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三七轻小说 > 电击文库 > 猪肝记得煮熟再吃(好歹把猪肝热一下啊!) > 第二章 型男十之八九都是人渣

第一卷 第二章 型男十之八九都是人渣

昏暗的森林里,阳光从树木缝隙间照入,从角度研判应该还是早上吧。我在四周被茂密的灌木包围,彷佛秘密基地般的场所醒了过来。

腹部感受到一股重量,是金发少女把我当枕头在睡觉。

我缓缓地以四只脚站起来。洁丝的头从我的肚子上滑落,叩咚一声地撞上木板。是为了出远门吗?她穿著水色连身裙,给人比以往更加轻盈的印象。

「喵呼……」

洁丝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用手按著头。

(啊,抱歉……)

我这么说著,同时回想起变成这样前的经过。我变成一只猪在祭典上跳舞,在美丽的月夜与洁丝重逢,把那个男人关进仓库──

洁丝看向我,摸了摸我的头。

「太好了。您醒来了呢,猪先生。」

像是忽然放松表情肌般的笑容。然而她的脸色不好,头发凌乱,几根长发因汗水而黏在脸上。喂喂,怎么啦?

我看向洁丝的身体。她并未穿著紧身胸衣,连身裙皱巴巴的,手摩擦到发红。我确认自己的床铺,只是一块大木板外加用铁围绕木头做成类似简易车轮的东西而已。看来很耐用的长绳子垂落在地。周围是森林。这表示是她把我拉到这里来的吗?

(洁丝,你不要紧吗?)

「我不要紧喔,因为有猪先生一起。」

虽然怎么看都不像是不要紧……

我回想起来。对了,我被捅了一刀。

(你为我用掉黑色立斯塔了吗?)

「是的。袋子掉落在仓库外面,虽然剩余的数量确实极少,但把好几个组合起来就能正常使用。」

这是我没计划到的事情。只能说男人把装有立斯塔的那个袋子当成武器这点实在太幸运了。

(洁丝,真的很谢谢你。托你的福,我捡回一条命。)

「不要紧,因为我是想做才这么做的。」

洁丝露出微笑,抚摸著我。感觉会害羞起来,我于是看著地面询问:

(你有留下抓到男人了的字条吗?)

「有。我想说可以当成证据,把剩下的立斯塔也全部留在宅邸了。」

该说她老实吗……那东西应该能派上用场,明明可以私吞几个自用的。

算了,不会这么做正是洁丝的优点吧。

「没那回事……」

洁丝这么说,移开视线。那是内心独白,请多加注意喔。

「啊,对不起。」

(没关系啦。下次开始麻烦多留意喔。)

「好的。」

我觉得洁丝真的是个老实又乖巧的女孩。这么适合天使或女神这种词汇的女性应该不常见吧。几乎不会让人感觉到所谓的自我中心,总是温柔待人,保持清廉无私的性格──这样的内在美彷佛会从她可爱的脸蛋,以及纤细的指尖洋溢而出一般。

我看向洁丝,只见她涨红了脸,面向下方。她应该是努力地想要无视我的内心独白吧。我也差不多该适可而止,别再捉弄她了。

(话说回来,真的是得救了。多亏有你帮忙祈祷,我的脚好像也痊愈了呢。)

我试著稍微走动,祭典时从舞台上摔下来的伤势似乎也完全康复了。

唔唔,不小心想起了黑历史。

依然满脸通红的洁丝摀著嘴忍住笑声。

(什么嘛,那可是我卯足全力的舞蹈耶。那样笑很失礼喔。)

「对不起,可是实在太滑稽……」

比起憔悴的模样,看著她笑的样子我也会比较开心。就原谅她的无礼吧。

(话说,这里是哪里?)

「是森林里头。」

(呃,这个我知道……)

洁丝看似被逗乐般的笑了。

「对不起。这里是通过位于基尔多林东北方『暗黑林地』的道路附近。只要穿过这条道路,我想大概就会看到几个小村庄。」

(你的说法好像没什么自信耶……那样就能前往王都吗?)

「是的。只要一直往北方前进,照理说迟早会看见王都。因为据说王都在醒目的高山上,只要看到一眼就会知道那是王都。」

(……你该不会没有去过吧?)

「没问题,一定会到达的!」

这种说法好像也有不会到达的可能呢……

(这样啊。肚子也有点饿了,那我们出发吧。有充分休息了吗?)

「有的!」

洁丝双手握拳,摆出胜利姿势给我看。然而她的表情掩饰不了倦意。

(我想问一下当作参考,大概要多久才会到达村庄?这里距离基尔多林有多远?)

「我想大概再过两三时刻就会抵达,因为已经走了一半以上的路程。」

(所谓的「时刻」大概是多久?)

「啊,我想想……将一天分成二十四等分的其中一份,就是『时刻』。」

也就是等同于「小时」吗?总之能听见原本假设的答案真是太好了。只要做个简单的计算就会导出一个事实──洁丝把我放到推车上后,绝对走了三个小时以上。因为行李十分沉重,说不定还花了更多时间。眼下距离日出后大约只经过了一个小时,我被捅一刀则是夜半当中的事,换言之,洁丝马不停蹄,几乎没有睡觉。

我试著衡量自己的体格。视线高度落在洁丝的大腿附近,背部应该会再高一点才对。

(洁丝,你要不要坐到我背上看看?)

「咦?」

她是个温柔的女孩,就算普通地拜托,她八成也会坚持要自己走路吧。但我已经非常清楚如何应付这个善良过头的少女。

(让可爱的赤脚女孩跨坐在我身上,是我从小就怀抱的梦想。)

(沿著这条路笔直前进就行了吧。)

「对……那个……大概……没问题……」

让洁丝坐到我背上才经过三分钟。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苦闷。

(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呃……因为我是第一次……坐到猪先生背上……那个……会摩擦到……感觉很痒……」

我心想是什么会摩擦到呢?察觉到之后不禁慌张起来。

(慢点,不不不不!搞什么啊!乘坐方式不对啦!)

我连忙摆出坐下的姿势,将洁丝放到地面。

「乘坐方式……吗?」

(没错。不……抱歉,是我思虑不够周全。)

我与洁丝面对面。纯真的美少女按住两腿间,调整著呼吸。啊啊,真的做了很抱歉的事情。请女性──况且还是穿著裙子的女性跨坐在自己身上时──虽然前提是假如存在著那种情境啦──明明需要细心注意才行啊。

「不,没事,并没有难受到无法忍耐……只是感觉有一点奇怪……」

快住口!拜托你别说了!别用那种彷佛色情同人志般的台词玷污我与少女的幸福时光啊!

(我想想,你试著把重心挪到手部多一点,坐上来看看。猪是会挖土的动物,背肌诚如你所见,应该相当强韧才对。你尽管把重心放到手上也没问题。)

我让洁丝坐到背上,再次试著走动。

(怎么样?)

「那个……脊椎还是会……嗯……」

我连忙停下来。教导这个纯真少女何谓第一次的万万不能是猪的脊椎。要是这种事情被魔法使知道,我一定会被变成马铃薯排骨汤,而非人类。

(那么,你再往后面一点坐,坐在靠近后腿肉的部分,用双脚紧紧地夹住我。)

洁丝慢吞吞地移动,照我所说的做。我迈出步伐。

「啊,真的呢……这样的话就不要紧。」

千钧一发。这下总算可以──就在我这么心想时,四条腿突然发软,动弹不得。

「怎么了吗?」

(喂……那是什么啊?)

右前方的树丛里有只身高少说两公尺的奇妙野兽,从茂密黑毛覆盖著的躯体长出异常细长的四肢,彷佛秃鹰般光秃的长脖子上顶著不相称的小头,以一双大大的黑色眼睛注视著这边。宛如蝙蝠的耳朵,猪一般的鼻子,最奇妙的是它像是在拍打规律的节奏似的,大动作地朝左右两边摇晃著身体。尽管如此,头部依旧维持在定点不动,目不转睛地看向这边。

彷佛故障的钟摆般不断摆动身体的神秘野兽。实在太可怕了,我无法动弹。

「猪先生好像没看过那个呢。」

(当然了……那家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我们是不是被当成目标了?)

是感受到我肌肉紧绷吗?洁丝抚摸著我的背后。

「不要紧的,那是叫做赫库力彭的动物喔。」

我心想好像在哪听过,对了,是那个。立斯塔店的基林斯看到我的舞蹈,曾经评论为「好像受伤的赫库力彭一样」。

「可以直接通过,不要紧喔,它什么都不会做的。」

真的吗?但洁丝也没理由在这时撒谎吧。我照她说的无视那动物,直接通过。赫库力彭虽然注视著我们,却什么都没做,一步也没有离开原本所在的地方。

专心地前进一阵子后,我如此询问:

(我以前待的地方从没看过那种动物耶……)

「原来如此。它在梅斯特利亚是极为常见的生物喔。」

(你说那个吗?)

