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姬宫春一喜欢独处。说是爱独处也不为过。
严格来说,我喜欢独自度过的时光。光是想到一分一秒,所有时间都是只为了自己而流逝,就让我觉得非常奢侈。假如能茫然地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物,度过缓慢流逝的时间,回过神时太阳已经西下,那是再好不过了。
我讨厌参与小团体。对于希望每天都毫无压力的我而言,硬是配合别人,不断看著他人脸色的生活非常有压力。
JK(女高中生)很厉害。因为她们能倒一杯饮料吧的饮料,一边不断说著「我懂!」「喔~」「嗯嗯」,没完没了地聊著「永远的朋友」和谁与谁在交往或是搞上了,这类内容匮──很无聊的话题。我绝对没办法,绝对会在中途回家。
我并不是讨厌人。但是参与某个小团体,就需要付出或多或少的体贴。我不觉得自己想和他人相处到愿意付出体贴的地步。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我只想把时间花在自己觉得很愉快、有意义的事情上。
落单等于丢脸的想法是错的。从一人旅行开始,到一人卡拉OK、一人烤肉、单飞露营和单身贵族等等,不想和他人扯上关系,只想悠闲地度过只属于自己时光的人们有增加的趋势,配合这样的需求,店家和服务的型态甚至转变为欢迎单独莅临的客人。
说到单打独斗,许多人都抱有自我中心的印象,但也有些事情正因为是独自一人才会成功。人与人互相接触、手牵手或许能建立起世界和平,但如果人与人之间没有接触,也不会产生战争的火种。
说极端一点,就算每个人都是锁国状态,世界还是能建立起和平。
说了这么多,如果我能够处于锁国状态,没有人来干涉,不管其他国家之间缔结友好条约,还是展开战争都无所谓。总而言之,我是我,别人是别人,我的立场是「请自便」。
不过,如果有剥夺我独处的时光及地点,瞧不起我价值观的黑船驶来,我应该会拔刀相对。与其屈服于培理,被迫玩好朋友游戏,我宁可战死,要不然切腹还比较好。
一个人独处,并不会因此对任何人造成麻烦。正因为这样,别人没有资格评论我「你的生存方式是浪费青春」,或是「你的生活很不稳定」。我才不管其他人怎么想。
即使如此,如果有人损我「边缘人辛苦了」,我会对他比中指说──
一个人最强。
※ ※ ※
进入乙冢高中后很快就过了两星期。不再认为新环境很新鲜的现在此刻,我进入自己的教室──一年B班,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过了两星期之久,班上的人际关系也可以说已经成形了。意即所有人都掌握了自己在班上的地位。
简单地区分的话,就是自己是否有人缘,是不是现充,是否可以在班上大声喧哗等等。区分的说法有很多种,但意思上没有太大的差别。
实际上应该没有施行上下关系之类的阶级制度,但一定有看不见的界线。那是双方都刻意拉起的界线,只要属于名为学校的社群,不管是哪间学校都存在,毫无例外。
当然,没有朋友的我是属于最底层──没人缘的那群,不仅如此,甚至令人怀疑有没有被算入班级阶层的组织里。不过,不管有没有被算进去,我都打从心底觉得无所谓。与其硬是加入某个小团体,像现在这样一个人看书还比较有趣,很轻松。
我打个哈欠的同时,缓缓将焦点对上聚在教室后方柜子前的男生小团体。那群男生谈笑的态度像在说我们就是主角一般,总的来说是有在打理仪容,各个要不用发蜡抓起发尾,就是烫卷让头发呈现立体感。制服的穿法也能看出每个人的讲究之处,帅气的人果然很帅气。例如处于小团体中心的波川俊太郎,就是个感觉会说「姊姊偷偷寄出我的履历表,结果进了某个偶像经纪公司」的帅哥。
相对地,坐在接近讲台前的两人──饴屋和武智呢?两人似乎都不在意外表仪容,饴屋的头顶上有睡翘了的头发,武智则是一头凌乱的自然卷长发。服装总的来说,无法避免朴素、很土的印象。
两个小团体都用智慧型手机玩著游戏,从对话内容听来,应该是在玩同一个生存游戏。那是现在很热门的线上游戏,被随机选中的一百人要战斗到剩下最后一人,或是最后一支队伍。宅男饴屋和武智、现充波川等人和孤狼我都有下载,所以可以说是非常流行。
平常老实待著的饴屋和武智也玩得非常兴奋。
「喂w也给我紧急装备啦ww别放火瓶啦www」
「连爆头都没办法完美做到的家伙只要一个绷带就够了w!我、我知道了,快架好火瓶──唔喔喔喔喔!真的全力丢过来也太蠢了www」
波川组也非常热烈。尤其是在波川身旁,地位像捧场小弟的伊刈尤其吵闹。
「阿俊好猛~!已经杀掉一个人了耶!你上辈子是恐怖分子吗!」
「我只是随便开枪就碰巧射中了而已啦!」
「会碰巧射中是天才吧?阿俊在的话,要拿第一名根本小事一桩吧?我们也快跟上!」
对话的程度根本是五十步笑百步。不只如此,我认为以对等关系享受游戏的是饴屋和武智。不过,和波川等人很亲近的女生们和我的想法不同,对饴屋等人投以「宅男好恶……」的轻蔑眼神,对波川则是称赞「俊太郎好帅!」的神对应。明明他们是在玩同一个游戏。
世界史教过种族歧视,日本史教过部落歧视,但班上的阶级歧视没有任何人教过。尽管如此,就算说我们至今比任一个学科还要清楚地学到班上的阶级也不为过。许多人接受现在的地位就是自己的立场,和合得来的同伴们过著校园生活。
然而,也有极少数人超越了团体阶级。
说人人到,当事人登场了。
「早安!」
在教室的入口前,听到她开朗活泼的声音,教室显得更加热闹。大家都对她的问候有所反应,而她也以天真的笑容一一回应每个人。
她的名字叫美咲华梨。在短期间内跨越班级与学年的隔阂,成为乙冢高中偶像的绝对女主角。
我到现在还记得入学典礼时,入学考试成绩榜首的美咲以新生代表身分站上讲台的瞬间,引起全校学生一阵轰动。就连不在意他人的我也冒出轻呼。
她是个华丽的存在──拥有罕见的美貌,也很会念书的高规格人物。看著她带著毫不畏惧的笑容述说自己成为高中生后的志向,所有人都闭上嘴,竖耳聆听,被夺走目光。入学第一天,就是美咲君临阶级最高顶点的瞬间。
身为胜利组,变得自大骄傲也不奇怪,但美咲一点也不自傲。
一言以蔽之,美咲是个博爱主义者。
即使身处学校阶级的顶端,却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地开朗以对,温柔地伸出手,像在表示人人皆平等。不管和谁说话,她都一直笑著,让人感觉现在是最开心的一刻。
她一部分的粉丝们会尊称她为华梨大人,这我也认同。
正因为爱著所有人,所以被所有人爱著──这就是名为美咲华梨的存在。
而美咲现在此刻也和饴屋与武智打了招呼。
「哇!今天也得到第一名了耶!你们两个好厉害喔!」
并将两人游戏过关一事当成自己的事一般感到开心。
「因为饴屋同学和武智同学玩起来好像很有趣,所以我也下载了,但是完全不会玩,总是在找武器的时候被射中。是叫爆头吗?那是什么,太贼了!用平底锅根本赢不了啊!」
饴屋和武智也感到紧张或害羞,但用不著说,他们也被比手画脚,同时表情变化多端的美咲治愈了。周遭的同学们听到对话也很开心地笑著。
波川等人也向美咲打招呼。
「嗨,华梨。」
「早啊~」美咲打了声招呼,看向波川晾在置物柜上的智慧型手机说著:「唉呀呀。」看来是全灭了。
「这个游戏很难吧~」
「是啊,我一辈子都得不到第一名啦。」
「请饴屋同学和武智同学教你啊!他们两个都非常厉害,要是敌人出现,会在一瞬间『砰!』地打倒对方!」
「是喔,我再玩玩看,要是不行再问问看他们。」
接受美咲的提议后,波川拿起智慧型手机看来要再次挑战。这时,伊刈等人的士气也开始变得高昂,说著:「再来一波,超猛!」至于饴屋和武智,似乎是对他们自己成为别人谈话内容而开心不已,一副坐立不安的可疑模样。
之后,美咲只是走在教室里也被人攀谈,或者找人说话。女性朋友拜托她说「华梨~教我写英文作业~」后,她则回应「咦~琉璃又没写了吗?真拿你没办法」;看到男生吃著甜点,她就开玩笑地说「一早就在吃巧克力~这样会发胖,我才不要~」。她似乎熟知每个人的个性与兴趣,不断和所有人聊不同的话题。
