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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求如何用计算器进行战争。已知敌人以刀剑枪药全副武装。 ○第二章 通过靠垫抱枕学习安慰孤单公主的办法!

和祖父第一次见面,是在母亲出事故身亡之后。

「我是你外公。一直没来见你。对不住了」

祖父对我道歉道。眼神之中带着发自内心的哀伤。

单亲母亲去世之后我被祖父认养,离开了自己以往的旧居,搬去了新家和新学校——还需要和新的家人重新构筑家庭。

理所当然地,进行得不是很顺利。

人有着『约定俗成』这种不成文的规定。简单来说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比如,公园里有一颗球。不认识的男孩子把那颗球捡走了。那真的是那孩子的东西吗?还是说他是将失物据为己有了?

若是每天都在那里玩的人不用多问就能判断出来。然而新来的人就只能一个个问过去。

可是,小孩子里偶尔会有觉得『那么明显的事情都问的人脑子有问题』的人在。可怕的是大人之中偶、尔、也会有这种想法,这先不提了。

虽说没那么夸张,但会对这种『理所当然』的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感到疑问的外人,不一会儿就会被排挤。

结果就是没能融入环境。

这很常见,不过就当时的我而言,连能听我倾诉理解我处境的人,也只有同样处在约定成俗的规矩之外的祖父。

那一段时间,我没有出门玩耍,一天到晚想着死去的母亲。

有一天,我进了祖父的书斋。

房间内的书架比大人还要高大,塞满了厚厚的书本;墙壁上安有黑板还放着粉笔;窗边是厚重的桌子。

这让人仿佛家里就是学校的房间令我望而却步,但有一样不同于学校的东西引起了我的兴趣。

那就是计算器。而且不是普通的计算器。我只知道『+』『-』『×』『÷』四个运算符,但那上面有着许许多多其他神奇的按钮。

我事后才知道那是科学计算器。

是个男孩子应该都有过对奇怪机器感到好奇的经验。我也不例外,按起计算器尝试找出一些奇怪的机关。

就在这时我身后传来了开门声。我慌忙回头,祖父站在门前。

那时候的我刚刚和祖父开始生活,还不知道该怎么好他相处。

要被骂了!我大气不敢喘等着祖父发话。

可是,祖父看到了我手里的东西,表情忽然柔和了起来。

「让我猜猜你喜欢的数字吧」

「诶」

「猜你喜欢的数字。从1~9里选一个你喜欢的数字。外公来猜猜你选了什么」

我当时在想,这个人在说什么胡话。

连我喜欢吃什么,喜欢的英雄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居然说要猜我喜欢什么数字。

怎么可能猜得中。我当时是这么认为的。

「好啊,要是没猜中怎么办?」

「给你买玩具」

「好」

「准备好了?你先把12345679输入这个计算器」

「嗯」

「接着,乘上你喜欢的数字」

「乘……好了」

「计算器让我看看」

「嗯」

我把显示着86419753的计算器交给了祖父。看着计算器,祖父笑意变浓了,随后按了计算器三下,给我看。

「看,你喜欢的数字出来了」

『777777777』——是7!显示的一排数字的确和我喜欢的数字!

「诶!?好厉害,为什么!?」

用12345679除86419753。会变成『7』。不对。

用7除86419753。会变成『12345679』。不对。

祖父到底是做了什么弄成这样的!这个计算机有什么特别的机关吗?怎么弄能弄出这个结果的?

我在吃惊之下思考像是脱缰的野马。祖父悦色说道。

「喜欢7啊。外公也喜欢」

「所以知道是7!?」

「不是。这是多亏了外公比7更喜欢的那样东西」

「那是什么?」

「数学。多亏了数学,外公才能知道你喜欢什么。……今天起,外公大概会更喜欢数学了」

祖父说话的时候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那么,这个数字里有着直希的回忆呢。用数学知道喜好……真好……」

现在我的眼前,有一位王女大人正兴致勃勃地盯着计算器。上面显示着『777777777』。

因为一国的公主满是好奇地摆弄着计算器的模样看着实在怀念,我就展示了一下自己过去的小魔术。看她反应比我预想的要好,我连小时候的轶事一起说了。看她这么高兴连带着我的心情也好起来了。

「仔细想想其实原理也蛮简单的。就是乘除法的问题,最开始的数字——」

「啊,等一下。让我思考一下。最开始是『12345679』最后是『777777777』……乘上“喜欢的数字”的时候是『86419753』」

索拉为了找出公式把自己知道的数字写了下来。

12345679×(喜欢的数字)=86419753

86419753□(需要的数字)=777777777

「86419753是“喜欢的数字”得来的。上面的式子不用管,应该解下面的。只要求出“需要的数字”和□的运算符,就能知道所有情况都能得到九位数“喜欢的数字”的公式了……啊,“86419753”是八位。进位了,肯定是乘法」

