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接触到黎明前尚显阴暗的户外空气。
这就是皇家女仆队的女仆长──爱丁堡级二号舰贝尔法斯特在一日之初的第一项例行公事。
这是一座三面环山的母港,港内其中一块区域乃是由某位指挥官所管理的大型学园。有一栋建筑物位于学园校区内东边地势略高的土地上,它正是隶属于『皇家』阵营的少女们居住的宿舍。
这栋三层楼高的宿舍有著哥德复兴风格的外观,屋顶上设置了钟塔,每一层楼的西侧都有一条南北向的长走廊,可以将母港的中央栈桥尽收眼底。
走廊上都有著一排花饰窗格的窗户,贝尔法斯特正静静地走在走廊上。
她走下位于走廊中央的楼梯抵达一楼,接著慢条斯理地推开了稍偏南方的巨大双开门扉。
门后是可以容纳宿舍里所有少女还绰绰有余的大餐厅。
里面虽然装设了采光用的彩绘玻璃,但光线还是比走廊阴暗许多。
贝尔法斯特拿起挂在门旁墙壁上的手提油灯,然后从围裙的口袋拿出一根火柴棒将油灯点亮。昨晚刚更换过的灯油充分地燃烧,同时微微照亮了整间餐厅。
贝尔法斯特藉著微弱的油灯亮光,走向大餐厅的后方。
后面有一扇木制门扉,插入钥匙打开门后,与洗碗室并在一起的厨房便映入眼帘。东边的窗户前方摆放著众多烹饪器具与洗好的餐具,从窗帘的缝隙间,露出些许和走廊上相同的日出前夕的微光。
贝尔法斯特将手提油灯的火吹熄,放在烹饪用的宽敞桌子上,转而拿起放在桌罩里,昨夜的晚餐面包。
她拿起一个已经变硬的面包,钻进遮住窗户的窗帘内侧。
她先是看了眼耸立在玻璃窗外的银杏树,接著将视线往下移至窗框,发现那里聚集了几只小鸟,似乎已经等她等到心焦不已。
贝尔法斯特稍微故做姿态解开扣锁并打开窗户。
霎时,丝质窗帘朝著厨房的方向大大膨胀飘起,宛如巨型的气球。
「各位早安。」
贝尔法斯特细心地把面包撕碎放在窗框上,同时开口说道,她不自觉地朝长著鸟喙的可爱邻居们露出笑容。
「你们比宿舍里的孩子们起得更早呢。」
贝尔法斯特的声音中带著慈爱,鸟儿们也啁啾回应她。位于海湾的港口传来轻缓的海浪声。
温暖的风徐徐吹入室内,让贝尔法斯特的银色发丝轻轻摇曳起来。
真是个舒爽的早晨。
「看来今天也会是晴朗的好天气呢。」
(插图008)
贝尔法斯特抬头看向天空,发现启明星仍然在澄澈的蓝天中闪耀著光芒。
将手中的面包全部撕碎后,她在不惊动鸟儿们的情况下,缓缓关上窗户。
像气球一样膨胀飘起的窗帘也迅速地消扁下去。
贝尔法斯特抓住窗帘下缘绑在窗边,然后转身看向厨房喃喃低语道:
「好了,开始动手准备早餐吧。」
***
耸立在皇家宿舍屋顶的钟塔响起告知起床的钟声。
先前在窗框上啄食面包的鸟儿们已经飞往其他地方了。
原本在蓝色天空中闪烁的启明星也已消失不见,现在从窗外洒进来的是灿烂耀眼的阳光。
把所有餐点放到手推车上面后,贝尔法斯特为了寻找冲泡早餐茶的茶叶罐而走向摆在门旁的橱柜。
同一时间,有人朝著这个方向匆忙跑来的脚步声也传入她耳中。
「贝尔,对不起!」
砰一声打开门的人,拥有与贝尔法斯特一样的银色发丝,她将长发在左右绑成两根辫子。在她甩著辫子抬起头时,由于用力过猛,眼镜差点从脸上滑落。
「早、早餐的准备工作呢……?」
将滑落的眼镜推回鼻梁上的女性──爱丁堡询问贝尔法斯特,额头上还顶著汗水。
「现在只剩准备红茶了,姊姊。」
贝尔法斯特冷静地回答爱丁堡,同时若无其事地从橱柜拿出两个茶叶罐。
「呼──……太好了。」
爱丁堡松了一口气似地把手放在胸前,做了几次深呼吸调整呼吸后,用力扬起眉尾,接著站到面对烹饪用桌子的贝尔法斯特身旁。
「吶,你听我说,贝尔。我认为一切都是春天的错。」
爱丁堡将手撑在桌子上,露出认真的眼神。
「姊姊是指『春眠不觉晓』吗?」
「没错没错!就是那个!」
贝尔法斯特一边听著姊姊说话,一边将两种茶叶放入看起来像是商店街抽奖时用来摇珠子的道具──那是外观浑圆的茶叶混合器──再将盖子盖上。
「可是,从年初到今天为止,姊姊已经是整整第二十次睡过头了。其中睡过头最多次的月分是雪还没融光的二月──」
「那、那是因为新春的缘故啦!二月也算在春天里呀!」
爱丁堡困窘地抓著围裙下襬叫道。
当贝尔法斯特开始转动茶叶混合器,爱丁堡无意中看向她放在桌上的茶叶罐。
「这个难不成是……?」
「没错,就是那个时候买的茶叶。」
听到姊姊的话,贝尔法斯特点了点头。
这两罐茶叶是前几天姊妹二人互相确认过香气之后,从贸易商人那里采买回来的。
「我选的是阿萨姆红茶,姊姊选的是锡兰红茶,因为两种茶叶都很适合当作早餐茶,所以我打算混合它们泡看看。」
「嗯嗯,听起来挺不错的,很适合做成奶茶。」
爱丁堡想要立刻把灵感化为行动,于是离开桌子去拿奶壶。
这时候,沸腾的热水壶开始发出「哔──」的声响,热水壶旁边则正在咕嘟咕嘟地炖煮著吃饭时不可欠缺的热汤。
炉灶下方是以煤炭作为燃料的密闭式大型烤窑,也兼作烤披萨或面包的烤箱。这是皇家宿舍专用的厨房炉灶,比家庭用的款式大上许多。
贝尔法斯特将混合好的茶叶放入茶壶,接著拿起放在炉灶上的热水壶,把沸腾的热水注入茶壶。
贝尔法斯特一边想像著壶中的茶叶上下旋转的模样,一边把茶壶放到手推车上。
「姊姊,把奶壶放在这里。」
「好──」
爱丁堡照著妹妹的指示,将牛奶放到手推车上。
旁边还摆上了不知何时切成薄片的柠檬。
「……你什么时候切好的?」
「我想可能会有人想喝柠檬茶,于是事先准备好了。」
看到一脸若无其事地回答的贝尔法斯特,身为姊姊的爱丁堡在心底想著──
站在姊姊的立场来看,贝尔法斯特实在是无可挑剔的模范女仆。不管是高明的手艺,还是她的一举一动,通通都充满著远胜其他人的优雅气质。
──正因如此,身为姊姊的自己才会觉得相当懊恼。
有个如此厉害又能干的妹妹,当姊姊的随时都有数不完的烦恼。
「姊姊?」
发现完美的女仆妹妹正在探头看著自己,这让爱丁堡猛然回过神。就在这段时间,大餐厅里已经开始传出宿舍内少女们的嘈杂声音了。
「早晨的时间是分秒必争。虽然从外表看不出来,但皇家的孩子们每个人对料理的要求都相当高,我们得趁餐点还没冷掉之前送过去才行。」
「我、我明白。」
当爱丁堡说完,并握住手推车把手的时候。
突然间,一道敲门响起,各自推著盛装早餐的手推车的两人都看向了门口。
「──不好意思打扰了。」
厨房的门开启后,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是大家称之为『陛下』的伊莉莎白女王的同学──高速战舰厌战。
「厌战大人。」
与厨房格格不入的人物来访,让贝尔法斯特瞪大了眼睛,厌战眼神锐利地瞥了她一眼,接著慢条斯理地踏入厨房开口说道。
「厨房是女仆们的工作场所,而且现在还是你们忙著准备早餐的时间,突然闯入这里,真的很抱歉。」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厌战从问得提心吊胆的爱丁堡面前走过,然后开始东张西望扫视厨房,似乎在寻找什么。
「今天中午,我希望能借用一下这里。」
两位女仆抓著手推车面面相觑。
「可以是可以……」
「不过,请问您要借用厨房做什么呢?」
贝尔法斯特与爱丁堡同时开口,厌战指了指厨房内部。
「原因无法告诉你们,但我想使用那个。」
她指的方向,是正在煮汤的炉灶正下方。
也就是可以盖上盖子的密闭烤窑。
「咦?您、您要使用烤窑吗?」
「不可以吗?」
爱丁堡诧异地询问,闻言,厌战露出不悦的神情。
到目前为止,姊妹两人从来没有看过厌战下厨。
贝尔法斯特将手放在胸前,同时向厌战提出建议。
「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在一旁帮忙。」
「我不需要你们帮忙,区区烤窑,我自己会用。这是身为※老女士必须要有的修养。」(编注:厌战号战舰的绰号,Grand Old Lady。)
厌战高傲地把头转向一旁。贝尔法斯特瞄了姊姊一眼,发现姊姊看著她轻轻摇了摇头。姊姊是想说,「这种时候不要太过强硬地制止对方比较好」吧?