对美咲而言,博爱主义的对象也没把我排除在外。
「早啊,姬宫同学。」
「早安。」
今天的第一句早安。以美咲开始,以美咲结束是很常见的事。
美咲探头看向我摊开的书。
「姬宫同学看书的速度很快呢。明明昨天才说开始看了,却已经快看完了。」
真亏她连这么细微的情报都还记得。
「这算慢了喔,毕竟安静地看书却是这种速度。」
「姬宫同学,你看太多书了,会变成虫喔!」
看来她是想说书虫。美咲似乎想假扮螳螂,将双手变成像镰刀的形状,举起又挥下。美女做什么都很可爱,真好。
「偶尔也必须和班上的同学好好相处喔!那么,今天也要加油喔!」
美咲对我轻轻挥挥手结束对话,又去和其他同班同学打招呼。
每次她最后都会对我说这句话。对博爱主义者的美咲来说,肯定也和其他同学一样,觉得我是没有朋友的可怜家伙。在旁人眼中看来是这样没错,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况且主张我喜欢独处所以请别管我,也很麻烦。
不想浪费时间想这种事,我将视线移回书上。
※ ※ ※
今天的课程结束后,班上同学各自迎来放学后的生活,一一离开座位。
即使到四月底为止,社团活动是体验入社的期间,但似乎已经形成了学长姊与学弟妹的上下关系。隶属体育系社团的同学们会快步离开教室,走向社办大楼。
而没有参加社团的现充女孩们则是……
「要去哪里的卡拉OK?车站前的?」
「三宫~我想唱TWICE的新歌,所以只能选DAM(注:日本卡拉OK主机)喔!」
说著这些,不疾不徐地配合彼此的脚步,一起离开教室。
没有参加社团的饴屋和武智也是……
「要去哪间书店?安利美特?」
「我想去虎之穴。店铺特典好像很色,所以我也想去Melonbooks。」
许多回家社的当然只是目的和目的地不同,也一样和合得来的同伴度过放学后的生活。
当然是回家社的我也没向任何人打招呼就走出教室。不过,我并非走向大门。
小混混喜欢深夜的便利商店和唐吉轲德,现充们则是喜欢饮料喝到饱的家庭餐厅和卡拉OK。
喜欢独处的我也有喜欢的地点,那是个沉稳恬静的空间。
要讨厌团体生活的我待在教室里半天以上,当然会剧烈消耗体力、精神及其他各种能量。这样一来,就不可缺少恢复身心灵的休息之处、充电处。
现在此刻,我正在位于文化大楼四楼的某间空教室──不对,纳入我手中的专属休息室里看书。当然没有任何人在。
「学校里有个很适合春一同学的地方喔!」某位毕业生告诉我,有一间应该没有任何人使用的空教室,而我在这几天开始把这里当作专属休息室使用。当然,周遭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我也没有可以炫耀的朋友。
一开始我很疑神疑鬼地问那位毕业生说:「就算是空教室,擅自使用也不好吧?」而对方非常随便地敷衍我说:「我们非正式的同好会曾偷偷使用过,但没有被人发现,放心啦~」让我记忆犹新。
追根究柢,非正式的同好会是什么啊?要是现在还依旧存在怎么办?还有钥匙呢?尽管怀抱著许多疑问,但人家说百闻不如一见,我来到空教室后,大部分的疑问都一扫而空。
教室的门锁似乎坏了,任何人都可以进出,里头虽然有人整理过,但覆著一层灰尘。只要看过教室,我也大致能理解那位毕业生不愿意告诉我同好会名称的理由了。
总之,只要能拋下许多疑问,不得不说这里是理想的空间。
一个人使用太过充裕的约六坪的空间,里头有面对面放著的长桌及椅子,教室一角摆著桌上型电脑与书柜。或许这里绝对称不上舒适,即使如此,只要有能在这间专属休息室里边听广播或音乐,边看小说、漫画或玩智慧型手机的桌子和椅子,我不敢再要求太多。
「在家里休息吧!混帐」的意见我不接受。如果在家里可以休息,我也会直接回家。但是,要是在这个时间回去,几乎百分之百必须陪遗憾的妹妹。我可不想为了妹妹,花费掉重要的放学后生活两三个小时。
「那就去图书馆啊!混蛋」的意见也不接受。图书馆不能玩智慧型手机或掌上型游戏机,而且还禁止饮食。就算假设那个环境变得能容忍我说的所有行为,我还是会选这间空教室。我也是正值青春期的男孩。「能独自使用」这个词汇听起来非常有魅力,打动我的心。
小学时,我曾在公园深处的树丛里打造自己专用的秘密基地,与便宜的点心、零食和瓶装果汁为伍,一直玩到太阳西下为止。我很怀念那段日子,但我永远忘不了大约一个星期后,就被附近的大叔通报警察说「有个少年每天都一个人待著,好像离家出走了」,之后我只得随著怒急攻心的老爸一起毁了秘密基地的回忆。我那时哭得非常惨。
尽管开心的回忆和难过的记忆混杂在一起,但我再次认知到不管长到几岁,我还是很憧憬私人的空间、男人的隐居之处这类的东西。
在目前阅读的小说迎来高潮前,我暂时将书放在桌子上。我对接下来的发展感到兴奋,同时想著还不是慌张的时候,拿起罐装咖啡,想滋润不知何时乾渴了的喉咙。
就在我要喝下咖啡时,空教室的门打开了。
「唔喔!」
意外的发展让我忍不住发出怪声。彻底大意了;即使这里是门锁坏掉而无法上锁的教室,但我轻忽地以为不会有任何人来这种边境地带。
「喂喂,姬宫同学!」
「不、不好意──……」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挨了骂,但想道歉和焦躁的心情消失,转眼间变成安心感。
是因为这道以大人来说太过年幼,又很耳熟的声音吗?
我擦掉眼泪,将头极力转向右方,以目测将想仰望的视线变为往下看。一如我预料,有个身材娇小的人站在门前。我放下心的同时,又喝了一口罐装咖啡。
「什么啊……是天海老师啊。害我白白吓一跳……」
「哪是白白吓一跳!而且,为什么要在现在喝啊!」
「啊,抱歉,这是自然失误。」
「真是的!」即使对方继续对我发怒,不过一点也不可怕,甚至令我感到抱歉。她和噗噗或哼哼之类的状声词非常适合。
幼女的名字──不,她的名字叫天海水面,是我的班导师,在学生们之间被取了小天海老师的绰号,是类似乙冢高中吉祥物的存在。
她的容貌及身材都是小学生,比起随身带著的点名簿,后背书包还比较适合她。她对幼女的体型感到很自卑,不过据说比起淑女品牌,儿童服装专门店里适合她的衣服比较多。
她今天也穿著宽松的连身裙,藏起含蓄的体型。应该是硬在淑女品牌买下的,比她宽上一圈的连身裙搭上蕾丝材质,看起来像是睡衣,让人想问她:「等一下要睡觉了吗?」
天海老师大步走近我,但比较适合用孩子小碎步来形容。她的身高和坐在椅子上的我差不多,有没有到一百四十公分还有点难讲。
她半眯起浑圆的双眸。
「姬宫同学,你现在是不是在想很失礼的事……?」
好敏锐。
「没、没有啊……我是在想老师的身高多少呢~」
「问女性身高和年龄很粗神经喔!」
真要说的话,是问年龄和体重吧。
「最重要的是!我撞见没有申请体验入社的姬宫同学走进文化大楼,所以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在这种地方,老师吓了一跳喔!」
也许是要正式开始说教,天海老师想从推到墙边的大量椅子中,拿起最上面的椅子。这对娇小的人来说是很辛苦的工作,而她伸长到极限,不断发抖的纤细手臂开始发出惨叫。二头肌在打混吗?
看不下去。我替她拿出椅子,放在我对面桌子的座位后,天海老师说著「啊,谢谢。」对我行了一礼并坐下。因为是高脚型的椅子,她的脚尖碰不到地板。
看不下去。
「因为很小只,每天都很难过吧?」
「不难过!请你说是非常辛苦!」
好像是非常辛苦。
刻意咳了一声后,天海老师调整现场的气氛。我也不免端正坐姿,不再将一只手肘撑在桌子上,并拢双脚坐好。
虽然帮她营造出说教的环境后这么说也很那个,但被人说教还是很郁闷,就算百分之百是我不好。
只有两个人在封闭空间里宛如在侦讯,此刻我非常了解偷了东西后,说「我没有偷东西」的家庭主妇不死心的心境。被要求打开包包就开始嚎啕大哭,其演技实力不输给演员,每次看偷拍刑警(注:日本综艺节目)时都让我感到佩服。
如果我也哭喊著:「请不要告诉我的家人──!嗯哼呼哈啊啊啊啊啊啊!」老师会给我一次机会,放我一马吗?