86419753×(需要的数字)=777777777

在空白处填入乘号之后,索拉眨了眨大眼睛。

「我知道了!“需要的数字”是9对吧?因为1245679×9=111111111,无论“喜欢的数字”是多少,只要最后乘9都会变成九位数的数字!」

86419753×(需要的数字)×9=777777777

喜欢的数字=7

「完全正确」

我轻轻拍了拍手,索拉稍显自豪地高兴一笑。

「哼哼哼,求出来了」

「那么快就得出来了让我有点不甘心啊。我花的时间还要久」

「你那是几岁时候的事情?」

「7岁」

「要是这都没比过丢人的就是我了吧!」

「我是想到哪怕是同岁也可能会是你比较厉害感到不甘心」

毕竟这位公主可是在这个数学并不怎么先进的世界,靠自学试图计算国力了。才能肯定在我之上。

「我,厉害……」

「嗯?」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我好高兴!」

公主感动的理由好悲凉。

「这孩子真可怜……」

「少可怜人啦」

雇我的王女殿下对自己坦白的理由感到了害羞。

「过去的事情就说到这里,差不多该说今天的正事了」

「好的。拜托你了」

话说回来王女大人今天也没有穿裙子。长发捆在一侧,露出了可爱的双耳与颈部润白的肌肤。

这还没什么。

身上穿的是洁白的立领衬衫,脖子上打着白色领带。衬衫外是三个纽扣的黑色夹克将其纤纤细腰握起。下半身则是更显长腿的黑色裤子与同色靴子裹得严严实实,外套还是颇有男人味的黑色外袍。

也就是说,她又男装了。

「衣服也准备到位了。万事俱备」

索拉宣言着,将用银锁如项链般挂在胸前的眼镜戴上,还搭上了四角的帽子。

「……这个帽子和眼镜是干什么的?」

「这个?学者和知识分子都是这么打扮的。发祥地是艾伦兰的英才教育学院。贤人的肖像画里这套装束是必备的」

「所以你这么穿?那个没镜片的眼镜也是?」

「是的。我想学得更多,变得更聪明」

她说话时候的笑容没有一丝阴霾十分耀眼。认真的吗。不愧是王女。大气。

「……是吗。算了,先看这个。我按你说的把你搜集来的数据全部重新看了一遍,这是我自己计算的」

「全、全部看过了?这才三天,就全部看过了?」

「我可是收了高价钱的。工作起来特有精神」

索拉买下我当然是给薪水的。我们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那么,直希。工资菲斯塔银币250枚怎么样?」

「减去计算器的份,我的价值是计算器的1.5倍么。希望能再加点啊」

「这倒是。那么,400枚。不过,菲斯塔银币400枚一次性付清的话太引人注目了,先付200枚,剩下的一年分期按月支付怎么样?」

「可以。虽然不知道这有多少钱」

我就这么被雇佣了。

顺带一提我努力熟悉了一下这个世界的金钱观,菲利斯银币100枚大概是平民工作一年的金额。

……能理解了吧。平民一年的收入才能买一个计算器。而我的工资加起来有这个的4倍。估算成日元是1600万。

在搬家公司打工要死要活的我不可能不理解其中的分量。而且我还自己讨价还价多要了150枚。

150!枚!!

比500日元硬币还要沉重数倍的银币我要了数百枚。实际上是很沉。

这可不让我做牛做马。资本主义万岁。

「数据的工作我驾轻就熟。虽说没有统一格式看起来有点辛苦,但索拉你整理过的吧?没有原数据那么乱。我又重新统合了一下。倒是书写的时候更累」

我指着的那片墙上,索拉搁在小山屋的势力图上的网状图被我进一步扩张。

王女殿下见了感叹道。

「我以为我画的势力图已经够大了……直希,你的好大啊」

「……再说一遍」

「?直希,你的好大啊」

「感觉要变大了」

「?还能再大一点吗?」

索拉目光纯粹地望着我。

我视线从她漂亮的双瞳往下移,沿着被夹克突出的四次曲线看去。

「敢问小姐您的也会变大吗?」

「是的,我想弄大一点。……话说,为什么这么恭敬?」

「我只是想对数学所无法再现的曲线施以敬意。就是你脖子下面的那个」

「脖子下面的曲线……?」

公主低下头,满脸通红。

「我,我没说这个」

「那回归正题,没有电脑不好扩大缩小,想写详细一点的时候只能实际留出大片空白。还好换了一个大屋子」

「唔唔,自己满足了就无视人家……调来这个家的可是我」

「墙壁上还能挂代替黑板用的板。谢谢你了」

因为工资大涨,手头富裕的我拜托她给我找了一个大点的家。索拉找来的是郊外的别墅。顺带一提有现代日本的家屋2个,甚至3个那么大。持有主是王家,房租从我每个月的工资里扣。