「我明白了。」
贝尔法斯特深深低头鞠躬。
这时候,厌战像是突然想起般开口说道。
「话说回来,陛下怎么了吗?她似乎还没来到餐厅。」
「陛下?」
贝尔法斯特抬起头询问爱丁堡。
「姊姊,陛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咦?」
爱丁堡用讶异的眼神看著贝尔法斯特。
「今天应该是由姊姊叫醒陛下──」
下面的话不用说出口,姊姊迅速变惨白的脸色已经诉说了一切。
贝尔法斯特立刻伸手搭上木门门把,头也不回地说道:
「麻烦姊姊先送早餐,我马上回来。」
贝尔法斯特心想至少得在班尼迪克蛋冷掉之前把人叫醒,从大餐厅冲向走廊。
她一边与打著呵欠,住宿在皇家宿舍的少女们擦身而过,一边脚步急促地冲上楼梯。
「那位大人要是吃到冷掉的蛋,就有可能整天都心情不好呢……」
走到楼梯间的平台时,贝尔法斯特透过二楼走廊的窗户,看到了晴朗无云的天空。
更何况是在有著如此澄澈蓝天的日子。
***
被众人称为『陛下』的伊莉莎白女王的房间,位于皇家宿舍三楼的最南侧。
房间的分配方式原本是由舰型决定,舰级相同的少女们常常被分配在同一个房间。事实上,贝尔法斯特与爱丁堡也住同一个房间。
然而,陛下的情况不一样。
「陛下,我要进来了。」
贝尔法斯特敲门了二、三次后打开了入口处的房门,随即便看到被错认为宴会厅也不足为奇的空间。
房间内铺满了红色地毯,宛如饭店的大厅。
贝尔法斯特精神抖擞地迈步踏入房内。
高高的天花板吊著奢华的水晶吊灯。贝尔法斯特从吊灯正下方走过,来到房间深处一张有天盖的床铺前,她探头往里面看,里面有位小公主正香甜地熟睡著。
「早安,陛下。」
对方没有回应。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喔。」
贝尔法斯特试著用稍微大一点的音量呼唤她。
「……早餐……我想吃松饼……呜嗯……」
伊莉莎白翻了个身继续睡,却清楚地说出自己对早餐的要求。
「今天的早餐是班尼迪克蛋与豆子,还有番茄沙拉以及洋葱汤。」
贝尔法斯特充耳不闻,直接说出菜单内容。
「……我讨厌豆子……贝尔……帮我吃……」
「挑食是不好的喔,陛下。」
看著再次进入熟睡状态的伊莉莎白的脸,贝尔法斯特叹了一口气。
「请您起床,陛下。」
「呜呜……再十分钟就好……」
「哎呀,这种地方竟然有毛皮又软又蓬松的波斯猫……」
随著这句话响起,伊莉莎白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
「咦!我、我想摸!!贝尔,那只猫在哪里!?」
「早安,陛下。」
贝尔法斯特向伊莉莎白道早安,同时鞠了个躬,接著走向巨大到可以直接把人装进去的衣枢。
伊莉莎白穿著睡衣先是扫视了房间内部一会儿,但很快就明白根本没有猫,接著将视线投向贝尔法斯特。
「…………你骗了我吧?」
伊莉莎白抓著棉被一角,同时眯起眼睛。相对于她的反应,贝尔法斯特从衣柜拿出要换上的洋装,然后走回来朝她深深一鞠躬。
「真的非常抱歉。但是如果让陛下继续睡回笼觉,您稍后就只能在宽闹的大餐厅里,孤孤单单一个人寂寞地吃早餐了。」
「到时候贝尔也会陪我吃啊!」
娇小的身体从床铺上高高地跳下来,伊莉莎白一脸不满地伸出食指指著贝尔法斯特。
「即使肚子不饿!本伊莉莎白大人也不可能独自吃早餐,不是吗?能够和我一起用餐,贝尔应该也很高兴吧?」
「我当然觉得很荣幸,陛下。」
「哼哼!」
伊莉莎白满意地哼了声,然后挺起胸膛张开双手。
贝尔法斯特先把洋装小心翼翼地放到床铺上,接著才跪在地板上从上而下依序帮她解开睡衣的扣子。
「可是,我觉得肚子饿了,所以现在就去餐厅吧。而且我也喜欢班尼迪克蛋!」
当扣子全部解开时,伊莉莎白小巧的肚脐便从睡衣缝隙间探出头,贝尔法斯特接著抓住衣襟将睡衣从肩头脱下,白皙柔软的肌肤便暴露在从窗户洒入的阳光下。
贝尔法斯特拿起放在床上的伊莉莎白的洋装,迅速俐落地套上那娇小的裸体。
「今天的早餐也是刚做好的,因此一定能合陛下的口味。」
「这一点我从不担心,因为是贝尔煮的……对了,你听我说,贝尔。昨天我和厌战去栈桥那边了!然后,有这么大的鱼跳上海岸──」
「要是乱动就无法好好换上衣服啰,陛下。」
贝尔法斯特发出温柔的斥责,没多久就帮伊莉莎白换好了洋装,最后替她戴上皇冠造型的发箍,贝尔法斯特便牵著她的手站起身。
「昨天两位玩到很晚吧?」
「因为春天已经到了嘛,外面也渐渐变暖了。贝尔不要老是只注意厨房的污垢,偶尔也要多晒一些太阳光喔!」
「您说的没错。」
伊莉莎白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起来。看到那张纯真无邪、毫无一丝恶意的笑脸,贝尔法斯特也不禁露出了笑容。那简直是为了让人露出笑容而诞生的笑脸。
两人一同离开房间,伊莉莎白大步走在阳光照耀的走廊上。
「明明还不到中午,今天的阳光却照得很温暖呢。」
贝尔法斯特一路听著她说话,回到大餐厅时,正好是爱丁堡把早餐摆到众人位子上,准备将手推车推回厨房的时候。
「爱丁。」
突然被叫到名字,让爱丁堡吓了一跳转过头。伊莉莎白来回看了看面露惊吓的她与贝尔法斯特,心情看起来相当好地开口对她们两人说道。
「贝尔也听我说。下午的茶会,你们两个要准备英式奶油茶喔。」
所谓的茶会,是指在中庭举办、稍微享受一下下午茶的宴会。
参加成员几乎都很固定,不过没有特别限制人数,每个人都可以参加。宴会内容也只是一边喝红茶,一边与大家和乐融融地聊天。
所谓的英式奶油茶,就是红茶搭配司康的组合,伊莉莎白最喜欢在司康上涂上一大堆德文郡奶油了。
「我想跟大家一起享用刚烤好的香酥司康!呵呵,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伊莉莎白留下这句话后便从两人面前走开,带著小跳步前往厌战所在的餐厅内部的席位。
贝尔法斯特一边看著热闹地享受餐点的皇家少女们,一边回头与姊姊共同继续女仆的工作。
等大家都用完餐后,才轮到她们吃早餐。
***
正确来说,皇家女仆队的工作是从早餐结束后才正式开始。
「──那么各位,我们开始动手吧。」
女仆长贝尔法斯特以严肃的口吻如此宣告,女仆队的成员们便立刻前往各自负责的场所。
「Huu!肯特选手今天也要干劲满满地工作──!」
女仆队成员之一的郡级巡洋舰肯特,精神抖擞且充满朝气地在走廊上奔跑。
「你跑太快了啦,肯特~拜托你稍微慢一点~……」
肯特级五号舰萨福克摇晃著粉红色头发以及丰满的胸部,追赶著已经跑到远方、只剩豆粒大小的肯特,跟在她身后的则是沉默地迈步的城级轻巡洋舰谢菲尔德。
「那么,贝尔,我先去那边了。」
与爱丁堡在二楼的楼梯平台道别后,贝尔法斯特爬上通往三楼的楼梯。
由于今天要准备茶会,所以平时安排在下午的工作也必须赶在中午以前完成。
「今天会很忙碌呢。」
贝尔法斯特一边爬上楼梯,一边自言自语地低喃著。
首先要保养与检查住在皇家宿舍的少女们使用的装备。
除了从早上就开始进行训练的孩子们的装备外,宿舍的仓库还有许多舰装以及炮台。因为实际使用时,大家也会各自进行保养,女仆队要做的其实只有最基本的检查,她们也会在此时逐一检查有没有必须丢弃的装备。
下一项工作,则是要为住在宿舍的少女们更换床铺的床单。
换上昨天上浆并弄得洁白如新的床单后,再由女仆队一一收起换下来的脏床单。贝尔法斯特会把换下来的大量脏床单放进巨大的盆子,再倒入整整一瓶洗衣精。
她在满满泡泡的包覆下用力搓洗掉床单的污垢,等到全部洗完的时候,便要著手准备午餐了。
「唉~忙死人了~」
做完走廊清扫工作回来后,萨福克立刻开始为了配膳准备在厨房里奔波。贝尔法斯特背对著她,冷静地打开炉灶下方的盖子,调整火力的大小。
「我来帮忙吧,贝尔。」
「麻烦姊姊了。」
当爱丁堡做完外面的清扫工作回来后,烹饪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比起被称为全套英式早餐的早餐,皇家宿舍的午餐基本上不会煮那么多份量。因此,这天的午餐只有炸鱼薯条而已。
钟楼响起宣告正午的钟声,所有人的午餐也在同一时间完成了。这场与时间赛跑、分秒必争的战斗结束后,也能听见渐渐聚集到大餐厅的少女们的声音。
「Yeah!美味的午餐来啰!来来来,大家快点趁热享用。」
两台手推车在餐厅里交错奔驰,待在厨房的贝尔法斯特和爱丁堡看著肯特与萨福克进行配膳工作,安心地吁了一口气。
「总算是……结束了。」
「就是说啊。」
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午餐时间便宣告结束。
女仆队所有成员迅速收拾完餐具,接著便轮到宿舍大扫除的时间。每个人各自划分负责区域,从一楼到三楼彻底进行仔细的清扫。
贝尔法斯特则是负责最后的检查。
「那么,拜托各位了。」
女仆队成员一齐拿著清扫用具离开厨房。
贝尔法斯特在没有半个人的厨房,开始准备制作司康。