这里无论植物或动物,大致上都是我看过的东西,所以我还以为所有生物都跟我以前待的世界一样,但看来好像并非那么一回事。

「赫库力彭似乎是从暗黑时代结束那阵子突然开始出现的动物喔。它专吃植物和尸体肉,绝对不会袭击动物,是一种善良的生物。因为有摇晃身体的奇特习性,所以奇妙的传闻一直没断过……尽管如此,我依旧从未见过表示自己看到赫库力彭袭击动物的人。」

(这样啊。奇妙的传闻是指?)

「根据地区不同,有各种传说喔。有人说赫库力彭是和平使者,也有人主张它是歉收的前兆;听说有些地区流传赫库力彭会带来幸运,却也有些地区传说遇到赫库力彭会倒大楣。结果赫库力彭什么都没做呢。」

(看你好像讲得很开心呢。)

「是的,我很喜欢历史和民间传说!」

(这样啊,还真意外。)

「接待客人时,缺乏教养的话相当失礼,因此我向基尔多林家的当家大人借了与梅斯特利亚历史相关的厚重书籍,读著读著就产生了兴趣。」

(这不是挺好的吗?)

「是这样吗?虽然我没对任何人说过……但被人称赞兴趣,总觉得很开心。」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啊,我这么心想。只是说了她的兴趣不错,居然会感到开心。

「猪先生也有什么兴趣吗?」

观赏日常系动画,对著美少女像猪哥一样嚄嚄乱叫──这种话我实在说不出口。

(应该是看书吧。还有最近个人热中比较哪种杂草好吃。)

「您喜欢有漂亮女孩子登场的故事吗?」

呃所以说,别看我的内心独白啦。

(你知道悬疑小说吗?我喜欢推理解谜的故事。就是那种从散落在故事中的细微证据里,推理出某个意外真相的故事。)

「原来有那样的书籍呀!我也好想阅读看看!」

(梅斯特利亚可能没有就是了。感觉路途还很长,我在路上说给你听吧。)

「真的吗!真令人期待。」

像这样聊天的话,便能知道洁丝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尽管她服侍于名门,要处理很辛苦的工作,还能看透人心,又异常善良,但跟我知道的女高中生没什么太大的差异。

……不,我说谎了。我国高中都读男校,未曾接触过能称之为女高中生的生物。在此道歉并加以订正。

「该不会猪先生之所以能注意到许多事情,是因为经常阅读那些叫悬疑小说的故事?」

(说不定是那样呢。不过我想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会忍不住在意细节的坏习惯啦。)

推眼镜。

「也就是说,什么事都瞒不过猪先生呢……」

洁丝的音调变低沉。

(不,如果你有事情不想说,瞒著我也没关系喔。就跟洁丝会忽略我没有加上括号的独白一样,我也不会追究洁丝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毕竟每个人都有隐私嘛。)

在与我相遇没多久前买了黑色立斯塔,却没告诉我那件事的理由;这次启程之后明明再也不会回到基尔多林家,却说是「稍微去跑腿一下」敷衍过去的理由。虽然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状况,但无论哪件事,都是我不知情也无妨的事吧。

「那个……我要告诉您。」

(告诉我什么?)

洁丝的手在我的背上稍微动了一下。

「这趟旅行没有回程的理由。」

(你说这趟旅行没有回程的理由……换言之,就是前往王都后不会回基尔多林家的理由吗?)

「对,也可以那么说……」

(是要去服侍其他人家吗?)

「不,并不是那么回事。」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洁丝似乎在整合思绪,因此我也试著自己思考看看。在已经证实「跑腿」是谎言的现在,王都是否真的是目的地这点也很可疑。她也有可能是知道我得去王都才能变回人类,为了不让我有所顾虑才撒了谎,如果是洁丝很可能会这么做。尽管当时以命运带过,但果然还是想得太美好了。若是那种情况……唔嗯……不,这个世界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了,现在的我无法推理出洁丝旅行的目的。

「我会去王都,这是真的。」

洁丝似乎努力在慎选该说什么和不该说什么。就相信她吧。

倘若洁丝会在这个时间点前往王都一事并非谎言,我与洁丝的相遇便真的是命中注定。这样就足够了吧。我也心满意足,嚄嚄。

那么旅行的目的是?不是去服侍其他人家。既然如此,洁丝是去做什么的?

这时,我想起一件感到不对劲的事情。说不定诸位里面也有人觉得奇怪吧。昨晚洁丝在治疗我之后,不等我醒来就从农场出发了,然后在森林里走了恐怕三小时以上,甚至不惜把在睡觉的我,把一只沉重的猪放到推车上拉著走。

这是很紧急的事情吗?不,洁丝曾说过预定在早上出发,用不著在半夜急著出门吧。那她是要逃离什么吗?假如她是在逃走,是要逃离什么?逃离关到仓库里的那个刀疤男吗?不,不太可能。

她会去王都并非要服侍其他人家,况且正在逃离什么。

逃走……我想起在后巷听到的「耶稣玛狩猎者」一词。

──他们不可能愿意猎杀受雇中的耶稣玛啦。

受雇中。也就是说倘若是没有被雇用的耶稣玛,便有可能遭到杀害。

喂喂,等一下。现在的洁丝不就是没有被雇用的状态吗?明明身在说不定有危险的森林里,却也没穿上附带基尔多林家纹章的紧身胸衣。

…………

且慢,洁丝有不想告诉我的理由,所以这样追究不是好事。虽然脑中浮现不祥的可能性,但要化为言语实在太可怕,还是算了吧。

洁丝的手指稍微用力地握住我的背。

「猪先生,那个……您可以跟我约定,就算听完我说的话,也愿意陪我一起到王都吗?」

(那当然了。毕竟不那么做的话,我一辈子都只能当一只猪生活了。)

「说得也是呢……我做好觉悟了,我要告诉您。」

(这样啊。我也做好觉悟了,无论听到什么我都不会畏惧,你放心吧。)

洁丝好几次吸气又吐气。

「我是去将这具身体奉献给王朝的。若非如此,就会在途中死亡。」

啥?

「这是耶稣玛的宿命。梅斯特利亚规定年满十六岁的耶稣玛要离开正在服侍的人家,靠自己的力量前往王都。大半会在途中丧命。而到达王都的耶稣玛一辈子都不会回到原本的场所。」

啥?

洁丝的声音没有平常那种柔和感。冷静一点啊,我。

(……到达王都后,有什么在等著你呢?)

「没有人知道,因为王都完全与世俗隔离,没人知道内部的情况。只不过……尽管有各种传闻,但无论哪种说法,跨越考验的耶稣玛会受到礼遇这点是共通的。我认为会在王都服务到死为止的说法是最有可能的。」

我无言以对。

「猪先生对我为何像在逃走似的离开宅邸一事感到疑问吧,我来回答您。我戴的银制项圈……里面灌注著非常强大的魔力,能够用很高的价格卖出。这个项圈受到魔法守护,除非把头砍掉,否则是拿不下来的。」

我侧目看向背上的洁丝。泛黑的厚重银制项圈在她脖子上散发微弱光芒,项圈上没有接缝,除非强硬地破坏变形,否则看起来是拿不掉的。

「还有骨头之类的……耶稣玛的身体本身也能以不便宜的价格卖出。这表示我从王朝支付断交费给基尔多林家,不再是基尔多林家侍女的那一瞬间开始,就会变成杀耶稣玛来赚钱的『耶稣玛狩猎者』的猎物。」

我哑口无言。洁丝进行一次深呼吸。

「当然,基尔多林家的人们都很温柔,不会有把我卖掉换钱的念头吧。但我不小心告诉了基林斯先生今天就是启程的日子。基林斯先生也是很好的人,照理说不会出卖我……但不晓得情报会在何时怎么传播出去。所以我才尽可能地远离宅邸,躲藏在森林里头。」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猪先生……果然还是不行吗?」

洁丝的声音颤抖著,感觉她的手也在颤抖。男人啊,振作一点吧。

(……怎么可能不行?)

洁丝的颤抖停止了。

(有谁能丢下这样的女孩子不管啊?我不可能坐视像洁丝这么善良的女孩在这种扭曲的世界里受到伤害。我们一起前往王都吧。虽然我只是一只平凡的猪──不会用剑也不会魔法,但我会绞尽智慧来保护洁丝,会一直陪著你。直到洁丝抵达王都为止,我会像这样紧贴在你的胯下。)

我等待洁丝的回应。我本想说些帅气的台词,但会不会不小心冷场了呢?