不,我还想当人,只能心甘情愿地接受严厉警告了。
做人最重要的是老实。
「很抱歉,我擅自使用了教室。」
「姬宫同学,你为什么自己待在这种地方?」
「因为我家有些状况。」
「!那、那是……很沉重的事吗……?」
我和缓地点头后,天海老师掩饰不住惊讶。不过她挺直身子,像在说身为老师的自己怎么能感到动摇,将手放在胸部上,以坚定的眼神看著我说:
「老师虽然很娇小,但我是个老师!姬宫同学!我一定会帮你的,请和老师说说看!我们一起解决你家里的困扰吧!」
「啊,没有那么沉重啦。只是因为我家遗憾的妹妹很吵,在家里没办法安静待著,所以才会来这间教室。」
「把老师的担忧还来!」
生气的天海老师用力鼓起脸颊。那副模样与其说是生气,看起来更像双颊塞满了饲料的松鼠。
老师不明白那个笨蛋的可怕。应该说是麻烦程度。
「真是的!多亏老师原本看你总是一个人,非常担心你是不是无法融入班级,要不要紧呢!」
啪嚓!脑袋里发出开关打开的声音。
「老师。」
「什么事?」
「一个人是那么糟糕的事吗?」
「咦……」
这是我的坏习惯。只要听到别人把独自一人说成「坏事」,就算是老师,身材还很娇小,我也会忍不住反驳。
「一个人待著等于没有融入班级是种伪关系。的确,一个人的我也许没有融入班级,但是,因为在意他人的评论而群聚在一起的人,究竟可以说是融入了环境吗?」
天海老师从生气瞬间「唔!」地闭上嘴。因为我说的话肯定不一定有错。
「老师有一个人的兴趣或独自去的活动吗?」
「咦、呃……月底的假日我会在西餐厅吃汉堡排午间套餐,作为给自己的奖赏,甜点还会吃上头挤了满满鲜奶油的布丁。」
「嗯,不错呢。不是和其他人相约,而是在偶然来到的店里,尽情地吃自己喜欢吃的食物。另外还有吗?」
老师似乎也有共鸣,说著「就是说啊~」并点点头。
「怎么样都无法消散疲劳的那个周末,我会在附有岩盘浴的超级澡堂疗愈身体。老师是喜欢泡久一点的类型,所以和朋友去的话,会很在意对方。」
「那麻烦老师想像一下。请把我当成不识相的职场后辈。」
「想、想像吗……?我、我知道了!」
天海老师做好准备,表示尽管问吧。
我咳了一声后,装出高八度的声音。意象是刚毕业,进公司第一个月的OL。
「咦────天海前辈会在月底自己一个人去吃饭~周末会独自去泡澡吗~?没有陪你一起去的男友或朋友吗~?这样不寂寞吗~?汉堡排午间套餐是儿童套餐吗──?依你的身高,就算不去澡堂,在家里的浴缸里把脚伸直就够了吧──?」
「噫────!超让人火大────!主要是姬宫同学你────!」
「对吧,很让人火大吧……咦,我吗?」
糟糕,后半段的改编得太刺激了,矛头都刺进我的喉头了。
天海老师陷入混乱,表情像在说著:「你这混帐,我要杀了你!」而我让她冷静下来。
「总、总之,我想说的是,一个人并不会寂寞,也不是失败组吧?我刚才也只是重现出我听到老师辛辣的话后,像刚才的老师一样受伤了而已。并不是在说老师的坏话,请不要见怪。」
我只是把心里想的事说出来而已──我现在说不出这种话。
想让自己的身体看起来高大一点,高举起双手的天海老师也说:「我们算是扯平了吧……是我太幼稚了。」她似乎终于冷静下来,放下了双手。小孩真单纯。
「如果我伤害到了姬宫同学,我向你道歉。但是但是!老师想说的不是一个人待著不好,而是你没有融入班级!」
这次换我「唔!」地闭上嘴。要是只被挑出没有融入班级这一点,我就无法反驳了。
「姬宫同学,你觉得学校生活开心吗?」
「并不开心……吧。但也不无聊。」
「那么,我换个问题。姬宫同学,你觉得一个人度过的学校生活开心吗?」
「很轻松也很开心。」
「虽然很烦人,但你真的没有在逞强吧?」
「我发誓,我喜欢真正的孤独。」
马上秒答。
「呼嗯……呼嗯……」老师用整个娇小的身体点点头。直盯著她看的话,看起来像个无法专心听课的蠢蛋小学生。
不过,天海老师认真听进我的话,斩钉截铁地说:
「嗯,那么老师尊重姬宫同学的意见。」
「……咦?你的意思是,就算我像现在一样喜欢独处也不会被骂吗……?」
「对♪如果姬宫同学不需要朋友,那么老师也觉得没关系。有朋友当然最好,但现在这个时代,老师希望能尊重不同孩子的想法。」
天海老师非常满足地露出开朗的笑容。
「老师……」
小学、国中时的老师都把没有朋友当作是劣等品,一直在成绩单上的备注栏里写著「要更主动和朋友说话」,甚至令人怀疑他们是否有写在学生指导表上。虽然因为我没有朋友,所以没有主动搭话就是了。
但天海老师不一样。她听了我的意见,还接受了。
比起随处可见的大人,天海老师看起来更伟大……!
似乎是察觉了自己的光辉,天海老师「嗯哼」地挺起了胸。
「老师器量很大!啊!你刚才绝对『只』想著器一字吧?你绝对有这么想!」
容「器」好小……
或许是察觉到我崇敬的眼神消失了,天海老师再次开口,想尽量挽回。
「但是但是,就算不需要朋友,老师可不允许你不打算融入班级喔!这是两码子事。参与学校活动和大节目需要沟通能力,姬宫同学出社会后也一样。」
「……」
正因为她勉强认同了我喜欢独处的事,我只能露出尴尬的表情。
「就算你露出那么丑的表情也没用,不行就是不行。听好了,姬宫同学。人是绝对无法独自生存下去的生物。如果讨厌群体生活,那老师建议你去热带草原当野生动物过生活,或是去火星,作个外星人生存下去。」
「我突然想起来我在幼稚园时,曾在发表会上说『我将来的梦想是当棵树,因为可以不用做任何事』。或许也可以当树呢。」
「如果你说什么都想当树,到时候老师会帮你一把。」
「意思是要把我埋起来吗……?」
不好笑……
人绝对无法独自生存下去。唯独这件事我无法反驳,而且说到底,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能独自生存下去。我每天活著都深深体会到,自己是个渺小的存在。而我只是希望在认知到自己是渺小存在的同时,能以最低限度的人际关系独自随意自在地活下去。
我举起手请求发言许可后,老师说:「请说,姬宫同学。」
「但是老师,非常抱歉,这么说很像在找碴,不过你说『不用交朋友,但要融入班级』也太耍机智了吧?」
何止耍机智,根本标新立异了。就算是一休,将军大人拿这种问题考他,也是会咂舌的。双方会从危险的气氛开始进入「我是一休,你Fuck you~」「我是将军大人,你是啥鬼大人?」的Free style迷宫。
抱著双臂,噘起嘴唇的娇小一休……不对,天海老师开始低喃著:「嗯~」
不久后,她彷佛想到好点子般用力点点头。
「那么那么,请姬宫同学协助老师无法触及,在学生间发生的事件,这样如何?这样能设下和班上同学接触的机会。」
天海老师似乎是想说「借猫的手」(注:原意为忙得不可开交),将双手装成猫掌,嘴里喵喵叫著。从旁人看来会觉得很可爱,但我不会被骗。
我当然不要。谁要为了不想做的事而白费力气啊?因为老师是种留下来加班是理所当然,也没有周末的职业,所以天海老师对工作的感觉已经麻痹了。老师这种工作真的很黑心,毕竟都让这么小的孩子脑袋都疯了。
「当然不会要你白做工。要是你答应老师继续帮忙,我将正式允许你使用这间教室。」
「!真、真的吗……?」
「真的,老师言必有信。」
听到作梦都想不到的发言,我的感情十分动摇。正因为原本已经认为必须放弃这间教室,冲击力也更大。
我虽然不想为了不想做的事而白费力气,但为了想要的事物而行动是极为理所当然的事。就连那么讨厌的提议,都让我忍不住心想,只要做那么简单的事就能得到专属休息室吗?
我认为自己是个现实的人。会忍不住飞扑向甜甜的糖蜜。
「好!请让我协助老师!」
趁天海老师还没改变心意,我快速转变态度。
不管对方认为一切照著自己计画走,还是把我当成很好哄骗的女角都无所谓。我可是真正的孤独爱好者,要是在意他人的眼光就活不下去了。
不断拍著小手的天海老师一脸开心。
「这样就订完契约了♪那么话不多说,不好意思,我有件事想麻烦姬宫同学。」
「?什么事?」
「我希望你担任班级亲睦会的干部。」
「班级亲睦会的干部……吗?」
「是的♪」
这时,我连想都没想过。干部的工作竟然会威胁到我安稳平静的生活。
※ ※ ※
听天海老师说完亲睦会的详细资讯、专属休息室使用的注意事项等等时,夕阳已经快要西沉了。
由于在这个时间做任何事都不够,因此我比平常早踏上归途。
但千金难买早知道,我果然不应该直接回家的。
「春、春哥……!春哥────!」
「……」
我回到家,之后打开自己房门的瞬间,我妹妹──柚子一脸快要哭似的飞扑过来。
穿著学校泳装。
「你这是什么打扮啊……」
彷佛再次见到生离死别的哥哥,小学三年级的妹妹大声哭喊,但这不是那么不得了的事。这是常见的光景。
「所以,你今天干了什么好事……?」
「快过来!」
柚子连让我换个衣服都不肯,不断推著我走,来到浴室。
我战战兢兢地打开浴室的门。
「唔恶……!好恶心……」
浴缸里有海带、海带、海带。
浴缸里有满满大量膨胀的海带飘浮著,甚至让人怀疑是否有海带王子沉在里头,地板上则有个空空如也,贴著「会增加的海带(业务用)」标签的大袋子。
我缓缓低头看向犯人后,她玩弄著两根手指,开始找藉口。
「那个啊,那个啊……!柚子看到一个把放到水里后会变大的珠珠,放很多到浴室里玩的影片,觉得很有趣,所以也想试试看。但是家里没有那种珠珠,然后人家想到『啊!有海带!』就放了海带。」
「……」
「结果,它噗哇啊啊啊啊啊啊!非常快地开始膨胀,柚子也呀啊啊啊啊啊啊!觉得很可怕,就把浴缸的栓塞拔起来,结果里头的水完全漏不掉。这个绝对会被妈妈骂吧?所以人家一直等著春哥回来!」
「为什么你每次最后的解决方法都是等我回来啊……」
「因为春哥是一个人也能活下去的帅气哥哥啊!」
「就算是这样,也别让帅气的哥哥消灭海带啊……」
看到好似打从心里崇拜我的笑容,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唉……去拿大量的垃圾袋过来,还有水管疏通剂。」
「嗯♪」柚子跑去厨房,而我为了处理变成怪物的海带集合体而脱下制服。
「早知道这样,我就留在学校或去咖啡店了……」
回到家后,有惹了什么麻烦的柚子在等著我并不稀奇。她曾经在最喜欢的YouTuber的留言栏和孩子们吵架,帐号被封锁后跑来求助;把铝箔纸揉成一团想做成铁球,在我的房间里用锤子不断地敲打大量的铝箔纸球。要举例的话可没完没了。
就算万一没有任何麻烦,她也会跑来说一起玩游戏或是教她写功课,完全离不开哥哥。所以我才想要悠闲独处的时间,放学后找个安居之地,过著流浪的日子。
叛逆期差不多可以来找我妹了吧?