先放入低筋面粉与泡打粉,再加入切成小块的奶油揉捏成一团。过程中加入鲜奶油、砂糖、盐,然后用杆面棍杆开面团二、三次再叠起来,重复这几个动作。
只是这样做会没味道,所以再加入蔓越莓,然后调整外观。
为了遵从伊莉莎白想吃刚烤好的司康的要求,贝尔法斯特将做好造型的司康放入橱柜,此时响起厨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她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贝尔法斯特,一楼的清扫工作全部完成了。」
女仆队之中最早回来报告的是城级轻巡洋舰谢菲尔德。
「辛苦你了,谢菲尔德,谢谢你总是动作很快。」
即使贝尔法斯特表达了慰问之意,她也没有露出笑容,就只是直直地站著。默默工作的她平时就是这样的态度,因此贝尔法斯特也不怎么在意地对她笑了笑。
「……我去看看肯特她们的情况。因为她们在做清扫工作时,许多地方会做得很潦草。」
谢菲尔德说完便转身离开,彷佛交棒似地换成厌战来到厨房。
「贝尔法斯特,我想开始使用厨房了。」
「啊啊,好的。」
厌战直直地站在原地。
从她动也不动这点来看,似乎不希望厨房里有任何人。
贝尔法斯特安静地离开厨房来到走廊。她想起爱丁堡正在屋顶晾床单,便爬上楼梯打算过去帮忙。
一上到屋顶,柔和的风便迎面扑来。
贝尔法斯特来到独自晾床单的姊姊身旁,她迅速从篮子里拿出床单并开口说道。
「姊姊,我来帮你吧。」
「咦?啊啊,可以拜托你吗?」
贝尔法斯特以比姊姊快两倍的速度,把刚清洗完的大量床单逐一晾好。
眨眼间,整个屋顶就被纯白的床单所淹没,爱丁堡坐在倒过来放的大水桶底部,同时大大叹了一口气。
「呜呜……没想到一得到妹妹的帮忙,就如此迅速地完成工作,身为姊姊的我实在太没面子了……」
贝尔法斯特转身看向垂头丧气的她。
「我不是说过吗?人是无法变成另一个人的。」
「这种事我明白啦,可是……」
风势变得比上午略强的海风吹来,贝尔法斯特按住头发。就在这时──
「……吶,贝尔,你有没有闻到烧焦的臭味?」
爱丁堡动了动鼻子,同时从水桶上起身。
贝尔法斯特也闻了闻被海风吹来的味道,确实稍微有烧焦的臭味。
下一秒,她突然想起某件事,立刻拔腿冲了出去。
「发,发生什么事了!?」
爱丁堡被妹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贝尔法斯特一边听著背后传来的姊姊的声音,一边打开屋顶的门,并且迅速冲下通往一楼的楼梯,再从大餐厅一直线跑向厨房的木门。
抓住门把打开门后,弥漫的烟雾瞬间涌向餐厅。贝尔法斯特的脸上有一瞬间浮现犹豫之色,但还是用手帕捂住口鼻冲入厨房。
不出她所料,浓烟是从炉灶下方正在燃烧煤炭的烤窑里冒出来的。
厌战也在炉灶前方。
「咳咳,咳咳!贝,贝尔法斯特!?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请您离开这里。」
为了避免烫伤,贝尔法斯特先戴上烹饪用手套,之后才拿起靠放在一旁的灭火器,并打开烤窑盖子。霎时,烤窑里轰地窜出巨大的火焰。
贝尔法斯特将灭火器的软管伸入其中,朝著熊熊燃烧的烈焰狠狠按下手把。灭火器里的药剂从软管大量喷出,火势开始慢慢变小。因为这是出战时使用的灭火装置,所以扑灭火势的速度也比目前其他所有设备都要来得快。
确认火焰已经完全熄灭以后,贝尔法斯特放下用完的灭火器,将窗户全部打开以利换气,然后转过身。
「……这就是身为老女士必须要有的修养吗?」
面对这种状况,贝尔法斯特实在忍不住挖苦了一句。
厌战先是从喉咙发出「呜」的一声,随即沮丧地低头道歉。
「对不起……」
看到她露出从未有过的沮丧表情,便能十分清楚她正在反省。
(插图009)
贝尔法斯特也没有继续追究,她检查了一下变得雪白的烤窑内部后叹了口气。
「要是赶紧动手打扫,或许能赶在晚餐之前清洁完毕──」
照这情况看来,她已经无法为了茶会使用烤窑了。伊莉莎白那么期待的现烤司康,现在依旧维持生面团的状态收在橱柜里。
「如果有其他事先做好的点心就好了……」
贝尔法斯特一面自言自语,一面从橱柜拿出司康,原本消沉地垂著头的厌战缓缓抬起头看著那些司康。
「那是……司康吗?」
「咦?」
突然被这么询问的贝尔法斯特虽然感到纳闷,却还是点了点头。
「陛下希望能在今天的茶会吃到司康,偏偏烤窑变成这个模样,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是陛下想吃的吗!?」
厌战惊讶地抬高音量,然后端起了放在烹饪用桌子上、用餐巾盖住的盘子。
「其实在这场小火灾发生之前,我正在烤司康。因为这些司康烤得实在太完美了,我不禁太过放松,结果疏于控制火势──」
说到这里,厌战下定决心般抬起头。
「这些是我的自信之作!既然陛下希望能吃到司康,不如试试看把我的司康送到茶会上如何?毕、毕竟让烤窑变成这样,我也要负起责任……」
「把厌战大人的司康送到茶会上吗?」
「──贝尔!!」
此时爱丁堡慌慌张张地来到厨房。
「刚刚的味道是……呃,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炉灶的惨状,爱丁堡发出惊呼声。但贝尔法斯特无视了她,只是用手托著下巴沉思。距离茶会开始,已经几乎没有时间让她犹豫了,而且手边也没有其他替代方案。
做出决定后,贝尔法斯特抬起头,她快速地对爱丁堡说道:
「晚一点再向姊姊解释。麻烦姊姊立刻用那边的火炉煮用来泡红茶的热水,再麻烦你准备果酱和德文郡奶油。」
贝尔法斯特接著转向厌战。
「我明白了,就把厌战大人的司康送到茶会上吧。」
「真的很抱歉,突然提出这种要求……不过,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贝尔法斯特接著看了一眼挂在厨房墙上的时钟。
「时间快到了,我们赶紧前往中庭吧。」
***
当贝尔法斯特前往摆在中庭中央的圆桌时,远远就能清楚看到用力鼓起腮帮子的女王陛下。
「你们很慢耶!」
虽然这么说,但距离茶会开始还过不到五分钟。
伊莉莎白的身材娇小,坐在圆桌前就几乎快看不见她整个人。桌子的高度刚好在她胸口的位置,任何人都能看出这是因为椅子高度不合适的缘故。
「我等得好累,都快等到睡著了!」
伊莉莎白迅速从位子上站起,伸出食指指著贝尔法斯特等人。
趁著这个空档,贝尔法斯特将调整座椅高度的辅助增高垫放到她的椅子上。
这个绣有皇室图腾的特制座垫是一种低反发座垫,可以用在任何椅子上,坐起来很舒服。
「因为今天的天气非常有春天的气息吧,会让人昏昏欲睡。」
「你说的没错,但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白座垫已经放好后,伊莉莎白又若无其事地坐回椅子上。
当她想继续斥责贝尔法斯特时,注意力瞬间被端著盘子站在贝尔法斯特身后的人物吸引了过去。
「陛下,今天的茶会我也想参与。」
「……厌战?真难得能在茶会上看到你──对了,那个盘子是怎么回事?」
失去气势的伊莉莎白指了指厌战手上的盘子。
「我希望陛下能吃吃我做的司康,所以动手做了这些。」
厌战鞠了个躬,接著从贝尔法斯特身旁走过。
「……我不需要座垫。」
厌战轻声说完,便在伊莉莎白隔壁的位子坐下。
「是我太鸡婆了吗?」
贝尔法斯特在背后悄悄捏著座垫,同时静静地从圆桌前走开。
「抱、抱歉迟到了……」
爱丁堡恰巧在此时把载有所有人份数的茶具组的手推车来到中庭。虽然时间稍微晚了一些,但举行茶会的准备终于全部完成了。
贝尔法斯特低头深深一鞠躬,开始说起简短的开场白。
「衷心感谢各位今天来到这里。为了慰劳各位大人平日的辛劳,我准备了各式各样的红茶。」
流畅地说到这里时,把盘子放到桌上的厌战站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做的司康,希望大家能搭配红茶一起享用。」
「哎呀,厌战大人做了司康吗?」
听到这道惊讶的声音后,贝尔法斯特与厌战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对方沉著冷静的言行举止充满了成熟女性的魅力及优雅,而那容易让人将视线往下滑的丰满胸部,与隔著圆桌坐在正对面的女王形成两种极端。
这位戴著有著宽大帽沿的帽子,穿著纯白洋装的女性──光辉,朝厌战露出柔和的微笑,同时用手托著脸颊。
「那个司康让我十分感兴趣,厌战大人从以前开始就会做点心吗?」
「并非从以前开始就会做,但这是我的自信之作!」
厌战这么说著,朝餐巾伸出手,接著迅速掀开。
下一刻,看到司康的所有人全都僵住了。
「如何?看起来很棒吧?」
与众人的神色相反,厌战一脸得意地夸口道。
那些司康确实很不得了。
第一个让人感到震撼的是它的大小,原本只有一口大的尺寸完全变了样,看起来简直跟垒球没两样。接著是它的颜色,那些司康实在太黑了,让贝尔法斯特有一瞬间认真地怀疑,厌战把司康拿出烤窑时是不是误拿成煤炭了?