「……我去洗手间的时候,请您保持一下距离喔。」

洁丝这么说,稍微笑了笑。

多么坚强的女孩啊──我这么心想。昨天跟我在一起时,尽管面对过于残酷的命运,她却仍若无其事地笑著。她像那样一直隐瞒著我秘密,因为觉得我说不定会逃走,觉得我也许会感到畏惧,从洁丝的命运中逃离。

不,不对。

(总觉得我好像知道了……我昨天在猪圈出现的理由。)

「您说……真的吗……?」

洁丝的声音感觉有些不安。

(是啊。这不只是洁丝,同时也是我的命运。跟洁丝一起前往王都,请人把我变回人类。我应该是为了迈向那样的命运,才会在洁丝启程的前一天出现在猪圈吧。)

洁丝的手放松了力量。

「……是的。」

(我们是命运共同体,至少在到王都之前都会一直在一起。)

「……是的!」

洁丝用哽咽的声音这么说道,吸了吸鼻涕。

我下定了决心。在到达王都之前,我要一直当洁丝的可靠伙伴。

还有绝对不可以让洁丝察觉到────────

据说耶稣玛狩猎者不会来这座森林,所以我让洁丝趴在我背上睡一觉。洁丝彷佛被拿来晒的棉被,将脸颊和胸部等处紧贴著我的背部。我按照洁丝的告知,沿著一条直路不断前进。

洁丝似乎相当疲惫,即使我的背部摇摇晃晃,她也没有醒来。

在洁丝睡著的期间,我的脑内会获得自由。虽然是妄想下流事情的大好机会,但我实在没那个心情。应该针对我们今后必须面对的那些耶稣玛狩猎者拟定对策才行。

既然有著这种称号,那些家伙应该是狩猎年满十六岁就会前往王都的耶稣玛的专家吧。如此一来,他们的工作场所必然会是王都周遭。虽然耶稣玛会从各种地方前来,但必定会通过王都周遭,所以在王都附近等待应该是最省事的办法。正因如此,洁丝才会推测距离王都相当远的这座森林算是比较安全的。这趟旅程愈是接近终点王都,便会愈来愈危险。

耶稣玛狩猎者肯定会确认耶稣玛应该会经过的场所。所以我们只要走照理说耶稣玛不会走的道路就行了。另外,会证明耶稣玛身分的银制项圈也是个问题。据说项圈受到魔法守护,除非把头砍掉,否则不管怎么弄也拿不下来。有必要让洁丝尽快把银制项圈隐藏起来。

但是,如果是这种程度的对策,只要稍微聪明一点的耶稣玛应该都会想到,而且耶稣玛狩猎者也会设想到吧。要如何进一步应付这个问题,感觉会是命运的分水岭。

洁丝的武器是历史知识与会思考的猪,然后手头大概有一点充裕的现金。嗯,大概就是这些吧。

我们必须将这几点活用到最大限度,来对抗不讲理的命运。然后要平安到达王都,花大概一个小时好好质问那个伟大的国王还是什么的,为何要给耶稣玛们、给洁丝施加这种残酷的考验?为什么不允许他们过著和平的生活?构筑出这种社会在先,都没有任何罪恶感吗?

使命感让我的血液前所未有地燃烧起来,肝脏应该也确实煮熟了吧。为了在背上沉睡的无辜少女,我会去做所有自己能办到的事情。

动脑吧,猪,还有时间可以思考。

大约走了两小时左右吧,我们到达一个小村庄。虽然只有整洁雅致的小木屋沿街并排在狭窄的道路上,但有几间店家,也有零星的人影。这村庄似乎是开拓森林建造而成的,高大的针叶树逼近木屋背后。是由于这个缘故吗?给人一种有些阴森的印象。尽管是中午时分,但因为是阴天,天色相当昏暗。

我叫醒洁丝,进入村庄。

(洁丝,你有类似领巾的配件吗?)

听到我的问题,洁丝翻找起皮制的包包。

「呃……没有耶。为什么这么问呢?」

(洁丝的银制项圈是耶稣玛的身分证对吧?只要把那个藏起来,应该就不会被发现是耶稣玛,比较不会被当成目标吧。)

「的确……您说得没错。」

喂喂,不要紧吗……

(你应该有钱吧。因为没买立斯塔,至少有两百金币吧。)

「对,托您的福。」

(领巾应该不会很贵吧?)

「对,我想顶多就三四金币吧。」

(不买一条吗?)

「好的!」

洁丝看似很开心地开始东张西望周围。

「啊,找到了!是服饰店。进去看看吧。」

洁丝这么说,很快地迈出步伐。我跟到了店门口,停下脚步。

(嗳,我进去店里没问题吗?)

「不要紧的。您看。」

就在她这么说的期间,也有沾染泥土的男人们走进店里,还带著白色大狗。

「那么,要进去喽。」

她为什么看来有点高兴啊?我一边这么心想,一边跟著洁丝进入店里。

店内的装潢是以颜色明亮的木材为基调,暖色系的提灯光芒感觉十分舒适。虽然不是像现代日本那样的鲜艳色彩,但也陈列著许多款式的自然色调服饰。

──这里有领巾喔!

洁丝指著窗边的架子。那里摆放著粗糙的木制胸像,因为脖子上围著布,跟流行时尚几乎无缘的我也知道这里就是领巾卖场。

──您觉得哪款适合我?

洁丝用闪闪发亮的眼神看著商品。我感受到她的确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呢。

(要是远远看也知道脖子上围著什么东西,可能反倒会变成在宣传自己是试图藏起项圈的耶稣玛。应该选接近肤色的款式比较好吧。)

──啊,说得也是呢,对不起……

洁丝像是回过神似的,比较著自己的肤色与布料。

…………

啊啊,真是的。阿宅就是这样不解风情。难得洁丝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这下气氛都搞砸了不是吗。这种时候,如果是诸位会怎么做……?

(不,等等。)

我这么告诉她后,思考起道理。

(要是戴著接近肤色的领巾,在近处看到时反倒很可疑啊。我要订正。选一条最适合洁丝的领巾吧。)

──是这样吗?那么,请猪先生帮我挑选!

呼,总算到了发挥我真正价值的时候吗?没有女友的经历等于年龄的四眼田鸡瘦皮猴混帐处男,就在此处活用我对休闲裤和格子衬衫的丰富知识,帮忙挑选一条适合十六岁金发美少女的领巾吧。

(…………)

──…………

无论想像哪一个洁丝,感觉都很合适。她现在的服装是水色连身裙,如果是蓝色系领巾,就算远看也不会引人注目吧。不过选择相同颜色的话显然很没有品味。既然如此……

(那条淡绿色的怎么样?有一点偏蓝的那条。)

──您说这个像是美丽浅水湖泊的颜色吗?

我一辈子都没办法像那样形容颜色吧。

(没错。)

──怎么样呢,适合我吗?

洁丝将领巾拿到脖子前。唔嗯,应该不错吧。

(我觉得很适合你喔。)

──哇啊,谢谢您!那么,我去结帐喔。

洁丝高兴地走到店内深处。她顺利结完帐回来后,带我离开店里。感觉带著狗的金发年轻人好像在看我跟洁丝。

洁丝立刻在店外戴起领巾。

买了领巾是很好。但我跟洁丝都肚子饿了,因此我们大白天的就绕到旅店。那似乎是这村庄唯一的旅店,是一栋用白色灰泥与暗色木材打造的气派建筑,还附设酒吧。

「那个,不好意思。」

回应洁丝的呼唤,从里头出来的是个年纪约五十上下的胖阿姨。红发像圈圈似的卷起,圆润的脸颊略微泛红,给人感觉很开朗的印象。

「哎呀小姑娘,午安。看你的模样,似乎是因长途跋涉而感到疲惫呢。肚子饿了吧。」

「对,您说得没错……」

「瑟蕾丝!帮忙准备热毛巾跟简单的餐点!」

「是的!我明白了。」

发出高亢声音从里头走出来的,是个大约十二三岁的瘦弱金发少女,戴著银制项圈──是耶稣玛。少女留著短发,有一双大眼睛,嘴唇颜色很淡,给人比洁丝更加梦幻的印象。

洁丝面带微笑,向瑟蕾丝鞠躬行礼。瑟蕾丝深深低下头,然后匆匆忙忙地消失到里头去了。

「小姑娘,无论你是要从这里越过山谷,还是要到基尔多利,到达下一座城镇时太阳都要下山了。要不要在这里过夜啊?餐点一餐三金币。要过夜的话再加十金币。那只猪的饲料只要两金币就可以帮你准备喔。」

「那就麻烦您了。一共十五金币对吧。」

洁丝翻了翻包包拿钱,付清款项。

就在她这么做的期间,瑟蕾丝也拿了褐色的布巾过来,布巾冒著热气。

「请用这条毛巾。」

瑟蕾丝将布巾递给洁丝。

「小姑娘,你擦一擦脸吧。你脸上沾满泥巴,难得的漂亮脸蛋都糟蹋掉了喔。」

「这……谢谢您这么亲切。」

洁丝接过毛巾,擦拭脸部。旅店的阿姨目不转睛地盯著洁丝看。

我觉得有点奇怪,于是观察著她眼睛的动向。当我发现时已经太迟了。

洁丝擦拭脖子时,银制项圈从领巾内侧稍微露出。彷佛想说真没办法似的,阿姨的眉毛往上挑起。

「你是从基尔多利来的吗,耶稣玛小姑娘?」

(喂,洁丝──)

