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教咱怎么办呢!」
啊,我不禁就说出遗传自母亲的关西腔了。
可惜了这个总算放晴,令人心旷神怡的周日下午。
这里是猫咪咖啡店『猫不喵』附近的公园。
我来到这座绿意盎然的公园,现在正坐在长椅上。
以前离家出走来到彩木家的小垢,又从我们家出走时也曾来过这里。
今天基于家教诗夜的命令,我来到街上物色参考书。
尽管我家已经凑齐了相当数量的参考书,但似乎还是不够。
我要从诗夜选的参考书当中,实际看过内容之后再判断是否适合自己使用。
啧,她偶尔也会讲类似老师的话……
话虽如此,我很在意前几天说的『毕业考』,现在根本无心选参考书。
虽然问题儿童的『辅导计画』结束很值得庆贺,但或许以辅导为名目接受『教育』还比较好些。
无论给出什么答案都是死棋,她出这种问题,到底是要我怎么样啊!
我实在很想真的像刚才那样发出吼叫。
我在迷惘的同时不断逛了好几间书店,总算找到了想要的参考书,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就在公园附近,所以才会暂时在这里休息。
「不过,这份三明治真是买对了。」
在停靠于公园前面的面包车卖的三明治,以及在自动贩卖机买的红茶。
我多花了点钱买了猪排三明治和鸡蛋三明治,两者都选对了。
猪排的肉厚皮脆,鸡蛋则是鲜甜软嫩。
虽然我和某个写真偶像不同,并非大胃王,但这三明治好吃到让我觉得幸好有多买一种。
春天的暖和气候,吹来的舒服微风,充满绿意的树木与草皮。
再加上美味的三明治以及温热的红茶。
明明是舒适无比的环境,我的心情却怎样都开心不起来。
「喔喔?喔──这不是彩木阁下吗!」
「咦?喔喔,濑纪屋同学。」
突然有人扯嗓子大叫,令我抬起头来,眼前是我熟悉的身影。
红色水手衣领的制服,搭配同样颜色的裙子。而且制服之上还穿著围裙,大腿上不知为何绑著枪套。
她在圣华台附近的清绪川女子学校这间女校就读,和我一样是三年级生。
「你在这种地方吃午饭啊?喔喔,那是梦幻的『铭板』猪排三明治!我也是第一次实际看到!」
「这个猪排三明治这么稀有吗?」
话说回来,我记得这好像是最后一份。
猪排和鸡蛋都是对切装袋,而猪排只剩下一个。
「那我给你一个吧。其实我已经饱了。」
「彩木阁下,其实你是个好人呢……!」
她以前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顺带一提,以前由于濑纪屋同学是其他学校的人,我的用语总是比较恭敬,但或许是因为已经混熟,最近讲话方式变得随兴了。
「那我就感激地收下了!哎呀──果然偶尔也该到外面吃午餐呢!」
濑纪屋同学收下猪排三明治后,快速地在我旁边坐下。
「是说,濑纪屋同学。今天明明是周日,你为什么穿著制服?」
「因为我的角色已经固定是红色水手服了。维持角色形象是很重要的喔。」
「你不是艺人吧……」
话说回来,我没看过濑纪屋同学穿便服。
虽说她与可怜学姊是同一个设施出身,但感觉也不适合穿修女服。
「嗯喔?这是什么?参考书?你去买这种东西啊?圣华台不是一贯制吗?」
「嗯,为了将来,我也得先想好往外升学的可能性。」
「喔喔,这是在挖苦人吗?我可是必须透过一般管道去考试的耶!」
「不是挖苦啦。如果濑纪屋同学将来想自己创业,应该会去念好大学吧?」
「嗯──虽说这样身价会比较高,但可惜的是我的脑袋还满不灵光的……」
「我记得清绪川应该也是等级相当高的学校啊……?」
「要考进去的时候很努力,但入学之后就不太念书了。而且我后来也逐渐把重心放在打工上嘛。」
「……清绪川的老师应该要更努力指导才行呢。」
「不,清绪川的老师阵容水准好像也很高喔。只是我缺乏智慧和干劲而已。」
「真遗憾啊……」
这个人是会让人体会到教育有多么无力的样本呢。
「不、不过在这个时代,成就跟学历根本没什么关系嘛。」
「说得也是,学历的问题,只要给可列尼娜当顾问还是随便一个职务就能解决了吧。薪水给她一圆。」
「毕竟可怜学姊的学历应该会很惊人吧。」
「可是啊──说到那家伙啊,完──全没有和我联络耶。她明明会定期和伊文修女联络的说。」
「可怜学姊现在应该在努力学英文和打工,我想应该很忙吧?」
有著一头黑发,清纯秀丽的阵所可怜学姊在三年级的秋天突然变更了原本内部升学的预定,前往美国的知名大学就读。
美国的大学基本上好像是九月开学,但学姊已经先去美国,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当地的英文。
即使是在没有熟人的异国土地,如果是那个人,我想她也肯定能坚强地活下去。
可是,不管是濑纪屋同学还是我,当然都很担心她。
可怜学姊与濑纪屋同学是在养护设施长大,伊文修女是那里的负责人。
虽然可怜学姊好像打算独自努力,但既然她会和养育自己的人联络,我也能稍稍放心了。
可是,果然还是希望她也和我联络啊……希望能让我确认她现在过得不错。
「没办法,就由我主动过去吧。而且我也想视察美国的猫咪咖啡店。」
「不不不,可以像散步一样这么随便就过去吗?是说,美国也有猫咪咖啡店吗?」
「有。」
「……这样啊。」
既然爱猫成痴的濑纪屋同学这么说了,那应该不会错吧。
可是想要一个人努力的可怜学姊,应该不会希望亲如姊妹的濑纪屋同学特地过去找她。
「濑纪屋同学也是考生,你就忍耐吧。如果上了大学,到时要出国也比较容易。」
「对耶。真没办法。那为了在可列尼娜哭的时候我随时都能飞过去帮她,至少先办张护照好了。」
「到时我也会一起去的……」
虽然我没办法想像可怜学姊哭著求救的画面就是。
不过,无论是不是在国外,只要可怜学姊叫她,濑纪屋同学应该无论哪里都会飞奔过去吧。
「那么,少年啊。你有什么烦恼吗?」
「这很像老贤者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突然把话题扔到我这边来了。
「隐瞒也是没用的。毕竟我是猫咪咖啡店的顶级店员。已经看习惯为了寻求慰藉而来店里的那些客人悲伤的眼神。彩木阁下与那些家伙有著相同的眼神喔。」
「……也对,如果都高中三年级了却没有烦恼,这种人反而很糟糕。」
会教人觉得这人到底过得有多悠哉吧。
「不过我不会问你在烦恼什么啦。内容要是太过严肃,找我商量也完全没有意义。反而会更加恶化!」
「说得这么果断啊……」
「要是累了,就来猫不喵疗愈一下吧。我的最终目标是自己开一间猫咪咖啡店,不过首先要让猫不喵生意兴隆才行!」
「……你有什么愿景吗?」
「我想再开两三间分店呢。设计一间适合大人的、气氛典雅的猫咪咖啡店好像也不错。」
「像这种地方你倒是会很认真地思考呢……」
的确,与猫咪咖啡店有关的事情,爱猫成痴的濑纪屋同学不可能随便乱说。
「因为好友抢先一步,认真选了自己的志愿。我也不能一直这样散漫下去。」
「……嗯。」
至少,濑纪屋同学比我更认真地在思考将来。
毕竟她好像要继承家里的工作,要开一间猫咪咖啡店的野心似乎也是认真的。
像我这种在温室长大,连学校也是一贯制的人,甚至想都没想过自己的志愿。
「啊,彩木阁下也可以来我们的包厢,在猫咪的围绕下念书喔。请务必光顾!」
「居然没忘记推销客人,你做生意的态度让人不觉得只是个打工仔呢……」
我家里有全世界最可爱的猫,随时随地都能和猫一起念书喔。
「啊,这样啊。除了风格正统走向全面的猫不喵,气氛典雅适合大人的猫不喵,也可以开一间适合念书或是敲打电脑工作的那种人的猫不喵吗……?」
「你真的很热衷于做生意呢……」
是不是比我到现在还没看过的老板•真香爸爸更热心啊?