「厌、厌战小姐……那真的是司康吗?」
坐在光辉旁边的是胡德。她平日优雅的举止全部消失无踪,脸上露出比发现埋伏在海域的敌舰时更加震惊的表情询问厌战。
「这是当然的。因为做得实在太棒了,让胡德也吓到了吗?」
坐在胡德身旁的是威尔斯亲王。她一边看著司康,一边询问满意地翘著鼻子的厌战。
「顺、顺便请问一下,这些司康里是不是有添加巧克力呢?」
「你在说什么蠢话,威尔斯。这是原味司康。」
威尔斯似乎是带著一丝丝希望询问的。她无视一脸奇怪地歪著头的厌战,发出短促的「啊啊……」一声后垂下了头。
「总、总之我们还是吃吃看吧,如何?」
伊莉莎白为了重新振奋情绪,朝著所有人这么说道,光辉立刻拿了一个司康放到自己的盘子里。其他人也仿效她的动作,各自拿了一个司康放在自己的盘子里。
「真是厉害的杰作──」
光辉一边这么说,一边将司康切成小块送入嘴里。
贝尔法斯特紧张地屏气看著她。
「味、味道如何?光辉小姐……」
面对胡德的问题,光辉的脸上保持著与平日一样的笑容。
「看来似乎没问题……那么我也吃一口看看。」
威尔斯说完便成为第二个把司康送入口中的人。
「……呜!!」
下一秒,威尔斯的脸色迅速发白。
「不好了!仔细一看,光辉小姐带著笑容失去意识了!」
当胡德终于察觉到光辉的状况后,威尔斯也坐在椅子上往前瘫在圆桌上、晕了过去。
「为、为什么……我做的这些明明看起来很好吃!」
厌战也终于发现情况不对劲,她带著错愕的表情往后退了几步。
「贝、贝尔!立刻拿胃药过来!快点!」
用不著伊莉莎白开口,贝尔法斯特已经跨步冲了出去。
这一刻,是她从以前到现在唯一将脚力发挥到极限的一次。
──几十分钟后。
这场混乱终于平息,同时厌战也把自己做的司康一口一口送进嘴里。
「……以第一次下厨来说,我觉得这些做得很棒啊。」
当事人一边说一边把那些司康吃得乾乾净净。
「当……当事人看起来完全没事呢……虽然我不懂为什么。」
平日优雅的举止再次消失无踪,胡德带著比在海域遇上赛壬时更加僵硬的表情看著她。
「请问……您的身体没事吧?」
贝尔法斯特用温柔的声音询问恢复意识的光辉。
「谢、谢谢你的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光辉带著苍白的脸色露出坚毅的笑容,同样吃了司康的威尔斯也捂著脑袋露出笑容。
「我、我有些口渴……差不多想来一杯红茶了。」
贝尔法斯特虽然有些胆怯,但还是恭敬地鞠了个躬。
「我明白了。」
她走离圆桌,来到爱丁堡身旁的手推车前站定,车上放满了各种红茶茶叶。
有伯爵茶、大吉岭红茶、乌瓦茶、汀布拉红茶、尼尔吉里红茶以及祁门红茶。
其中的大吉岭更是被称为初摘茶的春摘茶叶,乃是在最恰当的时期采下的顶级茶品。
散发出清爽香气的大吉岭初摘茶,最适合今天这种温暖春日中的午后时刻。正当贝尔法斯特想立刻用这款茶叶冲泡红茶的时候。
「对了,贝尔,你先等一下。」
伊莉莎白叫住已经拿起大吉岭红茶罐的贝尔法斯特。
「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今天我想喝爱丁冲泡的红茶,而不是贝尔泡的。」
「您想喝姊姊冲泡的吗?」
拿著茶叶罐的贝尔法斯特看向爱丁堡的脸。
爱丁堡也露出错愕的表情,同时用食指指著自己。
「呃,您、您说我吗?」
「这里没有第二个爱丁吧?」
伊莉莎白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她用左手指著爱丁堡,依序扫视围著圆桌而坐的茶会成员们。
「大家应该也都没喝过吧?事实上,爱丁冲泡的红茶和贝尔的味道完全不一样喔!」
「我的确没有在茶会喝过她冲泡的红茶呢。」
光辉诚实地回答道。威尔斯亲王似乎也稍微产生了兴趣,她慢条斯理地举起了右手。
「意思是……即使茶叶相同,喝起来的味道也不一样吗?」
伊莉莎白倾身向前,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喝起来的味道简直南辕北辙呢!吶,很让人意外吧?」
「原来如此,那请务必让我喝喝看。」
胡德举起空茶杯看著爱丁堡说道。
「可以给我一杯吗?」
已经愣住的爱丁堡盯著那个茶杯看了一会儿。她似乎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为话题的中心。
「爱丁堡小姐?」
胡德为了确认,再度出声呼唤她,爱丁堡似乎这时候才终于发现有人在叫自己,她一边颤抖著身体一边做出回应。
「……啊,好、好的!我现在立刻冲泡!」
爱丁堡慌慌张张地转身面对手推车,她看向自己带来的茶叶,马上就陷入了犹豫。
「怎、怎么办,贝尔?平时茶会的红茶都是交给贝尔冲泡,所以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请你冷静下来,姊姊。」
贝尔法斯特一边小声地说著,一边把手上拿著的大吉岭茶叶罐放回手推车上。
「姊姊不可能不知道红茶的冲泡方法吧?既然如此,剩下的工作就只有选择哪一款茶叶而已了。」
「贝、贝尔会选哪一款呢?」
「我会选择方才拿著的大吉岭──」
「喂,贝尔!」
贝尔法斯特正要给出建议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伊莉莎白的声音。
「今天要由爱丁负责选茶还有冲泡!否则就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非常抱歉。」
贝尔法斯特立刻转身向她道歉。
「……所以说,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剩下的部分,请姊姊加油。」
贝尔法斯特一边低头鞠躬,一边尽可能不掀动嘴唇地对爱丁堡这么说完,便退离现场。
被留在原地的爱丁堡含著眼泪,双手拿著红茶罐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我不知道该选哪一款茶才对啊……」
她不断重覆著拿起手推车上的茶罐又放下的动作,当众人以为她终于做出决定时,她又再次拿起其他红茶。
毕竟刚刚才经历过司康事件,爱丁堡理所当然会面临不能端出半吊子红茶的压力。
贝尔法斯特站在远方望著爱丁堡优柔寡断的举动。看姊姊那模样,贝尔法斯特心里比自己负责冲泡红茶时更加不安,忍不住开始担忧。
「就、就泡这一款吧!」
她费了一番功夫后挑中的是尼尔吉里的秋摘茶罐、那是咖哩之国的原产茶叶,不过是在去年的晚秋时节购入,因此绝对不算是高品质的茶叶。
为什么爱丁堡会从众多高品质的茶叶中选出那款茶呢?无视心中抱著这个想法的贝尔法斯特,爱丁堡用会让人捏一把冷汗的动作将热水注入壶中,然后盖上壶盖。
「请、请大家稍微等一下喔。」
爱丁堡竭尽全力挤出笑容,却露出遮掩不住的僵硬。理所当然的,除了伊莉莎白以外,坐在圆桌前的众人也露出不安的神情。
等了一小段时间,爱丁堡终于拿起茶壶,在茶会成员们的茶杯里一一注入红茶。将最后一滴红茶注入伊莉莎白的茶杯后,爱丁堡因完成一件重要工作而「呼」地吐了口气,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
「我、我紧张死了……」
「辛苦你了,姊姊。」
贝尔法斯特一边慰劳姊姊,一边注视圆桌的方向。
为了一扫先前的气氛,陛下才指定由姊姊冲泡红茶,味道究竟如何呢?