「是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大的房子,原来是为了这个」

「总比大老远地跑去小山屋好、吧?不过,没想到比起计算麻烦的是书写。彻底理解圆珠笔和粉笔带来的便利了。我手全黑了」

将索拉藏在小山屋的势力图和数据搬过来后,每天就是和羽毛笔、茶色的粗糙书写纸,以及将木板削平利用木炭书写进行代替的黑板等文具进行苦战。

看到我漆黑的手指,索拉轻轻笑了起来。

「你知道我安排过来打扫的佣人是怎么称呼你的吗?」

「说我什么了?」

「因为你对家里的事情一点也不在意,一心钻在奇怪的图案和数字里——他们称呼你是“魔术士”」

「能不能别给人起那么奇怪的绰号」

「在房间的一面墙上写满了一眼看去莫名其妙的记号和数字的人,这么称呼正合适。呵呵呵」

「有道理……你干嘛笑成这样?」

「没什么。只是很、能、理、解、你的心情」

被戳中了笑点……感觉也不太像,但索拉笑得停不下来。怎么回事。

「算了。那么该说正事了。看这份资料」

「呵呵呵,对不起。咳咳……嗯,这是什么资料?」

索拉看着我递给他的一沓纸,这沓纸统一切成了A4纸的大小,并且开了孔用绳子装订在了一起。

「上面沾了血,是施咒了?」

「还玩这个梗啊。只是切的时候伤到手了。没用习惯的文具实在难用。我需要犒劳」

订书机和报告用纸简直太伟大了。现在的我愿意出1枚银币买下来。

「上面写的是我想的计划。分析了战局以及得出的未来结果」

「未来么」

「是的,也就是预测。这很重要。光是分析叫个门外汉来都行。现在情况怎么样,能说得煞有介事。但这实际上换谁都能说。重要的是要能回答出『接下来会怎么样?』。这才是专家」

「原来如此,能预测出未来才是专家么」

「没错。再说一点。虽说这条件不简单——但只有预测中了,才算独当一面」

「就和直希你靠预测让我们在那场枪战里活下来了那次一样?」

「希望这次也能顺利吧。说到这里,我来解释一下计划书上的内容。而你自然比我更了解这个世界。众多的未知数尚未确定,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把这部分填上」

「好的。拜托你了。一起加油吧」

在我得到直希这一得力友军之后,接下来的日子我与数字的格斗变本加厉。频繁地拜访安排在王都郊外的宅邸。

他教了我计算概率的费米估算方法,还在休息时候用计算器展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运算换换心情。

如此这般讨论了众多话题的我们,在关键的问题上——弱者的生存战略问题上,则是直希用炭块在板上写下术式,时而直接写在墙壁或是桌面上为我进行了彻底的说明。

「法威尔王国和奥尔汀柏王国的战争你说原因是过去的暴政与独立战争留下的遗恨。但是,要我说问题不在这上面。这是争夺权利的领土战争。法威尔王国想要解决奥尔汀柏利用私掠船骚扰贸易的问题。所以想要保住现有疆域。奥尔汀柏经济上有困难。所以想要从南边举兵进攻西侧驻兵防守的法威尔,攻下贸易路线换来金钱。双方都有自己的利益因此争执不下,最终演变成了战争」

「不还是战争吗?」

「胜利条件变了。比方说突然被人拿刀指着。如果是强盗只要叫出钱财对方就会离开,但如果是杀人狂就不会稀罕你手上的钱。而现在,正是需要钱包的时候」

「请问这要怎么判断呢?」

「理由其1。这么说可能让人听着不舒服,但若是遗恨,哪怕没有战争你的父亲也命不久矣。

理由其2——」

「说的真是太对了。请继续」

「你这也太坦然了吧!?」

「我们常驻兵力蓝色联队动不了,所以只能从附近的村子招募征兵,再加上大多是新兵的佣兵队进行迎击。骑兵的战力虽然能召回一些,但数量不多。

根据兰切斯特法则(6),『战斗力=武器性能×士兵数』。步兵的武器主要是长枪因此拿的武器差距不大,那问题就在军队个人的训练成果上了」

「军队的训练程度每支队伍都不一样,很难换成数字」

「没错。但我们先试试。新兵3人。敌人是精兵。同样用长枪发动突击的时候,多少新兵能够胜过精兵?会连3对1都赢不了吗?」

「长枪兵吗?这种情况3个新兵还是能打倒1位精兵的。2个人……不好说。感觉还是新兵有利,但可能会不分上下。3对3是肯定赢不了的……」

「索拉,按照你的假设,战斗力在士兵数和武器性能相同的情况下出现了差距。假设这种士兵的熟练度Proficiency为P。设精兵P=1。1名新兵的熟练度比精兵要低所以是『P<1』。但是3名新兵对上2位精兵有利因此假设『P≥0.67』。也就是说P的值可以取在『0.67≤P<1』的范围内」

