克库拉夫特家的土地农场送去拍卖,因而派来洽谈相关条件的业者。

「……警方应该也有到处调查过了吧。我想是这里的土地实在太过辽阔,以致拨他们当初并没有注意到这么偏僻的角落。我们也是在打算将整间小屋拆掉时,才发现那个东西的。那本来是埋在土里面的,所以卡在挖土机上挖出来时,一开始还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因为整个缠成一团,所以我们原先还以为是树根呢。可是说它是树根嘛,又好像——」

在一间位处偏僻,据悉是梅迪克库拉夫特家所有的建材小屋地板下,挖掘出无数具的尸体。

那些尸体已经彻底腐败,共有十四具之谱。而在十四具尸体中,只有一人为其它州郡因为失踪而警方曾接获寻人申请的少女,其它的尸体全都无法查出身分来。这个国家幅员辽阔,如果是横跨数州郡行动的背包客这一类人,死亡的时候查不出身分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但是眼前这个状况不论再怎么思考,都只可能是发生在梅迪克库拉夫特家土地上的连续杀人事件。

而最大的嫌疑犯就是——

纵使尚有许多未解之谜,但整起事件在法律上仍以凯文杀害一家人之后再自杀的杀人事件结案了。

不过,这起极其怪异的事件后来演变成传说。不只流传着各种揣测之说,市面上还推出了好几本研究书籍,甚至被改拍成B级的低成本恐怖片。

至于被害人之一姆在最后透过计算机线路传递的『七倍的诅咒』这个字眼则无关当事人原先的旨意,变成了吉姆当初设计好并打算推出贩卖的卡片游戏的名字。由于此时游戏尚未取得正式专利,因此没有任何业者可以独占,导致街头巷弄充斥着各种同类型的游戏。不久便成了可免去版权费套用规则来促销的卡片游戏,广受当时还在流行的集卡游戏的套用——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那一类商品在日本也能卖得如此吓吓叫的原因啰。)

尽管我对错综复杂的状况仍感到十分混乱,但至少明白这起事件本身已经落幕了。

即使疑点重重,这毕竟是一桩宣告结案的过去事件。

(……不过,静流姐的看法又是如何呢?)

我对这个问题略微感到不安。因此在静流姐结束检查隔天便带着卡片前往医院。

4.

「欢迎你啊,小夜。」

「午安,静流姐。」

静流姐迎接我到来的笑脸就跟过去一样和蔼可亲,我顿时放下了一颗心。我原本很担心她会不会因为过度的检查而一脸疲惫。

「上次真的很抱歉,感觉好像我对你下了逐客令一样。」

「你在说什么呀,我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啦,重要的是——」

你没事吧?——才刚开口,我便跟以前一样,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向已经住院好几年的静流姐询问「身体无恙」这一类的问题,与其说感觉很虚伪,倒不如说会不会变成只是将自己的自私加诸在她的身上呢——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当面对她说出那句话。

「嗯,我一直觉得很烦躁呢。」

静流姐脸上仍挂着温和的表情如此说道。

「咦?」

静流姐无视我的惊讶。

「谁叫小夜赢了就跑。害我输了却一直没机会一吐怨气,心里可是很不甘心喔。」

她一边笑着,一边点头这么说。

「啊——是、是吗?原来你是在说那件事喔?」

「对呀。我可不允许你要那么奸诈的手段唷。」

我搞不清楚静流姐是一本正经地在抗议,还是在和我闹着玩的,总之她面带笑容直点头。仿佛完全没有要提及那起事件的意思,纯粹只对游戏本身有兴趣。

「我没有耍诈啦——再说,我才不屑逃走这种行为呢!」

以我而言,当然也是尽量避免去触碰事件本身。我边点头边拿出带来的卡片。

「我来洗牌吧。」

静流姐自告奋勇的表示。我把卡片交给她,看她仍一脸笑眯眯的,忍不住开口询问:

「什么事那么好笑呀?」

「没啦。不过,你这么简单就把卡片交给我好吗?我有可能会要老千喔。」

那语气就像个淘气的小孩一样,害我也跟着笑了出来。

「请便,你办得到的话,不用客气尽管放马过来吧。」

「待会儿输了可别怪我喔。」

静流姐以缓慢的动作洗好牌,先在场上放一张卡片,然后再分别发给自己和我各七张。

我手上的牌不知怎么回事,只有夜盗和商人这两种而已。以强度而言,排名在第三和第五,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牌。