众人全都沉默不语,各自端起茶杯啜饮。
温和的风抚过中庭的树木,现场只剩绿叶摩擦的声响。
「哎呀?」
第一个开口的是光辉。入口之前她一脸战战兢兢,但现在表情一变,露出惊讶与感动的表情并且抬起头。
「这红茶非常美味,爱丁堡小姐。平日负责冲泡的贝尔法斯特小姐的红茶也十分好喝,可是……」
胡德也一边点头一边将茶杯端离嘴边,然后看向爱丁堡。
「这红茶的味道比较单纯与温和,没想到秋摘茶也能泡出这样的滋味,我非常惊讶。这红茶虽然味道清爽,不过却令人有种平静的感觉。」
听到陆陆续续传来的高评价,在场感到最震惊的却是泡红茶的爱丁堡本人。
她在贝尔法斯特身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碰了碰眼镜,然后一边不停鞠躬,一边怯怯地缩起身体。
「谢、谢谢大家的称赞!」
「我也──」
就在此时,坐在伊莉莎白旁边的厌战小声地开口说道。
她缓缓地将茶杯放到圆桌上,一边盯著杯子,一边把放在大腿上的手握紧成拳。
「我也……觉得相当好喝。」
「对吧?我说的没错吧?」
伊莉莎白在旁边露出笑容,随后直接把茶杯递给贝尔法斯特。
「来,贝尔也喝喝看。你应该没喝过爱丁冲泡的红茶吧?」
看著被递过来的茶杯,贝尔法斯特心生犹豫。
「这是陛下的茶杯。」
「如果对象是贝尔,我不在乎喔,间接接吻也没关系。」
贝尔法斯特踌躇的原因不是这个,不过她也不能继续顽固地拒绝,只好静静地接过茶杯。
贝尔法斯特喝下红茶之前看了爱丁堡一眼。
不知何时,爱丁堡被参与茶会的其他成员叫到圆桌前。
贝尔法斯特一边近距离看著姊姊像巨星般收到一个接一个的赞扬,一边啜饮红茶。
──这是……
喝了一口,她立刻为红茶的滋味惊讶不已。
这毫无疑问是尼尔吉里红茶的味道。不过,与自己以前使用相同茶叶冲泡的成果相比,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这杯红茶的涩味比较轻。
因为尼尔吉里红茶的味道原本就属于圆润型,现在又稍微变得更加好入喉。胡德说它的滋味单纯温和,以对味道的形容来说,确实没有其他词汇比她形容得更精准了。
──姊姊究竟是如何将那款尼尔吉里红茶……泡出这样的味道呢?
「贝尔,你觉得如何?」
贝尔法斯特猛然回过神,伊莉莎白高兴的笑容随即映入眼帘。
虽然心里觉得很复杂,但她还是坦白地回答。
「相当好喝。」
「我说的没错吧。」
贝尔法斯特将茶杯递回去,伊莉莎白看著她的脸说道。
「我想贝尔肯定冲泡不出这股滋味。」
「我……冲泡不出来?」
贝尔法斯特试著回想姊姊方才冲泡红茶的场景。
姊姊泡红茶的时候,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关键的步骤。不过,她并没有一直盯著姊姊的身影,因此也有可能是姊姊在中途加入了别的茶叶进行调和。
贝尔法斯特的脑中浮现这个想法,但又随即摇了摇头。
──我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念头……姊姊的个性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身为妹妹的贝尔法斯特一直认为,爱丁堡虽然迷糊又笨拙,不过那率直且正直的个性正是她的魅力所在。方才被指名冲泡红茶时,爱丁堡手忙脚乱的表现正是性格的展现。贝尔法斯特实在无法想像出,姊姊当时还有偷偷混什么东西进去的余裕。
为什么姊姊有办法冲泡出如此好喝的红茶呢?
抱著单纯的好奇,贝尔法斯特恨不得现在立刻向姊姊问个一清二楚。
遗憾的是──
──现在……不能这么做。现在陛下就在面前,而且茶会还没结束……
自己也想冲泡出能够展现出如此单纯滋味的红茶。
贝尔法斯特一直面无表情地站著。
然而在她心底,身为女仆长的血正跃跃欲试。
***
太阳完全沉入西边,现在时间是晚上八点出头。
茶会结束后,贝尔法斯特立刻著手准备晚餐。一直忙得团团转的她,到现在依然无法向爱丁堡询问红茶的事。
不过,她的忙碌终于告了一个段落。
所有住宿生吃完晚餐后,现在只剩在厨房把脏碗盘通通洗乾净的工作而已。
刚松一口气没多久,贝尔法斯特便突然听到了碗盘匡锵匡锵的撞击声,整个人僵在原地。
心底涌上满满不祥的预感,她连忙寻找声音出处。不知是否该说果然没错,即将演变成一场灾难的场景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Oops……我、我是不是叠得太高了……」
声音的主人就在离贝尔法斯特几公尺远的地方。
她是女仆队的一员•郡级巡洋舰肯特。
她的双手此刻叠了二十个以上的脏盘子。
那座明显叠得太高的盘子塔,现在正时左时右地危险摇晃。看到肯特走得摇摇晃晃的脚步,让人怀疑她是否真的看得见行进方向。
或者该说,她确实看不见。
「肯特,在我过去之前,麻烦你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
为了避免发生很容易就能想像到的最糟结果,贝尔法斯特战战兢兢地开口呼唤对方。为了不吓到肯特,她尽可能放轻了音量。
遗憾的是──
「What?怎么了吗,女仆长?」
现实无法如愿。
贝尔法斯特再怎么后悔也来不及了,肯特在盘子的匡锵匡锵声响中转身看向贝尔法斯特。那一瞬间,肯特因为失去平衡而向前倾,她前方用盘子堆叠起来的高塔则开始缓缓崩塌。
下一秒,贝尔法斯特冲了出去。
她眨眼间便冲到肯特前面,在第一个掉下来的盘子落地前伸手抓住。接著保持弯腰的姿势,用双手灵活地接住从头顶落下的第二、三个盘子。
幸好掉下来的盘子只有三个,正当贝尔法斯特这么想的时候──
「哇、哇哇哇!」
肯特费了一番功夫终于稳住了重心,不幸的是,又有几个盘子在反作用力的影响下滑了出去。就算贝尔法斯特的运动神经再好,也无法在双手都拿著东西的情况下接住往后方滑落的盘子,因此,没有人接住的两个盘子便狠狠摔落地面。
贝尔法斯特抬起头便看到最后一个盘子又往下滑落,彷佛要为这场灾祸做出致命的一击。
她怎么可能继续让盘子摔碎!把三个盘子都放到地上后,贝尔法斯特从向前弯腰的姿势转变成用力后仰。她的手没有碰到背后的地板,而是直接做一个后空翻,跳起来接住了盘子。
原本已经接住了。
但在她抓住那个油腻腻的盘子的瞬间,盘子滑了出去,然后像飞盘一样旋转著朝大餐厅直直飞去。
转个不停的盘子划破空气,很快就撞上了墙壁,以符合最后一个盘子的气势狠狠摔碎,四散在地板上。
「…………」
好死不死由自己演出这场灾祸的最后一幕,贝尔法斯特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怎、怎么回事!?刚刚是什么声音?」
正在洗碗的爱丁堡吓了一跳从厨房冲出来。紧接著,萨福克与谢菲尔德也纳闷著发生了什么事,从门后探出头。
「Sorry……女仆长。」
看著一脸沮丧的肯特,贝尔法斯特重新振作回答道。
「为了避免大家被盘子碎片割伤,我来收拾一下。从下次开始,麻烦你不要因为贪心而一次拿太多喔。」
「Yes……」
贝尔法斯特朝自我反省的肯特笑了笑,同时走向厨房准备拿取清扫用具。
「洗、洗完盘子后,我也去帮忙吧?」
贝尔法斯特一踏入厨房,爱丁堡立刻跑了过来。
「麻烦姊姊继续洗碗,因为还有很多碗盘需要清洗。」
贝尔法斯特拿著扫把与畚斗再度来到大餐厅,趁著女仆队在收拾餐具的时候,她将四散的盘子碎片仔细集中,拿到不可燃垃圾的集中场丢掉。
将碎片全部集中丢掉后,回来的她接著把从破掉的盘子里飞溅出来的汤汁和厨余擦乾净,最后再用浸湿后拧乾的拖把拖过。
持续收拾的贝尔法斯特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等她终于看到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时─
「哎呀,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来到凌晨零点三十分了。
贝尔法斯特连忙去看厨房的状况,发现天花板的灯已经熄灭,厨房里只剩放在烹饪用桌子上的手提油灯还在散发亮光。
「……姊姊?」
爱丁堡正坐在桌子前。
贝尔法斯特走近一看,才发现她戴著眼镜趴在桌上睡得很熟。
──姊姊是在等自己打扫完吧。
肯特、萨福克、谢菲尔德已经不见人影。
先前太过专心打扫,以至于贝尔法斯特彻底遗忘了,不过她现在隐约想起来,距今大约两个小时前有听到她们的道别并且做出回应。
贝尔法斯特站在沉睡的爱丁堡旁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嗯嗯呜……」
爱丁堡发出轻微的叹息,然后皱起眉头,似乎还不想从梦中醒来。
「在这种地方睡觉可是会感冒的唷,姊姊。」
贝尔法斯特扶起姊姊往前趴倒的身体,再将右手放到她的膝盖下方,轻轻地抱起她。
用公主抱的姿势把人抱起来后,贝尔法斯特带著她离开厨房。
「对了,我还没问出红茶的冲泡方法呢……」
贝尔法斯特低声说道,不过爱丁堡依旧没有醒来。
那是只有爱丁才能冲泡得出的滋味──伊莉莎白的这句话,一直在贝尔法斯特的脑中盘旋不去。
「不知道姊姊……是如何靠自己找出那股味道的呢?」
她用身体推开大餐厅的门,进入走廊。
走到两人位于三楼的房间时,贝尔法斯特蓦地归纳出一个结论。
既然她想重现只有姊姊才能冲泡出的滋味。
那么就该彻底化身成姊姊生活看看?