「……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方法」

「那么,以此为基础计算战斗力。现在应征兵和佣兵合计数量是6000人。基本都是新兵战斗力就是6000×0.67=4020。敌军基本大致为1万人。其中2000的精兵8000的新兵。2000+(8000×0,67)=7360。

数值上是4020比7360。1:1.831。对方的战斗力大致是我们的1.8倍。按照兰切斯特第一法则,战力差距为3340。要想依靠新兵填补这中间的战力差距……粗略一算还差4985人。别打了回家种田吧?」

「但是对面要打」

「这就变成“发动战争”的囚徒困境了啊。得想办法改变这个处境」

「在博弈论中,有囚徒困境这么一个案例

有2位囚徒一起犯罪被一起逮捕了。警官计划让囚徒自白罪行,所以提了这么一个条件。

·若是2个人都保持沉默2人都判1年

·若是其中一方自白,自白的那方判0年,没自白的那方判5年

·若是2人都自白了2人都判3年

囚徒彼此不知道对方是否开口。在这种条件下,囚徒A和囚徒B怎么做最好?」

「如果沉默判1年……但背叛了就能释放……可是,两边都背叛了只会延长刑期……」

「这种时候,画一个收益矩阵就一目了然了」

【见下一页的收益矩阵①】

「这就是收益矩阵。左边是A的得失。判刑比起说是得不如说是失。是负数。所以要选数字最小的那项。同样右边的B也要选择最小的。双方都按照对方的选择去选自己所得最大的那项。结果是这个」

【见下一页的收益矩阵②】

「也就是说双方都会自白。这群人都得蹲3年」

「诶,但只要对方不说,自己也不说就只有1年刑期了吧?」

「我说了吧?『彼此不知道对方是否开口了』。做出选择是同时。那么,既然有“不管对方说还是不说自己都是有利无害”的选项,没道理不选。现在的情况和这个类似。只要不打仗的利益高不起来,战争就会继续」

「不打仗的利益……最多也就是雇佣军队的开销了。但我们不抵抗……就被会打上王都灭国。只能进行战争了」

「是这样了」

「战争需要开销,在认为收益大于开销的时候才会发动战争。敌人认为最终的赔偿金与掠夺的收获会大于招揽军队的支出。另一方面,我们在比较单方面被掠夺时的损失与开战的损失之后,选择了开战防卫。对方是希望能收获更多利益,而我们是希望能够减小损失值。两边都觉得自己选了期待值高的那边」

「期待值?」

「直观点说吧。假设我们抽签。抽中了就是银币10枚,没抽中就没有。1枚银币抽1次。5次中能中1次。你会抽吗?」

「嗯,我会」

「那如果说抽中时候的银币只有4枚呢?」

「不抽」

「是的吧。付了钱是否有希望收回更多的利益。人们在计算之后做出选择。若是收益为正就行动。而刚才的公式是这个」

期待值:X 没抽中的概率:P 赏金:M

X=(1-P)×M

「把数字填进去,概率是0.8赏金是10枚银币,期待值就是2枚银币。抽签的费用是1枚银币,期待值高。所以会抽。

但是赏金为4枚银币期待值就变成了0.8枚,比支出的1枚要低。少了0.2。就不太想抽了。战争也是同样。现在的奥尔汀柏看法威尔兵力薄弱,打赢的可能性很大,能得到较大利益,所以要发动战争」

「那就是说,若是能减少他们的胜率,或是减少他们能得到的利益,他们就不会想打下去了?」

「抱歉搞得这么复杂结果只得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结论,但理论上是这样。不过,按这个流程走下来,能够用“数值化”的角度重新认知眼下“直观上”的战争状态了对吧?剩下的就是怎么做,能够让这些数字发生变化了」