我一边想著这些,一边将手伸进充满海臭味的浴缸里,把海带塞进垃圾袋里。
话说,真亏那家伙会想泡海带澡呢……
※ ※ ※
隔天早上的短暂班会。我在自己的座位上眺望著快要下雨却不下雨的天空时,站在讲台前的天海老师吸引学生的目光。她今天的身高也非常娇小,为了补足不够的身高,将黄色的小水盆翻过来站在上头当踏台。她说比起带著普通的踏台走,可以装粉笔和点名簿的小水盆最适合了。在走廊上遇见她时,看起来只像个要去澡堂的小学生,而且从她常去澡堂的发言来看,应该不会是带个人用的小水盆来吧……
「各位同学~四月也过了一半,习惯新生活了吗~?」
虽然她说的话很像唱歌的大姊姊,但我觉得老师比较适合扮演听到大姊姊的呼喊声,聚集而来的小孩子。
「应该有人已经习惯了,有人还没习惯,所以老师有个建议──为了更拉近大家的距离,想举办班级亲睦会。」
昨天已经听说过这件事的我没办法做出新鲜的反应,但初次耳闻的同班同学们理所当然地表现出各式各样的反应。先不管赞成还是反对,我认为在这时提出这个建议正好。因为四月底体验入社的期间结束后,就会开始认真进行社团活动,也是交友关系刚形成的人们在假日聚集的契机。
「当然,你们不用勉强参加,老师也想或多或少自掏腰包,提供一些经费。」
听到老师会自掏腰包,学生没开始「「「喔喔──!」」」地喧闹。
班上受欢迎的同学们也适时起哄,说著「在小天的班级太好了!」「虽然很小只却很大方!」之类的话,天海老师也甘之如饴似地骄傲挺起胸。不到两个星期就完全抓住学生的心是很了不起,不过你一个大人,用钱抓住学生的心不太好吧?
天海老师的目光瞥了我一眼。
「因此,简单来说,我想选亲睦会的干部。所以喽!大大大募集觉得自己可以担任亲睦会的干部~内心温柔的同学。有没有人呢~?」
别自然而然地拉高门槛啊!
不过,考虑到专属休息室的事,这种难度也很简单。
我为了遵守和天海老师订好的契约,也为了让老师遵守契约,缓缓地举起手。
这一瞬间,我知道班上同学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脸上贴著「咦?你吗?」几个字。
但是,我马上将视线移回前方,彷佛在说怎么样都无所谓。
这个反应一如我预料。喧闹的家伙们只想喧闹,不想引人注目的家伙们只想不引人注目。共通点是不想做麻烦的事。
我也一样。若是没有理由,我不会举手。甚至觉得毫无理由举起手的人才脑袋有问题。
天海老师也点了头,已经可以了吧。就在我想放下手的瞬间──
班上一片骚动。
「老师,我也要和姬宫同学当干部!」
啊?
我看向举起手的人,就明白了班上同学骚动的理由。
因为我觉得这个人气王可能会这么做。
钟声刚好响起,老师露出非常满意的表情跳下小水盆。
「那么那么,麻烦你们了喔♪姬宫同学和美咲同学。」
「好!一起加油吧,姬宫同学!」
「喔、嗯……」
成了第二位干部的美咲华梨对我露出非常讨人喜欢的微笑。由于太过耀眼,我只能做出不知道有没有说出口的答覆。
我为什么没有预料到呢?如果是被称为华梨大人的博爱主义者──美咲,应该很轻易就能预料到她会自愿当亲睦会的干部。
但是,无论能不能预料到,都无法当作我不自愿当干部的理由。因为我可是赌上了能自由使用专属休息室的权利。
想得乐观一点吧!有些工作由两人分工合作会比较轻松,也有很多由人气王美咲执行才能轻松进行的作业。
※ ※ ※
放学后,我马上到能正当使用的专属休息室享受闲暇时光。
天气似乎依旧恼人,云层丝毫没有散去的迹象,反倒越来越浓,最后水滴开始滴滴答答地附著在窗户上。
我透过窗户俯视操场,每个社团的人都一脸无关紧要,像在说「下这点小雨,我们才不会进屋子里」,努力地练习各自的运动。
我单纯觉得他们很猛。越看著他们消耗多到有剩的能量,我甚至觉得他们很帅气。但是,一想像自己加入那些人之中,只会涌现苦笑。太不适合我了。
我看向时钟,快到下午五点。在天气变得更糟之前回家吧,我将正在看的书收进书包。今天是柚子去游泳学校的日子,到家后,应该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悠闲度过。
我心想著有带塑胶伞来真是对了,同时往正门走去时──
「喂~姬宫同学!」
后方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转头看去,有个少女快步跑来。
是美咲。
「让我一起撑到车站♪」
在倾注落下的小雨中,美咲双手合十拜托我,即使只是这样也美丽如画。所以应该不需要伞。
话虽这么说,我也不能残忍地告诉她「不行,这是单人伞」就离去。我将伞下的位置让出美咲的空间。
「请便。」
「谢谢!」
如果不是对我,而是对天空露出那张开朗的笑容,或许可以把厚厚的云吹飞吧。
美咲很规矩地说声「打扰了」后点点头,走进伞下。
「抱歉喔!那我们走吧!」
「好。」
我踏出一步,美咲也一步又一步地走在我身旁。不愧是美咲,毫不介意地将肩膀靠向我,宛如朋友,一个弄不好就像恋人。我也是男高中生,虽然没有兴奋地心想著:「好耶!我和华梨大人合撑一把伞!」但是和不逊色于艺人或模特儿的人一起撑伞,会在意也在所难免。
走出正门时,美咲问我:
「姬宫同学也是去参观社团吗?」
「嗯?喔,不是。我只是在等天气变好,但最后开始下雨了,所以死了心,正要回去。」
「呵呵!」
「?你在笑什么?」
是突然觉得「你长得太恶心了,笑死人」吗?
似乎不是这样。
「因为姬宫同学有种『我喜欢下雨……』的感觉啊!早上开短班会时也一直看著天空。」
「什么啊,感觉像在耍帅……话说,我比较喜欢晴天,而且手上的东西会变多。」
「就是啊~虽然现在已经变暖了,不过我特别讨厌冬天下雨。还有梅雨也非常讨厌吧,头发还会变毛躁。」
真伤脑筋。美咲点点头,光泽亮丽的发也晃了晃。看来连下雨天也光滑柔顺的头发在梅雨季时也会陷入苦战。
「你说『也』的意思是,美咲是去参观社团活动吗?」
「嗯,因为有几位学长来邀请我去当经理。参观完邀请我的所有社团后,就到现在了。」
一个一个去参观很有美咲的风格。人气王真辛苦。
美咲「嗯~……」地低吟。
「不管哪个社团都没什么兴趣呢!话说,我只切身体会到因为无法拒绝,只是来看看的我来当经理会很失礼。而且去参观后让他们很期待,对学长们真抱歉。」
「你是他们硬邀请你才去的,所以不用在意吧?」
「是吗?」美咲露出放心似的表情,有些难为情地笑了。
「虽然也是因为我不擅长运动啦!」
「是吗?真出乎意料。虽然是我自己的印象,但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都能做到的人呢!」
「我什么都能做到?没办法啦,没办法。」美咲夸张地挥著手又摇摇头。
「我入学考时的确有把握,不过是凑巧啦。而且如果我是什么都会的人,就会去偏差值比乙冢高中还高的高中了吧?像是神边高中。」
「或许是因为离家近而选择了这里?」
「姬宫同学,你看太多漫画了。」
比我娇小一圈的美咲窥探似的抬头望向我。
对于保持沉默,表示无法否定的我,美咲笑著说:「啊哈哈!我说中了!」但完全没有不悦感,反而令我有种这件事或许很光荣的错觉。
在那之后的归途上,美咲的沟通能力净是让我吃惊。我们共通的话题明明顶多只有亲睦会的干部,对话却不曾中断或演变成尴尬的气氛。就连平淡无奇的事情,也令人有种错觉,误以为这是两人之间的特别秘密。甚至让我有她是魔术师的错觉。
最让我惊讶的是,在学校以外,美咲受人爱戴的程度很不寻常。
经过面包店前时,在店前打扫,看似店长的阿姨会说:「哎呀,小华梨,回家要小心喔!」笑著目送她,而美咲也会回应:「好的~我会再来光顾的!」亲切地挥手道别。
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收到了似乎曾帮助过的老爷爷送的日式点心。他说:「小妹妹,之前谢谢你了。这个拿去和朋友一起吃吧!」而美咲以天真烂漫的笑容感谢道:「哇~!是草莓大福!谢谢!」
走过公园旁时,有只大型犬拋下饲主来磨蹭她。「太郎还是一样有活力呢~!不快点回去会淋得湿答答的喔~」美咲蹲下来用双手不断搔搔狗的脖子。
不只是人类,也受到动物的喜爱。就算是地区型偶像也比不过她吧?