诗夜开始当补习班讲师,可怜学姊在国外努力。
小垢也依旧没有来我家玩。
缘里成绩优秀,天华同学不仅成绩优秀,现在也以学生的身分从事工作。
在我旁边的濑纪屋同学虽然脑袋不好,但为了实现将来的野心,正在一步一脚印地打稳基础。
更不用说那个写真偶像兼YOUTUBER──
找不到目标的,是不是只有我一个啊?
「来,阿篱,今天的晚饭很丰盛喔。」
我在阿篱中意的盘子里放满了酥脆的猫食,摆在它面前。
在起居室的地板滚来滚去的阿篱动了鼻子闻到味道之后,立刻以惊人气势开始吃了起来。
由于我们家的猫很随兴又喜新厌旧,要是不时常更换菜单,它就会摆出一副「我不吃!」的态度将脸别过去。
幸好它很喜欢今天的伙食。
「很棒吧,这可是濑纪屋同学分给我的。好像是很难取得的高级猫食喔。」
尽管价格令人惊讶,但我上网捜寻后,发现这猫食好像真的很稀有。
「哥哥──」
「哇!」
我一坐在地板,美春就把下巴靠在我的头上。
「阿篱的饭是很重要没错,但美春的饲料呢──?」
「再一下子就煮好了,你再等一下。今天是鸡肉咖哩。当然我也会烤印度烤饼喔。」
「喔──虽然在外面吃咖哩会配饭,但美春喜欢哥哥的印度烤饼。」
「那当然,毕竟美春是吃我的味道长大的嘛。」
「美春是靠哥哥长大的──」
美春更用力地将下巴靠在我头上,还顺势从后面抱住我。
(插图009)
我妹妹的肉体虽然缺乏起伏,但软绵绵的身体依旧很有女人味。
「是说你怎么了?今天特别爱撒娇啊,美春。」
「不要紧,美春不会说要一起进浴室洗澡。这样对最近没来的小垢过意不去。」
「我认为小垢应该不会在意啦。」
和我一起洗澡不是会让别人羡慕的奖励。
「嗯……美春有点累了。工作虽然主要是分配社团的预算,但学生会在四月还有其他很多事情要做。」
「要是下次选举当上会长,应该会更辛苦吧?」
「没有啊,美春下次选举也要选副会长喔?」
「为什么!?」
连续两任都当副会长的学生,应该是前所未闻吧?
美春虽然是因为缘里会长指名而就任,但要是副会长也有好几个候选人的话,应该也要经过选举?
「因为美春发现副会长反而是更好采取行动的职位。被绑住的时间比会长少、能处理实际业务,况且发生问题也不需要负责。」
「最后一点很可怕啊……缘里不要紧吗?」
我妹妹真是坚强啊……这孩子就算一个人去国外留学应该也游刃有余吧。
比起形式上的工作更多的No•1,选择了实质上更能集中精神工作的No•2啊。
美春才高二,就已经找到自己的生存方式了吗……
「不要紧、不要紧的。要是小缘会长没办法负责,接下来矛头只会指向顾问。无论发生任何问题,都会由藤城老师那边概括承受。」
「真香老师也不是很闲,别给她添太多麻烦啊……」
明明她原本就已经够忙了,要是还得帮美春的改革善后的话,实在令人于心不忍。
「好啦好啦,这样很重,快点离开。」
「咦──美春已经决定在家里要当个爱撒娇的小孩了耶。」
我抓住那个爱撒娇小孩的肩膀,扔到她的固定位置──沙发上。
尽管妹妹体型娇小,身材也很纤瘦,但今年好歹已经十七岁了。
要由我矮小的身躯支撑也很吃力。
虽说她因为学生会的工作感到疲惫,但要撒娇也得有个限度。
「好啦,我差不多该去把料理完成了。」
我确实洗手,换上围裙完成咖哩,同时也准备开始烤印度烤饼。
「那么,美春先去放空啰。嗯?这是什么,参考书?喔喔,是小诗命令你去买的那个?」
「没错没错。」
美春拿起我放在起居室桌上的参考书,快速地翻阅。
「你买的这本很难呢。就算是小诗也很吃力吧。」
「因为到了明年,美春也会做那种水准的问题吧?我想对你来说应该没那么难才对?」
「就算是美春,也看不懂没学过的问题喔。毕竟美春在去年选举之前成绩都很普通,就是因为没在上课,而且考前也没有看书。」
「虽然这件事我也知道,但你若无其事地讲出了很不得了的话呢。」
不过,幸好她不是故意考差。
毕竟我这个妹妹明明头脑好到可以轻松拿下学年第一,成绩却一直都很普通嘛。
「可是,像美春成绩这么好,会考虑往外升学吗?你该不会像可怜学姊那样打算到国外……」
「要到国外还得习惯当地生活,感觉很麻烦,美春才不要。而且现在不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美春只要能高速上网,再加上Am●zon和Ub●r就有办法活下去。还有阿篱。」
「咦?奇怪?哥哥呢?」
「最近连哥哥也可以用Ub●r外送过来了吗?」
「我是觉得没有那么方便啦……咦?先等一下。美春,你打算离开这个家吗?」
听到妹妹突然提出关于将来的具体计画,害我有点著急。
不对,我虽然认为我们是很要好的兄妹,但也没想过要一辈子在一起。
我明白分开生活的那一刻总有一天会来──不过,没想到会是妹妹主动说出这种话。
「物件由美春来选,不过搬家的部分就全交给哥哥、小诗还有专业人士,美春只要移动这个身体就够了喔。」
「我不是在说这么具体的程序!」
「我们家有点狭窄,很难凑齐器材。而且也需要伺服器机房,摆放阿篱玩具的地方最好也再大一些。要是有特殊部队侵入,保全方面也很令人不安。」
「最后一点教人非常在意啊!」
「不论哪个国家都需要天才的头脑喔……App业界虽然是以血洗血的竞争(一片红海),但只要研发出好东西,势必会是一件创举喔。」
我家的妹妹是不是国外连续剧看太多了?
虽然天才科学家之类的人确实经常遭到绑架,还被威胁著进行研究。
「是说,你打算做开发App的工作吗?」
「不要紧,美春每个月会好好汇个三十万圆左右给哥哥。」
「我的人生进入简单模式了!?」
「美春的存在就像是哥哥的年金。你从以前就勤奋地照顾妹妹,算是为自己买了保险呢。」
「我明明还没出社会,就已经确定会过著悠闲自在的隐居生活了吗……」
就连能力出众的诗夜好像也为了求职而煞费苦心,而我却不需要找工作啊──
没啦,这是玩笑话喔?我再怎么说都不想被妹妹养啊。
「总之,哥哥好像对将来的事情怀抱许多烦恼,所以可爱的妹妹才会提出这种选项。」
「……虽然是不太可爱的选项就是。」
我当然也知道你是在开玩笑喔?