「我们一起想吧」

连日的学习会忙得人头晕眼花,我将直希所说的公式纷纷学会,理解,融会贯通。

那天,我们也一如既往地讨论着在直希所说的战争要素该如何以未知数在算式中表示。

「你说这个国家应征兵是传统,这个传统好。能够从各地召集国民充当军队。虽说装备只有一杆长枪,但工资只有佣兵的一般。粮食——」

「公主殿下,打扰了」

佣人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商谈。

顺带一提这个宅邸没有佣人。因为直希没有雇。她是我带来的陪同佣人。

所以身为雇主的我作出了回应。

「什么事?现在还空不出手……」

「奴婢清楚。可是国王陛下派遣使者前来,带来消息请公主殿下速速回去」

「父王?……抱歉直希,稍微停一下行吗?」

「随意」

「对不起了。——那么,父王是有什么要事?」

「事关此次战斗,要与为威斯卡侯爵阁下一同进行谈话,希望公主殿下也能到场」

「……还有其他人吗?」

「杜肯南大司教阁下也会到场」

父王、威斯卡侯爵和大司教……这次会面没有我这边的人。说是『谈话』,我能有多少发言权。期待值很低。

我烦恼起来。

烦恼起来。

——结果,作出了前所未有的选择。

「……现在,这个……空不出手。实在惭愧,带话回去就说我不参加了」

「诶!?……请问是要、回绝国王陛下的传令吗?」

王宫带来的女佣大惊失色。心情我能理解。

所以,我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是的。实在愧对各位但还容我推辞,就把这句话传回去吧」

「奴婢、知道了」

见佣人告退之后,我面向直希。

「久等了。继续吧」

「……这样好吗?」

「不用多虑。……大概」

肯定会被骂一顿,但现在更重要的是这边。

我再次打起精神面对算式。

为了解读直希的计划书,我必须处理掉这超出往常的计算量。我从没见过有哪位商人或是数学书上有将如此多的因素化作数值求解的例子。

我学会直希教的公式,理解了其中的概念之后,翻过一页,又是新的公式。如此反复。

直希不厌其烦的为我进行了说明。我也在百般询问之后,揣着学到的知识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换个不同的例子自行进行验证。于是我发现,教我的这些公式,都是在千锤百炼之后简约出来的结果。

直希的计算中需要我的知识,而我主要的工作就是在每当碰上这方面问题的时候,正确地对直希的询问做出回答。

两人彼此讨论,导出数值,推向结论。

敌人的优势在哪,我们的弱点在哪,比较各方面的数值寻找我们胜过敌人的那项。写着公式的纸张堆得比书本还要厚,墙壁上的算式也越写越复杂,宅邸里我的衣服也越来越多了。

「最近我家里你的衣服和杂物越来越多是怎么一回事?」

「我最近几乎都是在你这里过的,会这样很正常」

「说得倒也是……算了」

一个房间几乎成了我的东西。直希一如既往大气地接纳了我的行为。我甚至觉得每天来回跑不如直接住下,打住这个念头花了我好大功夫。

我们协力继续计算。这经历对我而言是第一次。——我从不知道,和他人一起共同完成某项事情,竟会如此令人高兴。

数日后,我久违地在王宫里走动。

「还真是宽敞啊。要不是和索——和王女殿下在一起肯定迷路」

直希也在。他差点按平时的样子喊我名字,注意到周围有人连忙改口。

「呵呵,别迷路了。今天会议的内容可是很重要的」

「小、的、清楚」

我绷紧小腹,按捺住笑意。

「……开、开会的时候,求你别逗人笑出来……!」

「扎心了」

谈话间,我们来到了目的地房间。

等待在会议室门扉前的佣人注意到了我们,端正姿势迎接我们的到来。我用目光表示招呼——

「王女殿下,还请留步」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旁传来。

「杜肯南大司教。是有何事?」

身着司教服笑容祥和的老爷爷,杜肯南大司教叫住了我。我和直希停下脚步转过身去,他微微低下头。

「卑职为卧病在床的国王陛下送去了有助龙体的麝香祈祷龙体安泰。听闻陛下提及最近有谣言传入耳中,因此老身不辞重任,承诺必定为陛下问出真相」

「意思是说父王在意的谣言是说我呢。直希,你先去会议室等我。我马上过去」

「我——小的知道了。王女殿下」

直希将往常的态度改口成谦卑的作态之后,僵硬地行了一礼走向会议室。

「那么,谣言所谓何事?」

我询问道,杜肯南大司教垂眉苦笑。

「王女殿下也该清楚,说的正是那位青年。佣人之间,有谣言殿下被夺去了心神屡次屈尊前去拜访那个男人」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

