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三七轻小说 > 集英社 > 耿直少年面对的青春不像恋爱喜剧那么甜 > 第六章 餐桌与古镜之梦

第一卷 第六章 餐桌与古镜之梦

今天是创校纪念日,学校放一天假,这原本是一段宝贵的时间,可以用来恢复因为环境剧变而造成的疲劳,但是由于某种目的,我跟雪果一起走在街上,准备去造访那个地方。

「没想到居然要去神乐的公寓拜访……」

从我们开始调查事件以来,每间隔一定的时间,就会用简讯或电话定期进行汇报,例如「今天没有新进展」之类。这是神乐为了以防万一的提议(半命令),在遭受犯人攻击,长时间无法联络的情况下,这种做法可以自动传达彼此的危机。

然而,现在我们已经知晓犯人的付丧神的能力属于幻惑或催眠一类,可想而知,即使简讯或电话传来的报告是「没有」,也有可能会变成「有」。

所以,我昨天答应了神乐「明天白天见个面吧」的邀请,以确认彼此平安无事。

顺便一提,九日和沙门我刚刚见过了,我们在那家伙住宿的学校女生宿舍门口互相打了个照面后就马上告别,结果让认识的女生们纷纷露出诧异的表情,一脸「咦?你们不是要会合去约会吗?怎么打个照面就回去了?」

「要是只认识神乐披着羊皮装乖的那一面,上门拜访可能会让我紧张得浑身僵硬吧。」

「嗯?真太郎希望琴叶一直披着羊皮装乖吗?」

听到我的发言,走在我身旁的雪果抬起头来,看着我的脸问道。

「不,这倒也不是。」

我脱口而出的回答不假思索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看到那个高贵优雅的大小姐神乐在脱下面具之后,显现出来的是那个女军人般的神乐,老实说我是很受冲击的,但是,神乐愿意让我看见她更真实的一面,这件事本身让我很开心,况且我也不讨厌她的那份本性。

而且……那是否就是神乐的全部,我尚且抱持怀疑。

那种过于激进的职务第一主义,那个在脸上浮现士兵般冷酷表情时,映照在现形镜里,捂着脸发抖的神乐——这些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呢?

那种辛辣的态度,仿佛是要固执地隐藏自己内心的某种东西一样……

想着想着,我们已经来到神乐的公寓前,公寓的屋龄看起来已经有一定的年份,对于一副大小姐气质(虽然是我自己擅自强加在她身上的印象)的神乐而言,这住处实在显得太朴素了。

「神乐,是我,春先。」

按下门铃之后,门马上打开了。然而,出来应门的却不是身为一家之主的神乐,而是身着简略版十二单,有如辉夜姬的付丧神——香澄。

「嗯,你们来啦,小子和白毛。进来吧。」

「香澄,你穿着这身打扮从公寓里出来感觉超奇怪。」

「哼,要你多嘴!你不也一身不合时宜的打扮吗!」

两名付丧神互相斗嘴寒暄了几句,而后香澄将我们带进屋里。

可是……女生独居(虽然香澄也在,说独居有点微妙)的地方啊……

踏入这种场所是我生平第一次的体验,所以难免有点紧张,我要小心别傻傻地盯着别人晾晒中的衣……物……?

什、什么……?这是怎么样啊啊啊啊啊啊!?

「喔……春先同学和雪果,你们来了啊。」

神乐从屋里走了出来。我之前只看过她穿着制服的模样,而她今天穿的是以方便活动为优先考量的长版T恤与直筒长裤。

「那么,我们就互相使用付丧能力,证明彼此不是幻觉吧。虽然只是让人暂时安心,不过这种简单无趣的安全确认是很重要的。」

神乐嘴里说着什么,但我却完全听不进去。不不不,更重要的是,这是什么情况?你和香澄,为什么有办法在这种状态下一脸平心静气啊?

「呐……神乐……这是怎么一回事……?」

「嗯?什么怎么一回事……你在说什么?」

「我才想问你在说什么咧!这堆垃圾山是怎么一回事!」

我指着完全不符合「高中女生的房间」这个美好词汇的惨状大叫。

这个只摆放了最低限度的家具的无趣屋子里,根本是乱七八糟的极致。

空宝特瓶、空罐、五花八门的书、超商的购物袋等等,各式各样的垃圾散落在各处,连个让人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这里没有吸尘器吗?随处可见的灰尘也积得很夸张。

「喔,随便啦。反正这间屋子是正仓院准备的假住处,只住到职务结束为止,而且离开时会请清洁公司来收拾。」

「什么……那、那你、就这样在这种环境中住了将近三个礼拜……?」

「嗯,反正我觉得没有必要打扫,香澄原本也是平安时代贵族的持有物,不擅长扫除……?怎么了,春先同学?你的肩膀在发抖。」

我的肩膀在发抖?这不是废话吗,神乐,你居然敢在我面前让我看见这种房间……啊啊,我受不了啦!这个家庭感直达下限的空间是什么鬼玩意!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你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啊啊!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过着这种生活!」