我决定以直觉来一分高下。我和静流姐两人同时打出卡片。

「我是夜盗。」

「我是贵族——这里是我输呢。」

「说是这么说啦,但你等一下应该打算出战士吧?这么一来结果就会大逆转了。」

「天机不可泄露——」

静流姐脸上挂着微笑。虽然不是摆扑克脸给我看,不过还是判读不出她的心思。

在那之后,我的商人对上静流姐的僧侣由她获胜,我的夜盗对上她的农民由我取得胜利。终于来到掀开暗牌的时候了。

「——啊,是战士。」

「这表示强度的排名照旧,完全没有变动啰。」

最强的卡片排到最前头,结果还是一样。

之后四张卡片的对决形成二胜二败,是不分轩轾的局面。静流姐手上没有战士,因此贵族无法从落败的结果翻身。综合前半与后半的战果,是我赢得这一盘的胜利。

「小夜好强喔。」

静流姐一边重新洗牌,一边说道。看来她的心情似乎不错,所以我也满不在乎地笑着呛声:

「你的老千耍到哪里去啦?根本没有发挥效果嘛。」

「敢呛我,那我这次不跟你客气,要直接出招啰。」

「请便、请便。」

嚓嚓嚓。静流姐分配着卡片,节奏感十足地发到我的手边。

这次拿到的牌夹杂着战士、僧侣之类的强牌。总觉得手上这类牌一多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因为暗牌的关系而轻易遭对方来个大逆转。

(算了,就顺其自然吧——)

我不假思索直接打出战士,静流姐则是出农民,所以是我获胜。在下一回的较量我是僧侣她是农民,所以依然是我获胜,可是——

(——奇怪?该不会——)

就在我觉得状况不单纯之际,接下来我的商人便输给了她的农民。静流姐从头到尾都只出农民这张牌——

(这一招该不会是凑到四张农民就无条件获胜的特别规则吧?)

如果是这样,我也拿她没辄。我把目光投向静流姐,只见她露出一副鬼灵精的笑容。

(唉,看来也只好认了——)

我抱着准备放弃比赛的心情,掀开了原先盖住的那张暗牌。

是愚者。

「——啊!」

高声尖叫的不是静流姐,而是我。没错,身为最弱卡片的愚者同样也有一个特殊设定。

那就是作用在目前场上所有卡片之间的特别效果将全部化为虚有。换句话说,战士会守护贵族、僧侣和农民互不对立等这一类的规则全都会形同虚设。如此一来,结果当然是——

「唉~唉,白忙一场了。」

静流姐露出了苦笑。没错,农民的集结效果自然也消失了。她手上那张农民在下一场比赛发挥不了任何作用,最后我取得三胜一败的优势,静流姐再度尝到了败绩。

不过,她丝毫没有表现出不甘心的模样,依旧面露微笑地拿起卡片开始洗牌。

「…………」

我没由来的衍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明明一直没怎么用大脑,只是有牌就出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却一路通杀——

「话说回来,愚者这张卡片的设定还真是奇怪对吧?」

静流姐一边打散一迭牌卡,一边以淡然的语气说道。

「就、就是啊。」

「其它的卡片——好比说夜盗和商人之问或许存在着交易赃物这一层关系,所以有平手的设定。可是,唯独愚者跟其它卡片都没有相似的关系。甚至还会破坏其它卡片的关系,感觉好像被其它卡片给排挤了一样。」

「嗯、嗯。」

我暧昧不清地随声附和,不料静流姐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欸,小夜——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5.

「咦?」

虽然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目瞪口呆,可是我同时也很清楚她话里的意思。

「没、没有啦——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

静流姐对梅迪克库拉夫特家的惨剧抱持着什么样的看法——我怎么可能会不在意。

只见她一脸若无其事,以稳健的态度为自己和我各发了下一盘比赛用的七张卡片。

「小夜对那起事件知道多少呢?」

「呃,倒也谈不上多少啦——我只有翻阅过这款游戏附赠的说明书而已。」

我们一边聊着,一边各自确认自己所拿到的脾。

「我只知道设计这款游戏的人名叫吉姆,然后那个人在最后有跟公司联络之类的这样——」

我全然没将手上拿到的牌看进脑子里,只顾着偷偷观察静流姐的神色。不过,她的表情起来没什么不同,正垂下眼帘看着手上的牌。

「不管怎样,那起事件都已经落幕了,不是吗?」

「嗯,是这样没错。在那之后也完全没听说杀人的情况有再继续发生.