「呵呵……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呀?」
贝尔法斯特为了自己脑中冒出的灵感无奈地笑了笑,同时灵活地打开房门进入房间。
「人是无法变成另外一个人的──说这句话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我自己喔?」
她不知在向谁说话似地低声说道,带著依依不舍的心情上床就寝。
***
隔天也是一个有著春日气息的温暖日子。
然而,皇家宿舍的气氛却与昨天有著天壤之别。
「──陛、陛下……求求您冷静一点!」
爱丁堡响亮的说话声响彻走廊,走在附近的少女们满脸纳闷地停下脚步,看著那边的情况。
「其、其实我也觉得发生这种事很奇怪……可是,说不定是因为昨天处理了太多工作产生疲惫,所以才生病了也说不定──」
「原因我会直接询问本人!所以说,爱丁快点放手!」
现在距离大家起床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伊莉莎白女王拖著爱丁堡直直朝她们姊妹的房间前进。
她的脸上透露的情绪只有愤怒。
眉毛竖成V字形,脸颊像苹果般红咚咚地嘟著,走路时小巧的双肩高耸,这些是伊莉莎白在威吓身高比自己还高的对手时的特徵。
她穿著鞋子的脚在地上踩出咚咚咚的声响,抵达房间后,她门也不敲就直接把整扇门打开。
「喂,贝尔!为什么你没来叫我起床!」
伊莉莎白宛如凶猛的野兽般从喉咙发出咕噜噜的声响,然后瞪向分为上下铺的双层床。
「爱丁!贝尔睡在上面还是下面?」
「她、她睡上面。」
爱丁堡说完的瞬间,伊莉莎白便跳上双层床的楼梯。
「快起床,贝尔!我叫你快起床!」
爬上楼梯顶端的伊莉莎白朝著贝尔法斯特睡觉的被窝大声呼喊,同时也在不停地摇晃棉被。
「已经天亮了,贝尔!就像你平日总是来挖我起床那样,今天换我来叫醒你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快起来啦,贝尔!」
在后面望著这一幕的爱丁堡把滑落的眼镜往上推时突然想到。
「陛下,难道说……您是不是有点乐在其中?」
事实上,伊莉莎白确实很高兴。
正常来说,由某个人像这样叫醒贝尔法斯特的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从以前到现在,她的一举一动一直是服侍住宿生们的女仆的最佳模范。
她睡过头这种事简直前所未闻,甚至可以说是空前绝后,或者该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就连住在同一个房间的爱丁堡,也是第一次碰到早晨的厨房里没有贝尔法斯特身影的状况。方才遇到这状况的瞬间,爱丁堡做梦也没想过是贝尔法斯特迟到了,马上以为「她是不是在哪里做清扫工作呢?」。
桌上已经摆好了大概是贝尔法斯特前一天完成的早餐备料,因此,即使只有一个人,爱丁堡也能照时间完美地煮好早餐,而且没有半个需要特别忧虑的问题。
不过,所有人都吃完早餐还是没看到贝尔法斯特的人影,而且她又偏偏跷掉了今天本该轮到她叫醒伊莉莎白的工作,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天空却要下雪了吗?爱丁堡甚至担忧起世界生态系的安危。
「我叫你快点起床,贝尔──!喂,快~起~床~!啊哈哈哈!」
伊莉莎白终于笑出了声音,爱丁堡也走到床铺旁呼唤贝尔法斯特。
「吶,贝尔,你怎么了?难道是身体不舒服吗?」
就在此时,贝尔法斯特床上的棉被突然开始膨胀。
愈来愈往外膨胀的棉被再也掩盖不住里面的人影,最后飘落在床铺上。
爱丁堡和伊莉莎白不自觉哑然失声。
撑起上半身的贝尔法斯特,身上穿著整齐的女仆装。
她缓缓转身面向伊莉莎白两人──
「真的非常抱歉,我一不小心睡过头了。」
相当有精神地表达歉意。
不管怎么听,贝尔法斯特都不像刚刚睡醒。
她双眼明亮地看著伊莉莎白两人,既没有打瞌睡,也没有头晕目眩。那是已经习惯了早晨阳光,并清醒了几个小时的人才会有的明亮有力的眼神。
虽然贝尔法斯特的头发略微凌乱,但与睡了一夜后醒来乱糟糟的头发相比差得远了。那些发丝毫无疑问是因为躺在枕头上才弄乱的,但大部分的头发仍旧像梳理过一样整齐柔顺。
「贝尔……虽然我觉得应该不可能,但你其实早就醒了吧?」
听到爱丁堡的话,贝尔法斯特面露错愕。
──为什么会被拆穿呢?
现在已经过了上午九点半,但贝尔法斯特早在五个小时前就起床了。她依照每日惯例打开厨房窗户,喂食鸟儿们,又做好了烹饪前的准备,好让人可以立刻煮好早餐。
等到忙完准备工作之后,她再度回到房间并钻进棉被。她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她想试著彻底化身成姊姊。她觉得藉由这个行为,或许可以看出一些东西……
换句话说,她的挑战精神歪向奇怪的方向,因而得到这样的结果。
贝尔法斯特无法理解。她明明完美表现出每三天就会睡过头一次的姊姊的行动,为何马上就被拆穿了呢?
「贝尔,爱丁说的没错。你是在装睡吧?」
伊莉莎白的嘴嘟了起来。
「……没有。」
贝尔法斯特实在无法坦率地说出自己无论如何都想变成姊姊的想法。
这样的举动无疑点燃了早就看穿她在说谎的伊莉莎白的怒火。
「贝尔和爱丁现在立刻到我房间!尤其是贝尔,如果你敢逃跑,我更不会放过你!」
伊莉莎白说完就再次踏著咚咚咚的脚步声离开了房间。
留在原地的爱丁堡感到手足无措,来回看著贝尔法斯特与房门。
「你、你怎么了,贝尔?今天的你好像怪怪的耶?」
「…………」
贝尔法斯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她也开始犹豫是否该直接询问姊姊。
为了重现那股味道,她只能这么做了。贝尔法斯特抱著这样的念头爬下床铺。
她突然转身看向爱丁堡。
「姊姊,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
当姊妹两人遵照伊莉莎白女王的命令来到她的房间时,发现在奢华的水晶吊灯下的伊莉莎白,不知为何背对著她们在衣柜翻找东西。
「等我一下,我记得应该放在这里──啊!找到了!」
伊莉莎白很高兴地说道,接著转过身看向姊妹两人。
可是,一看到贝尔的脸,她的表情立刻沉了下去。
「……贝尔?」
「什么事呢,陛下?」
「你为什么会戴著眼镜啊?」
正如伊莉莎白所言,贝尔法斯特戴著向爱丁堡借来的眼镜。
为了彻底成为姊姊,她觉得和姊姊看著相同的景色也是必要的,然而,真的透过眼镜去看眼前的景色后,她发现景色变得奇怪又扭曲,头也感觉好晕。
不过,一想到这个景色正是姊姊所看到的世界,贝尔法斯特就无法迅速死心,只能贯彻自己的意志,设法忍著头痛站在原地。
「算了,无所谓。对了!做为贝尔没有叫我起床的惩罚,我要你接受惩罚游戏,可以吧?」
「惩罚游戏吗?」
「没错,就是这个!」
伊莉莎白用双手举起自己从衣柜拿出的东西给她看。
那是一件蓝色的泳衣。
「这个据说叫学校泳衣。这是明石的,我要贝尔穿上它!」
「这、这该不会是那时候的……!」
看到泳衣的瞬间,爱丁堡露出惊愕的表情。贝尔法斯特则转头看向姊姊。
「那时候是什么意思?」
爱丁堡的脸变得红咚咚的,她用双手捂著两边脸颊蹲坐在地。
「……那是两个月前发生的事,我不小心睡过头,没有叫醒陛下,那时候陛下要我穿上它。一想起那时候的事我就……呜呜呜!」
根据爱丁堡难过地扭著身体的模样判断,这件事似乎在她的心中留下了相当严重的心理阴影。无视同时陷入羞耻与后悔情绪的爱丁堡,伊莉莎白露出恶魔般的笑容看著贝尔法斯特。
「来,穿上泳衣吧。然后,我要用这个拍下一大堆贝尔的羞耻姿势!」
伊莉莎白说完便拿出一台单眼相机。一看到相机,爱丁堡再次发出尖叫并害羞地左右摇头。
「……只要换上就行了吧?」
贝尔法斯特接过泳衣,走入衣柜附设的换衣间脱去女仆装──
「──贝、贝尔……!」
纵使大家都同为女性,但被人一直盯著瞧,还是有一种强烈的被虐感。
贝尔法斯特的面前是用双手捂著脸的爱丁堡,但她透过指缝将贝尔法斯特穿学校泳衣的模样尽收眼中。
站在旁边的则是双手拿著相机而且一脸兴奋的伊莉莎白。
「很好!像回眸美人一样回过头,把屁股的泳衣线条稍微拉好!」
伊莉莎白不知为何下达了细琐的指令,贝尔法斯特一边转过身,一边用手指勾了勾屁股的泳衣线条。
「没错!就是这样!」
伊莉莎白接连啪嚓啪嚓地近距离按下相机快门,不过──
「唔──……总觉得画面有点单调耶。」
伊莉莎白沉著表情,把脸从观景器前挪开。
她把观景器对准只会呆呆地站在原地的贝尔法斯特,啪嚓啪嚓地按了好几次快门,然后又不停移动,可是脸上依旧带著不满。