看到我突然大吼,神乐和香澄瞪大了眼睛,雪果却显得一点也不惊讶。

「神乐!你好歹是个如花似玉的女高中生吧!房间这么乱,不觉得丢脸吗!稍微有点羞耻心行不行!」

「什……关、关你什么事!更何况,叫你来哪有必要收拾房间——」

「关系可大了,白痴!我是你的帮手!当然会在意你是否拥有良好的生活品质!」

「白……白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白痴……!还有,那算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

看到神乐完全没有反省之意,我不耐烦地脱掉上衣。有事等一下再说,我受不了这种乱七八糟的生活方式,所以——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把疏于打理的环境矫正过来!纠正回来!

「收拾!打扫!我现在要马上把这里变成适合人类居住的空间   !」

看到我大吼着冲上去征服垃圾山,神乐她们露出一脸打从心底傻眼的表情。

「好了……完美。这下总算好多了。」

开始扫除两小时之后,工作告一段落,我颇有成就感,擦着汗露出了笑容。

把散乱的垃圾高速分类放进塑胶袋里、用吸尘器吸过一轮灰尘、拿抹布擦过一遍、把盥洗室和流理台的水垢除去——如字面所示,将垃圾及脏污从神乐的屋子里一扫而空。

冷静想想,强制打扫女生房间好像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举动,可是,看到这么脏乱的生活环境之后,这些小事都不重要了,健全的生活环境优先于一切。

「雪果……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让这小子做到这种地步?」

「真太郎的兴趣几乎涵盖了所有家务,他不会让任何脏东西落地、洗衣服会洗得松软干净、煮饭也会注意色彩搭配。他说家里要是不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他就会很焦躁。」

「…………这样啊,好令人费解的癖好。不管别人怎么嫌弃,都像没听见一样扫个不停……」

雪果向困惑的香澄说明,听完说明之后,神乐按着太阳穴一脸无力。

不不不,哪里没办法理解了啊,神乐!和脏乱的住家比起来,任谁都会比较喜欢干净整洁的住家吧!

「可是,在我们看着小子的怪癖目瞪口呆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中午。」

听到香澄的嘟哝,我的肚子「咕噜」一声给了反应。这么说来,我们还没吃午饭耶。

「啊咧……是说,神乐,我在打扫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了,你这屋子里既没有锅子也没有菜刀,那你都是怎么吃饭的?」

「蛤……?当然是吃罐头、超商便当或三明治啊。」

「……咦?你是说……每天吗?」

「是呀,这有哪里碍着你了吗?况且我又没有拜托你帮忙打扫——」

由于事实太过冲击人心,神乐接下来的发言我完全没听进去。

不、不只打扫……就连饮食生活都很随便……?

「难、难以置信……!我们还在长身体耶!怎么可以每天都吃那种会因为蔬菜不足引发口腔溃疡的饮食啊!你脑袋有洞吗!」

「什么、这、这次居然说我脑袋有洞……?你怎么不自己去照照镜子,竟然好意思说这种话——咦?」

我朝错愕的神乐伸出手,一把抓住同班少女纤细的手腕。

我的脑袋被强烈的焦躁不耐所占据,光是看到这么没有家庭感的家就让我够烦躁了,结果神乐还一副对生活马虎随便的态度!重视生活,就形同重视自己啊!

「亏你还长了一张这么漂亮的脸,拜托你好好努力维持健康吧!啊啊~现在马上到我家去!不让你吃一顿正经的正餐我不甘心!」

「啊、咦——?等等、你、做什么——」

「雪果!香澄!变迷你状态,进来我或神乐的口袋里!现在要全速跑回我家!」

被我拉着手腕拖出家门的神乐好像在拼命地抗议,但是我完全接收不到耳里。想法老是直通行动的我,一旦决定要做,就会埋头直冲到底。

所以,此时我也没考虑到我会被抓狂的神乐揍得体无完肤的危险性,就开始行动了。我狂奔着,满脑子只想着要让神乐吃到一餐营养美味的饭菜。

「饭菜上桌啦,三位客官!不要客气,尽量吃吧!」

我在自家客厅里脱掉围裙,看着摆满桌面的菜肴,对这份壮观度感到心满意足地说。

然而,听到这句话,唯一给了个「嗯,我开动了」反应的人,就只有原本就迫不及待地等着上菜的雪果,坐在桌前坐垫上的神乐和香澄好像还跟不上势态的变化,傻眼到连生气都忘了。