静流姐一边移动着拿在手里的牌,一边以漠不关心的语调说道:

「不过,你并不在意对吧?」

「你、你这么说也没错啦——可是全世界的研究者众说纷纭,尽管说明书上也记载了其中几则,可是不管是哪一则都——」

「都是令人感觉很不舒服的内容对吧?」

静流姐伸手抽出第一张卡片,我看到后连忙伸手拿了一张预计打出去的卡片。

农民对农民——不分上下。

「说到农民,梅迪克库拉夫特家也是经营农业的大地主呢。」

「对啊——」

「小夜有看过他们这一家人的故事吧?里头到底写了些什么?」

我用像是在默背课本的口吻,杂乱无章地回答了静流姐的问题。静流姐在我讲了一长串像是七人家族、七张卡片——诸如此类,极具暗示性的内容之后,开口说道:

「这一切,全都铭刻在他所设计的卡片游戏中。不论是谜、矛盾、还是他们的掩饰,所有的一切都包含在里面——」

看我没出声,她又以手指夹出手中的一张牌。我连忙跟着出手抽牌。

我们两人的牌同时打出,她是商人、我是夜盗——适用特别规则,这一回又是以平手收场。

「吉姆-梅迪克库拉夫特在设定卡片种类的时候,肯定是拿家人当模特儿——这样的说法已经成了定论呢。」

「嗯、对呀——说明书上也有类似这样的说法。」

「这也表示,在那个家族里,存有某人是农民、某人是战士、某人是僧侣——类似这样的关系性吧。」

「是吗?搞不好只是偶然而已。」

我对命运被卡片注定这种超自然主义非常头大。

「若说是偶然也未免太巧了——应当说不合理才对。依卡片的种类来说,七这个数目也太过不上不下了。你想一下扑克牌的梭哈就能清楚知道,牌拿在手上平衡感最好的就是五张。若是要使其发展为卡片游戏的话,种类只有七种,在数目上又嫌太少了——所以Seven-Curse系的其它任何一款游戏,即使有运用七大属性这个设定也必然会增加卡片的种类,原因就出在这里。」

静流姐明明没去过那间卡片专卖店,却说得好像曾经亲自去走访过一样。我顿时哑口无言。

她又继续说了下去:

「他有坚持非得设定成七张不可的理由,他的家人同样也是七人,而他又一直过着闭关在家不断修改程序的生活。因此说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未免有点牵强。」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反正他的家人就是卡片的模特儿对吧?爸爸是战士、妈妈是僧侣、而他自己则是贵族,是这样没错吧?可是,那跟被杀又有什么关系啊?」

我开始有点火大了。

「那么,谁是愚者呢?」

面对静流姐的问题,我再度支支吾吾了起来。

「那个——我看果然还是——」

「没错,大概就是那个叫做凯文的人吧。」

静流姐在说这句话的同时,又拿起手上的牌,我也跟着一起打出卡片。

她是战士,我也是战士——这回合又是战得难分难舍。

到了这个地步,实在很难再把一路平手的情况视为偶然。难道静流姐是故意的——?

(……不过,都是她先出手拿牌的耶……?)

我不禁觉得莫名其妙。

「这个游戏是几个人玩的呢?」

静流姐很唐突地丢出了这个问题。

「咦?不是两个人吗?」

「是呀,就算同时一起玩好了,不是偶数的话就不能玩呢——七个人是没办法的。」

静流姐掀开了事先放好的暗牌。

贵族——先前全部都是以平手收场,所以对胜负并不会构成任何影响。

唯一让我感到有些在意的,就是我手上剩下的牌正好有一张贵族。本来最有可能输掉的那张卡片现在咸鱼翻身变成最强的牌了。

(——不过,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我有一股冲动想要立刻伸手拿那张牌。

可是硬是忍住了那个念头。还是等静流姐出手拿手上的牌之后,我再碰卡片好了。

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我决定下一张牌打出商人。它是这个排序下强度最弱的。

不料静流姐打出的却是夜盗,这下又是一场和局。

「…………」

静流姐无视我那明显感到狐疑的眼神,一脸轻松写意的说着:

「不知道吉姆是为了什么缘故而想出卡片游戏来的。」

「应该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多半是为了打发时间吧?」

我随口胡诲了一个答案,静流姐听了呵呵笑出声来。

「小夜的洞察力之敏锐,真的是任谁也模仿不来呢。」

不只如此,还说了这句突兀的话。

「我哪里洞察力敏锐了?」

「还不就是发现设计游戏大概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这回事,这可是你说的耶。我想他应该也是后来觉得游戏不错玩才兴起推到市场贩卖的念头。更何况,在那个时候卡片游戏也尚未形成一股风潮。至于——陪他打发时间的又会是谁呢?」

「只有他的家人了吧?说明书上有提到农场附近几乎没有其它人居住。」

「也难怪——他会说出『会被七倍的诅咒杀死』这种话来了。」

静流姐说得极其果断,我一时没能掌握住她的意思。

「咦——」

「小夜平时也会提到『被杀』这个字眼吧?」

「哪有,我才没有——」

「啊」话还没说完,我恍然大悟地叫了一声。静流姐点点头说道:

「虽然我不曾体验过那种感觉,不过像是『功课写不完,快死了』,或者在体育课时被老师叫去跑马拉松时埋怨『是打算操死我们吗』——诸如此类的话自然而然便会脱口而出对吧。」

「这么说来——那句话的意思不过是『玩游戏玩到快死了』而已?」

「这是很自然的事不是吗?至少,如果一个人面临可能会被杀死的生命危险时,应该不会使用什么计算机线路,拿起电话向人求救才是正常的行为吧。」

「说明书上有写到Seven-Curse(七倍的诅咒)这个名字是从那句话衍生出来的——这么说来,不就等于是本人自己取的名字嘛。」

「小夜对那句话的了解有多少呢?」

「欸,我记得圣经里面有一对叫作该隐与埃布尔的兄弟。该隐因为嫉妒埃布尔受到上帝的偏爱,所以便将他杀害——」

在说明的同时,我感觉心里头涌起了一股厌恶感。因为杀害自家人这个举动很不可思议地跟这起事件非常相似。

「后来,上帝为该隐立了一个印记之类的——」

静流姐见我为模糊的印象所苦,便接着补充道:

「旧约圣经的创世记,其实是一段流传已久、有关于人类社会起源的故事。由于当时不见亚伯的踪影,于是上帝便向该隐询问原因。而该隐是这么回答的——『我岂是弟弟的跟班』。」

「他好像恼羞成怒了呢。」

「是呀——不过,上帝并没有杀掉杀了弟弟的该隐。不但没让该隐以命偿命,甚至还为他立了一个守护的印记,意思是『凡是杀害该隐的人,不论何者都将遭受<七倍的诅咒>』。这也是为免有人见到该隐时会动手杀害他。」

「咦?他明明杀了自己的弟弟耶?」

「是啊,但毕竟该隐是我们人类的始祖。根据旧约圣经记载的内容,诸如畜牧业和手工业这一类类似现代文明起源的文物都是他一手带起的喔。」

「什么嘛,简直莫名其妙!」

我不假思索地用不适合这个场合的声音破口大骂。接着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静流姐则是一脸笑盈盈的。

「既莫名其妙又可笑对吧——不过,那可是一个世界的起源喔。而且那个卡片游戏的名称就叫七倍的诅咒呢。你不觉得这是极具象征性的事情吗?」

即使跟我说明这么艰涩的东西,我也不可能听得懂。

「——嗯~」

我低声沉吟着,只见静流姐的手指已经放到了手中的卡片上。我连忙挑选要打出的牌。话虽如此,我早就无心思考要打什么牌了,只是直接把手指碰到的那张卡片打出去而已。

我们两人的牌同样都是愚者。

「——那个叫凯文的亲戚,在梅迪克库拉夫特家不知道是处于什么样的地位呢?」

静流姐又问了我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呃——说明书上有提到,他在战争时头部受了重创,因此难以在一般职场上工作谋生,所以才会跑去投靠亲戚好混口饭吃,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家族成员们是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他是个问题呢……不过,答案已经清楚呈现在被设定成最弱的那张卡片上了。凯文想必是被当成在败北的战役中失去正常行动能力而狼狈回乡的多余废物,然后被家族中的其它人给排挤了吧?就跟这个游戏一样。」