「我看起来有那么烦恼吗?今天濑纪屋同学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你没有和那个叫濑纪屋的猫咪咖啡店员工亲嘴吧?」
「别讲得好像我看到人就会亲上去一样……」
「哥哥已经跟好几个人接过吻了不是吗?」
「…………」
就算是妹妹──不对,正因为是妹妹我才不想说。
我想想,真香老师、可怜学姊、缝、小垢、美春,还有诗夜。
天华同学──修学旅行的那个不能算在内吧。
「……就算要搬家,是否要带阿篱走,也要看它本身的意愿喔。」
「你转移话题了呢,哥哥。真没办法,妹妹就大发慈悲饶过你吧。但是阿篱可不会让给你喔──」
「那个就到时再想吧……好,完成了。别再说那些蠢话,来吃美味的咖哩吧。」
「其实这个话题也没有那么蠢啊。是说,那个咖哩的量会不会太多了?美春可不是小缝学姊,没办法吃那么多喔。」
「嗯,也对……」
如果是咖哩,吃不完的份放个一天也没关系。
「……哦。今天真香老师好像是假日加班喔。美春中午去银超回来的时候,有看到她挂著一副快死的表情走出去。」
「咦?」
「好好喔,累了回来之后就有哥哥做的美味饭菜在等著她。人果然还是该带个哥哥呢。」
「……请不要把哥哥当作行李带走。」
因为我偶尔会送吃的给隔壁,只要稍微多煮一些,美春马上就会发现了。
嗯,也对。只是因为咖哩煮太多了才要拿去隔壁而已。
现在也不是在考试前,和老师两个人单独碰面想必也不会有问题。
虽然感觉好像有些麻痹了,但我决定不去在意。
如果是假日加班,应该不会那么晚回来。
祈祷真香老师不会在外面吃饱才回来吧。
「嗯~真好吃。微辣的香辛料扩散到整个疲惫的身躯了呢♡」
真香老师大口吃著咖哩,同时露出幸福满满的表情。
看到她吃得这么津津有味,做这个也有价值了。
「居然还做了印度烤饼,你做事意外地讲究呢,彩木同学。」
「用平底锅就能简单做出来了。我下次教你吧?」
「我终于也变成被彩木同学教的那一边了啊……你这样不行哦,居然要教导年长的美女♡」
「确实是不行呢……」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我有许多事情想教真香老师。
像是对待思春期男孩的方法之类。
总之像这种感觉,真香老师在晚上七点前回到公寓,由于她还没吃晚餐,所以我顺利地分了咖哩给她,可喜可贺。
「其实我很喜欢吃咖哩哦。在学生时代,我曾经煮了一整锅咖哩,花了四、五天把它吃完呢。」
「五天也太长了吧……」
虽说只要放在冰箱就不会坏掉,但还是别这么做比较好。
可是……真香老师依然是老样子啊。
在进行辅导计画的最终确认以及解说毕业考的那天,她让我看到的脆弱一面果然是幻觉吗?
她现在表现得太过自然,所以甚至让我产生这样的错觉。
「最后还煮了咖哩乌龙面之类的。啊啊,学生时代真令人怀念……」
「话说回来,真香老师在搬来这里以前住哪?」
既然如此,我也像平常一样,做个一如往常的彩木同学吧。
毕竟,我也还没找到毕业考的答案。
「喔喔,我没跟你说过吗?在猫不喵附近的公寓喔。大学时代我完全是一个人住。因为爸爸当时出外赚钱,我连他是否在日本、是否在地球都不晓得。」
「我想起码会待在地球吧。」
以目前的科技来看,不太可能外派到太空站或是月球赚钱。
「虽然是单人套房,但一个人住也很够了。反而是现在的3LDK显得太大,让我无所适从。」
真香老师露出有点困扰的表情。
这个家的主人真香爸爸住在猫不喵,而且除此之外本来就还有一间空房。
以前真香老师出了交通事故,导致惯用手受伤,我曾来这里照顾她,所以我对藤城家相当瞭解。
「不过,这里是离彩木家只要走路两秒钟的优良物件,不搬过来怎么行呢?」
「对老师爸爸这个做屋主的人来说,丝毫没有任何好处呢……」
「呀♡居然把我爸爸叫做『岳父』♡」
「你是怎么听的啊!?」
「就我来说,不论是要我叫彩木真香,还是你叫藤城慎都没关系喔?」
「你说的话和小垢同样水准喔,老师。」
那孩子只要抓到机会,就会自称『彩木垢』。
「我爸爸他也无所谓喔。毕竟他现在好像想继续住在猫不喵。只不过爸爸睡觉的房间总有一天也会给店里使用。到时他应该会回来住吧。」
「这样一来,我也总算能跟真香爸爸打招呼了呢。」
「像、像是请把女儿交给我之类的……?」
「嗯,我会与天华同学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
「我会变成大姑吗!?」
明明知道我是在开玩笑,她的反应还真有趣。
「真是的,坏心眼……不过很抱歉,我不会让妹妹嫁给任何人。」
「在某种意义上,娶天华同学好像还比娶真香老师困难呢。」
要让真香老师承认对方是自己的妹夫,想必不是那么简单。
「不,藤城家与贵宗家的事情,才是真的无关紧要呢。来报答你请我吃美味咖哩与印度烤饼的恩情好了。」
「…………唔。」
我反射性地摆出警戒姿势。
「没事的,我才不会现在『教育』你呢。连假日加班的日子都这么累的话,我怎么受得了。」
「是这样讲没错……呃,奇怪?『教育』还没结束吗?」
「『教育』与辅导是不同的喔。」
「哦……」
说得也是,『教育』的目的是让我喜欢上真香老师。
教育不是辅导,最主要是与毕业考有关。
既然我还没得到毕业考的答案,那真香老师也没有放弃『教育』的理由。
「说到底,我这次的话题根本与你无关。我和你约定过了吧,会让你知道天无同学转学过去之后的状况。」
「缝那家伙又干了什么好事吗!?我也一起去低头道歉比较好吗!?」
「喂喂,别妄下定论。你丝毫不信任天无同学呢。」
糟糕,一个不小心就……是说,我算缝的什么人啊?
「天无同学好像以非常惊人的速度适应了新的学校。明明身边都是艺人,但是她连那些比自己地位还高的女演员或是偶像都混得很熟,就像是一辈子的朋友一样亲昵了。」
「现在不太会用一辈子的朋友这个字眼就是……」
话说诗夜也这样说过。原本个性阴沉,但现在是开朗角色的她可以证明这件事。
「适应学校是个好消息呢。念书方面不要紧吗?」
「虽然这样讲不太好,但与天无同学转学过去的学校相比,圣华台的偏差值高出许多。天无同学就算那样也没有留级,一路在圣华台念到高二,所以只要拨出最低限度的时间念书,我想毕业是不会有问题的。」
「就算我没在旁边看著,她也会念书吗……?」
那家伙到了二年级的后半虽然成绩变好,但感觉是怕惹我生气才念书的。
就算知道她不会回我,至少还是传个LINE好了。
写『我已经做好安排,缝的成绩到时也会传来我这』。
老实的缝想必会相信这番话,吓得瑟瑟发抖吧。
「如果彩木同学愿意叮嘱她自然是再好不过。就我个人而言,也希望天无同学能够好好毕业。」
「我会先稍微吓吓她。可是重要的工作方面不知道怎么样呢……」
「哎呀?你没在看电视或是YOUTUBE吗?」
「是有在看啦……」
但说不上有仔细地一一确认。
因为如果看到她在综艺节目的来宾席没什么机会亮相,或是YOUTUBE的播放次数明显下滑等,感觉我会十分不安。
「原来如此,彩木同学很爱操心呢。这方面倒是没问题。她在电视上露脸的次数变多,上传影片的播放次数也在顺利增加喔。尤其是影片的部分相当惊人。老土运动服成为了她的注册商标,听说得到了『这样反而很可爱』、『好性感』的评价。」
「因为那家伙很喜欢穿运动服嘛……」
在拍写真时她觉得状况不好,好像也是换上运动服调整心态来著?
「真要说的话,我反而会担心她的工作量太多。」
「这、这样啊。那就好……不对,好像也不能笃定地说这是好事呢。」
「话是这样说,可是一旦开始担心就会没完没了喔。」
真香老师把最后一片印度烤饼沾满咖哩,大口吃下。
接著畅饮了我精心准备的拉西优格。
「多谢招待。呼──真好吃。」
总之,幸好咖哩让她很满意。
缝的事情……要是工作增加,想必麻烦也会跟著变多,而且我也很担心她会不会因为工作过度而搞坏身体。
确实,一旦开始担心就会没完没了。
「我也告诉你关于阵所同学的事情吧。她这边呢,圣华台校方有定期确认她的状况哦。毕竟她是本校第一个升学至国外的学生。」
「并不是送出去就拍拍屁股不管了呢。」
「毕业生的志愿对于像我们这样的名门学校来说至关重要。要是太没有责任感,就不太会有人随著阵所同学的脚步也出国留学吧。圣华台的毕业生之中有一个人在美国工作。校方有直接拜托她确认阵所同学的状况。」
「哦,有这样的人啊。」
也对,毕竟圣华台的毕业生当中也有很多优秀的人。
有一两个在国外工作的人也很正常。
「和她联络是我的工作。我们学校明明很多人就算不是英文老师也会英文,大家却把这件事推给我。」
「就算是成熟的大人,一想到要打电话到美国也会感到害怕吗?」
「大人就是这样。意外地什么都不会。甚至连副校长也不会打国际电话喔。」
「这表示成为大人也没什么了不起吗……」
「想得这么简单或许也不错。总之,阵所同学也没有问题。她现在好像一边在餐厅当服务生打工,一边学习英文喔。」
「服、服务生?那个可怜学姊?」
「那么,我要出问题啰。『请问您要点什么』用英文来说是?」
「『May I take your order?』对吧。」
「……啧,居然这么冷静就答出来了。」
「那是国中生等级的英文……」
再怎么说,这种程度的英文我也能立刻回答的。
不过,可怜学姊当服务生啊……应该会穿著轻飘飘的服务生衣服帮客人点餐,或是端料理给客人吧?