我正想告知时,洁丝毫无防备地点头回答「是的」。

阿姨的嘴角露出微笑。

「这样啊这样啊,你接下来要前往王都是吗?」

「对,是那样没错。」

未免太没防备心了吧──我这么心想,但猛然惊觉一点。对了,洁丝能够看透人心。假如那个阿姨想要对洁丝不利,洁丝应该会感到著急才对。

尽管如此,还是不能过于相信洁丝的能力。因为她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老好人,所以说不定只是没识破对方的目的。实际上,即使阿宅在超近距离说著洁丝妹咩嚄嚄,她也是笑著带过了。我没有放松警戒,试著环顾周围。

看似出口的地方,有刚才走进来的玄关,以及当作酒吧入口的门。有什么万一时,似乎不管从哪边都能逃掉。照那个阿姨的体格来看,应该没办法追上来吧。感觉这边可以拿来当武器或障碍物的东西是──就在我这么观察时,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是耶稣玛的项圈。有两把剑以交叉的状态被装饰在墙上,银制项圈像是要捆住剑似的挂在其交点上。

除非砍掉耶稣玛的头,否则是无法拿下银制项圈的。这就表示……

(洁丝,我们快逃吧。装饰在墙上的剑挂著耶稣玛的项圈。)

洁丝注意到我说的话,看向我的脸,然后将视线移到我面对的方向。

她的双眼捕捉到两把剑与银制项圈。

洁丝脸色苍白起来,立刻准备逃走──我原以为会这样。

──不要紧喔。

但她只是这么告诉我。然后她看向阿姨那边,露出严肃的表情。

「请问那是……哪一位的项圈呢?」

阿姨的双眼浮现看似悲伤的色彩。

「那是叫做伊丝的耶稣玛的项圈。是瑟蕾丝……就是刚才那女孩的前任者,以前在这里工作。」

喂喂,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这……实在太遗憾了。请问伊丝小姐是在哪里过世的呢?」

阿姨招了招手,带领洁丝到酒吧的一个座位。我也在搞不懂情况的状态下,踩著碎步跟了上去。

洁丝坐到椅子上后,阿姨也一屁股坐在洁丝对面,她笔直地看著洁丝,开始说了起来。

「老实说,伊丝她呀,并没有踏上旅程。是五年前的事了。我们曾经把迎接十六岁生日的耶稣玛们藏匿在修道院里。」

「该不会是巴普萨斯的修道院吧?」

阿姨惊讶得瞠大眼。

「原来你知道吗?没错,这村庄就是巴普萨斯。」

「原来是这样吗……其实我之前是服侍基尔多林家……听说那是在不远的地方发生的事件,我还记得当时虽然年幼,却也震撼不已。」

「哎呀,原来你是基尔多林大人的耶稣玛吗?这还真是不得了……」

瑟蕾丝将摆著黑面包、蔬菜与起司的盘子,以及装满大量各种蔬菜的器皿端了过来。她将摆有面包的盘子放到洁丝面前,然后把只有蔬菜的器皿放到我面前。洁丝面带笑容向她道谢,见状,瑟蕾丝僵硬地露出微笑,鞠躬回礼。

「瑟蕾丝,听说她是基尔多林大人的耶稣玛呢。你在那儿坐下吧。」

听到阿姨这么说,瑟蕾丝在我的身旁坐了下来。少女白皙苗条的腿就在我的眼前,美丽的曲线从纤细的阿基里斯腱延伸到感觉很柔软的小腿,膝盖后方的皱纹是淡淡的蜜桃粉。嚄嚄。

我发现瑟蕾丝一脸惊讶地看向我这边,心想这可不行,开始冥想。能够看透思考的不只是洁丝,而是耶稣玛这个种族的特性。

我是一只猪,我是一只猪,我是一只猪……

洁丝意思一下地咬了口面包,询问阿姨:

「说到巴普萨斯,那么伊丝小姐是因为烧伤而亡吗?」

「不是,她是被耶稣玛狩猎者带走了。在遭到杀害之前,她一定受到惨无人道的对待吧……」

「那么,那个项圈是?」

「那是一名猎人从耶稣玛狩猎者那里拿回来的喔,是这个村庄的骄傲,所以才会像那样弄成银制纹章装饰起来。」

「原来是这样呀……」

虽然不是很懂,但话题在我不晓得的地方进展下去。不过我明白了那个项圈似乎并非邪恶的东西,反倒成了洁丝感到安心的因素。

好闲啊。我无可奈何,只好在旁吃蔬菜等著。虽然有泥土的香味,却不会觉得不快,这表示我的味觉也变得更接近猪了吗?

我注意到瑟蕾丝一脸不可思议地看著我,又开始冥想。

草真好吃,草真好吃,草真好吃……

对话持续了一阵子,洁丝提起了她想去修道院看看。她说机会难得,想要先参观一下现场。

阿姨说那里有清澈的泉水,要洁丝在那里顺便帮猪洗个澡。而且因为白天工作比较少,好像还要让瑟蕾丝帮忙带路。洁丝也用完了餐点,我们便离开旅店,徒步前往修道院。

修道院似乎位于村外,要稍微爬上山的地方。洁丝、瑟蕾丝,还有一只猪这样奇妙的一行人,钻过梯田之间前往山那边。

「那个……洁丝小姐,那只猪先生是你的朋友吗?」

在前面带头的瑟蕾丝转过头来,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是的。其实他是十九岁的男性喔。」

我是四眼田鸡的瘦皮猴混帐处男。请多关照。

「咦,他是人类……吗?」

「对,好像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变成了猪先生……等到了王都后,我们打算请魔法使帮他变回人类。」

「是这样子呀……因为它看著我的脚想像了很多事情,我一直在想它真是一只奇怪的猪先生呢。」

听到这番话,洁丝稍微鼓起脸颊,看向我这边。

「真是一只见异思迁的猪先生呢。」

真是惭愧。我决定今后只看著洁丝的腿活下去。

洁丝呵呵笑了。她的手上拿著在附近摘来的野花花束。

我们沿著梯田之间前进的途中,洁丝告诉了我关于巴普萨斯修道院的事情。

据说那间修道院偷偷藏匿著年满十六岁的耶稣玛,某一晚突然熊熊燃烧了起来,原因至今仍然不明。那场火灾实在发生得太突然,因此有好几名耶稣玛烧死了。逃出去的耶稣玛们也遭到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耶稣玛狩猎者们袭击,不见踪影。这是五年前的事情。

事态暴露时,社会大众谣传那是逃避前往王都这个义务的耶稣玛们遭到了天谴。不过另一方面,藏匿耶稣玛的村民们则免于遭受抨击。听说似乎是因为就算是仆人身分,身为人类会同情耶稣玛们必须接受残酷的考验,是理所当然的……

洁丝说她想亲眼见证那种大事件的现场,献花致意。

我们到达山林小道的入口。虽然从这里看不到,但只要再稍微走一段路,就是烧掉的修道院废墟。瑟蕾丝这么向我们说明了。

就在此时,后方响起了喀嚓声响,我转过头看。

将金发剪短的高个子年轻人站在那里,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或比我小一点吧。是个有著漂亮双眼皮且鼻梁笔挺,让人眼睛一亮的型男。他穿著皮长靴,搭配米色薄长裤与露出胸口的白衬衫,以及青瓷色的背心。腰上系著宽皮带,皮带上挂著两把短剑。

「你要上哪儿去啊,瑟蕾丝?只有两个女孩子很危险吧。」

我立刻注意到他是在洁丝买了领巾的那间店一直看著我们的男人。

「诺特先生,午安。」

瑟蕾丝礼貌地一鞠躬。

被叫做诺特的冷淡型男伸手指著洁丝。

「嗳,瑟蕾丝,这家伙是赴都中的耶稣玛吧?你是要带她去修道院观光吗?」

「不,该说是观光吗……我是想去献花致意……」

洁丝从旁插嘴的这句话,让型男的眼神移动到洁丝拿的花束上。他的视线接著移动到洁丝的脸上,然后停了下来。有著长睫毛的眼睛稍微瞠大,脸颊涨红起来。

喂喂,你是青春期吗……就算洁丝再怎么可爱,居然会一见钟情,真是没出息。是吧,诸位,对刚见面没多久的少女动真情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吧?