「他是因为这个缘故而怀恨在心吗……?果然是这样没错。」

我没什么把握地说着。

「啊啊,是呀——」

静流姐以模棱两可的语调回应。

「在农场另外还发现了不少具尸体对吧?」

接着如此喃喃说着。

「那是凑巧经过农场广大腹地的便车背包客遭到攻击的事件——据说被害者多达十四人。」

「是七的倍数呢。」

静流姐断然说道。我当然也知道是七的倍数,可是并不觉得那是什么重要的依据。静流姐以平静的口吻接着说道:

「有人说七是一个孤独的数字——不过,人类这种生物不论有多少人聚集在一起,当中一定都有寂寞的孤独纠缠不清吧。」

「不会啦,那种事情——」

静流姐无视我苦着一张脸,以平静的口吻喃喃说着:

「所以——人才会动手杀人。」

「咦……」

我仿佛被那极度静谧的声音给吸进去,完全说不出话来。静流姐又接着说下去:

「小夜说的没错。那是过去的事件,已经落幕了,后人的事后诸葛无济于事。就算在梅迪克库拉夫特家这个密室中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也已经全都结束了——纵使揭发了其中的掩饰,也不代表什么。」

「……?」

静流姐的语调中似乎少了以往面对事件时惯有的尖锐,我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她再度伸手去拿卡片,我也跟进。她是僧侣,我是农民——又是以平手收场。

「欸,小夜——你刚刚很生气该隐没有为自己的罪过付出代价对吧?」

「是、是啊——」

「那是很正常的反应。可是圣经对某些人而言,具有禁止针对其内容提出反驳的立场。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会产生什么?」

「咦?」

我一脸茫然不知该做何反应,倒是静流姐先开口说明了:

「会产生误解与曲解呀。当不合理的事物以完整的面貌存在于那里的时候,人们会在自己的脑袋里将事实扭曲化。好比说该隐就穷其一生为罪恶感所苦,上帝是为了让他后悔莫及才在他身上留下印记的等等——」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喔?」

「不对,圣经上面完全没有提到这样的内容,那是后来才被解释成这种意思的。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该隐之后的事自然也被交代得暧昧不清——在这起事件里头,也有一个东西以同样的形式被人弃置,若无其事地扔在那里呢——」

「咦、呃……那个东西是什么?」

我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没错,我很清楚——静流姐是绝对不会错过任何掩饰的。

「就是和紧握不放的两条胳臂黏在一起的电锯呀。拿它砍断人头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事后砍掉自己的两条胳臂再丢进暖炉里,在物理上也是办不到的事。」

「这么说来——确实是那样没错。可是,那间屋子是任何人都无法进入的密室耶。啊,还是说有什么逃离密室的手法?或是秘密逃生洞口之类的?」

静流姐摇摇头否定了我的推测。

「不。脱逃手段这方面的问题绝对是会最先被彻底调查的,很难完美掩饰。我想事件一定是他们自家人掀起的吧——」

「这样的话——凶手会是谁?」

我的脑袋已经陷入混乱。静流姐则是以冷静的语气开口说道:

「当然是按照游戏结果啊。」

「这个游戏是让两张卡片展开斗争,然后消除掉被判定为落败的卡片。由剩下的牌较多的那一方获胜——」

「咦……」

我不禁张大了嘴。不对,怎么可能呢?可是……她的意思一定是这样没错。

我的手指开始抖了起来,手上的卡片差点没拿稳。

「那、那——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一家人彼此互相残杀?」

静流姐叹了一口气。

「关键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从凯文以外的其它人身上检验出来的安眠药,在某些地方其实是被当作麻药来使用的喔,据说就连日本在很久以前也能在店里买得到这种药。当时大家是以『Rariru』这个名字来称呼,通常使用在不是为了帮助睡眠的目的上呢。」

「药……?」

意思是说……那个东西不是被拿来使用在让一家人陷入昏睡的目的上?而是他们为了一起『HIGH一下』,所以才吃下那个药的——经静流姐这么一说,遭到其它成员排挤的他确实不太可能有机会同时对所有人下药。

「没错,他们服下了药,然后在感觉飘飘欲仙的时候,开始玩起让他们投入到甚至说出『会被那个杀死』的卡片游戏,接着——让输掉的卡片所代表的人物也遭受到同样的下场。把牌『洗』了——割断了。」(译注:日文中洗牌的洗跟剪断、割断为同音同字。)

「怎、怎么可能,那样未免也太疯狂了吧——」

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后才惊觉他们确实是疯狂的没错。他们早就因为服药的缘故而失去理智了。

静流姐盖过我那逐渐消沉的声音,接着说道:

「是啊,而且那绝对不只是药物的缘故吧。」

「咦?这话怎么说?」

「就是和电锯黏在一起的手臂,还有其它那十四具尸体呀,不知会是谁下的手呢?