自从被暗杀,我就一直有意避免自己落单。前往直希宅邸的时候也会备好马车,安排佣人和护卫。他们的口中传出我每天从早到晚都在那座宅邸里的事情并不奇怪。

「我将他召来是作为咨询。眼下国家面临的问题要得出可观结果可非一天两天的谈论能一蹴而就。这事情,就没听任何人提起过吗?」

「有所耳闻。可是,活了一把岁数听过的类似谣言往往不得善终。这皆是过去的教训。贵族家中发生异变之时,若有号称魔术士之流花言巧语『自己能以一己之力解决』,妇人们往往便会心醉神迷供出金银财宝……」

说到“魔术士”,我只能想到一个人。

「父王是担心我上当受骗?父王身边有人对他评价如此不济?」

「卑职自然不会如此认为。只是管不住嘴的佣人们,或许有在国王陛下的龙榻前走漏过风声」

「……那么,我会亲自向父王传达无需多虑。不劳烦杜肯南大司教了。多谢忠言」

「不敢当。陛下听来这或许不过是老人的多嘴,卑职在司教区任职也是颇有年月,对本国感情深厚,纵使半只脚踏进了棺材也不敢不进言一句」

「我知道了。容我在此告辞」

「百忙之中如此叨扰,在此赔罪」

可算是结束了对话的我前往会议室。为银光闪耀的公式所充实的内心,仿佛堵上了一层铁锈色的墙。

我并非忘了——或许我是想忘掉这一切的。

但是,我明晰地想起了这一切。

此刻举国的重要官员,无一人是站我这一方的。

一开始进门被众人疑心的我,正坐在长桌的一角安静看着评议会的进行。

「所以,靠大司教的关系能够送来1500副甲胄。让佣兵们装备之后,想必能够打造出一支优秀的军队。

分派严选的甲胄,趁敌军兵分两路的时候发动突击取下血船王的首级,奥尔汀柏自然只能退兵。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穷寇勿追!」

老人率偏高的评议会报告了诸多方案。最后威斯卡提出自己蓄藏已久的方案之后,家臣团们纷纷唏嘘不已。

「……请问如何,殿下」

索拉在他们说完之前,始终保持着沉默。侯爵自信满满提出的方案便是最后一个,所有人视线集中在公主身上请求发落。

索拉盯着手中家臣们写的意见,缓缓抬头。

「无一合意」

「「「……哈啊」」」

四处传来了明显的叹气声。

有人发话了。

「殿下,若再不确定国家的方针,能赢的战斗都赢不了了」

「方针在上次的会议就提了。我们的兵员不多。以此为前提,探索如何战斗。而你们所说的尽是好似祈求对方『你们向这里出兵就会落於下风,所以请往这边来』一般,只希望敌人如自己所料行动以此做出迎击的计划。

若是有这么听话的敌人,我们还用在这里辛辛苦苦讨论吗」

「可是殿下,自古以来战场犹如活物,瞬息万变。若是有神明相助,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更何况,处在不利地位的我们若要求胜只能——」

「迎战而胜是不可能的」

王女殿下做出断言,家臣团嘈杂起来。

「可是,我们能让奥尔汀柏退兵」

接着的这句话,更是让家臣们明显露出了不解。这也正常。

「敌人进攻的兵力胜于我们。皆为佣兵。让佣兵出战必须持续支付薪水。我们就利用这一点。所以说我们唯一能胜过敌人的地方就在于——军、队、人、少、」

「……此、此话何解……!?」「殿下,此言何意……?」

最终他们狼狈出声。

我也在内心暗暗吃惊。不是因为索拉说的内容。而是她那毅然的态度。

明明她只是在纵观议会的所有人,却令人觉得若是自己敢掉以轻心立马就会被看透内心。

这时候的索拉脸上,是与逃兵对峙时候表现出王族面孔。

——是已经有所觉悟,若有必要不吝将人开枪射杀的表情。

一阵酥麻仿佛游走我的心底。

「殿、殿下……恕臣斗胆……军队人少竟会是优势,这般戏言要人如何接受」

「我能理解你。但是,敌人的兵力只会多不会少。而我们也无法通过训练填补这其中的差距。

因此——拖延战局。别无他法」

「拖延……战局」

「不错。敌人的2000精兵中薪水成倍的众多。新兵8000人。骑兵1000骑。而骑兵的薪水在一般水准的5倍以上。另一方面,我们新兵2000人,应征兵4000人,骑兵500骑。若说军队所需经费之中,新兵为1,应征兵为0.5,精兵为1.5,骑兵为5,敌人与我方的经费差距……直希先生,请回答」