「你真猛。在高中毕业前,好像会跟这附近的人们都变得很要好。」
「哎嘿嘿!当然,我想和地区的人们都变得很要好。不过,在那之前,我的目标是和全校的学生都变要好。」
「和全校的学生?」
「嗯!」
只听到短短一句回答,就能明白她绝不是在说笑。不仅如此,那应该是接近有勇无谋的目标,却令人觉得她似乎可以轻松达成。
美咲柔和的眼眸隔著塑胶伞,眺望阴暗的天空。
「高中三年应该一转眼就过了,而且是难得的高中生活。如果和大家融洽地度过,一定很开心。」
美咲看到的似乎不是在我眼里的那片阴暗天空,而是清澈的蓝天。不过,如果我打从心底期待不确定的世界,或许也看得到相同的景色。
以我来说,和他人的关联越多,会累积越多压力,觉得只会增加麻烦。最重要的是,一个人度过比较轻松愉快。
就像我无法理解一样,从美咲的角度来看,肯定实在无法了解我的想法。我认为的缺点,对她而言应该是微不足道的事。正因为微不足道,即使有阶级上下关系,她也能不分男女老少,毫无区别地温柔待人。
结论──我和美咲无法互相理解。
话虽如此,就算无法理解彼此的想法也无所谓吧?我并不希望让她理解,也不需要互相理解。我是我,她是她。
不管是少数还是多数,不管是天动说还是地动说,只要笔直地走在自己觉得正确的道路上就好。
为互不干涉的和平乾杯。
回过神时,我们走到了车站前。我走进圆环并收起伞时。
「谢谢你,姬宫同学。」
向我道谢的美咲或许是私人领域狭窄,她没有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与一起撑伞时没什么变。
「我还以为姬宫同学是更古板的人呢,很大男人主义!动不动就发脾气!的感觉。」
「你对我有什么印象啊……大男人主义又古板是顽固的意思吗?」
「该说是顽固吗?该怎么说才好呢?嗯~……」
不是那种意思,但她似乎找不到言语能表现的形容。
「但是啊,实际上,你散发出很浓郁的别跟我搭话的气息吧?」
「我没有故意散发出那种气息,只是散发出来罢了。」
「那是一样的意思啊……」
若是自然流露而出的气息,我会继续流露出来。我不想忍著,变成膀胱炎。
「要变得更柔和才能交到许多朋友喔!要笑啦,要笑♪」
面对美咲一百二十分的笑容,我回以讨好的笑。
「嘴角再往上扬~」
美咲用两只食指撑起我的脸颊。因为我的眼神死,她忍不住笑出来:「……噗!啊哈哈哈哈!」结果,只有美咲的笑脸变成了两百分。
走过验票口,在分为往梅田方向的月台与姬路方向的中间,美咲停下脚步。
「我要往姬路方向,姬宫同学呢?」
「我往梅田。」
「这样啊,那就在这里道别喽!」
「嗯。」
相对于讨人喜欢的美咲,我十分明白自己极度不讨人喜欢。我的预设值就是这样,也没办法,我也完全不打算修正。
「伞给你吧。从车站到我家很近。」
我把伞递给她,美咲则一脸惊讶,我的行动似乎出乎她的预料。不过,她马上「嗯嗯!」地点点头,恢复平时的开朗笑容。
「姬宫同学果然很大男人主义,害我瞬间心动了一下。」
「……我会不知道做何反应,所以别说这种话啦!」
美咲「啊哈哈!」地笑著,但听到她要搭乘的直达特快车的广播,十分惋惜地低喃:「啊……电车来了。」
我晃了晃伞示意她快点接下,但是──
「明天见喽!」
「我说,伞──……」
美咲继续小跑步跑向通往月台的电扶梯,表示自己完全不想接下伞。
在搭上电扶梯前,美咲转过头,看著仍呆站在原地的我。
从书包里拿了什么出来,展示给我看。
那是把摺叠伞。
「那家伙……」
像在说著作战大成功似的,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笑著,向我挥挥手。
「我们一起努力当亲睦会的干部吧!我也会全力支持姬宫同学的挑战!」
「嗯?啊……喔……」
假装没带伞只是在归途中打发时间呢?还是因为我们同是亲睦会的干部?不,她只是也想和我相处融洽而伸出援手罢了吧。
看不见美咲后,我也开始朝著往梅田方向的月台走去。搭上电扶梯的同时,突然觉得美咲在分别时说的话有点奇怪。
「算了,是我的错觉吧!」我戴上耳机,播放音乐。
※ ※ ※
隔天早上,天气很晴朗,昨晚下的雨宛如假象。地面也完全乾了,半个水洼都没有。
我期望著今天一天也能过著安稳无事的生活,走向自己的位置。
不过,在那里……
「早啊,姬宫同学!」
「喔、嗯……」
我傻眼无比。因为校园偶像──美咲坐在我的位置上。
「昨天谢谢你喔!」
尽管是早上,她那张毫无倦怠感的笑脸很是耀眼,报气象的大姊姊都相形见绌。
周遭众人的视线很痛。只用表情就能表现出「为什么?」或「明明只是姬宫」这些话,真是了不起。去当演员就好了啊,然后对世界的广阔程度感到绝望吧!
虽然我想对伞的事情抱怨几句,但是因为不想再被班上同学行注目礼,所以我刻意不提。
我示意让开让开,把美咲赶离我的座位并坐下。
「是关于亲睦会的事吗?」
我说出口的同时,美咲给人柔和印象的眼睛眯起,凸显出卧蚕,露出生气的表情。
「像在说没事不行和我说话的发言很伤人耶~」
「不过,实际上是和亲睦会有关吧?」
「你还嘴硬!」
美咲稍微吐出舌头,但马上不再装生气,恢复平时的笑容说:「是这样没错啦。」
「我昨天也说过,我想从今天开始进行很多事!」
「我要做什么?」
对于我的提问,她像在说:「问得好!」向我伸出手掌。
「五个人喔,姬宫同学。」
「五个人?」
「嗯,先试著向班上的五位男同学攀谈吧!」
「……啥?」
她在说什么????我真心不懂。握拳后抵著额头,闭上眼想了想,结果还是一样。我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而看向美咲,但她依旧笑眯眯的。
「?」歪头的模样也无谓地可爱,无谓地令人火大。这家伙是怎样?
「……我说啊,不是要一一决定亲睦会的活动吗?」
美咲摇摇食指,像在说:「你什么都不懂呢~」
「姬宫同学是比决定亲睦会活动更重要的问题喔。首先作为暖身,你要开始确实地和大家进行交流。」
类似不成为浪子累积经验,就无法成为贤者吗?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决定亲睦会的活动,要从提升沟通能力开始才行。
……那怎么可能。
简单来说,美咲是想尝试看看吧。总是独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待著的我,是否拥有沟通能力,圆滑地执行亲睦会的干部工作。
不,不对。就是因为她认为我没有沟通能力,才会提出类似任务的提议。虽然我没有沟通能力是没错。
要是前一阵子的我,也许会说「我拒绝,交流什么的去吃屎吧!」并竖起中指,但是对美咲比中指或许会被班上的男生们折断中指。
不过──专属休息室这几个字出现在我脑海里,还浮现天海老师说过的话。
「参与学校活动和大节目需要沟通能力。」
唔嗯……入境随俗。
更何况,我从来不曾做过统领人们的工作。在要完成干部工作的前提上,光是有怪物级沟通能力的美咲的提议,就不禁令人觉得很合理。
不仅如此。
「凡事都有顺序,所以我们一个一个努力看看吧!当然我也会帮忙,好吗?」
这明明是和我有关,对美咲来说是不必要的业务,但她求我到这个地步,让我不好拒绝。虽然这依旧是多管闲事。
这也是为了专属休息室吧……
「唉……只要跟五个男生攀谈就行了吧?」
「嗯!」
和不情愿的我成对比,美咲开心地说:「姬宫同学很棒!」哪里棒了?
「话不多说,我们从现在开始努力吧!」
「好。」
「一句话或两句话都不要紧,不要著急,慢慢地说。」
我点点头,同时站起沉重的身体时,美咲来到我身旁。
「嗯?你也要跟著我走吗?」
「嗯!我会在旁边支援你,放心吧!」
「不,我一个人也完全没问题啦。」
「……咦?」
话说,我想要一个人完成。
这是报复吗?这次换美咲僵住,像在说:「他在说什么?」就算望著停止思考的美咲看,也只会觉得她长得真标致,根本在浪费时间。
我挺直身子并环顾四周。大部分的班上同学都已经来学校了,在预备铃响起前,有人在和要好的朋友说说笑笑,有人独自玩著智慧型手机,也有几个被功课追著跑的人。
嗯,我大概物色到几个人了。
「真的不要紧吗……?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你是过度保护的老妈吗?在这里看著吧。」
「但、但是,不要勉强──」
「走掉了……」不理会美咲说什么,我走向坐在窗边的男生。
走到他身边的同时──
「射场抱歉,我很冷,可以请你关上窗户吗?」
「好喔~」
「谢了。」
第一位成功。
我走到那附近的饴屋和武智身旁。
饴屋今天也没照镜子吗?