「咦——这、这样的话——」

「用电锯割断手臂,必然是在割断所有人的头颅之前发生的。要在自行握住电锯握柄的姿势下割断手臂,若不是被其它人抱住、硬是让身体折弯的话根本不可能办到吧——而且还不只是一、二个人而已。」

听到静流姐这番话,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是、是全家人一起做的吗——?」

「凯文的身上似乎有无数的伤痕。那些伤痕不见得都是过去在战争中所留下的才对——想必也有一些是后来才新添的吧。」

「意、意思是说他、受到了虐待吗……?」

我喃喃低语的同时也恍然大悟。就算是农场上再怎么偏僻的角落好了,要在不被住在那里的人发现的情况下杀掉十四个人根本是天方夜谭。

「所、所以说——杀掉那些便车背包客的凶手,也是这一家人——?」

「虽然动机不明——不过,一定查不出什么理由来的,况且我也不想知道。」

静流姐说完后耸了耸肩。

快乐杀人鬼——难道他们一家全都是适用这种称呼的人吗?

「所以他们的内心对于切割人体这回事,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大的抗拒。判断因药物而变迟钝之后,不会晓得自己在做什么事。」

「可、可是,假设他们真的是在打牌比输赢好了,最后势必会有人残存下来吧——」

「照理说是这样没错。关于这部分也只能用推测的了。不过,若考虑到电锯这种凶器只要靠上去就能把东西割断的话,有一个极端的可能,只要躺在电锯上面头颅就会自行割断。」

静流姐说的话实在太过血腥,使得我也逐渐麻痹了。

「可是,你怎么会想到这种事呢?」

「打牌分出输赢之后,第一个动作是什么?」

被她这么一问,我也只能回答。我能想到的答案也只有一个。

「……把牌收集起来,重新『洗』牌……原来是这样子吗?」

静流姐默不作声,不过她也没有否定。不过若是躺到电锯上的话,为什么被割下来的头会跟其它人的头颅一起摆在暖炉上呢?此外,把电锯丢进暖炉里的人又会是谁呢?最后还是有疑点没有解开——就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对了——还有一个人。如果两条胳臂都被砍断的凯文在那个时候还没断气的话,看他要用嘴巴叼住也好,还是用脚踢进去也罢,要把那两样东西搬运成事后现场所呈现的位置应该是不成问题吧。而且他马上就因失血过量而死,事件就这么被关进谜团之中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这样的疑问出现在这个情况一点都不奇怪。

他们一家人长久以来都在欺凌凯文,最后甚至砍掉他的胳臂。不仅如此,还虐杀无辜外人。那他为什么还要掩护他们呢——

「…………」

我望着静流姐。

她什么部没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静流姐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所想到的事情。

(……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不论他们对自己再怎么苛刻,即使他们是一群难以原谅的杀人鬼,对他来说,他们仍是这个世上仅剩的羁绊——所以,他才会将这一切化作无解的谜,藉由这样的行动自己一肩扛起这一切吗——?

和杀了亚伯却又不知反省的该隐相反……他选择了庇护?

不过,这又是一个多么不求回报的行动——

「——所以说,这一切已经结束了。」

静流姐喃喃说着。

「即使揭穿了那个掩饰,也没有意义——因为对任何事物都不会造成影响。」

静流姐在我恍神之际,打出了剩下的最后一张牌。我也配合她,将牌打出去。

她是愚者。

我是贵族——这一回是我赢。因为之前一路平手,所以这一盘的结果肯定是我获胜。

「小夜果然很厉害耶。」

静流姐用深感佩服的语气说道。

我已经提不起劲来反驳她,只是开口说道:

「欸,静流姐。」

「什么事?」

「这次可以换我洗牌吗?」

听到我的要求,静流姐先是微微往上转动眼珠看着我,然后再调皮地眨一下眼睛,轻轻地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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