嗯,重新回顾自己的行动之后,连我也被自己的莽撞吓到。

出于莫名其妙的坚持,突然开始动手打扫初次造访的女生房间,本来以为整理完就没事了,结果这回又拉着女生的手在路上狂奔,最后把人带进家里,做了一顿午餐对她说:「喏,吃吧!」

很好,连我都觉得简直莫名其妙,这种强施于人的善意未免太云霄飞车了。

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发展,就连那个激进得有如断头台的神乐都一脸错愕地盯着我看,眼神像是在认真探究我精神错乱的可能性,一副打从心底无法理解的模样而哑口无言。

「小子……你、当真不曾遭受付丧能力的精神攻击吗?」

「嚼嚼、嚼嚼,没有。真太郎、咕噜、只是跟平常一样随心行动。」

「……既然拥有看透内心能力的雪果都这么说了,那大概不会有错吧。虽然我原本就觉得你是个笨蛋加白痴加怪胎,不过没想到居然会这么严重……这已经不是让人无奈的等级了。」

稍微自我反省一下,我也觉得那些行动会得到这样的评价一点都不奇怪,不过,即使如此,我也不后悔,毕竟无法忍受就是无法忍受,觉得有必要的时候,我就是会立刻采取行动,更何况,这么做对我来说是有必要的。

「哎呀,虽然有点强迫性质,不过两位就吃吧。一口都不吃就回去,你们移驾到这里来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唔、唔,也是……不是妾身在说,这些料理看上去倒是很不错。」

大概是占据整片视野的菜肴的香味让她摆脱了困惑吧,香澄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煎得厚实的煎蛋卷,一脸诧异地送进嘴里——她的脸上瞬间染上一片惊愕的色彩。

「好、好好吃……!?这个松软度和甜度……这当真是小子煮的吗!?」

「对,真太郎做的菜一向很好吃。」

看到香澄吃了我做的菜之后大受冲击,雪果骄傲地勾起嘴角,用得意洋洋的语气说道。

饭菜明明就是我煮的,你这是在得意什么啊,雪果。

「受不了……我也真是的,居然被你的莫名其妙震住,放任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除了浪费时间之外没有其他更合适的形容了,进食明明只是单纯的补给而已。」

神乐看着桌上摆放的大量菜肴说。她好像重新拾回平时的冷静与强势了,语气不再是无奈,而是变成不爽的抱怨。

「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就这么回去也是蠢到极点,没办法,今天就配合你的古怪行径,将就吃一点吧。」

神乐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拿起筷子。虽然一直过着乱七八糟的饮食生活,但是她的姿势和使用筷子的动作却流利漂亮得匪夷所思,有股浑然天成的气派。

此时,神乐终于肯正眼瞧瞧陈列在桌上的菜肴,接着莫名其妙地停下动作沉默了。是里面有她讨厌的东西吗?我原本这么猜想,结果好像也不是,她的表情不是蹙着眉头一脸阴郁,而是纯粹感到稀奇的神色。

「这个……这道菜……难道是马铃薯炖肉……?」

「当然啊,这有什么好难道不难道的,它看起来除了马铃薯炖肉之外还会是什么?」

看到神乐宛如看见梦幻珍馐般仔细打量这道家常菜的模样,我有点疑惑地回答。这道极其普通的马铃薯炖肉有什么好稀奇的?

神乐不由自主地被引导着,不发一语地朝装着马铃薯炖肉的餐具伸出筷子,她夹起一块马铃薯静静地送进嘴里——慢慢地咀嚼后吞下去。

「……这样啊,原来这就是马铃薯炖肉,我第一次吃到。」

「第、第一次……?你以前从来没有吃过马铃薯炖肉吗?」

「是呀,虽然知道有这道菜,但是像这样实际吃到是生平第一次。」

听到她这么干脆的回答,我瞠目结舌。居然有日本人长到这个岁数还没有吃过家常菜中的家常菜之马铃薯炖肉,我简直不敢相信。

「……很理所当然,是吧?」

「咦?」

「正如你刚才所说,这是一道很理所当然的料理吧?这是每个人的母亲都会煮给儿女吃的理所当然的味道……是家人团团围在餐桌前享用的家常菜……」

神乐喃喃低语,仿佛是无意识地把心里浮现的想法说了出来。一向隐藏其中的尖锐和残酷从她的脸上消失,让她露出一张平时不曾表露在人前的面孔。或许她眼中看见的不是眼前的餐桌与料理,而是某时、某地留在神乐记忆里的某片光景。