如果是可怜学姊这样的美女无论穿什么都很适合,但实在无法想像呢……
「还有,养育阵所同学的那所设施的院长,似乎有请熟人偷偷地守望阵所同学。这是修道院的联络网呢。」
「喔喔,是伊文修女……」
既然自己家的孩子待在国外,那个过度保护的修女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嘛。
这样看来,可怜学姊也没有问题啊……
「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些了。她们两个人好像都过得不错。」
「虽然小垢不会来我家,但听香香老师说她似乎很健康地成长。」
「那个幼女的胸部成长得比我还要快呢……该不会升上国中后,就会成长为能够诱拐彩木同学的尺寸吧……」
「在某种意义上,老师反而比我更担心她呢!」
实际上,小垢在去年的时候,胸部尺寸就已经逼近大她五岁的美春。
香香老师虽然也不小,但感觉小垢在不久的将来甚至会超越自己的母亲。
「就是这种感觉,所以你没必要担心身边的人。就算你可以内部升学,但也能参加大考,你应该担心自己才对。」
「……说得也是。」
其实眼前这位老师,也是除了大考以外我的烦恼来源之一。
虽然我想这样说,但今天就算了吧。
我没办法无情到追打因为残酷的假日加班而疲累的真香老师。
「啊,不是。我很担心老师的状况。在你疲累的时候还问这么多,不好意思。」
「其实没关系喔。陪学生商量也是班导的工作。如果你因为在意阵所同学她们的状况而心不在焉、无法念书,泄漏她们的情报根本不算什么。」
「泄漏情报!?」
「开玩笑的。老实说,我已经取得她们两个人的许可了。她们说要是彩木同学有询问自己的现状,全部告诉你也没关系。」
「咦?缝和可怜学姊说的?」
「她们俩虽然不会主动联络彩木同学,但如果是透过别人传话好像就OK哦。两个人都很难搞呢。」
「……至少比什么都不说好呢。」
缝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透过电视或YOUTUBE确认她的动向,但实际上我甚至没办法判断她的状况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虽然没办法直接确认是有点沮丧,但幸好还有真香老师愿意帮我关心。
毕竟我的人生本来就有一堆事情要操心了……
「哦──话说回来,我已经吃饱了。啊啊,对了。得准备才行。」
「准备?」
「嗯,餐后做个简单的运动。因为我觉得体力不足,现在每天都会慢跑个五公里左右。」
「都忙到甚至得在假日加班,你还会做体力训练!?」
明明住在她隔壁,我却完全没发现!
「五公里的话就算慢慢跑,也花不到三十分钟喔。」
「不是速度的问题……你还是保留一下体力比较好吧?」
话说,以前在快要运动会的时候,我好像也被真香老师逼著一起跑马拉松来著?
虽说真香老师以前是网球社,但明明脱离现役很久了,体力却相当惊人呢。
「是、是说,已经很暗了耶?女性在外面慢跑不是很危险吗……」
「危险?谁危险?」
「…………」
嗯,我是觉得完全没问题啦。
可是,毕竟真香老师的外表是妙龄的美丽女性。
既然这样──我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呼、呼、呼……!」
「来,再撑一下!还可以跑吧,彩木同学。好了,抵达终点!」
「唔唔……」
我步履蹒跚地跑进公园,缓缓地放慢速度后停下脚步。
「嗯,五公里跑三十分钟多一点。时间还不错喔。」
真香老师看著手表,满足地点了点头。
那好像是可以确认慢跑时的跑步速度以及距离,附有GPS的手表。
服装是在去年的运动会前也看过的那件粉红色的时髦运动服。
脚上好像还穿著讲究的慢跑鞋,准备非常周到。
而我却是穿学校指定的运动服,以及普通的运动鞋。
不过就算我装备齐全,想必感受到的疲劳也和现在没两样就是了。
「呼……明明不是运动会前夕,我居然跑了这么长的距离……」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距离吧。你看,像我的呼吸几乎都没有乱掉。」
「…………」
这个人根本不是人啊。
「在有余裕的时期先锻炼体力也不坏喔。只要有体力,就可以长时间集中精神、面对考试。」
「是、是这样讲没错啦……」
这里是我们公寓旁边的公园。
从前,我好像曾在这里被SID的大家批斗我和缝开读书会来著?
我们沿著明亮的大马路跑步,再跑回这个公园。
「现在是气候很舒服的时期,非常适合慢跑喔。可是,我不建议你一个人在半夜慢跑。如果要跑,一定要叫我一声。」
「立场是不是颠倒了啊?」
我好歹也是男高中生,在晚上慢跑哪会有危险。
「不,作为老师,担心学生是理所当然的。啊,虽然我允许你慢跑,但不可以出去夜游喔?禁止你踏入卡拉OK、游乐中心以及漫画咖啡店那些地方。」
「你偶尔也会像个老师呢……」
「我说过我本来就是老师了吧!算了,我也知道彩木同学不是会去夜游的类型。」
「虽然比不上美春,我其实也很怕麻烦。晚上顶多只会去银超而已。」
「这样很好。话说回来,圣华台在几年前也会派老师在晚上的闹区巡逻喔。」
「这明显是过劳了吧。」
既然已经是高中生了,在学校外面的行动就应该自己负起责任。
「我还是学生的时候老师们还有在巡逻喔。像风花老师就非常起劲。可是因为我们的学生多半都是些认真的孩子,巡逻几乎没有意义就是。」
「……果然是这样──」
如果是考完试或是结业典礼之后去庆祝的话,就应该会在外面玩到晚上。
但那种日子要是有老师在外面巡逻,肯定会很扫兴。
我想老师们对这部分大概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唔、嗯……」
「怎、怎么了,彩木同学?有哪里痛吗?」
「不,该说我对自己的改变感到惊讶吗……总之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居然会考虑到老师这么做的理由,从前那个讨厌老师的彩木同学到底消失到哪去了?
「我大概猜到了,这代表你也变了呢。」
「是啊,一年前的我根本无法想像自己会在半夜和老师两个人慢跑。不过一般来说,人生中也不会有这种经验就是。」
「啊……我也有喔。虽然又会讲到同一个人,总之我曾经和风花老师一起慢跑过。」
「为了培养应付考试的体力……吗?」
「不,她说学生会应该要成为学生的楷模。要努力念书、努力运动才是年轻人之类的。因为她是个会因一时心血来潮采取行动的人。」
「原、原来如此……」
风花四季老师──是真香老师还是圣华台高等部学生时的老师。
她与真香老师同样既是英文老师,也是学生会的顾问。
更是真香老师的爱车,红色飞雅特原本的持有者。
然而──她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风花老师这人的脑袋虽然与众不同,但体力却莫名充沛。只有因打网球而受过锻炼的我能勉强跟上她,其他学生会成员则都在途中掉队,化为尸骸。」
「现在,我非常能够体会那些成员的感觉……」
或许我和只在照片上看过的那些藤城政权的成员很合得来。
「……这样不行呢。我这几个月总是会想起风花老师。明明我已经尽可能不去在意她了。」
「我认为这没什么不好喔……话说,是我的错吗?」
在意风花老师的人是我。
那个人与真香老师莫名神似,带给现在的真香老师巨大的影响,要我不对她涌起兴趣反而很困难。
「是啊,是彩木同学的错喔。拜此所赐,害我连跟学生慢跑都像是在模仿自己与那个人之间的回忆。唉──不回首过去可是我许多优点之一耶?」
「完全没办法吐嘈,倒是令我有点不甘心呢。」
这个人虽然其实有许多缺点,但毋庸置疑的是,她的优点远远多出缺点许多。
「就算只有一项长处,也是有总比没有好喔。无论是要升大学还是就业,只要有长处就更能选择志愿,在新的社会也能建立好有利的位置。」
「长处……长处是吗?」
我的长处是什么?暗中活跃之类?