「唔──……吶,贝尔,你摆的姿势再稍微『色情』一点啦。」
「咦,『色情』的……姿势吗?」
听到她的要求,贝尔法斯特面露不解。她明白那是一种给予异性性刺激的姿势,不过她几乎没有机会与异性接触,所以不太肯定自己能不能顺利摆出来。
「请问这样可以吗?」
贝尔法斯特脸朝上仰躺,然后故意强调似地挤出胸部。可是伊莉莎白看起来一点都不满意,并且嘟起了嘴。
「那么,这样呢?」
贝尔法斯特身体一翻变成趴在地上,将几根发丝落在脸上,想藉此凸显自身的性感。
遗憾的是,这个姿势也让伊莉莎白无语地摇摇头。
这样的结果让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伤脑筋地撑起上半身。
「贝尔看起来实在太过冷淡了!动作也有些僵硬生涩,这样看起来根本一点都不『色情』嘛!」
「就算陛下您这么说……」
贝尔法斯特不太明白要怎么做伊莉莎白才会高兴,伊莉莎白指著爱丁堡对她说道。
「呜~好无趣喔!你一点都不觉得害羞,所以惩罚游戏的意义就没了!当初爱丁可是不小心跌倒,结果露出『色情』的姿势呢!」
「等……陛、陛下!!拜托您不要把那时候的事告诉贝尔!」
爱丁堡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想要捂住伊莉莎白的嘴巴,不过伊莉莎白抱著相机逃掉了。
「贝尔真无趣!爱丁那时候比你『色情』多了,她的脚像这样用力张得开开的──」
「拜托您不要说啦!」
看著她们两人热热闹闹、感情很好地追来追去,贝尔法斯特有一种自己独自被丢在一旁的感觉,于是她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没办法变得『色情』吗?
人是无法变成另外一个人的。
说出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贝尔法斯特。
──我……无法变得像姊姊一样吗?
虽然心底明白这一点,但贝尔法斯特还是想知道那个红茶的秘密。
「陛下,请您看一下。」
听到贝尔法斯特的呼唤,追来追去的伊莉莎白和爱丁堡停下了脚步。
「我对『色情』的姿势不熟悉,无法顺利摆出来……不过简而言之,只要是我觉得羞耻的姿势就可以了吧?」
贝尔法斯特似乎做好了觉悟,左手轻轻搭上了学校泳衣的右肩部位。
「听到姊姊所说的话……我思考了一下,只要是我觉得羞耻的动作……就代表『色情』吧──」
泳衣从右肩慢慢滑落。
只要在感到危险的时候停下来就行了。
不过,脱到何种程度自己才会觉得羞耻,不试试她也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看吧。
抱著这样的想法,贝尔法斯特打算一口气大胆地脱下泳衣。就在这时候──
「贝尔!!快住手!」
爱丁堡冲过来抓住了她的左手。贝尔法斯特目瞪口呆,脑袋有一瞬间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你到底怎么了!?今天的你真的好奇怪!」
爱丁堡很难过地开口说道。她的神情是姊姊真心担忧妹妹的神情。
贝尔法斯特收回放在泳衣右肩部分的左手,无力地坐在地上。
「啊──够了!我不拍了,不拍了!」
伊莉莎白把相机丢到有天盖的床铺上。
「明明是惩罚游戏,却一点都不像是惩罚游戏。而且贝尔今天真的太奇怪了!解散了,解散!」
***
到了下午,贝尔法斯特为了稍微早一点开始进行晚餐的准备工作而前往厨房。
「──让姊姊担心了。」
自从离开伊莉莎白的房间后,爱丁堡便一直紧紧跟著贝尔法斯特,直到现在。
因此,贝尔法斯特想让姊姊安心下来。
「我已经冷静下来了。我没事的。」
「……真的吗?」
爱丁堡一脸不安地探头看她。
贝尔法斯特这次用略为沉稳的语调说道:
「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她搭住爱丁堡的双肩,同时缓缓地点头。
因为害姊姊这么担心,所以贝尔法斯特已经不再想著要变成姊姊了。
其实她只要率直地询问姊姊,请她教自己冲泡红茶的方法就行了,却不知不觉错失时机,导致现在变得难以问出口。
──在现在这种时机,或许她能够好好问清楚吧。
即使那是自己无法冲泡出来的味道,到时候也只要坦率地尊敬姊姊就行了。
「姊姊,其实我有件事想问你──」
贝尔法斯特一边走进厨房,一边开口说道。就在这时候──
「──你们两位来得正好。」
突然被叫住让贝尔法斯特往厨房里看去,发现厌战又出现了。
女仆队的萨福克在她身旁关注烤窑的火力,她发现贝尔法斯特两人出现连忙站起来。
「哇啊,是女仆长和爱丁堡小姐!我、我这是在……呃……咦,我刚刚是想说什么……」
「因为昨天发生了那种事,所以我今天拜托福萨克帮忙控制火力。」
厌战补充回答道,萨福克则是边笑边点头。
「因为她说想做点心,所以我在这里帮忙。」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贝尔法斯特发现桌上放著一个已经烤好的樱桃派。
「这个是厌战大人做的吗?」
「嗯?啊啊,对呀,但还没拿捏好烘烤的步骤……」
樱桃派看起来似乎稍微烤过头了,虽然不像昨天的司康那样夸张,但还是有点偏黑。
贝尔法斯特走向烤窑、打开盖子。
「厌战大人,您把樱桃派放在哪个位置呢?」
厌战走到烤窑旁边,用手指指出位置。
「我记得是在这边……」
「可能离火源有点太近了,如果能再往左移几公分,我觉得会刚刚好。」
两人站在烤窑前对话时,爱丁堡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啪」地拍了下手。
「对了!我把洗好的床单全都丢给了肯特处理,我去稍微帮忙她一下喔。」
「咦?那我也跟你去。」
萨福克也跟著爱丁堡离开了厨房,被留下来的贝尔法斯特再次回到桌上的樱桃派前。
「不过,以第二次下厨来说,您做得非常棒。是不是有人从头开始指导您呢?」
「啊啊,我去图书馆查过资料……虽然我想按照食谱的方法去做,但找不到测量用的杯子,只能用看的推估。」
「我可以试吃吗?」
听到贝尔法斯特的话,厌战心底有瞬间的犹豫。
「可、可以……」
但她还是害羞地红著脸同意了。
盘子旁边早就放著菜刀,樱桃派也已经分切好了。贝尔法斯特拿起一块派,缓缓送入口中。
「味、味道怎样……?」
贝尔法斯特咀嚼了几下,吞进肚子后才开口回答。
「味道太甜了,砂糖放得稍微有点多。」
即使如此,比起昨天在茶会上造成尸横遍野的司康,两者还是有著天壤之别。当贝尔法斯特打算告诉厌战,以一个新手来说这个成品已经相当棒的时候──
「为什么我就是无法顺利做好!」
厌战咬著嘴唇,她捏紧拳头轻轻往桌上捶打如此大叫。
她一边发泄无处宣泄的焦躁,一边感到懊悔不甘。贝尔法斯特对她说道:
「任何人都不可能马上变得很熟练。不管什么事,都需要不断反覆尝试,才能逐渐抓到诀窍。」
「那种事我知道!可是──」
厌战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是那些话似乎卡在喉咙,她讲到一半就中断了。
「现在这里没有半个人,只有我──和厌战大人而已。」
贝尔法斯特故意这么强调说道,想试著藉此诱出她的心声。
如果厌战真的不想告诉别人,应该就不会继续说下去了。
──况且,她本来就是一个不太会示弱的人。
贝尔法斯特正是明白这一点,才没有强行问出厌战的心声。
漫长的沉默笼罩厨房。
正当她以为厌战不愿意吐露内心想法的时候──
「不断反覆尝试就能变得熟练……这一点你们也一样吧。」
厌战露出痛苦的神情,她用沙哑的声音小声地说道。
「我每天不断反覆练习的时候,你们也在不停地做点心……所以,我们之间的差距根本就不可能拉近,不是吗……!」
「……我们双方的经验多寡确实不同。可是,您用不著事事拿来与我们比较……」
「我不能不比。」
「为什么呢?」
厌战用力抬起头。
因为不甘而涌出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因为陛下老是开心地称赞你们的点心很好吃,不是吗?陛下总是用点心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并且露出幸福得无与伦比的笑容,不是吗!?」
贝尔法斯特一时无法理解厌战在说什么。后来她发现这就是对方不想说出口的泄气话,猛然回过神捂住嘴巴。
她战战兢兢地朝厌战问道。
「…………呃,那个……换句话说,您希望跟我们一样,用自己做的点心让陛下露出笑容吗?」
厌战的脸红了起来。
看来被贝尔法斯特说中了。