「马铃薯炖肉在书里和电视上都被称为家常菜的代名词,我一直在想它会是什么味道……嗯,是呀,吃起来,很不错……」

神乐低声说着,手中筷子不停。不只马铃薯炖肉,也把味噌汤、渍菜、凉拌菠菜、煎蛋卷等依序放进嘴里品尝。

太好了……至少她没有拒吃。

「……你的举动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神乐暂时停下筷子,唐突地这么说。她旁边的雪果把味噌汤滴到桌上了,香澄一边嫌弃雪果没规矩,一边拿抹布把弄脏的餐桌擦干净。

「刚才的大扫除也一样。我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想要做饭给我吃,别人的饮食习惯又不会对你造成损失。」

神乐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这么说,露出一脸「你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多的劳力?春先真太郎明明就没有为神乐琴叶做这么多的道理」的诧异表情。

哎呀……这又不干损益的事……

「当然是因为我想这么做啊,虽然也有看不惯你的饮食习惯这个原因,不过我会这么做的理由可不只这一个。」

「咦……?」

「这是因为我想让神乐吃吃看我煮的饭。不好意思,我一时兴奋,硬是把你带了过来,不过,想用自己的专长让亲近的人高兴,这件事本身很理所当然吧?我想让神乐高兴一下。」

「………………」

神乐不知为何哑口无言了,我只是像平常一样,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而已。我想了解神乐,想多少更了解一点这个内心难以捉摸的少女。

所以我想跟她有更多交谈,像这样招待她吃我做的饭。这招虽然也对雪果用过,不过我们共享「美味」的时光是如此快乐,并且在那样的时光里一点一滴地加深了对彼此的了解。我,想更接近神乐的「真实」。

「……你简直是个彻彻底底的笨蛋,会认真说出这种话,代表你没救了。」

神乐冷冰冰地说,一副无奈到了极点的样子,她的神情宛如上司看着无可救药的废物职员一样冷漠,视线也很冰冷。

(惨、惨了……装熟装得太过头,是不是让她不高兴了?)

我只是想稍微加深与神乐的交情,多少让她高兴一下,结果好像不是很顺利。我意识到自己的失败,正感到意志消沉时,肩膀上突然传来一股重量——嗯?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肩膀上……

(用不着担心,小子。)

听到这阵特意放轻的声音悄悄地在耳边响起,我吓了一跳,移动视线一看,只见神乐的付丧神香澄化身仓鼠大小,厚颜无耻地占领了我的肩头。

(既然你这么想要了解琴叶的内心,那就使用雪果的能力啊,妾身也希望能让你了解琴叶心里的想法。)

(咦……可以吗?那……雪果,拜托你了。)

(嗯,了解。)

我用念话向邻座的雪果下达指令,而雪果立刻答应了。

结果,其效果马上就显现出来了。神乐顶着一脸漠然的表情继续吃着饭,而她的背后则是出现一面偌大的镜子——映照内心姿态的「现形镜」。

很好,就让我来看看,神的乐内心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欸,这是……?

看到镜中映照出来的神乐,我目瞪口呆。

坐在我对面的神乐一副冷淡的表情,看起来一副拿春先真太郎这个笨蛋没辙,纯粹是为了快点结束这个场面而机械式地解决桌上的餐点。

然而,现形镜里映照出来的神乐,却是一张截然不同的表情。

这位美丽少女的脸上,正露出浅浅的微笑。

那是一抹仿佛满腔温暖,发自内心感到轻快的自然微笑。宛如心中有春风拂过,率直地情溢于表的那抹笑容,如实地显示着「开心」这种情绪,非常可爱。

不仅如此,她的双手还会不时轻轻地捧住自己的脸,同时眼睛会享受地闭起来,露出一脸放松惬意、心满意足的「好吃」表情。

(她、她好像非常开心……这是表示她并没有心情不好的意思吗?)

(对,之前也一样,那是位于琴叶内心深处的本质之心。)

位于内心深处的本质之心……也就是无意识或深层心理的意思吗?

(正是,做得好,小子!继续对琴叶释出你那愚蠢又表里如一的善意吧!从今以后,若是你对琴叶的内心想法有任何疑问,别客气,尽管使用雪果的能力,妾身准了。更正,这是妾身的命令。)

在我悄悄地向两位付丧神确认之后,雪果很开心地这么说,香澄也龙心大悦地说了一串让人莫名其妙的话。

我完全搞不懂,她为什么会有表面和内心这么背道而驰的表情,不过这点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做的饭让神乐吃得很高兴,只要确定这一点——我就无比满足了。

「当真是浪费时间,只在我家做做安全确认的话,明明只要几分钟就搞定了。」

神乐毫不客气地啜饮着茶杯里的日本茶,态度一如既往地发着牢骚。

午餐宴会已经结束,餐具已经全部从餐桌上撤走,于是我们四个人围在桌前,享用饭后一杯茶,但是……

插图08

「算了,姑且感谢一下你多管闲事的打扫和一顿饭,不过……以后就别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了,春先同学,我和你不一样,我可是很忙的。」

这个言词尖锐伤人的神乐,和刚才见到的可爱又开心的镜中神乐落差太大,让我又再度感到不解了。

(真心搞不懂……那面镜子里映照出来的,真的是神乐的内心吗……?)