难道我适合当政治家或是官僚?不妙,一个不小心就嘴贱了。
「你的特技是制造后宫吧。」
「如果不是石油王,这个能力可派不上用场呢。」
好,彩木同学也变坚强了。
就算真香老师突如其来地挖苦我,我也可以瞬间回嘴。
老师露出恨得牙痒痒的表情瞪著我──然后叹了口气。
「对了,摄取一下水分比较好呢。我去银超买一下饮料。」
「啊,不好意思。」
因为我没带钱包出门,没办法说由我去买。
真香老师把包包挂在腰间跑步看起来很碍事,原来里面有放钱啊。
过没五分钟,真香老师就回到了公园。
「久等了,这个我请你。」
「在酒吧的柜台会突然有酒杯滑过来的那个画面,是真的存在吗?」
回来公园的真香老师递出了宝特瓶饮料,我心怀感激地收下。
「不晓得。毕竟我不喝酒,几乎没去过酒吧。」
「毕竟酒对老师来说是安眠药嘛。」
要是让她在外面喝酒就太危险了。
等我长大成人,有办法在外面保护真香老师吗?
毕竟我也重新确认到体力方面也不是真香老师的对手,物理上要保护她是不可能的。
「所以,彩木同学。你决定怎么做?」
「决定怎么做……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指毕业考。之前我说过要是你有那个意思,立刻就会结束了对吧?」
「…………」
我才想说有一段时间没说到这个话题,她就主动提了。
难道她是在等我自己思考吗?
「我现在还在死命地烦恼当中……这样根本没空思考将来的志愿呢。」
「哎呀,你居然那么烦恼啊。那还真是抱歉呢。」
真香老师大口畅饮宝特瓶装的运动饮料。
「如果是我,肯定会无视你的想法,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你。彩木同学,你也只需要以自己为优先,再给我答案就行了。」
「……因为我比真香老师细腻多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看来不需要担心呢。无论好坏,你都比以前更坚强。不过,你其实从一开始就很坚强了。」
「毕竟我是对老师什么都敢讲的人嘛。」
没错,中等部时代的我,明明是个面对蛮不讲理的体育老师时,都敢不加修饰、直接叫他『猩猩』的学生。
为什么我现在面对老师的时候,讲话会这么顾虑呢?
明明我很明白自己想说什么,却没办法说出口。
不,我知道其中理由。
「真香老师,你可以告诉我更多有关风花老师的事情吗?」
「咦?风花老师……?」
「考长文读解时,假如没学过单字或文法是解不开题目的。而且特别课程几乎都是在讲辅导结束的那件事,若要挑战毕业考,我现在还没学到的东西未免也太多了。」
「哎呀呀,你讲话变得很嚣张呢。意思是我的教法不好啰?」
「是。」
喔喔,我突然回到了去年春天之前的彩木同学了……?
我接受了辅导──应该有所改变了,但是长年累月建立的人格,似乎不会这么简单就被修正。
「……好吧。那么,你先帮我空出下周日。」
「周日,是吗?」
「没错,我们去上『课外辅导』。到时要穿制服来哦。」
「…………?」
课外辅导……无论去哪里,现在的我和真香老师就是学生与老师。
而毕业考,势必会让这份关系产生决定性的变化──
为了解开这个问题,不管是课外辅导还是什么都放马过来吧。
如此这般,没有发生任何事,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时间来到了周日。
应该说,是GW的第一天。
印象中,去年GW好像发生了许多意外插曲,但如今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回忆了。
「那我们走吧,上车。」
「喔,好。」
在我们公寓的地下停车场,我搭上了红色飞雅特。
我照老师的吩咐,穿著圣华台的制服。
明明是假日,真香老师也穿著平时常常穿去学校的深蓝色套装。
从去年春天开始,她经常会穿羊毛上衣搭配长裙之类的轻便服装上班。
基本上,套装与轻便服装的比率是一半一半吧。
可是今天是周日,也不算假日加班,应该没有穿套装的理由啊。
而且真香老师的表情看起来心事重重,这点也很令人在意……
「……真香老师。结果我们要去哪里?」
「你马上就知道了。是你也去过的地方喔。」
「喔……」
别卖关子啊。
该不会是饭店或是老师喝醉酒那次过夜的旅馆吧?
现在才刚早上十点,感觉也不像是约会。
然而,在周日一大清早,老师与学生堂堂正正地出门真的好吗?
红色飞雅特很难得地放慢了速度。
是因为GW第一天路上很塞,还是说……
「咦?你说的目的地,是这里吗?」
「正确来说有点不同,总之先下来吧。」
飞雅特停的地方,确实是我也知道的场所。
修道院──位于圣华台学院附近,犹如洋馆般的建筑物。
养育可怜学姊的养护设施就是附属于这间修道院,修女们会扶养设施的孩子们。
在修道院的后门,有座狭窄的停车场。
真香老师将飞雅特停在那里,然后下车。我也紧接著老师下车。
嗯?
真香老师拿著花……是白花。
我刚才没注意到,这束花是本来就放在车上的吗?
「走这边。」
真香老师似乎来过好几次,习以为常似地往前走去。
奇怪?我好像没来过修道院的这一侧。
与养护设施的方向相反──有条小路连接到某个地方。
这间修道院比想像中还大耶?
「啊……」
在小路的尽头,有扇老旧的黑色门扉及砖瓦墙。
门是开著的,真香老师与我穿过门之后──
「这是……墓地吗?」
「是啊。」
没错,我和真香老师来到了墓地。
在大约四座学校游泳池大小的土地上,井然有序地排列著墓碑。
有几近风化的老旧墓碑,也有鲜明亮丽的新墓碑。
「这片墓地原本好像设于修道院旁边,不过很久以前就挪到这边了。也对,毕竟要是有墓地近在咫尺,设施的孩子们也会害怕吧。」
「就算是大人也会有点害怕呢。」
不过只要习惯之后,偶尔在住宅区看到孤零零的墓地,意外地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对我来说与其说害怕,反而是畏惧的成分居多。
一想到去世的故人近在自己身边,在家里看恐怖电影时也会顾忌要不要「呀──!」的发出惨叫。
「可是,为什么要来墓地──啊。」
「太好了,彩木同学并没有那么迟钝。」
真香老师露出微笑,快步地往墓地走去。
原来如此,我还在想为什么要我穿制服过来。
我也可以理解为何真香老师穿著套装,表情心事重重了。
「嗯……」
我重新系紧松开的领带。
就算是有些嚣张的我,也不至于傲慢到忘记对死者该有的礼仪。
我端正姿势,跟在真香老师的后面──
老师,停在某座坟墓前面。
「对不起,我卖了关子。就是这里。风花老师──就在这里。」
「…………」
确实,墓碑上刻著『SIKI FUUKA』的字眼。
虽然扫过亲戚的墓,但我或许是第一次见到以英文刻下名字的墓碑。
名字底下的数字,是生年与殁年。
原来她是在二十五岁过世的──
「仔细想想,我今年已经和风花老师同样岁数了呢。居然和那个人同年,感觉真奇怪。」
「……风花老师是虔诚的人吗?」
「好像也不是那样。我听说是因为老师的亲人是信徒,所以才会葬在这里。我想,风花老师本人应该不会在意自己是葬在教会还是寺庙吧。因为那个人很自由,就算把骨灰洒在海上,她说不定也会很开心。」
「呃……只要把双手在胸前交握,跪下来就行了吗?」
「你知道得很清楚呢。是从电影学到的知识?不用跪下也没关系。还有,不是为故人,而是向神祈祷。」
「这个我倒是不晓得。因为电影里面也没解说过。」
可能因为这在国外是理所当然的行为,所以才没有说明吧。
总而言之,供奉了真香老师带来的白花之后,我们俩双手交握,摆出类似祈祷的动作。
「……之前看过的战争电影,会在坟墓前面向故人说话,那样做是可以的吗?」
「我认为没问题。虽说我也不是那么瞭解,但至少风花老师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真是通情达理的老师呢。」
我可以理解她为何会受欢迎了。
「初次见面,风花老师,我叫彩木慎──像电影那样向坟墓讲话,教人很难为情呢。」
「实际上,我想没几个人会这么做。毕竟就算搭话,对方也不会回应。」
真香老师露出苦笑。
「我也从来没对去世的那个人说过话。明明当时也参加了丧礼,但我完全想不到该说什么。」
「……话说回来,我还没参加过丧礼呢。」
「我目前参加过的,也只有风花老师的丧礼而已。某种意义上,或许是我最不想出席丧礼的对象。」
真香老师眺望著远方。她可能是想起了那次丧礼的往事吧。
假如我要出席与自己亲近的某人的丧礼,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目前我身边亲近的人应该不会有人过世……应该说,大家都太有精神了。
「啊,这个话题太沉闷了呢。因为彩木同学似乎很在意风花老师,所以我才打算让你实际看看这玩意儿。」
「居然说『这玩意儿』。」
你被讲得很难听喔,风花老师。
这表示真香老师与风花老师之间的关系,是可以容忍这种随便的讲话方式吗?