青春期型男被洁丝回望后便皱起眉头,移开视线。

「你打算去参拜吗?那倒是无妨。但你那条领巾很明显地是在隐藏项圈,拿掉吧。」

让人不爽的型男这么断言。

「呃……可是没有其他办法……」

型男靠近困惑的洁丝,拿出奶油色的布。

「戴上这个吧,从远处看的话就跟你的肤色一样。」

「可是……要是在近处被看到,反倒会立刻知道我的身分不是吗……?」

「重要的是从远处无法一眼看出来。这不是为了你,是因为可能会危害到瑟蕾丝,我才这么说的。乖乖听我的话,换上这条领巾啦。」

你谁啊──虽然我很想这么呛他,但我终究只是一只猪,什么都办不到,只能在旁看著洁丝把领巾拿下来。那个叫诺特的居然厚脸皮地自己动手把布缠到洁丝的项圈上。

他居然能顺手拿出用来裹住项圈的布,准备得真周到啊──我原本这么心想,但忽然察觉到某个可能性。对喔,他怎么可能一直随身带著那种布行动啊。追根究柢,这家伙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他会不会是在服饰店看到洁丝买了领巾,然后就尾随我们到这里来?

──猪先生,怎么办呢……

洁丝似乎看透了我的思考,她没有发出声音,这么向我说道。

(这家伙全副武装,正常地战斗的话,我们打不赢。这种情况……)

我看向瑟蕾丝。瑟蕾丝似乎察觉到我的意图,打了个哆嗦。

──那个,诺特先生没问题的!他是个很好的人,请相信我。

──是这样呀,我知道了!

(给我等一下,洁丝。你相信得太快了。)

我一边这么告诉她,同时偷看著那个叫诺特什么的煞费苦心地把布缠到项圈上的模样。虽然他是个不晓得在想什么又爱装熟,让人不快的家伙,但并没有那么危险的感觉。

(……不过,随便怀疑别人也不好啊。先对这个男人保密我的事情吧。我来观察这家伙,要是他好像会危害洁丝,我会立刻告知。这样如何?)

──这主意很棒呢。就麻烦您这么做了。

(瑟蕾丝妹咩也愿意协助我们吗?)

──妹咩……

(如果我觉得他好像能够信任,会立刻揭露我的真实身分。所以请瑟蕾丝也先把我当成一只普通的猪看待好吗?)

──如果是这样,我知道了。

瑟蕾丝这么告知后,面向诺特那边。看到把脸凑近洁丝脖子附近的他,瑟蕾丝动作僵硬地移开了视线。洁丝看到这景象,稍微瞠大了眼。唔嗯。

「这样就行了吧。你们要去修道院对吧?我来当你们的保镖。跟我来。」

诺特这么说,他一边让短剑卡嚓卡嚓地响著,同时先走一步了。

「那么,我们走吧。」

瑟蕾丝这番话让我与洁丝也跟在后面前进。我负责殿后,一边看著洁丝的美腿,一边爬上山路。虽然跟瑟蕾丝妹咩不同,沾上了尘埃,但我觉得洁丝的肌肤还是很漂亮。是因为迎来了第二性徵吗?轮廓比瑟蕾丝妹咩的纤细美腿还要稍微柔和一点。我认为无论哪边都很优秀,然而直截了当地说,我比较喜欢这边。每当前进一步,小腿的肌肉就会周期性地改变形状。感觉很柔软的肌肤配合著肌肉伸缩,很好,非常好。不过嘛,从活泼且具备机能性美感这种崭新的观点来看,鉴赏瑟蕾丝妹咩走路的脚也是一种乐趣吧。她肌肉的动作说不定比洁丝的脚更容易观赏。

──那个,猪先生,您那些想法也会全部泄漏给瑟蕾丝小姐喔……

听到洁丝这么告知,我反省起来。有两个内心独白监视者在的话,气氛会变得像我简直就是个变态一样啊。在异世界生活也真是不容易。

我们到达修道院。巴普萨斯的修道院好像是如壁挂式置物架般,沿著陡峭的悬崖盖在辽阔的山腰上。之所以写成「好像是」,是因为修道院毁坏得非常严重,只剩下地板和一部分墙壁而已。修道院好像是石造建筑,会因为火灾被破坏成这样吗?

「好啦,到喽。你──这么说来,我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洁丝鞠躬回应诺特无礼的话。

「我叫洁丝。请多指教。」

「这样啊。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呃……首先我想看看建筑物。可以进去里面吗?」

「诚如你所见,这里已经连可以崩塌的墙壁都不剩了。虽然啥都没有,想进去就自便吧。」

「谢谢您。」

我跟著洁丝进入修道院遗迹。因为一直盯著脚看所以没注意到,洁丝把拿下来的领巾绑在左手腕上。虽然感觉很碍事,但当作流行饰品还不错吧。话说回来,缠著奶油色布料的项圈实在难看到不行。看来那个型男丝毫不具备时尚品味啊。虽然我没资格讲什么,而且那家伙正因为长得好看,感觉不管穿什么都会有模有样,实在令人不爽。

洁丝一边用左手触摸崩坏的石墙,一边将拿著花束的右手贴在胸前,默默地缓慢前进。这间修道院的天花板完全没有残留下来。毁坏到看不出原本样子的墙壁上,残留著像被熊熊烈火燃烧过的黑色痕迹和剥落的痕迹,但我感到很不可思议,这间石造的修道院有那么多东西可以烧吗?一想到五年前洁丝的同族们才在这里被火烧,感觉胸口好像要被压垮一般。

洁丝将花束供奉在墙壁的一角,就那样蹲著不动并闭上双眼,祈祷著什么。

我们离开修道院遗迹,只见瑟蕾丝与诺特正等著我们。

「你满意了吗?」

听到诺特的提问,洁丝环顾周围。

「那个,我听说这一带有泉水……」

「怎么,你要冲凉吗?」

你在期待什么啊。你下流猪哥吗?

「不,我是想帮猪先生洗澡……」

「是这么回事啊。泉水就在附近。走吧。」

就在这时候──

诺特停下行进的脚步,从背心的小口袋里拿出两个小颗的立斯塔。洁丝与瑟蕾丝也停下脚步。诺特将立斯塔分别嵌入双剑的握柄后,解开扣环并将双手放到握柄上。

他在做什么?他想用那剑杀害洁丝吗……?不,若是那样,他应该会先把瑟蕾丝这个熟人支开后才动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

我迅速地移动到洁丝与诺特之间后,诺特开口说道:

「瑟蕾丝,别让洁丝和猪离开这里啊。」

诺特这么说,在转眼间拔剑。他狠狠地将左手的剑刺向地面,迅速地挥起右手的剑。

啪咻啪咻的声响传出,从有些距离的地面冒出火焰与飞尘。我看向那边,可以看见一只赫库力彭敏捷地闪身往后跳,避开火焰。正好就在赫库力彭著地的时候,从诺特右手的剑冒出的新月形火焰用飞箭般的速度飞驰而去。

这表示他早就事先预料到跳跃的方向了吗?

赫库力彭彷佛灶马一般跳跃起来,避开飞来的火焰。在这段期间内,诺特也一边用左手拔出剑,同时一蹬地面前进。他将左手朝著悬崖用力往上挥起,冲向赫库力彭。

岩石与沙砾落在著地的赫库力彭身上,是从诺特左手的剑冒出的火焰击碎了悬崖。混入沙尘里奔驰的诺特,转眼间就接近到赫库力彭身旁。

最后我能看见的只有闪耀著红色亮光的两抹刀光。

沙尘消失之后,可以看到赫库力彭倒在诺特旁边。彷佛秃头蝙蝠般的头部被砍落,黑色躯体也被大大地斩断。

这是仅仅十秒左右的事情。

诺特垂落拿著剑的双手,缓缓走向这边。刀刃宛如火焰一般闪耀发光,赫库力彭黏在剑上、多到会滴落的红色鲜血在一瞬间化为烟雾。光芒平息下来后,刀刃恢复成原本的金属光泽。诺特将两把短剑都收起来。

洁丝手摀住嘴,惊讶得瞠大双眼,看著诺特。

「抱歉吓到你了,因为我决定只要看到赫库力彭一定要杀掉。」

诺特这么说道,朝洁丝露出阴沉的微笑。

我心想这家伙超级不妙啊。根据洁丝的说法,赫库力彭只是感觉很恐怖,但其实是对人畜无害的生物。这家伙却彷佛迁怒一样,用专家的手法秒杀了赫库力彭。

我的朋友里头也有看到蚊子一律杀无赦的人,这么说来,那家伙好像也说过「飞来飞去的蚊子要用手刀的风压弄晕之后,再用脚狠狠地踩扁。如此一来就能确实杀掉。想靠拍手来打扁蚊子,是外行人才有的想法呢」这类的话。他已经熟练到倘若被蚊子叮,瞬间就会感应到,下个瞬间便会看到扁掉的蚊子黏在他的皮肤上。记得那家伙应该是经常被蚊子叮的体质。憎恨会使人变强。诺特也对人畜无害的赫库力彭抱有什么怨恨吗?