突然问到了我头上。

家臣团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我这边,充满了怀疑。这气氛真差。

「啊……大概是2.46倍」

我粗略心算了一下作出回答,引起一片议论。索拉继续说道。

「那战力差距呢?」

「只算步兵的话是1:1.831,骑兵纯粹就是1:2」

「听见了吗?战力差距不及2倍,而经费差距却有2.45倍。倘若要胜,我们只能利用这其中的差距」

「这是何意……?」「什么意思」「数字和战争有关系?」「那个是怎么算的」

家臣团们议论纷纷,翻阅起会议开始时候就放在桌上却被他们视若无睹的资料。完全跟不上索拉说的话。

有些还算好的尝试亲手计算索拉说的数据,却也基本无果而终。

「索拉王女殿下,他是何许人也。这莫非是他在背后出谋划策?」

威斯卡侯爵发言的同时朝我瞪了一眼。呜哇被嫌弃了。

对此索拉欣然回答道。

「直希先生,是我的咨询。你们应当都有所耳闻。而这——正是我苦口至今的『改变原理』」

王女激昂地纵观全员。

「这场战争能拖则拖。原野的会战决战,统统给我从脑子里丢了。婴城自守,能撑则撑。时间拖得越久,奥尔汀柏的议会便会越发忌惮与日俱增的开销,拥有庞大兵力的血船王也终将有心无力。而我们这次,便是要以此为计」

「若是如此……这场战斗不就没有胜者了吗?敌人自退,我等亦谈不上胜利」

「正是如此。若是守城战,佣兵市民皆可成为战力。敌人的骑兵发挥的战力也将与步兵无异。

并非以兵对兵,而要以、地、利、战、之、,阻碍敌人行军。我们的敌人并非血船王。而是奥尔汀柏的钱包」

「「「唔……」」」

众人沉吟。连我都知道这反应不容乐观。

「王女殿下是要臣等相信那位魔术士一纸文件出战吗。臣等之所以不惜性命举剑奋战,只因怀有必胜的信心。还请王女殿下三思,为骑士的战场送去荣耀」

一名贵族站起身拍着资料说道。

「现在我们需要的不是荣耀,而是切实的未来。为防奥尔汀柏的苛政再度落到这个国家头上,我们需要的不是强大的骑士也非骁勇的战士,而是强盛的国力。这场战斗势必不会名垂千史。可是,这个国家将会续存下去」

最终无人再提出反对。面对陷入沉默的诸位家臣,索拉站起身,在墙壁的地图上挥笔绘出线条。

「既然敌人的目标是阿尔玛周边,无论海路陆路我们都有多座要塞坐落于国境沿线。与敌人战斗之时,务必以此为据点进行防守。

周围还要加建野站的阵地、防御的栅栏以及战壕。我已经传令下去让士兵们从附近的村子召集人手建设防御工事」

这句话,再度让家臣团议论纷纷。

「殿下,请稍等。不让佣兵们持剑而是用铲……这是要让他们与沙土作战吗。训练该怎么办」

「训练同时进行。与沙土作战不会出现伤亡,不也蛮好」

索拉这么说,老人们却有着不同意见。

「岂有此理」「不可理喻」「木土工程可是农民的工作」「这哪是征战男儿所为」

公主对所有的声音置若罔闻,继续说道。

「另外,平时辎重队是交由佣兵们与酒保商人各自负责,此次这边也由我们组建,向佣兵们贩售辎重。其收入用于支付部分薪水,延长佣兵的合同时间」

索拉宣言着将盖有王家印章的文件用大头针摁在了地图上。这让议会再度爆发喧哗。

「在战争中做生意!?」「这有违道义!!」「主会抛弃我们的!」

在这份骚动面前公主毫无动摇,仅仅微微倾头发问。

「补给品一直是从街上或是村中购买筹集。指挥应征兵的官员也往往是从辎重队中买下。现如今不过是将酒保商人负责的这块责任,揽入我们的指挥下,有何不妥?」

索拉眨着眼说道,男人们缩着脑袋盯着这边欲言又止。自然这份视线的压力集中到了威斯卡侯爵身上,他难以启齿地开口道。

「殿下,此事……无人可为。天分三人。『祈祷之人』、『善战之人』、『耕作之人』。战士与贵族应当考虑的事情乃战争之事,食品的管理应当是农民与商人的职责。换言之——有、违、常、理、」

「应征兵大多是农民,佣兵也是在征兵许可令下达之后从各个村落都市雇佣的年轻人。你们所谓的『善战之人』也不过是昨日的普通市民。饥荒时候也曾从商人手中购买粮食配给领民。甲胄的发配与补给品的调度本质上并无区别。