不过她说得没错,虽说就算搭话也不会得到回应,但如果想瞭解风花老师,确实必须来这里一趟。
自从去年秋天的园游会前夕得知这个人的存在,我就已经在心中对风花老师搭话好几次了。
那个当事人──现在就沉眠在这座坟墓底下。
这种感觉连我也觉得有点奇怪。
「就算没办法交谈,我也觉得幸好有来这里。」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因为我破坏了你难得的周日,对我怀恨在心。」
「怎么会。因为我对风花老师这个人有许多想法。只不过,对于不太瞭解的故人一直讲东讲西也不太好意思。虽说是单方面的,但幸好有来向她打招呼。」
「她把飞雅特让给我的那件事,记得你相当不满对吧。你可以尽情地向她抱怨喔。」
不,关于那件事,我最想抱怨的对象是驾驶技术犹如恶梦一般的本人。
比起没教好学生要安全驾驶的风花老师,反而是那个人该负起责任。
「话说回来,在之前的影像中看到的飞雅特闪闪发亮呢。虽然如今也保养得不错,但当时应该还算新车吧?」
「没错,好像是风花老师在读大学时对它一见倾心,一点一滴地存下打工的钱,出了社会以后才如愿买到的。由于她讨厌贷款,因此是以现金付清。虽说是小型车,但进口车也不算便宜,是硬著头皮买下的。」
「出社会之后才买的是吗?」
她二十五岁就过世了,所以顶多只开了两年左右啊?
毕竟她很努力才买下那台车,肯定想要开得更久吧……
人一旦死去,也会同时失去自己辛苦得来的东西呢……
「会把那么重要的爱车让给真香老师,表示你在她心中果然是特别的学生吧。」
「或许她根本不该在学生毕业后还特别照顾到这种程度。可这是过世的人为数不多的特权。就算被人抱怨,当事人也都不会在意了。」
「…………」
想必绝大多数的人即使承受怨言、因此受伤,也都希望自己能长命百岁吧。
当然,真香老师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
因为她肯定在更早之前,就已经思考过人的生死问题了吧。
「我毕业后就立刻考到驾照了呢。当时风花老师也还很有精神,把飞雅特借我开过好几次喔。所以她当时是看到我精湛的驾驶技术,才决定把那孩子(飞雅特)托付我的。」
「风花老师眼光不太准呢。」
不是没发生事故就没问题好吗?
不对,真香老师会原地转向和手煞过弯,在某种意义上驾驶技巧是很高超没错。
「虽说是为了救人,但是开飞雅特发生事故依然让我很过意不去。说个秘密,其实我有点期待生气的风花老师会化为幽灵出现在我眼前。」
「说不定她正在苦笑呢。」
由我说这种话是不太得体,但风花老师会夸奖开飞雅特救人的真香老师吧?
是不是呢?风花老师。
如果你在那里的话,希望你能回答我。
「明明难得来见她一面,却都讲些不著边际的话。况且今天也不是忌日或特别的日子,或许不该今天来的。」
「如果是忌日,家人应该会来吧?到时万一巧遇,要如何介绍我也是个问题呢。」
「要介绍你很简单喔。因为你在风花老师以前任教的学校就读,是我负责辅导的学生。风花老师的家人不把我当作她的学生,而是视为弟子看待,要说的话,彩木同学就像是风花老师的徒孙呢。」
「徒、徒孙……?」
我没想过这层关系。
这样一来,我与风花老师也不算毫无瓜葛吗……
「啊,在坟前聊太久也不好,而且或许会有其他人来扫墓。彩木同学,我们差不多该离开了。」
「啊,好。说得也是。」
总之,我得以向风花老师打招呼了。
只是──
「机会难得,我有件事想趁现在问真香老师。」
「嗯?想问我什么?」
正打算往前迈出步伐的真香老师猛然停下脚步,转头望向我这边。
「真香老师。就算是在风花老师面前──你依然可以说一旦被我告白,就要辞去教职吗?」
「…………」
一阵风轻轻吹过,真香老师的褐色长发随风飘扬。
原本鸦雀无声的墓地,彷佛又陷入更加沉重的沉默。
「可以。」
简单的一句话。
但这句话并没有撒谎,也非虚张声势。
真香老师原本就不会说谎,虽然偶尔会在奇怪的地方打肿脸充胖子──但是她对重要的事情并不会敷衍了事。
「我郑重地说清楚吧。风花四季老师,是我的恩师。她很关心因为讨厌被人同情而持续扮演高不可攀角色的我,她是个温柔的人。她在藤城真香的人生当中,可说是比家人及朋友更重要、无可取代的人──当然,这是直到我遇见彩木同学之前。」
(插图010)
「现在就先别管我了。在那个人的坟前,你不可能会说谎对吧。」
「嗯,我对恩师发誓。一旦彩木同学喜欢上我,向我表达心意,到时候我就会辞去教职。」
「……从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时,我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明明是你告白,我答应的话,你就要舍弃老师这份重要的工作。」
长久以来我一直怀著疑问,换成其他人,也会怀疑她这句话是不是认真的吧。
即使说不上有矛盾,我也完全无法理解她这番发言的真正意图。
就算如今是改行也不稀奇的时代,但老师想必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辞去的工作。
或许是因为圣华台是私立学校,不会调动岗位,因此我几乎没看过离开学校的老师。
要说到最新的例子,顶多就是当初纠缠还是新人的真香老师而离职的男老师吧。
「……啊,害我想起奇怪的事情了。」
「想起什么?」
「就是当初死命纠缠真香老师,最后甚至还抓住你的那个老师。」
「是曾经有过那种人呢。不过,那个人好像还在其他学校继续担任老师喔。」
「什么!?」
等、等一下,那是什么冲击的真相!
「都引起那么大的骚动了,他居然还恬不知耻地继续当老师吗!?」
「虽然你说大騒动,但其实那次事件并没有那么严重喔。毕竟那也称不上暴力,他只要有意,或许现在还能留在圣华台。那个人之所以会辞职,是因为他的自尊不允许吧。因为他不想承认自己被我甩掉之后情绪失控。」
「……对于另外那所学校的学生来说,这样的结果真是令人困扰。」
啊啊,那个理应快要燃烧殆尽、讨厌老师的彩木同学又出现了。
在校内因为私事引起骚动,居然还继续从事教职,那家伙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啊。
「可是如果是我,就算辞去教职也不会到其他学校教书喔。不过因为还是必须讨生活,我会从事其他工作。呵呵,乾脆去天无同学的事务所当个清纯派写真偶像好了。」
「你想得这么果断,对我来说也很困扰。」
「嗳,彩木同学。」
真香老师背对著我往前方走去。
「虽说是辞去教职,但不代表我的人生会就此结束。所以──你不需要同情我。」
「…………」
难道我是在同情真香老师吗?