诺特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带领我们到泉水那边。那泉水大概有旅馆的大浴场那么大。蔚蓝清澈的水从底部涌上,不断地摇晃著水面。

洁丝从包包里拿出硬毛小刷子,打赤脚走进泉水中,用澄澈的水帮我刷毛。以日本来说的话,现在的气候就像夏天一样。冰凉得恰到好处的水感觉十分舒适,梳毛的力道也非常绝妙。诸位。你们有一丝不挂,暴露出自己的全部,让十六岁少女帮自己洗身体的经验吗?嗯,应该没有吧。真是可怜。毕竟诸位连猪都算不上啊。

──我必须向猪先生道谢才行。因为我睡著的期间,您一直背著我走。

洁丝这么告诉我,摸了摸我的头。

(彼此彼此吧。)

──我是因为必须逃跑,逼不得已才会推著猪先生走。但猪先生不一样,是为了让我可以睡觉──

(不是那样的喔。)

──是吗?

(我是想被洁丝妹咩柔软的大腿夹住才那么做的。)

洁丝呵呵地笑了。

──那么,我就当作是那么一回事吧。

我感觉到视线,于是看向诺特那边。他靠在树上,彷佛失神似的注视著洁丝。喂喂,太好懂了吧。

我顺便也看了看瑟蕾丝的样子。瑟蕾丝孤伶伶地站在离诺特稍远的地方,用复杂的眼神望著诺特的侧脸。她注意到我的视线,立刻将视线往下移到地面。

唔嗯,希望事情不会变得太麻烦。

当我们回到旅店时,已经是傍晚了。结果除了杀掉赫库力彭以外,诺特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瑟蕾丝为了工作,急忙走进了旅店的厨房。

「嗳,洁丝,要不要一起吃晚餐?反正你也没钱吧,我帮你出钱。」

诺特在旅店外面很自然地这么开口了。

「这……很谢谢您。但瑟蕾丝小姐不会生气吗……?」

听到洁丝这么询问,诺特感到难以理解似的蹙起眉头。

「为什么只是一起吃顿饭,那家伙就会生气啊?好啦,要进去喽。」

诺特推开酒吧的门,走了进去。洁丝微微低头,跟在他后面。

唉。要是我也能像这样感觉很自然地邀女孩子去吃饭就好了。但很遗憾地,我能比得上这个型男的可能性为零。虽然也有点想妨碍他们吃这顿饭,但我不具备那种权限。我决定乖乖地当一只猪,陪他们两人吃饭。

我们进入酒吧,走到靠里头的座位,他们两人在半隐密的空间面对面。我在洁丝的座位旁边趴下,只竖起了耳朵。

「哎呀哎呀,诺特,你来了啊。」

旅店的阿姨走了过来。

「大婶,好久不见啦。」

「狩猎得怎么样啊,还顺利吗?」

「很顺遂,明天一定可以送熊肉过来喔。」

「是吗是吗,不愧是诺特呢。那我来煮火锅招待你吧。」

「真期待啊。那样的话,大婶,可以也让洁丝吃一顿吗?」

大婶的脚在我的眼前看似不满地往外张开。

「你应该知道吧。我们不能让赴都中的耶稣玛在这里留太久。虽然很遗憾,但要请洁丝明天早上就离开……你是这么计划的吧?」

「是的。我打算明天早上就出发到王都。」

「是喔。那样的话是无所谓啦。」

「诺特,狩猎针对野兽就好了啊。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也是看得出来的喔。」

「哦?」

「因为总觉得有点像不是吗?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我也有这种感觉喔。」

「……真啰唆耶,别管我啦。啤酒,给我啤酒。」

「两杯吗?」

「……是啊,麻烦来两杯。」

大婶的脚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后,瑟蕾丝妹咩的脚走了过来,伴随将两个马克杯放到桌上的声响。在我观察瑟蕾丝妹咩的纤细美腿前,美腿的主人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请……请问……这个是……」

洁丝感到困惑似的说道。

「怎么,你没喝过吗?」

「嗯,我是第一次喝酒……」

「这里的酒很好喝喔。要是不合你的胃口,我会负责喝掉。只有一口也好,你试喝看看吧。」

「好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卡锵的乾杯声响。啊啊,明明我还没喝过酒的说……过了二十岁的重考生朋友曾跟我说过啤酒很苦,不晓得这个世界的啤酒是什么滋味呢?话说这世界的啤酒应该不是冰的,制作方法也不同吧。我对它的味道非常感兴趣。但是猪可以喝酒吗?虽然肝脏的功能应该跟人类没太大差别啦……但也得考虑解酒酵素的分解能力强弱吧。亚洲人跟欧洲人相比之下较不擅长喝酒,是由于遗传因素的缘故。像是人类可以吃的葱,让其他动物食用的话,有时会变成毒。这样看来,以猪的身体喝酒感觉是相当危险的赌注啊……

总觉得要是不想一下这种无聊的事情,内心会撑不下去。

洁丝似乎很中意啤酒的味道。过了一会儿后,他们聊到赫库力彭的话题。

「诺特先生为什么杀了赫库力彭呢?」

「那些家伙会带来不幸。所以才杀了它。」

「您的意思是这一带的人认为赫库力彭会带来不幸对吧。」

「没错。不过是这几年才变成那样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呀……」

瑟蕾丝前来将餐点放到桌子上,也放了食物在我面前。是有好好洗乾净的蔬菜、小颗苹果与蒸熟的类似谷物的食物。她非常贴心地帮我弄成了像是人类的餐点。

(谢谢你啊。)

我这么向她说道。见状,瑟蕾丝妹咩蹲了下来,与我四目交接。短发造型,一双大眼睛,薄薄的嘴唇,稚气未脱的容貌,金色秀发柔顺纤细,肌肤单薄且光滑细嫩。是个具备梦幻美感的少女。

──不,没关系。

瑟蕾丝妹咩稍微摸了摸我之后,回到了厨房。我心想她是个比洁丝更加难以理解究竟在想什么的女孩。

「嗳,洁丝,那只猪是你的宠物吗?」

诺特这么提问。

「呃……是我的朋友。」

「这样啊。看你很重视它嘛。你照顾它很久了吗?」

「不,倒也没有很久……但它是跟我同生共死的猪先生。」

「同生共死……?算了,你们耶稣玛也会碰到那种情况吧。」

我想也是,我是洁丝的搭档嘛,也可以说是命运共同体。所以我应该贯彻自己的职责,太爱出风头是不好的。

那之后我暂时一边压抑著内心,一边吃著草。

「那个,我有一点想睡了……」

他们似乎吃完饭了,洁丝这么说道。诺特站起身来。

「这样啊,我送你回房间。」

「这……谢谢您。」

洁丝站起身,稍微摇晃了一下。诺特立刻一言不发地扶住她的肩膀。

(喂洁丝,你还好吗?)

我这么向她说道。洁丝看向我这边,露出微笑。

──我没事喔,感觉心情很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个男人对洁丝──)

──不用担心,诺特先生不会偷袭我的。

洁丝让诺特轻扶著肩膀,就这样走向宿坊那边。既然她说没事,就相信她吧。

我稍微保持距离,跟在两人后面前进。诺特送洁丝到房间后,顺势走进房里,让洁丝躺到床上。里面是简朴的狭窄个人房。光源只有从窗户照射进来的月光。我决定在外面等候,直到诺特离开房间为止。

「洁丝,可以陪我一下吗?」

诺特站著说道。然而没有回应。

「……睡著了吗?」

「奇怪?……呃,我没有睡著喔,只是打了一下瞌睡……」

「这样啊。」

诺特不知在想什么,站在房门内侧前不动。

喂,你可别打歪主意啊。

就在我打算从鼻子发出哼声催促他时。诺特在我的眼前从内侧关上了房门。嘎咚──响起像是扣上门闩的声响。我被留在走廊上。

…………?

我用鼻头推动房门。但房门扣上了门闩,从外面打不开。我试著稍微用力冲刺,门扉却只是发出嘈杂的声响罢了。我哼齁地叫著。尽管如此,房门依旧没有打开。我侧耳倾听。没有声音。

(洁──)

就在我想呼唤洁丝时,从里面传来诺特的声音。

「──丝,胸口借我靠。」

接著响起了床铺嘎吱作响的声音。

咦?……啥?

我的思考当机了。可以感受到不曾经验过的不快感转眼间充斥腹部内。简直就像发热,像在微微颤抖一般。

我不晓得该做什么才好,往后退远离了房门。没错,我什么都不用做,洁丝很安全,因为她很清楚地说过「诺特先生不会偷袭我」。相信洁丝吧。我别待在这里比较好。

我用跑的冲出了旅店。

是半夜的事情了。门打开的声响让我醒了过来。

我被挡在门外后,躲到了旅店前的灌木丛里。这是为了监视有没有可疑分子过来。

大约三十分钟后,诺特从旅店走了出来,消失在夜晚的黑暗里,我便在他离开后回到洁丝的房间。洁丝安稳地睡著。我无从得知诺特做了什么。老实说我根本不愿去想那个混帐家伙在洁丝胸口上做了什么。我一进到房间,立刻在床铺旁边的狭小缝隙间蜷缩起身体,进入梦乡。

眼睛逐渐习惯了。我在黑暗当中悄悄地转动头部,窥探发出声响的房门那边。虽然房门半开,但没有任何人走进来。我加强戒心。打开房门的是谁啊?