「饴屋,你的头发翘得很厉害喔。」
「咦……这是我用发蜡抓的……」
「咦?」
不只是我,对这个冲击性的事实,连武智也无法掩饰惊讶。
虽然很遗憾,但及早接受现实比较好。
「这样会被女生们说头发都睡翘了很好笑,要打扮的话,认真打扮会比较好喔!」
「……骗人……的吧……?」
就算说得那么帅气,发型一点也不帅气所以才残酷。
「你觉得我会为了骗你,特地来找你攀谈吗?」
「……不觉得。」
「去买本杂志加油吧!还有武智,早啊。」
「咦!啊,早、早安安……」
第二位和第三位成功。
我走回自己的位置时,听到两个男生的对话。
「艺术课程的选课你要选什么?」
「有什么啊?美术、音乐和……」
「书法。」
「喔喔,对对对!」「谢谢你告诉我们~」
「不客气。」
第四位和第五位成功。好,结束了。
花费的时间应该不到三分钟。我坐回自己的座位,向眼前张大了嘴,僵在原地的美咲说:
「刚才那样可以吗?」
沉默几秒后,终于回过神的美咲十分兴奋。
「非常好,姬宫同学!不只能一个人去攀谈,还比我预料地更早达成,害我吓了一跳!虽然不讨人喜欢这点让我有点担心就是了!」
不讨人喜欢可真抱歉。
话说……
「只是和人说话而已吧?你以为我是那么不会说话的人吗?」
「!……」
不再拍手的美咲别开视线,开始装傻地吹起口哨。
「真的假的……」
「因、因为!我不曾看到姬宫同学和大家说话嘛,我还以为你一定是很容易害羞……」
「别小看我了。我不是无法向别人攀谈,只是不去攀谈而已。」
「去找人攀谈啊!」
有事的话,我会去跟人说话啊。
「不过,这算是好的出乎意料,我非常欢迎。既然你不抗拒向人攀谈,今后我会准备更难一点,更具体的题目喔!」
「还要继续吗……」
「路途还很漫长喔!」
就算你说出类似「我们的战斗才正要开始!」的话也没用啊。到此结束就好了吧?在最后一页插入「请期待姬宫春一的下辈子」吧!
※ ※ ※
在那之后,下课时间也为了提升我的沟通能力,美咲监修的谜之交流讲座也继续下去。就像她说的是个暖身,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只是单纯完成她出的题目而已。在早上时,我和美咲走在一起就会接收到好奇与忌妒的眼光,但不知道算不算庆幸,在大家得知这是亲睦会的工作之一后,就算和她走在一起也不会受人注目。这完全不是工作就是了。
究竟做这种事情是否能得到沟通能力呢?是否会有想到「啊!我曾经在通讯讲座教材中学过!」的那天到来呢?绝对不会。
不过,虽然我说过很多次了,这都是为了专属休息室。
第一节课结束的下课时间,题目是倾听班上同学的烦恼。
「听好了,姬宫同学。这个题目从找到有困扰、烦恼的人,到听对方倾诉才算完成,虽然比刚才的题目还难,但要加油喔!」
「收到~」
美咲目送我离开,我同时在教室里到处走。这时,我看到两个男生围著放在桌上的打工招募杂志聊天。
从他们的对话听来,似乎是在找两人一起打工的地方。
「我们筛选了很多出来,但要从哪一个开始应徵?」
「嗯~……条件都没什么差别,所以哪一个都好吧?老实说,如果人际关系不错,就算时薪很低,我也完全可以接受。」
「我懂~但是,光看招募杂志根本不知道人际关系……」
「我大概知道几个不好的地方喔。」
「「咦……?」」
像在说「抱歉,没有追踪两位却这么说」,我从两人背后登场。
无视突然被攀谈,一脸「这、这家伙叫什么名字……?」并僵在原地的两人,我指著招募杂志上画著红圈标记,应该是候补的店。
「比方说这间烤肉店。虽然讴歌著『所有职员都像家人一样要好』,但照片中的职员们明显分成华丽的小团体和朴素的小团体。说所有人都很要好非常有可能是骗人的。」
「真假……」「真的耶……」
接著,我指向另一家标有红圈的店说:
「这间居酒屋也很可疑。因为上头只写著一周上一天班,每次三小时以上、高时薪、没有发型和指甲规定,是简单的工作之类的好条件,却在大量招募职员。想以这么好的条件大量招募职员,人际关系上非常有可能有问题。」
「「原、原来如此……!」」
「要找到人际关系不错的地方或许很难,但是人际关系不好或可疑的工作很意外地容易找到喔!」
恍然大悟的两人点点头,向前探出身子。
「这间店!这间店如何?」「也帮我看看这间店!应该说,帮我们找个好像不错的地方!」
「好。」我说完的同时,回头看向美咲。
「成功了是很厉害,但是,你给的建议让人很担心,很难坦率地夸奖……!」
第二节课结束的下课时间。题目是夸奖班上同学的优点超过十个。
「听好了,姬宫同学。一个人一个也可以,所以要老实说出你认为大家不错的地方喔。用语言表达出来意外地需要勇气,所以要努力试试看!」
「是喔。」
美咲目送我离开,我同时环顾教室内。这时,我发现在置物柜附近说笑的现充男生们──帅哥波川俊太郎、地位像捧场小弟的伊刈与夏越等人。
「阿俊,你明明是暂时入社却赢了网球社社长,太猛了吧!已经是备受期待的王牌了嘛!应该说是社长了吧!」
「虽然赢了,但只是小比赛啊,你太夸张了。」
「但是,俊太郎曾打进全国中学网球大赛,从五岁就开始练网球吧?就算是社长当然也赢不了。」
「波川明明是个帅哥,却也很会打网球吗?真厉害。」
「「「唔喔!」」」
我从死角向他们攀谈后,波川等人大叫出声。
大家好~早安午安晚安,我是第三位捧场小弟姬宫。
一直是我的回合。
「波川很帅、会打网球、身高很高、身材又好、很受欢迎,呃……还有爽朗吧!」
「谢、谢谢……」
还有四个。
「夏越的发型很时髦,制服的穿法也很时尚,鞋子很帅气呢。」
「好多变化……」
还有一个。
「伊刈呢,呃………………嗯,你的声音很响亮。」
「……喔……」
完成。
向混乱的现充团体点头示意后,我回头看向美咲。
「路人能匆忙向人搭话的胆量反而很猛……!」
第三堂课结束的下课时间,题目是加入班上女生小团体的对话。
「听好了,姬宫同学。到目前为止,你只有和男生攀谈过,但这次是女生──而且只限于小团体喔!难度非常高,你应该会紧张,但是加油!」
「好好好。」
美咲目送我离开,我则在教室内侧耳倾听。接著,捕捉到某三个女生的对话──正在进行所谓的女孩秘密对话(Girls' talk)。
「你们觉得在我们班上,有男友或女友的人大概有多少?」
「嗯~我们才刚升上高中,应该只有几个人吧。」
「我也这么认为。华梨和波川同学应该有恋人,所以考虑到这点,应该有四五个人?」
「美咲好像没有,所以是三四个人吧?」
「「「咦?」」」
在各位聊得正开心时,失礼了。
「我曾经看到美咲说『现在比起谈恋爱,我更想交许多朋友,所以对不起。』拒绝告白的当下。」
「真假!」
「嗳,说详细一点!」
「坐坐坐!」
不愧是JK(女高中生),听到恋爱话题,对我的不信任感就轻易地消除了。
我顺著她们的话坐上椅子,组成女孩秘密对话with H(姬宫)。
我马上回头看向美咲。
「能轻松加入女生的对话中,好厉害!但是!你为什么知道那件事!」
因为我悠闲地在学校里散步时目击到了。
※ ※ ※
午休时,美咲的表情无比开心。
「你好厉害喔,姬宫同学!在上午就把我准备的题目几乎做完了!」
「这样啊。」
一直做不习惯的事,当然会失去真心。虽然我的感情本来就很稀薄。
「你说几乎的意思是还有吧?告诉我,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我绝对不是有干劲,只是想快点完成,取回安稳的时光而已。因为我是会在七月做完暑假作业,享受八月的类型。然而,从美咲看来,好像误会我的言行是因为有干劲而产生的。
你再看仔细一点!映照在你闪闪发亮的眼里,那个男生的表情已经面如死灰了吧。
你是说我从一开始就面如死灰,所以不会发觉吗?混蛋。
当我在进行无聊的独自吐槽时,美咲说「那我发表下一个题目喽!」转换气氛。
「请和四十位班上同学说话。」
「还真多,话说,那是所有人吧?」
「这原本是不采用的题目。毕竟范围太广了,我也知道正因为单纯所以很困难。」
我也能理解不采用的理由。班上所有同学的意思是无法像到目前为止一样,选择攀谈的人。最重要的是,也得跟不受欢迎的人说话才行。像美咲这样的人气王也许可以很轻易就达到,但大约中间层的人很困难,要是像我这样的低阶层,大多数的人都办不到。
美咲笔直地盯著我看。
「虽然曾经决定不采用,但是看到一一轻松完成题目的姬宫同学,我就觉得你也许做得到。所以,这应该非常困难,不过把这个题目当成结业考试,努力看看好吗?」
如果她是说「因为没事情可做了,给我做」,我早就拒绝了,但看来美咲也有自己的想法。
「好吧,既然你说这是最后的题目,我做。」
「嗯!谢谢!」
真是了不起的人。她明明是为了我而提议,却感谢我。
「题目的期限就到这个周末吧。」
「好。」
下一秒,在出入口的女生呼唤美咲:「华梨~隔壁班的人找你喔~」
「好~抱歉,姬宫同学,好像有人找我,我先走喽。」
「嗯。」
「这是到目前为止的集大成,一定会很辛苦,但要加油喔!」向朝我挥手的美咲道别后,我抬头看挂在墙上的时钟。还剩下大约一半的时间。
美咲不在的话,和任何人攀谈都没意义,不过可以做完成题目。
我把想尽情享受独处时光的心情一把压下去,离开教室。
※ ※ ※
放学的短班会上,站在洗澡桶上的天海老师一如往常,交代完到今天为止想事先交代的诸多联络事项。最后,一定会环顾四周询问:「各位有什么事情想报告吗~?」平常的话不会有什么事情,以放学的问候收尾,但今天不一样。
美咲「咦?」了一声。
因为我举起了手。
「好,姬宫同学,请说。」