我明明知道真香老师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同情。
「即使我不再是老师,藤城真香也不会就此消失。我之前也说过了,当这里的尼姑──不对,当修女或许也不错。而且这样也能守护风花老师的坟墓。」
「这个回收伏笔的时间拖得真长啊……」
我原本以为她说辞去学校的工作后要削发为尼是临时起意。
但意外的是,她原本就和这间修道院有因缘啊……
「况且,我对老师的工作其实并没有那么不舍。因为,我觉得自己已经找回高中时代所忘记的东西了。」
「真香老师……」
对啊,真香老师之所以成为老师,是为了找回当初一心只想守护高不可攀形象的高中时代。
当然,就算是在同一所学校,作为高中生与老师度过的时间也并不相同。
但不管是在运动会还是园游会,甚至是修学旅行,真香老师看起来都很乐在其中。
「最重要的是,我啊──想继承风花老师的遗志。我想像那个人一样,成为一个指引学生的老师。我想代替未能实现抱负便先走一步的风花老师做这件事。可是──那并不是和学生变成两情相悦的关系。」
「正因为是重要的工作,因此一旦违背这个初衷,你也只能辞职吗?」
「呵呵,你的理解力果然很好。」
真香老师露出稳重的笑容,缓缓地往前方走去。
不知为何,我感觉老师会就这样一去不回。
她明明只是要离开这片墓地而已。
真香老师的背影明明只离我几公尺,却感觉如此遥远。
我知道自己一旦说出真正的心意,就必须要和真香老师道别。
所以──我如今所感觉到、与真香老师之间的距离,或许已经无法再缩短了。
我的回答,很有可能让真香老师一直以来抱著坚定信念的教职员生涯划下句点。
这个责任之重,让我连是否该缩短与真香老师之间的距离都犹豫不决──
死者的遗志──一旦搬出这个观点,其他人自然便无话可说。
就算不是我,无论是谁都赢不了死去的人所说的话。
活著的人为大──即使这样才是正确的,但人类就是没办法轻易想通这个道理。
不论是死者还是活著的人,一旦被某人所说的话束缚,就很难摆脱。
「久等了!」
「…………」
身穿套装与制服这般郑重的打扮,去帮共同的熟人扫墓。
有著教师与学生这层关系的两个人就算在周日一同外出,也不太会被说闲话。
也就是说──我们两人这次外出有正当理由。
所以在上午扫完墓后,一块吃个午饭应该也很正常。
驾驶著恩师赠与的红色车子开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们抵达了某间店。
我被带到包厢,在那边稍微等了一会儿。
真香老师没有说明缘由便离开房间,她回来之后──就是这种状况。
我开始觉得刚才还在想死者的遗志、认真烦恼的自己真是白痴。
「就算你没有反应,我也不会吐嘈了喔?」
「今天在某种意义上让我吓到了……」
我与真香老师来到的是莫名气派的大型中华料理店。
外观看起来是我们高中生连要踏进去都会犹豫不决的高级店家。
「没想到你到了这个时候,还会突兀地展示COSPLAY……」
「我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教育』喔。毕竟我是老师嘛!」
差不多该说明一下现况了。
回到包厢的真香老师,身穿深红的旗袍。
看起来是常见的那种COSPLAY旗袍,裙子部分到大腿根部有裸露的开衩。
无袖的衣服让肩膀露了出来,胸口部分也强调出莫名立体的剪裁……应该说是她那88公分的上围。
褐色长发也确实地绑成两颗丸子,非常讲究。
唔唔……明明没有那么裸露,可是以糟糕度来说,或许在目前为止的真香COSPLAY系列当中也能争夺一二。
「仔细想想,我很少让你看到充满异国风情的衣服呢。」
「是、是这样吗……?」
就算只是稍微想一下,感觉她也穿过女仆装、兔女郎装、晚礼服以及圣诞装等各式服装啊?
我可没听过这些服装是源于日本喔?
「这套旗袍,可不是路上卖的那种COSPLAY服装,而是从当地进口的正牌货。花了我四万八千四百六十圆呢!」
「好贵!」
虽说她去年的圣诞节穿的圣诞服也将近三万,但这件贵得更夸张!
「我说过你应该要更珍惜钱吧!毕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状况啊!」
「嗯,要是被你甩掉,我会年纪轻轻就流落街头吧。」
「……唔,我说啊,麻烦你不要突然讲那种很严肃的话啦。」
不对,以真香老师的才貌来说,肯定是大家都抢著要!
「从去年冬天到春天这段期间,彩木同学的身边变化很大对吧。要是少了个始终不变的存在,你的内心会一直处于疲惫状态喔。」
「始终不变的存在是班导的COSPLAY,我觉得那也很有问题……」
那反倒是最必须消失的那种吧?
不过我也必须承认,每次看到真香老师的COSPLAY,虽然会很震惊,但确实也有点乐在其中。
可是说真的,过著一如往常的生活的确很重要……
虽说班导的COSPLAY已经理所当然地存在于我的日常生活当中才是个问题,但先不管这个。
「是说,在这间中华料理店可以像那样COSPLAY吗?」
「我买这件旗袍的店和这间店的经营者是一样的喔。在这间店的后门有实体店铺,我是在那里取货的。」
「真是多角化经营啊……」
因为是买下昂贵旗袍的客人,所以才会允许她在这COSPLAY吗?这算什么?
「况且,我做事情会从形式开始做起。如果要享受中华料理,自然也得搭配好服装才行。啊,我也帮彩木同学买件功夫装如何?到后门的店就可以买啰。」
「我不拘泥于形式……」
当然,我也把有名的功夫电影都看过了一遍,对那种衣服确实有憧憬,但万一在吃饭时弄脏就糟了。
「哎呀,真可惜。不然我也可以帮你准备开衩幅度很大的旗袍──」
「彩子不存在于我的日常当中!」
明明都已经完全忘了,别让我想起讨厌的事情啊。
「啊,饮料来了呢。我们先乾杯吧。」
「唉。」
店员看到穿旗袍的美女也完全没有反应,一脸若无其事地放下了两杯乌龙茶。
不愧是高级店家,员工教育非常扎实……
「那么,敬我敬爱的恩师。」
「敬风花老师。」
虽然不知道拿去世的人当话题乾杯好不好,总之先附和她吧。
「呼──这个乌龙茶也不是路上买得到的宝特瓶饮料。好像是用原产地的茶叶仔细冲泡而成的。」
「哦……确实很好喝呢。」
如同大家所知道的,彩木同学虽然是红茶帮,但也不讨厌喝乌龙茶。
就算是默许客人COSPLAY的店家,味道依然很道地。
「我直接点了套餐。这里的价位对学生来说虽然有点贵,但可以品尝到以上等的素材费时费力制成的料理。」
「真怀念吃著价格公道的红字肉的那时候呢。」
「人是会逐渐过著奢侈生活的生物喔……要引彩木同学上钩,现在也只能靠高级料理店的味道了。」
因为我是学生,所以学生餐厅的便宜味道就能让我满足了啦。
「话说,你是因为不知道要点什么才选套餐的吧?」
「才、才没有那种事啦。啊,机会难得,我坐在你旁边吧。」
「咦……」
糟糕,说了不必要的话!
真香老师被我说中心事后为了搪塞过去,将椅子排到我的旁边。
虽然说桌子大得夸张,就算坐在旁边也完全没问题,可是……
「呵呵呵,这个开衩的地方如何?总觉得比泳衣更令人害羞呢……」
「会、会害羞的话别穿不就得了。」
确实,这件旗袍和泳衣相较之下,露出的肤色更少。
可是,直到大腿根部都一览无遗的开衩曲线,令人感受到一种截然不同的性感。
从红色旗袍的裙襬可以窥见的白皙大腿,有著令人晕头转向的魅力。
啊啊,感觉我快要打开全新兴趣的那扇门了……
「呵呵呵呵呵呵,因为彩木同学每天已经看习惯JK的迷你裙底下的大腿,我以为这种打扮会没什么效果……但意外地有效呢?」
「我、我也没有一直盯著大腿啊。」
真香老师得意忘形地拉起旗袍裙襬,让我更清楚地看见大腿。
唔!想不到裸露程度这么低的服装,居然会让这一年来受过真香老师锻炼的我动摇!