我知道雪果的付丧能力,其功能原本就是用来看清对方的内心,不过,一旦事关神乐,我就会越用越不懂她的内心真实状态。她的内心明明就那么少女、那么坦率,可平时这种态度又是怎么搞的……?

「啊,我稍微借用一下洗手间,春先同学。香澄,要是他想偷窥,你就把超辣辣椒的味道增幅十倍往他脸上砸。」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再说,被那种东西薰到眼睛和鼻子会烂掉吧!」

神乐不理会我的抗议,踩着步伐消失在走廊的一端。

不过,仔细想想,香澄的付丧能力真的好凶残啊,逮捕我的时候使用的是催眠香,这大概是神乐最后的良心了吧。

「呼~多谢款待,你的手艺真不错,小子。」

香澄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气,啜了一口茶说道。看来这位辉夜姬风格的小女孩也喜欢我做的饭,心情看来十分愉快。

「嗯,多夸几句多夸几句,顺便多羡慕每天都能吃到的雪果一点。」

「呿!少得意,看了就碍眼!你分明什么也没做。」

看到雪果挺起胸膛得意洋洋,香澄啐道。嗯,真的,你是在得意什么?

「算了,不说这个。方才妾身说过的话,你可千万要记好了,小子。虽然你这个人实在是老实,老实到只有一个『蠢』字能形容,不过……或许就是要像你这样的存在,才能为琴叶带来正面的影响。」

「你是指……你刚才说我可以随时查看神乐的内心表情、多对她释出善意那些话吗?可是,那是什么意思……」

之前没有揭穿我偷偷朝神乐使用「映照内心姿态之力」的那次也是,香澄似乎想要背着神乐偷偷对她做些什么……

「详情妾身无法细说,不过……琴叶以前曾经向过去的自己诀别,为了面对现实,她用强韧且尖锐如刀的心,将自己掩盖了起来。」

掩盖,这个词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我想起神乐在诉说自己有多么冷酷时内心露出的表情,当时现形镜里映照出来的,是用手「掩盖」住自己面孔的神乐。

「虽然知道那样会加剧她的扭曲,妾身却无力阻止。就连在她周遭一切崩毁的时候……妾身也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香澄似乎追忆起某段过去,神情里满是不符合那份稚幼的深切后悔与无能为力,雪果好像也从同族身上感受到某种伤痛,沉默地轻轻拍了拍那窄小的背脊。

「琴叶最信任的,大概就是自幼相伴的妾身了。妾身为了琴叶,粉身碎骨在所不惜,然而……妾身却做不到,器物即使能够襄助主人,却无法为主人的心灵带来真正的救赎……」

外型看似平安时代雍容华贵公主的香澄,也流露出和雪果一样苦恼的神情。这些诞生于人类意念的器物精灵们,用那份纯粹又充满人性的感情为人类着想,并且时时为此所苦。

「要救人,需要的不是精灵这种半超脱于这片尘世的存在,而是同活在世俗中人的心。琴叶已经开始对你敞开心扉,正因为她害怕拥有梦想或希望,发誓不对他人的心抱有幻想,所以才无法理解你这种会出于耿直心态而对人释出善意的存在……同时却也对你很感兴趣。」

「咦……呃、可是……神乐打从跟你一起袭击我家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对我摆出刺猬一样的态度……」

从我的角度来看,完全不觉得神乐有开始对我敞开心扉。她那高高在上的态度越来越明显,时而揍、时而骂的,我可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对我温柔过了。

「所以说啦,搞不懂琴叶的时候就使用雪果的能力。除此之外,你用不着特地做些什么,只要顺从本心,与嘴巴越来越毒的她加深友谊就好。」

「……喔,我知道了。」

虽然不晓得香澄最后期待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不过更了解神乐、跟她变得更亲近也是我的愿望,我没有理由不点头答应。

「还有……也要好好善待雪果。」

香澄悄悄地探过身子来,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雪果看着我们,满头问号地歪了歪头。

「沙门似乎约略跟你提过付丧神的宿命了……同为付丧神,妾身也要请你接纳雪果的一切。你好像对自己的性格感到很苦恼,但是,有一些人事物……正是需要你的这般性情才能得到救赎,希望你切记这一点。」