──猪先生,抱歉吵醒您了。

是瑟蕾丝。搭在纤细脖子上的小巧脸蛋从房门对面稍微探头看向这边。

(怎么啦?都这么晚了。)

──我有事找您商量,能请您稍微陪我一下吗?

(我知道了。要陪你去哪?)

──要不要到外面去呢?

(我不太想离开这里耶……)

──不要紧的,不会去太远的地方。

我在瑟蕾丝的带领下来到旅店外面。数不清的繁星装饰著天空,被森林围绕住的村庄与星空形成对比,是彷佛要吸入所有光芒般的黑暗。

瑟蕾丝坐到感觉挺适合谈心的草地上,因此我也在她旁边趴上地面。

(你要商量的是什么啊,是一只猪也能办到的事情吗?)

瑟蕾丝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向这边。

「是的。」

(告诉我吧。我会尽可能帮忙。)

「……希望您明天一早可以向诺特先生揭露您的真实身分。」

就只是这样吗?我这么心想。

(反正应该不会再回到这村庄了,没问题。但特地一早就去见诺特有什么意义吗?)

「不,没必要去见诺特先生。诺特先生早上一定会来见洁丝小姐的。」

为什么呢?我一边思考,一边回想起没多久前的事情。在我的眼前关上房门,与洁丝两人独处的诺特。要洁丝胸口借他靠,爬到床上的青春期少年。我原本以为他是个明辨是非的家伙,但他搞不好在我没看到的地方压在洁丝身上……

瑟蕾丝暂时面无表情地看著我。我回看著她。她有著一双大眼睛,彷佛可以看见星星映照在眼眸里。仔细一看,她的右眼角有颗小小的爱哭痣。爱哭痣在月光下闪著光芒。

当我注意到时,泪水已经从瑟蕾丝的眼眶中掉落,滑过了脸颊。

(喂……你怎么啦?)

看到十二三岁的少女在眼前哭泣,我束手无策。

「果然……诺特先生对洁丝小姐……」

然后瑟蕾丝开始放声大哭了起来。瑟蕾丝从上方抱住感到困惑的我。她纤细的胸骨顶到我的脊背。她不断地发出呜咽。

啊啊──我这么心想。我想像的内容也全部泄漏给瑟蕾丝了啊。或许应该先瞒著这个恋爱中的年幼少女才对。

「我已经十三岁了。」

瑟蕾丝一边哭泣,一边这么告诉我。

(瑟蕾丝喜欢诺特吗?)

可以感受到瑟蕾丝在我背上点头,回应我问题的动作。

「我明白的,身为耶稣玛又是个孩子的我没有那种资格。但是……」

瑟蕾丝总算将上半身从我身上移开。

「但是我不希望诺特先生离开。」

(你说不希望他离开是指?)

「诺特先生打算跟洁丝小姐一起去王都。」

(……啥?)

「诺特先生打算成为洁丝小姐的夏彼隆呀。」

(夏彼隆?先等一下,那是什么啊?)

瑟蕾丝一边从双眼和鼻子不断流下泪水,一边说道:

「有这么一个传说。听说顺利进入王都的耶稣玛具备某个条件。就是拥有聪明且勇敢的同行者,被称为夏彼隆的存在……但是据说夏彼隆一定会跟耶稣玛一起消失无踪……永远不见踪影。」

原来如此。诺特做好觉悟要拋弃现在的生活,打算跟洁丝一起到王都吗?到那个与世俗隔离开来、没有出口的王都。瑟蕾丝不想要他那么做,所以才希望我可以揭露真实身分,告诉诺特「已经不需要同行者」。

「猪先生也不想看到诺特先生成为夏彼隆对吧。因为猪先生你──」

喂,别说啦。

「因为猪先生你喜欢洁丝嘛。」

那一句话刺进了阿宅的猪心里。

(……就算简单来说是喜欢,大人的世界也是很复杂的啦。阿姨曾说过瑟蕾丝从大约五年前起就在这里工作对吧。那样的话,一定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喜欢上诺特的吧?那样是无所谓啦。我认为是很棒的经验,也是值得实现的恋情。)

「猪先生的恋情不值得实现吗?」

(不值得啊。)

「为什么呢?」

(我跟洁丝昨天才相遇喔。她对我很亲切,是我擅自抱持了好感。就只是这样罢了。不过是一只猪,竟然想要把洁丝变成属于自己的,实在太任性妄为了。洁丝对大家都很温柔。她是会为了大家付出一切的人。绝对不会变成只属于我的存在。这是当然的。)

也是因为洁丝对大家都很温柔,才会信任诺特。洁丝的那份温柔绝对不是仅限于我。关于这一点,事到如今我已经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我可不是白白当了十九年的处男。

附近发出呼齁呼齁的声响,我发现那正是自己急促的鼻息。我在激动个什么劲啊?愣静一点。

就在我调整呼吸时,瑟蕾丝窥探著我的眼睛。

「可是猪先生也不乐见诺特先生变成夏彼隆吧?」

(或许是那样。但我无法只因为自己的心情而妨碍洁丝的旅程。)

「咦,可是那样的话……」

瑟蕾丝那双大眼睛又开始湿润起来。

(冷静一点,放心吧。为了瑟蕾丝,我会揭露我的真实身分。)

「是这样吗……谢谢您。」

瑟蕾丝用手揉了揉眼睛,看向星空。

「但是,就算我再努力几年,感觉也比不上洁丝小姐呢。因为洁丝小姐与诺特先生才相遇不到一天就……」

(没那回事喔。瑟蕾丝也是个很棒的女性。你非常迷人,假如我是人类的话,说不定现在就在这边扑倒你了。)

「那个,那有一点……」

她退避三舍。误会啊,这是误会。

「……猪先生喜欢年幼的女性吗?」

(不,刚才是我失言了。你听听就算了吧。)

瑟蕾丝有些含蓄地笑了。首次看见的笑容非常惹人怜爱。

「可是,我知道自己比不上的,因为洁丝小姐很相似。」

是跟谁相似──我正想这么问时,记忆一口气复苏过来。

──因为总觉得有点像不是吗?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我也有这种感觉喔。

旅店的阿姨也说过类似的话啊。是像谁呢?就前后文来推测,只能想到是与诺特亲近的女性。是他憧憬的女性,或是以前的恋人吗?

我想到一个很有可能的答案。诸位是否知道呢?

──抱歉吓到你了,因为我决定只要看到赫库力彭一定要杀掉。

诺特对赫库力彭固执的杀意。

──您的意思是这一带的人认为赫库力彭会带来不幸对吧。

──没错。不过是这几年才变成那样就是了。

诺特从几年前开始憎恨起赫库力彭,从那番对话中可以这么理解。

几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呢?

──是五年前的事了。我们曾经把迎接十六岁生日的耶稣玛们藏匿在修道院里。

──该不会是巴普萨斯的修道院吧?

巴普萨斯修道院的悲剧。因为火灾与耶稣玛狩猎者,有许多耶稣玛丧命了。

其中一人的项圈被装饰在旅店里。

──那是一名猎人从耶稣玛狩猎者那里拿回来的喔。是这个村庄的骄傲。

从阿姨与诺特的对话当中,可以推测出诺特是个猎人。他杀掉赫库力彭的熟练手法,在这个世界应该也算是相当优秀的猎人吧,会变成村庄的骄傲也是正常的。要说是碰巧的话,实在巧合过头了。

换言之……

诺特爱上的是五年前死掉那个叫伊丝的耶稣玛吗?

我猜是这么一回事。

诺特小时候爱上了在旅店工作的耶稣玛伊丝。伊丝年满十六岁后没有前往王都,而是在巴普萨斯的修道院生活。但修道院烧毁了,伊丝惨遭耶稣玛狩猎者杀害。赫库力彭大概在某个环节聚集起来或是做了什么吧,所以赫库力彭开始在村庄里被当成不幸的兆头,诺特甚至对赫库力彭抱持起杀意。后来诺特从耶稣玛狩猎者那边夺回了憧憬的伊丝的项圈……

这么一想,至今获得的情报都完美地契合起来。

「猪先生的直觉很敏锐呢。没错。诺特先生爱上了名叫伊丝小姐的人。虽然那份恋情结果没有实现……」

(你见过伊丝吗?)

「不,我只有看过照片而已。诺特先生总是会配戴著烙印了伊丝小姐身影的玻璃项坠。」

(他真是专情啊。)

虽然钻进了洁丝的被窝里。

「对呀。而且诺特先生的双剑,握柄有一部分使用了伊丝小姐的骨头。只要诺特先生的执著没有消失,双剑的火焰就会燃烧立斯塔,不断砍杀仇敌吧。」

与其说是专情,更接近执著吗?原来杀掉赫库力彭的是憎恨的火焰吗?