「让您久等了。」
「…………」
店员一出现,真香老师立刻摆出若无其事的端庄表情。
直到刚才还露出无畏笑容的妖艳美女到哪去了?
不愧是维持高不可攀形象十几年的人,非常会做表面工夫!
「之后的,等待会再继续吧……♡」
「…………唔。」
真香老师将嘴唇靠近我耳边轻声低喃。
居然说『之后的』……难道她要在餐厅做出比刚才更惊人的举动!?
店员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我面前,将料理摆上桌。
「哎呀,看起来很好吃呢。」
「……是啊。」
我同意这点,没有反驳的余地。
醋渍水母、扇贝沙拉,还有闪耀著米黄色的叉烧都被切成雅致的尺寸。
将这些前菜摆好之后,店员就离开了包厢。
以这种店的规模来说,光是三样前菜应该就要价数千圆了吧……?
「难得挑了包厢,就别在意繁琐的礼节,直接开动吧。来,啊──」
「这样也太无视礼节了吧……?」
真香老师无视我的抗议,将膨胀得立体的胸部挤向我的上臂,同时又用筷子夹著叉烧递到我的眼前。
好,就放弃无谓的抵抗吧。
「嗯……嗯、嗯。这块叉烧,很好吃呢。明明味道浓郁,吃起来却很清爽。配这边的沙拉一起吃或许也不错。」
「你总算想通了呢,彩木同学。尽量吃吧。」
「嗯、好……」
虽然内心七上八下,但万一露出弱点,就会被这个色情猛兽咬破喉咙!
有身穿旗袍的美女喂食的高级中华料理店……
看来这个世上还存在著许多我所不知道的快乐。
「呼──真好吃呢♡」
也许是心理作用,但真香老师操作方向盘的手看起来很轻快。
嗯,很好吃。这点毋庸置疑。
接著前菜继续端上来的是乾烧虾仁、螃蟹炒饭之类。再来就是青椒肉丝,上面摆满入口即化的软嫩猪肉,非常美味。
尤其青椒肉丝是美春喜欢吃的东西,这顿豪华过头的午餐势必要跟妹妹保密。
「而且甜点杏仁豆腐也很好吃,还想再来呢。」
「这不是一年能来好几次的价位吧。」
这次我偷偷看了帐单确认了费用。
连旗袍的价钱也计算进去,应该喷掉了真香老师三分之一的薪水吧?
顺带一提,老师在离开店之前将旗袍换回了套装。
因为要是穿那件走在外面,很有可能会丧失作为一名社会人士的某种东西。
「是啊,美味的食物就是偶尔吃才好。平常只要有米和盐巴就行了。」
「老师,我还是每天至少帮你准备个晚饭吧……?」
其实之前我就有跟真香老师说过,但她以自己有可能会突然晚归为由拒绝了。
「谢谢你,光是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彩木同学的饭也是偶尔吃才会更好吃的。」
「你不要紧吗……」
班导要是因为营养失调而倒下,我可笑不出来。
很有可能会因此招致世间的批评,说圣华台的教职员在黑心职场上班。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是很充实的假日呢。不仅吃了好吃的东西,还给你看了昂贵的旗袍,而且也顺便去帮风花老师扫墓了。」
「最后的是顺便吗……」
「那个人听到这样的讲法会比较开心。她肯定会说什么:『与其来帮我扫墓,不如去约会啦』……啊──脑海马上就浮出那个画面了。」
「确实会浮现出来呢。」
或许是因为我也透过影像听过风花老师的声音,因此同样稍微想像了一下。
「那么彩木同学,你觉得如何?」
「咦?喔喔,我觉得很好吃喔。」
「我不是说那个,去帮风花老师扫墓,有为你的毕业考提供什么参考吗?」
「虽然也算不上参考……但我理解到真香老师想要继承其遗志的人,是真的存在的。」
我所知道的那个人,过去只透过照片与影像看过。
说穿了,和艺人没什么不同,或许可说连她是否存在都没什么真实感。
当然,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和本人碰面交谈了就是……
「我明明没看过脸,也没和她说过话,但这次却最能让我感觉到风花老师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是啊,既然不论如何都无法与本人见面,扫墓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就算你再怎么在意风花老师也没有意义喔。我虽然说要继承风花老师的遗志,可是那个人是那个人,我是我。」
「可是,是因为有风花老师在,真香老师才会成为老师对吧?」
「……这点倒是没办法否定呢。」
真香老师操作方向盘弯过十字路口,动作前所未有地慎重。
简直就像是被称为安全驾驶化身的风花老师附身在她身上一样。
「我承认自己的错误。瞭解风花老师,或许就是瞭解我。」
「很乾脆地就收回去了呢……」
「我是能承认自己错误的老师。姑且不论授课内容,有许多老师不会承认自己的指导方式有错。」
「听起来就像是『自己的指导没有问题,结果却很遗憾』这类的藉口呢。」
我时常在新闻听到这种拐弯抹角的讲法。
「风花老师是会承认错误的类型吗?」
「两者都不算呢。」
真香老师露出苦笑,歪了歪头。
「她倒是会承认自己的教学内容有错。毕竟她在课堂上就连apple这种简单的英文单字都会拼错。」
「圣华台的录取考试不是很难吗?」
「副校长也对风花老师会通过录取考试感到匪夷所思。只不过我之前也说过,她对问题儿童多半会用铁拳制裁,有监护人会针对这点投诉,但关于这方面,她倒是不会说自己是错的。」
「因为她这样做没有错吧?」
「对,反而有很多受到制裁的学生出面袒护风花老师。我虽然不认同老师可以使用暴力,但风花老师也有个人的一套信条。」
「信条……以英语来说就是creed吧?」
「啧……居然能猜出问题抢先回答,你成长了呢,彩木同学。」
总觉得真香老师发自内心感到不甘耶?
「总之,校方也认同风花老师的指导能力。因此没有引发严重的问题。没错,那个人──正确地引导著学生。我花了一年才总算让一个问题儿童改过向善,但有许多学生都在风花老师的指导下重新振作起来。」
「……看来那时有很多问题儿童呢。」
这样听起来,好像我也是很严重的问题儿童,不过这点就先忽略吧。
「所以,她是最受学生仰慕的老师。就连像我这种把自己关在资优生的外壳里,完全不让人看到自己真正面貌的坏学生也很仰慕她。」
「……没能矫正你这点,算是风花老师的失败吗?」
「就算这样,我也是为了达成自己在高中时代办不到的事情,以及完成风花老师没能完成的事情,才会打算当老师喔。」
「这样啊。」
我重重地点头。
对于真香老师而言,成为老师是为了完成自己以前的心愿──同时也是为了继承过去自己唯一肯面对的那个人的遗志。
「喔喔,对了。虽然不能说顺便,但我还有一件事得先告诉你。」
真香老师这样说完──告诉了我风花四季老师的病名。
由于我已经从之前多少耳闻的状况中想像到了,因此并没有感到很惊讶。
虽然我没有认识的人罹患那个疾病,但听说愈年轻,症状有可能恶化得愈快。
如同真香老师之前所说过的,想必真的在转瞬之间──
我差点就流下眼泪,但忍住了。
因为在旁边驾驶座的这个人,克服了这份沉重的悲伤。
在这个人的眼前流泪,总觉得是很失礼的举动。
重要的事物被传承了下来──不能让它在此中断。
我觉得好像隐约找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到这个关头还只是『隐约觉得』,我都想吐嘈自己了。
可是,我希望她能原谅我。
要是想让这份重要的事物继续传承下去,就必须舍弃其他东西。
那当然不用说──就是我对真香老师真诚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