说完后,香澄微微一笑。沙门也好,香澄也罢,她们的微笑里,感觉都蕴藏着许多故事,诉说着她们做为付丧神存在至今的那些岁月。

蕴藏着纯粹的精灵们为人类所苦的——种种心意。

森林深处静谧非常,只闻鸟啭与虫鸣,暖洋洋的日光穿林而下,四周弥漫着宁静祥和的气息。

身在这片与世隔绝的一方净土,我才得以彻底思索自己的存在,才得以好好审视……自己的愚昧。

「我,不该映照出一切。」

我抱着遭受沉重打击的心,喃喃地否定了自己。

我,曾经坚信自己的心与想法,无比天真地坚信。

我曾经想为人类带来幸福,想驱散带给人类苦痛的恶业,创造一个人人相互理解的温柔世界。我甚至曾经满怀希望地坚信,自己的存在是为此而生。

「我,不该诞生。」

然而,我得到的,只有自己的存在对人类无比有害这个自觉,若要说有其他的体悟,顶多只能再加上对自己愚昧至极的行为的后悔吧。

「别说那么让人难过的话,净颇梨。我们的形态与能力虽然形形色色,但是绝对没有不该存在的付丧神。」

远离人烟的静谧森林中,挚友与我并肩坐在倒伏的树干上,用一如往常的温稳声音柔声宽慰我。夏收秋临的这个季节,开始增添色彩的林木与落叶缤纷了山头,然而,这般美丽的景色,看在如今的我眼中,却是萧瑟的开端。

「只要心怀襄助人类的意志,我们的存在就有意义——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她与我同样,是拥有成熟女性外貌化身的付丧神,乍看之下犹如名门淑女,一头剪齐的短发与黄绿色的和服相得益彰,是名散发着成熟女性的魅力,同时又带有幼女般气质的美丽女性。

然而,无论是她那善解人意的心意也好,温柔稳重的声音也罢,都无法疗愈我如今的心。毕竟,我已在无意间证明了自己的存在对人类有害。

「……紫金铜你不懂。」

面对无比温柔的友人,我回以充满苦楚的话语。

「紫金铜的付丧能力……『招福之力』能拯救一切。」

仰头望向晴空,我喃喃道出那个体现人类理想的能力之名。

「无论日后时代如何演进,紫金铜都会一直被人需要、一直为人所爱,对自己,以及自身的能力感到无比自豪,跟深深惧怕自身能力的我……不一样。」

我的语气里夹杂着强烈的艳羡,以及几分的嫉妒。

对人类来说,紫金铜是理想中的付丧神,无论是她的形态、心性、信念或付丧能力。

那股力量能够为人类带来人人追求的「幸福」,与我的力量相较之下是多么的美好。「温柔」、「疗愈」、「幸福」——她诞生于这些至纯至善的意念之中,身上甚至缠绕着安详恬静的神圣庄严气息。

「不,我们是一样的。」

听到我羡慕的发言,紫金铜以沉稳大方的声音回道。

「我们付丧神是器物的精灵,能够使用悖离现世常理的力量——付丧能力。然而,有益于人类的能力却未必能够救人,即使我的能力是人们『希望得到幸福』的心愿结晶。却也无法……借此带给人类真正的幸福。」

「紫金铜……?」

总是面带温柔微笑的挚友,罕见地露出忧郁的神情,苦涩地这么说。

「如同人类总是受到家世或才能的摆布,我们也不得不面对我们被赋予的宿命。所以,你要去找,去找能够正确使用你的存在、你的能力的主人。深爱人类,为人类苦痛至此的你,总有一天,一定能够找到答案。」

紫金铜脸上浮现比往常更加温柔的微笑,话语里似乎带着我无法参透的某种深意。或许……她也并非无缘苦痛,我所感受到的绝望,她也许也曾在某时某地品尝过。

「可是……对我而言,那样的主人永远不会出现。哪有人类会对拥有这种能力的我产生好感呢……」

「别担心,总有一天,善『缘』会引导你遇见那个人。」

紫金铜绽开一抹充满母爱的微笑,紧紧抱着有如孩童般胆怯的我。

她的身躯虽是由意念之力构成,却依旧拥有女性的柔软与切切实实的温暖,就好像紫金铜的温柔直接化作了温度。

「所以,待日后去旅行吧,我也要再度踏上旅程,寻找我的生存之道,不惜……忘却过去的一切。」

那是——她残留在我记忆里的最后一句话。

在那之后,我才得知,紫金铜在使用那能带给人类无尽幸福的能力上摔了跟头。我得知,那种太过强大的能力不仅让人们自甘堕落,还让许多人为了争夺紫金铜的所有权而受伤。还得知,这件事情……深深地伤了她的心。