从天海老师口中得到发言许可后,我站起身,直接向班上同学说:
「我想了解参加亲睦会的人数及希望日期,希望大家填写现在发下去的问卷。」
我一排一排地分发午休时,请天海老师印的四十份手工制问卷。
我是会从拿到暑假作业的当天开始写作业的类型,而在天海老师拜托我当干部的那天晚上,就开始做了问卷。
「写完后请交给我。期限到这个周末为止,拜托大家了。」
发完所有问卷后,我望向美咲。
美咲的杏眼圆睁,嘴巴变成倒三角形。
「咦……怎、怎么回事……?」
也许是在等我结束打扫值日生的工作,美咲走进教室后直接走向我。
美咲不是在生气,而是混乱。
「姬宫同学!你为什么不和大家攀谈,还发了问卷呢?」
「我发了全班四十人份的问卷,所以接下来只要回收问卷,就能和所有人说话了啊。」
「!……原、原来如此。」
「径自进行亲睦会的工作,我觉得很抱歉。不过,到头来也需要调整行程,以结果来说是一石二鸟吧?」
「确实是这样没错啦……」
美咲似乎不太认同,但似乎也有许多理解之处而不断低声碎念。
「要说结果是否完美的话,甚至太过完美了……只在几个小时内制造和大家说话的理由,能正常地在大家的面前说话……果然没有任何问题……」
自问自答好一会儿后,看来美咲终于得到了可以接受的答案,「嗯」了一声点点头。接著,顶著灿烂的笑容对我说:
「交流讲座顺利全部结束了。」
「这样可以吗?我还只发了问卷耶。」
「光是能在一天内制造和大家攀谈的理由,就能得到合格分数了!而且,看到姬宫同学在大家面前说话的模样后,我起码知道你的沟通能力没有任何问题。」
「今天一天辛苦了!」美咲再次为我送上拍手和赞辞,而我大口泄漏放心的叹息。
今天实在很累。虽然是为了专属休息室,但我连休息时间都不断地完成美咲给的题目。疲劳自不用说,我压倒性地缺乏独处时光。
好想赶快在专属休息室里放松……
我再次背起书包说:「那么,我今天就先走了。」打算离去。
「等一下啦,姬宫同学。」
「?还有什么事吗?」
「不是啦,难得有机会,大家一起回家吧!」
「咦?」
她说的大家,是指在教室出入口前的两名女生吧。和美咲很要好的两人看起来正等著我们说完话。
「一起回家吧,好吗?」
「喔~抱歉,我还要留在学校。」
「……咦?」
或许是没有想到会遭到拒绝,美咲原本灿烂的表情瞬间变得黯淡。以邀请他人一起回家但遭到拒绝的反应来说,那个反应有点太过头了。
「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家吗……?」
「?对。」
「无论如何吗……?」
「嗯,无论如何。」
没办法,我想在专属休息室里独自悠哉地度过。
美咲似乎仍无法接受我的回答,继续看著我好一会儿。
这是怎么回事?她好像在窥伺我的样子,又好像不是。
搞不太懂。
「抱歉,我该走了。」
我再次向她道别,她则以「喔──嗯……明天见。」这般不同以往的情绪向我道别。
走出教室,前往专属休息室的路上,我不禁心想。
美咲为什么会表现出那么遗憾的反应?
因为想要大家一起要好地回家吗?
因为想在回家路上决定亲睦会的活动吗?
还是没有想到身为人气王的自己会被拒绝?
想到的回答感觉都不对。
一直思考不明白的事情,只是浪费时间吧。
我转换心情,一边想著接下来要做什么享受独处时光,一边走在走廊上。
※ ※ ※
抵达专属休息室后,我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尽管还有一些灰尘,不过光是独自一人的空间,依旧是舒适的环境。更何况我为了守住这个房间,今天工作了一天,所以更体会到比以往更强烈的舒适感。
要是平常,我会坐在一张椅子上享受独处的时光,但唯独今天是特别的。我将三张椅子并排排好,当成床躺在上面。
从只打开一点点的窗户吹进来的春风很舒服,温和的阳光缓缓渗透并持续温暖身体。我不禁有种躺在缘廊的错觉。
「嗯……我是为此而活的……话说,死也瞑目了……」
一个人最强了……
我今天满努力的,享受这点安稳也可以吧?
微微睁开的眼睛慢慢闭上,意识逐渐变得断断续续。看来睡魔来到非常深入的地方了。
没必要抵抗睡魔。我完全闭上眼睛。
不知道睡了多久。
「快起来,嗳,姬宫同学。」
「……嗯……」
谁啊?谁在打扰别人奢侈的时光?
「…………啧!」
「啧?你在说梦话吧!不是故意的吧?」
声音的音量变大,甚至用力摇著我的身体,让我不得不醒来。
我睁开眼睛──
「美、咲……?……美咲!」
「啊,终于醒来了,早啊。」
「呃,嗯……」
美咲顶著比夕阳还耀眼的笑容迎接我。
如果是男人,早上被新婚妻子唤醒的情境排名应该会在非常前面。但是,现在是傍晚前,我又是期望一辈子单身的人,完全没有感觉。不仅如此,被她随意叫醒后,甚至萌生了杀意。
美咲微弯下腰俯视横躺著的我,将双手放在大腿上,避免短裙内侧曝光,但这个姿势反而强调了胸部,感觉诱人又性感。
现在不是想这些无聊事情的时候!
「你、你不是回去了吗?话说!你怎么在这里?」
「那个,我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和姬宫同学说,所以只有我回来了。然后,偶然遇到小天老师,我问她:『你知道姬宫同学在哪里吗?』她说你应该在这里。」
那个小女孩竟敢打小报告……
虽然不再需要偷偷来,但我当然极力地不希望这里被发现。要是被喜欢聚集喧闹的人发现,我的休息之处非常有可能变成游乐场。
假设变成了游乐场,我也会坚持地继续待在这里。我会在一群人围坐著玩扑克牌的桌子正中央练习地板舞。
不能一直看著美咲诱人的姿势,我站起身,在一张椅子上坐好。美咲也挺直身子,福利时间结束了。
「嗳,美咲,亲睦会的事也可以明天再说吧?那又没有很急,也不是需要特地回来谈的事吧。」
「不是喔!」
「?」
「我说过了吧?我是因为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和姬宫同学说才回来了。」
「想跟我说的事?」
一回过神,美咲的表情十分认真。从预设值的笑容变成一本正经,光是如此就让我明白这是很严肃的事。和我们分别时发生的事情有直接关联吗?
美咲一步、两步地拉近与我的距离。最后坐上我隔壁的椅子,身体则面向我。由于我是将椅子并排起来当成床,所以椅子之间几乎没有缝隙。也就是说,我和美咲的距离比一起撑伞时还近。
在极近距离下被清澈的眼眸直盯著看,任谁都无法逃开校园偶像的目光,更不禁屏息。
「姬宫同学。」
「干、干么……」
「再鼓起一点点勇气就好了,不要紧喔!」
「…………什么?」
什么意思?
「只要再挤出一点点勇气,姬宫同学一定和班上的所有人变得很要好!」
「……」
「我昨天和姬宫同学聊天回家很开心,你今天也很自然地跟班上的所有人说到话了,甚至不需要我出题目。」
「……」
「抱歉喔,我想让你和英玲奈及琉璃变要好,所以邀请你一起回家,但是和三个女生回家很难为情吧?明天我也会邀请男生,试著一起回家吧!」
「那个──「如果你觉得和别人说话很可怕,那在你习惯前,我们两个一起回去吧?慢慢习惯的话,一定能和任何人说话!」」
包含打断我说话的现在,美咲也继续说著为我著想的发言。越听她说,越觉得她有什么天大的误会。
然后,她说出决定性的话。
「难得你为了交朋友而自愿当干部,所以再踏出一步吧!」
脑袋爆炸,头痛突然来袭,我整个人趴上长桌。
「姬、姬宫同学!」
啊好痛痛痛痛痛痛痛……啊~想要头痛药……不是半温和的那种,想吞下纯度100%的药……
万万没想到,没想到美咲以为我是因为想要朋友,而自愿当干部的可怜虫……今天的许多题目,是交朋友的一环吗……不是为了亲睦会吗……
仔细想想,也是啦!要是总是独处的人自愿担任干部,会认为对方有什么理由吧。看在博爱主义者的眼里,会认为是想要交朋友而自愿的吧。
无从得知我消沉的理由,美咲十分混乱。即使如此,她仍想要鼓励我,在伤口上抹上粗盐。
「没、没问题的!我也会帮你,直到姬宫同学和大家变要好为止!」
超温柔又超多管闲事啊!你冷静一下……
我慢慢从桌上抬起脸。而眼前是博爱主义者,笑容好耀眼。太耀眼了。
「好恶心……」
「看著别人说这种话很没礼貌耶!」
「抱歉……我深深感受到你的温柔……觉得很不舒服……」
「明明深深感受到了吗!」美咲不断吐槽。她在这段期间内也担心地窥探我的脸,真的是个好人呢。
正因如此,我必须确实告诉她才行。完完全全地。
「我说啊,美咲。」
「嗯……?」
「我啊,不是因为想交朋友而自愿当干部的。」
「……咦?」
一如预料,美咲无法掩饰惊讶。
「那、那你为什么自愿呢?」
「我和天海老师说好让我自由使用这间空教室,作为交换条件之一,我答应她要担任干部。」
「是、是这样啊……因为姬宫同学总是一个人,我还以为你是想要交朋友……但、但是!其实你很想要朋友──「不,一点也不。」」
中途打断她的婉拒。不让她说「要不要一起吃洋芋片?」的等级。
美咲的笑容僵住,像条水被倒光的鱼。
「我超级喜欢独处,并没有特别需要朋友。应该说,如果独处的时光会受到拘束,那我不需要朋友。」
断然拒绝她的好意,我也只有一点歉疚。但是,我绝对不想放弃独处的生活,甚至欺骗自己。因为独处的时光,果然是任何事物都无法取代的东西。我想自由自在地做喜欢的事,不用顾虑任何人。
所以,因为美咲会错意,帮助我交朋友的计画到今天结束。
以结论来说,就算是校园偶像、博爱主义者、拥有华梨大人等别名的美咲,也会会错意。别在意,美咲,调适一下心情吧!