(是这样子啊。)

「诺特先生的内心已经没有我能介入的空隙。」

瑟蕾丝面向下方。换个话题好了──我这么心想。

(嗳,为什么大家会开始认为赫库力彭会带来不幸啊?)

「……我想大概就跟您猜想的一样。听说从火灾发生前没多久起,赫库力彭便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修道院周遭。虽然好像没有危害人类……但我听说从那之后,村民就开始相信赫库力彭会带来灾难。」

(这样啊,谢谢你。)

「……那么,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

(说得也是。)

我一边看著瑟蕾丝妹咩的美腿,一边回到旅店。我在入口前叫住瑟蕾丝。

(嗳,瑟蕾丝,最后可以听我说一句吗?)

转过头来的瑟蕾丝蹲下来看向我。

「好的,请尽管说。」

(明天早上,瑟蕾丝可以也到酒吧等我们吗?希望你能帮忙说服。)

「我知道了。我当然会帮忙。」

(拜托你啦。)

「那么,我带您到房间。」

就这样,瑟蕾丝目送我到洁丝的房间。

总算能够一个人独处了。这下便能拟定策略。

虽然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暂,但我自认对洁丝的想法有某种程度的理解。所以我能够预测,应该察觉到了瑟蕾丝那份恋情的洁丝,就算我不在,也会坚决推辞诺特的同行。

我应该思考的是如何说服洁丝。

床铺嘎吱作响的声音让我醒了过来。我微微睁开眼睛,只见曙光从窗户流泄进来。

「那个,猪先生,早上了喔。」

洁丝轻轻碰触著我的背。

(嗯嗯……已经这种时间了吗?)

「昨晚……那个……失礼了。」

(失礼什么?)

我的说法不禁变得有点坏心眼。

「呃……晚餐后我回到房间,就立刻睡著了……我想应该把猪先生丢在一旁了。难得您愿意陪我走这一趟,对不起。」

(别放在心上。你应该很累吧,那也是没办法的。)

「您果然在生气对吧?」

洁丝从床铺里出来,与我面对面。虽然连身裙多了一些皱褶,但并没有特别衣衫不整。

(为什么我得生气才行啊?洁丝能好好睡上一觉的话,我就心满意足了。身体状况如何?头部或是……身体的某处会不会感到疼痛?)

洁丝露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但立刻转变成笑容。

「感觉没问题。我非常有精神喔。」

她这么说,在胸前双手握拳。

(这样啊……那么,吃完早餐就出发吧。)

我们进入酒吧,只见有一名客人先到了。是诺特。睡到金发乱翘的型男混帐,跷著二郎腿坐在窗边,把头靠在窗户上,张大嘴巴在睡觉。

洁丝从厨房拿了早餐过来后,坐到较远的座位,以免吵醒诺特。我注意到瑟蕾丝不时从厨房偷瞄著这边。

要是就这样不叫醒诺特的话……这样的思考有一瞬间闪过脑海中,但我做好觉悟,故意打了个喷嚏。

「噗嚄哈啾!」

难以形容的不快声响撼动我的鼻子。伴随嘎达的声响,诺特惊醒过来。

诺特揉了揉眼睛,看向这边。洁丝转过头去,两人四目交接。

「啊……早安,诺特先生。」

诺特没有回应。他缓缓站起身,来到这边。

诺特一屁股坐到洁丝附近的座位上。

「嗳,洁丝。」

诺特咳了一声清喉咙。

「我稍微想了一下,怎么说呢,那个,我也跟你──」

「那个!」

瑟蕾丝踩著碎步跑过来,打断了诺特。

「诺特先生,我有话要说。」

「瑟蕾丝……怎么了吗?」

「那只猪先生其实是人类。」

诺特呆住了。瑟蕾丝啊,你也太不会斟酌时机了吧。

「你说猪怎么了?」

「洁丝小姐带在身边的那只猪先生,内在是一个人类。没错吧?」

请说几句话──我在脑内听见瑟蕾丝这样的声音。

(啊──早安。)

我看向诺特那边,如此传达。诺特顿时吓了一跳,看向了我。

「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耶稣玛的能力似乎也能像路由器那样使用。

(正是如此。我是猪。)

「真可疑啊。你跳跃一下看看。」

我立刻跳跃起来。诺特瞬间涨红了脸。

(怎么样,相信了吗?)

「你……从何时开始……」

(从昨天第一次碰面起,我就一直在看著喔。在你让洁丝喝酒之后也是。)

诺特一脸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他的耳朵红通通的。

瑟蕾丝拚命地说道:

「洁丝小姐已经有夏彼隆陪伴了。所以说──」

(所以说诺特,身为夏彼隆的我有事拜托你。)

「什么事?」

(你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到王都啊?)

「咦?」

瑟蕾丝与洁丝同时发出这样的声音。

「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一边踢达踢达地走著,一边回答诺特的问题。

(你的剑术还有从耶稣玛狩猎者那里夺回项圈的实际功绩。为了让洁丝平安到达王都,我认为你是不可或缺的。所以我想拜托你,你能不能作为保镖,与我们同行到王都前呢?反正你也是抱著这种打算到这里来的吧。)

诺特像是试图看透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没有开口。

「猪先生……这跟说好的不同。」

瑟蕾丝用非常困惑的模样看著这边。

洁丝开口说道:

「那个。就算没有诺特先生在,我也不要紧的,因为有猪先生陪我一起。」

(真的是这样吗?那个刀疤男的确光靠我们两人也应付过来了。但那是因为他行走不便,而且几乎没有武器或技术可言。即使如此,我也受了重伤。照这样继续旅行下去,又遭到袭击的时候,无法保证下次也能平安无事。)

洁丝陷入了沉默。

──可是瑟蕾丝小姐她……

她没有说出口,这么传达给我。

我看向瑟蕾丝。

(瑟蕾丝,现在没有其他客人在场。你要不要试著把自己的真心话好好地说出来呢?)

「咦,怎么突然──」

(怎么啦,现在不说的话,诺特就要走掉了喔。)

──猪先生,瑟蕾丝小姐也有她的难言之隐。

(我知道喔。因为昨天晚上听她本人说了嘛。)

诺特蹙起眉头,同时轮流看著我们三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瑟蕾丝?」

「那个……我……」

加油啊,瑟蕾丝,已经无路可退喽。

「我不希望诺特先生离开。因为我……喜欢诺特先生。」

瑟蕾丝对诺特露出了至今不曾展现过的少女表情。

啊啊,真羡慕啊,我也好想过著像这样被可爱女孩子告白的人生。

虽然大概一辈子都没机会吧。

「瑟蕾丝,你……」

诺特的脸颊泛红起来。五年前,诺特的年龄应该跟瑟蕾丝差不多吧。

「我知道自己没那种资格。我也知道诺特先生对我没有任何感觉。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希望诺特先生离开。一想到假如诺特先生跟洁丝小姐一起离开,就一辈子再也见不到面了,胸口就觉得好难受……」

(我不会让事情变那样的。)

突然插嘴真是抱歉啊。不过,我必须把这些话说在前头才行。

(在进入王都前,我绝对会请诺特回到这村庄。因为诺特应该在瑟蕾丝满十六岁的时候,当瑟蕾丝的夏彼隆才对啊。会跟洁丝一起消失的,只有我而已。)

瑟蕾丝看向这边。

「您能跟我约定吗?」

(当然可以。)

「这样的话……我就没理由挽留诺特先生了呢。」

(她这么说喔。洁丝,你要怎么做?)

「我……因为猪先生说有必要,所以我希望诺特先生可以同行。」

(那么诺特,之后就只等你的决定了喔。)

「……搞什么啊,是叫我当免费保镖吗?」

诺特大为光火。猎人表情气愤地看向这边。

(你以为会有什么报酬吗?这是为了保护洁丝。就只有这个理由。)

诺特咂了声嘴。

「为什么我有那个义务?」

(万一洁丝被耶稣玛狩猎者杀害,你也无所谓吗?你打算到时才夺回项圈,用洁丝的骨头打造一把新的剑吗?)

诺特瞠大了眼睛。

「你……」

(男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喔。你是想跟洁丝同行才到这里来的吧。就算多一只碍事的猪,还是希望你可以完成已经决定要做的事情。我求你了,别让洁丝死掉啊。)

诺特暂时一言不发。他眉头深锁地看向天花板,看向装饰在墙上的项圈,然后看向我。

「好吧。你可别后悔啊,臭猪仔。」

将早餐的钱付给大婶后,洁丝、我,以及诺特便从村庄出发。

瑟蕾丝在旅店前目送我们离开。

临别时,洁丝开口说道:

「我会好好地把诺特先生还回来。再见。」

(瑟蕾丝,感谢你帮了我很多忙。多保重啊。)

我一边让瑟蕾丝摸摸我,同时只传达了这些话。

「要是猪先生的愿望也能实现就好了呢。」

瑟蕾丝小声地这么说道,露出微笑。

我们离开旅店的时候,瑟蕾丝大大地挥动她小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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