而后,我听闻,为了重新审视自己的生存之道,她封印了自己的大半力量,还限制了能力、容貌与记忆,踏上旅程,开始摸索对人类最有助益的生存之道。

深陷失意泥沼的我,也效法了这个做法。只不过,我与紫金铜不同,不是为了摸索、正视未来,而是为了逃避过去。

我将那骇人的付丧能力,劣化为仅能窥见内心表情的雕虫小技,容貌与精神层面也变得稚幼、无邪。我舍弃了自己,想化身成一个全新的存在。

然而,唯独最想抹去的记忆,却依旧保留了下来。

寄宿在这面镜子上的意念本质为「真实」,它拒绝抹去记忆这样的「欺瞒」,宛如无法抹灭的罪孽,象征般地残存了下来。

封印之后的我,依旧浓厚地保有了在经年累月中变得成熟的精神——保有所谓「成熟」的思考,并且为那段无法抹去的沉重记忆感到苦闷。那份罪过沉甸甸地袭来,我害怕、苦恼着,心灵也将在日后逐渐变得稚幼的自己,是否能够承受得住?

然而,烦恼到最后,我开始背负着记忆行走。

我想怀抱着希望,纵使明白不抱希望会好过一点,却还是打从心底强烈地希望能够对人类有所助益。所以——我放弃沉眠,选择踏上旅途。

我做着梦,梦想终有一天,我会遇见知晓我的真实。却仍然愿意使用我的人类,追寻着需要我——这个对人类而言无比残酷的存在——的主人。

平时熟睡的深夜四点,我莫名其妙地惊醒,在被窝里品味着奇妙的感受。那是种脑袋里乱七八糟,或者说是脑浆一片混乱的感觉。

恐怕是因为做了奇怪的梦吧。梦里是一片不曾见过的景色、登场的是不曾见过的人物,视角不是我,而是一位陌生的成年女性,设定很复杂。到底是什么样的深层心理才会导致我做到那样的梦啊……

「哎,这大概不单只是个梦吧……」

我从被窝里坐起来,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喃喃自语。如果是不久之前的我,可能只会心想:「好奇怪的梦。」

不过对于现在的我而言,超常现象近在身边。

这样看来,那个梦……难道是雪果的……

「嗯……?有灯光……」

一缕微弱的光线,从我房间的门缝透了进来。意思是走廊上的灯还亮着……

我不禁觉得可疑,于是从被窝里钻出来,打开门走到房间外头。

出来之后,发现不只走廊上的灯,就连一楼的楼梯……还有客厅的灯光都亮着。

我一边观察情况,一边走下楼梯前往客厅——并且不出所料地在客厅里发现了那个家伙。

寂静的客厅里,雪果正一脸恍惚地看着天花板。

「你睡不着吗,雪果?睡神如你,这可真难得啊。」

「唔……真太郎?」

听到我的呼唤,娇小的少女一脸怅然若失地看了过来。

「我也醒了,很想喝点东西,雪果你要不要?」

「……嗯,雪果要日本茶。」

从外表年龄看起来,这选择实在很老派,不过只要想想她以付丧神身份实际存在的年份,就会觉得也不是那么奇怪。这么说起来,这家伙之前也说过她喜欢喝茶。

我快手快脚地用电热水壶煮开水,泡了两人份的绿茶,而后直接放在托盘上,端到沙发前的桌子上。

「喏,慢慢喝,小心烫。」

「嗯,谢谢。」

充斥着夜晚寂静的客厅里,我和雪果对坐沙发上,各自啜饮茶汤。嗯,好喝,喝茶果然还是跟别人一起喝的时候最好喝。

「以前和现在泡的茶都好好喝,会让人心情变得好轻松。」

在从茶杯里蒸腾氤氲的热气中,雪果心情愉快地这么说。

拜我俩相遇之后经历的种种事情、屋顶上的集会,以及昨天与神乐她们共进的午餐之赐,镜子付丧神在我们刚认识时的阴郁态度已经开朗了不少,我自己甚至会有种错觉,以为我已经跟这家伙一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我还不了解真正的雪果,不了解这家伙以前过得怎么样、身上究竟背负着什么、说她「应该要讨厌正直」又是什么意思——

「呐,雪果,我刚才做了一个怪梦,梦到一个穿着黄绿色和服的女人……」

在我开口之后,雪果如实地做出反应。那双水晶色的眼睛瞪大了,一瞬间露出内心大受动摇的表情。我的发言在少女安详的神情里粗暴地投下一颗石头,掀起涟漪,对此,我的胸口隐隐作痛。