贝尔法斯特万万没想到,原因竟然是来自嫉妒她们的情绪,于是一时语塞。厌战用袖子擦掉蓄积在眼角的泪水,双眼盯著樱桃派。
「对我来说,这种事……做点心这种事,我要证明我也能做得很棒。」
「……我明白了。」
贝尔法斯特再度吃了一口樱桃派。
果然只差一步就很完美,不过各人喜好不同,对某部分的人来说,眼前这个已经相当美味了。
──可是,要获得陛下的赞美,这个还差一点点……
想到这里,贝尔法斯特朝橱柜走去。
「厌战大人要不要再做一次呢?到准备晚餐之前时间还有余裕。如果有我从旁指导,或许能烤出一个美味的成品喔?」
两人开始分工合作。
贝尔法斯特让厌战用自己的双眼实际看到面团的做法,再让她把在意的问题一一问出来。透过这样的方式,一一解决她在烘烤樱桃派这项手艺上的弱点。烘烤途中,贝尔法斯特也说起了司康的做法,厌战都会一一抄下来。
「贝尔法斯特是什么时候开始对点心如此瞭解的呢?」
当生的樱桃派做好,接著只剩烘烤时,厌战突然问了这样的问题。
「母港有许多书籍,我在阅读那些书的同时,每天也会不停试做,最后才终于达到如今的水准。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点心还无法拿给任何人吃,手艺也比厌战大人差了不少。」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我还比还你有天赋吗!」
「没错。」
贝尔法斯特轻笑出声,同时打开烧著煤炭的烤窑盖子。
「请把樱桃派放进里面。如同我先前所说,放的时候请离右边稍微远一点喔。」
厌战慎重地将樱桃派慢慢放到贝尔法斯特所说的位置,再关上盖子。
贝尔法斯特看著她的背影,像是想到什么似地开口说道:
「对了,我记得书上有写,不管是做料理还是烤点心,最后都需要一样绝对不可或缺的东西。」
「那是什么?」
贝尔法斯特举起双手在脸前交握,然后露出了微笑。
「就是祈祷。」
「你说祈祷?」
「没错。让食物变美味的最大秘诀,就是要怀有『希望吃的人能觉得很好吃』的念头。」
厌战转头看向烤窑,然后再看著贝尔法斯特的脸。
「……你说这些话是认真的吗?」
「是的。」
「你要我在这里……向陛下祈祷?」
「正是如此。」
「你的意思是要我说『变好吃吧!』吗!?要我厌战说那种话!?」
「我确实是这个意思。」
呜呜──厌战难为情地红了脸,不过还是再次看向烤窑。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希望伊莉莎白觉得好吃的念头战胜一切,于是她走近烤窑,双手交握开始祈祷。
「变好吃吧……变好吃吧……好吃到陛下吃到我做的樱桃派之后,会对我露出笑容……」
嘴里喃喃自语般念完后,厌战缓缓地站了起来。
「这样就可以了吗?」
「是的,没问题了。」
之后过了将近二十分钟,她们打开烤窑的盖子,从里面取出樱桃派。
贝尔法斯特用菜刀切下一小块烤成漂亮黄褐色的樱桃派,然后送入口中确认味道。
「怎、怎样?有变好吃吗?」
厌战带著焦急的心情询问,贝尔法斯特则是在细细品味过口中缓缓扩散的风味后才开口。
「这个樱桃派肯定能让陛下感到满意。」
就在这一瞬间。
或许只有一丁点而已。
厌战露出了平日绝对不可能会有的可爱笑容,宛如一个天真可爱的少女般打从心底开心地笑著。
「好!!」
她的手在腰前用力握紧成拳,然后朝著天花板高高举起。
「陛下……!这么一来,我就能让您吃到美味的樱桃派了……!」
她抬起头深有所感地说完,随即想起贝尔法斯特就在自己身旁,猛然回过神放下拳头。
「这、这种小事,对老女士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呃、哼!」
「我当然明白。」
切下一人份的樱桃派放到盘子上后,厌战一脸珍惜地用双手抱著盘子走向厨房大门。
贝尔法斯特立刻领先她一步前去开门,一直盯著盘子里的樱桃派看的厌战小声开口说道:
「今天谢谢……你。」
这句话的音量小到只能隐约听见,不过贝尔法斯特还是默默地点头。
她站在门扉前看著对方远去的背影,耳边不断回荡著感谢的话语。
***
晚餐结束后,肯特没有像昨天那样乱来,将盘子分成几次搬运。
之后的清洗过程也相当顺利,收拾工作很快就完成,让人不由得怀疑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问题。
看看时钟,现在才晚上九点出头,距离平日的就寝时间还非常早。
「贝尔,今天要不要一起泡澡呢?」
关掉厨房的灯并且锁上木制门扉后,贝尔法斯特从姊姊口中听到了邀请。平日她们总是各自找工作的空档去泡别人泡剩的温水,因此几乎不曾一起泡过澡。
思考了一会儿后,贝尔法斯特开口说道:
「谢谢姊姊特地邀我,但我等一下想为明天的工作做准备──」
然而,她还没有把话说完,手臂就被用力握住。
「我们一起泡澡吧?好不好?」
爱丁堡的表情有一点忧伤。
她似乎很在意上午的事情,贝尔法斯特觉得实在不该让她继续担心下去了。
「你……这么说也对。难得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吧。」
皇家宿舍一楼走廊北侧的尽头,是她们专用的大浴场。
这是透过管线从位于母港的热水槽引水过来的循环式浴槽,其他阵营的宿舍也是使用相同的设备。
唯一一个与其他阵营不同的地方,大概是这里的浴场是用大理石建造的吧。
两人在更衣室脱掉衣服,只用一条毛巾遮住身体跨进浴场大门。
结果就看到浴场里还有许多少女们一边在各自清洗身体,一边聊天说笑。
「贝尔,这里这里。」
在爱丁堡的引导下,她们占据了宽广浴槽的一个角落,让热水泡到自己的肩膀,明显感觉到一整天的疲惫慢慢地消除了。
「这就是所谓的坦诚相见吗?」
贝尔法斯特呆呆地仰头看著天花板,一旁的爱丁堡突然张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们是姊妹,如果你有什么烦恼,希望你可以通通告诉我──」
说到这里,姊姊害羞地发出啊哈哈的笑声,然后抓了抓头。
贝尔法斯特在上午就感觉到,姊姊没有戴眼镜的脸,看起来实在非常新鲜有趣。
那张脸明明每天都会看到,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却比平日更有姊姊的感觉。
「……姊姊,那个……」
两人并排泡在浴槽,贝尔法斯特终于把想问的事说出口。
「那时候的红茶味道……姊姊究竟是怎么冲泡出来的呢?」
「那时候的……?」
「我是指昨天的茶会。我想知道那个好喝红茶的秘密……所以才……」
试著模仿姊姊。这句话,贝尔法斯特说不出口。
看著现在的爱丁堡,她深刻感受到自己模仿的全都只是表面。
妹妹只能是妹妹,不管身为再优秀完美的女仆也无法颠覆这个事实。贝尔法斯特现在终于切身领悟到这点。
她沉著脸垂下头。
爱丁堡用错愕的眼神看著她好一会儿。
「啊……」
似乎察觉到什么似地开口,然后在浴槽里笑了起来。
「很奇怪吗?但我真的很烦恼。」
「不是,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意外。」
看著嘴里这么说却还是继续笑的姊姊,贝尔法斯特的脸愈来愈烫。她在心底对自己说道,这不是因为觉得丢脸,而是热水的热度让身体温度变高。
「那个啊,贝尔,我想肯定是因为这个不够的缘故。」
爱丁堡举起双手在脸前交握,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然后──
「变好吃吧,变好吃吧──这样。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做的料理或冲泡的红茶可以让大家觉得美味,不是吗?」
「姊姊,那是──」
写在书里的话,贝尔法斯特欲言又止。
先前告诉厌战时,她以为是这样,但现在才想起来,事实上并非如此。
「难道说姊姊曾经对我……」
「嗯?」
爱丁堡保持祈祷的姿势歪著头。
「我有说过唷。贝尔祈祷得不够,只照食谱做是不行的。」
对于这个,贝尔法斯特也只能举双手投降。一旦知道那不是别人而是姊姊所说的话,这次脸颊发热明显就不是因为热水的缘故了。
「……我真的赢不了姊姊呢。」
「什么意思?」
听到爱丁堡的询问,贝尔法斯特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只是在笑容满面的姊姊身旁,她一边发出啵啵的声音一边把半张脸沉入水中。
因为她切身体会到,自己果然是妹妹。
(插图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