既然看到了美咲像人类一样会错意的模样,也算是重要的发现,就到此打住吧!
我为了目送她离去而站起身,像在说「出口在那边」。
不过,美咲依旧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美咲?」
我才感到不可思议,美咲就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说:「……嗯。」
「嗳,姬宫同学,你就当作是被我骗,继续努力试著交朋友吧?」
「……什么?」
「只有一个人的生活果然还是很伤心。」
「很伤心?」
「嗯,因为和大家一起欢笑是最快乐的。姬宫同学交到朋友后,绝对也会这么想,所以努力去交朋友吧!」
美咲向我伸出手。
「我也会尽全力帮你!告别只有一个人的寂寞生活吧,好吗?」
她恢复平常温和的笑容,表示传达完自己所有的心意了。
美咲的眼里满溢著慈爱。宛如借伞给在倾盆大雨中呆站著的弃犬,彷佛将温暖的汤递给在隆冬的公园里冷得发抖的流浪汉。
映在她眼里的我,明显是个柔弱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我的嘴唇不禁颤抖。
「去……」
美咲仍继续带著微笑,说著慢慢来没关系,让我听听你的想法。
「去……去、去……」
「嗯。」
对于美咲的那张笑容,我压抑不住令人浑身颤抖的怒气。
「去死啦博爱主义者──────!」
「………………啥!」
美咲像鸽子遭到白朗宁M2重机枪打到一样,一脸茫然。我不理会她,使劲站起身,任凭著冲动竖起中指,开始发动嘴上攻击。
「我忍不下去了!我安静地听你说,你却尽情乱讲,把人说得一文不值!这样的生活肯定是错的?只有一个人的寂寞生活?你的生活标准有贴JIS(日本工业标准)标记吗!一般论是说一般人!我的生活标准由我来决定,少多管闲事啊混蛋!」
绝大部分的事我都能忍。但是,我的原则──独处被否定到这种地步就另当别论了。就算假设她没有恶意,反而正因为没有恶意才恶质。
呆站在倾盆大雨中的狗狗可能只是想洗澡;在隆冬的公园里冷得发抖的流浪汉可能因为汤里有非常讨厌的食物,没办法喝。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毕竟在这世上,净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事。
因此,博爱主义者的想法并非绝对。
「就算你长得非常可爱!个性非常好!很高规格!是人人都爱的存在!也不要觉得自己的所有想法都是正确的!」
「姬、姬宫同学……?」
「干么啦?」
「被你当面说这种话,那个……很难为情……」
「我正在说教,少害羞了!」
「就算正在说教还是很害羞嘛!」
你的脑袋里是装快乐儿童餐吗?话说,你应该听惯了吧。
不理会满脸通红,摀住双颊的美咲,我一口气喝光宝特瓶内还有超过半瓶的液体,滋润乾涸的嘴巴并冷静下来。我好像很久没有那么大声吼人了。不过,我完全没有因为她是女生很可怜,就此停止说教的念头。男尊女卑的时代结束了。说到底,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反省。
「听好了,美咲。趁这个机会,为了你著想,我坦白跟你说吧。我为他人著想很宝贵,所以你心怀感激地听著!」
「是、是……」
「不要发生任何事都向人伸出手,要好好考虑过每个人的心情再伸出援手。」
「!」
美咲的浑圆大眼睁得更大。看来打动她的心了。
基本上,她不是个坏人。应该说,她一点也不坏。只是因为对任何人都太温柔,缺少思虑罢了。
「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很期待教育旅行或睡衣派对,也有人必须一个人才睡得著。不要以为兔子太寂寞就会死掉,它反倒会因为太吵而压力过大死亡。不要以为大家都像现充一样,都是『耶~~~~www以大海为背景,举起一只手,大家一起击掌!耶~~~~www』的欢乐思考,也人有想偷偷在海边晒日光浴。你已经听懂我想说的意思了吗?」
「唔、嗯,感觉有点黑暗就是了……」
一点也不黑暗,这是事实。
完成一件不容易的事后,我叹了一大口气,身体一瞬间变得沉重。我无法忍受而沉沉地坐上椅子。
「既然懂了,那就好。你可以回去了喔!」
「辛苦了~」我以手背挥向出入口。
然而,美咲仍然不打算离开。
「干么?你不用在意干部的工作,毕竟我从一开始就打算一个人做。」
「对不起!」
「!」
美咲低下头,这个道歉让我感觉到她真的有罪恶感。
「就如姬宫同学所说!今后我会努力,能理解他人的心情,同时向他们伸出援手!」
「喔,嗯……」
受到她这么坦率地道歉,连我也不禁反省自己骂得太过火了。
「那个,怎么说……任何人都会犯错,既然你今后愿意采用我的建议,我也完全不在意了。把头抬起来吧。」
「嗯,谢谢你。」
美咲抬起低著的头,或许是很开心能得到原谅,她的表情又变得充满活力。
有著人人喜爱,讨人喜欢的笑脸的美咲说:
「今后我会好好考虑到姬宫同学的心情,和你相处。」
「……啊?」
「我会努力和姬宫同学变要好,甚至让你愿意说我是你的朋友!今后也作为亲睦会的干部,请多指教喔!」
「……」
张开的嘴巴阖不起来。
我原本以为自己骂得很难听,甚至让她不想再接近我……
这颗坚强的心灵是怎样?心脏有搭载绝对领域吗?
话说,不要无视我说自己喜欢独处啊……
在我烦恼该怎么说服博爱主义者时,来看我们的天海老师出现在出入口前。因为很娇小,我没发现她是何时来的。
她双手拿著小水盆,深有感慨地点点头的模样像在说「真是青春呢」。
我还来不及向老师求助,美咲先向天海老师搭话:
「小天老师!我今后也想用这间教室!」
「可以喔~」
天海老师没什么思考就爽快地回答。而对我来说不可能爽快。
「我不要!如果美咲要来这里,那我是为了什么帮老师的忙啊!要是从单人房变成双人房,这间教室的魅力就减半了!」
天海老师将手指抵在唇上,表述意见:
「嗯~……是这样没错,可是美咲同学也自愿担任亲睦会的干部,老师不能只偏袒姬宫同学。」
唔……要这么说的话,我无法反驳……
总之,我瞪著美咲想乱迁怒,但她吐出舌头后换上满脸笑容。火大的情绪被迫加上可爱,变得更令人火大。
「那么那么,美咲同学先当作试用期,这样怎么样呢?」
听到天海老师的提议,我和美咲大喊:「「试用期?」」
「在担任亲睦会干部的期间,美咲同学也可以使用这间教室。在那之后,我们之后再考虑。」
「那只是拖延问题而已吧……?」
「这是为了姬宫同学提出的试用期,老师不会再让步了!如果姬宫同学继续坚持想独自使用教室,老师也可以请美咲同学今后继续帮忙。」
天海老师将装在小水盆里的点名簿等文具放在长椅上,翻过小水盆站在上面──俯视著坐在椅子上的我们。好想把小水盆踢掉。
「老师会尊重姬宫同学喜欢独处的想法,但也会尊重美咲同学朋友多比较开心的想法。老师终究是中立的立场,所以,如果美咲同学想主动理解姬宫同学的心情,成为姬宫同学的朋友,老师想帮助她。」
主动──老师最喜欢的词。简单来说,老师们肯定最喜欢不用费心&就算万一惹出麻烦,也会将自己的责任淡化的学生。
但是,不讲理又任性的是我啊……
「拜托你,姬宫同学!就如老师所说,在担任干部的期间就好!」
美咲像在说这是她这辈子的心愿,向我这种小人物双手合十。
这家伙为什么那么想和他人拥有深厚的关系?
她前世是天使吗?还是因为她前世是历史上的大罪人,为了摆脱罪恶感?
多想也没用,喜欢独处的我不可能了解博爱主义者的思维。
「……好啦,只有担任干部的期间喔。」
我无可奈何地同意。光是今天和昨天,我就非常明白这家伙有多固执了。所以就算抱怨也毫无意义。既然如此,忍到四月底的亲睦会为止还比较好。只要忍到那时候,她就会发现我独处至上主义的思想不会改变并放弃吧。
不知道在开心什么,露出灿烂笑容的美咲从口袋里拿出智慧型手机,突然靠近我。超耀眼。
「姬宫同学!我们来交换LINE吧!」
我马上将桌上的智慧型手机收进胸前口袋。
「不要──不对,我没有在用LINE。」
「别骗人了,来摇一摇吧!不是摇头,是摇智慧型手机喔!」
那天晚上,被迫交换LINE的我的智慧型手机里,收到了「明天起也请多多指教喔!」的讯息及贴图。
我当然已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