「那一定是以前的记忆。是雪果还没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前的……旧时回忆。」

透过「缘」这条线,主人或付丧神的部分记忆流进另一方的脑海里——根据静静陈述的雪果的说法,这是常有的现象。

这样啊,果然是这样。那么——附随在那个梦境里的想法不是梦,而是现实了。那名被称为「净颇梨」的女性外型附丧神的痛苦,也是现实。

「雪果,从我们相遇的时候开始,你就一直在害怕着什么。」

听到我进一步深入的发言,雪果没有说话。她的表情依旧平静,捧着茶杯的手却强忍痛苦似地加大了力道。

「刚才看见你的梦,我知道你害怕的,是你自己的能力。你的能力……就是你当时在学校中庭里施展的『水晶世界』吗?」

「……那是,雪果因为情绪失控而溢出的一部分力量,不是能力的全部。」

雪果的声音有点怯懦,却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从目前获悉的情报来看,我多少能够想象雪果真正的能力是什么样的东西了。

「净颇梨」八成是雪果以前的名字,只要稍微查询一下,就能知道这个词汇的意思,再回头想想那片「水晶世界」里所发生的事情——

「雪果,我猜,你真正的能力,应该跟『真实』有很大的关系吧。」

「…………」

雪果微微低下头,承认了我的说法。茶水已经开始变温了。

「不过,我不知道那实际上是什么样的能力,也不打算逼问你,反正那八成也不重要。」

雪果「咦」的一声,一副措手不及的样子抬起原本低下的头。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雪果的眼睛组织语言。

对,重要的只有一点。

「你听好了,雪果,不管你的能力是什么,你都是我的付丧神。我需要做为同居人的你,也需要做为器物精灵的你,你是不可或缺的。」

我的语调里带上了坚定的力度与热度,希望这些话能带给雪果力量。这么做并不难,我只是顺应自己内心的想法把话说出来而已。

「就算你拥有超乎我想象的能力,这点也绝对不会改变,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

没错,她真正的能力为何根本不是问题所在。雪果害怕的是那种能力会对人类造成伤害,以及我会因为惧怕那个能力而切断与雪果之间的缘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雪果也不会一直对我隐瞒能力的详情了。

所以我说了,顺从自己的内心,充满耿直笨蛋风格地——说出我对雪果的想法。

「真、太郎……」

雪果看着我,素来平静的表情一片愕然,水晶色的眼眸里映照出我的脸。对,看着我,雪果,尽管用现形镜或者其他任何东西,来看看我现在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情对你发誓,我是个不擅长说谎的人……能够看透内心的你,一眼就能赤裸裸地看穿我的真心。伙伴,请你好好地看一看我的心。

雪果没有动弹,一脸呆愣地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然后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呜噗噢!?」

胸口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冲击,我苦闷地哀号了一声。

原来是雪果把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我当成目标,像只猫咪一样突然扑了过来。

「慢着、雪果,你干么……」

我正想对这记突如其来的擒抱表达抗议,结果却雷声大雨点小地憋了回去。

雪果,微笑了。这家伙平时的表情向来称不上丰富,此时却露出安心与安宁交杂的幸福表情,就像迷路的孩子经过漫长的彷徨之后与母亲再会,微笑中仿佛得到了救赎。

而且,她的眼角隐约泛起泪光。

「谢谢你……真太郎。」

伴随着自樱桃小嘴中吐出的感谢,雪果将她那Q弹的脸颊蹭上我的胸膛,宛如动物一样,觉得增加了身体的接触面积,就能增加心意相通的面积。

「……你不用再害怕了,你有我这个主人,我会成为你旅程中暂时的终点,所以,接下来也请多多关照啦——伙伴。」

雪果被我的这番话触动,眼眶湿得更厉害了,她这回用那双小手抚上我的脸颊。

啪唧啪唧、啪唧啪唧,她不断揉捏着我的脸,释出无邪的善意。

脸颊被揉来捏去让我难为情了起来……于是我也摸向雪果的脸颊转移浑身的不自在。呃……哦哦……这……

雪果「嗯」地呻吟了一声,她的脸颊比我想象中更Q弹光滑,害我不小心揉得起劲。这脸颊……好肉感啊!我想捏一整晚!

「真太郎。」

「有,干么?」

深夜的我家里,上演一场你揉我捏的诡异脸颊互摸。在这个从第三者的角度看来简直莫名其妙的状况中,我们微笑着、交谈着。

「总有一天……雪果会将一切都说出来,雪果想让真太郎知道雪果的全部。」

雪果带着雪融冰消、春暖花开的微笑说道。我脸上的神情也跟雪果的表情差不多安宁,答道:「好。」

短短一句话就足够了。

就这样,宁静的夜晚过去了。我与自己的付丧神相通了一部分的心意,此时此刻,我的内心满是温柔。看见雪果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我的充实感打从心底涌出,我可以笃定地说,我无所畏惧。

而且——在那之后,我的确没有必要再畏惧任何事情了。

因为连续昏倒事件、犯人、付丧神、付丧能力——在这之后,我很快就没有为这些事情伤脑筋的必要。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