——然而,你们却觉得经由我们的管辖组建辎重队竟是如此不可思议吗?」

想必是不可思议吧。

这也怪不得对装傻充愣的索拉提出意见的威斯卡。

就我所知,佣兵的装备是自备的,按常理武器和防具都是自己拿来的。食物和日用品则是从酒保商人那购买。酒保商人的辎重队会跟在佣兵军队的后面,收购掠夺的战利品,出卖食物和娼妇赚取钱财。雇主或是贵族都不干涉其中,无需考虑如何让士兵们果腹。最多就是明令能抢掠到什么地步缓解一下士兵们的不满。

举例来说,我也知道日本的自卫队是有专门的补给部门的。站在日本人的角度,补给方面由国家提供的优点要多少有多少,但对他们而言并非如此。

在国、家、存、亡、之、际、采、用、脱、离、常、轨、的、战、法、,可是一种相当冒进的行为。

「且不谈私人感情,这种做法究竟有什么好处。这种事交给商人们不就好了」

「真的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我反复强调到现在。——直希先生?」

我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能拖延战局」

索拉满足地颔首。

「就是如此。法威尔的国库已经无可亏空,为了能比敌人战得更久,就需要一些措施。支、付、给、佣、兵、的、薪、水、就、从、佣、兵、的、手、上、捞、回、来、,这么一来就能组建出一支更具持久性的军队。

为此需要组建辎重队。这份文件,已经公布出去了」

索拉贴在墙上的正是这道命令的敕令书。这张羊皮纸上绘有首尾相连的麦穗以及高举桶旗的马车,内容是征集组建王室辎重队所需要的人手。

有趣的是,中世纪的官方文件还有考虑到美观,用修饰的绘图与刺绣展现文件的华丽,表现其内容。就像是轻小说的插画一样。顺带一提若是不够美观似乎会引来「不像真的」的评价。你们倒是看看内容啊,买书只看封面的吗。

「竟然未与臣等商谈就着手实施……」

「这事情怎么可能让你们动手。毕竟你们自己也刚刚坦言“无人可为”。所以,我亲自动手了」

「话是如此……王家的初次出征竟然就带上辎重队,先代未有」

「父王是法威尔的第一任国王。我身为第二代若说有什么事是『先代未有』,数起来可是没完没了」

侯爵死心地摇了摇头。相对地索拉则是笑眯眯地点起了脑袋。

「好。这就是本国的新方针了。我们不乞求天运。不奢望奇迹般的胜利。既然胜率不高,哪怕领土被侵略我们也要坚持下去,看谁撑的久」

「「「唔……」」」

四处传来不悦的叹息。其中表情险峻的侯爵放出了一句话。

「……战争,不是数字……!」

这算是说服失败了?

若是没有家臣团的协助可就麻烦了——会变得根本无法实施。

「王强人所难这并非第一次」

这时,他又说了这句话。

瘦削的老人在众人的视线中缩着身子说道。

「那是独立战争之前。王在说服我们正面抗争奥尔汀柏的苛政之时,臣等市民会都说不可。然而,王却成就了这般伟业。

臣等能够为王谏言。可是最后下达判断的——是王自己,以及神」

对于他这死心的口气,诸位的反应虽各有不同,但都没那么紧张了。不管怎么说反对索拉的氛围散去了。

没有足够信心支撑的意见——不过是因为这点“氛围”就会烟消云散的东西。

而索拉,没有放过这松懈的苗、头、。

「那么各位,就拜托按我说的进行准备」

公主明确地说出这最后一句话之后,男人们脸上纵然带着不满,却也各自在手中的资料上写写画画,与身边的人商量了起来。

商量行动起来具体该怎么做。这个倾向不错。

于是,索拉继续说道。

「另外威斯卡侯爵,甲胄的事情还请回绝。因为比起坚实的装备我们需要的是更多的粮食」

「……请三思啊,公主,这件事早已着手进行了!?」

「可是这会花去王室的大量预算。1500副甲胄的钱我们可出不起。再难也得回绝」

见公主油盐不进的态度,侯爵撒手不管地收起了麦芒。

「……臣明白了。可是,此事还请公主殿下亲自报告」

「向谁?」

「国王陛下」

「……向、父王?」

「甲胄之事,是与陛下商谈之后得出的结果」

「有这么回事?我竟未有耳闻……」

「如公主殿下所言此事涉及重金,因此也邀请过公主出席。然而受到了拒绝。公主殿下可有印象?」

听到这,索拉第一次在会议中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想必是有印象了。我也多少有点。

以前,索拉有拒绝过佣人带来的国王传唤。大概就是那时候。

「……我知道了。此事我来处理」

虽说立马掩饰了过去做出承诺,但一瞬间露出的表情仿佛诉说着

——「搞砸了」。

搞砸了。

「你个蠢材!竟然将大司教争取来的交易付诸流水!?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东西!」

面对父王的怒喊,我不知该如何进行说明。

我思索着能将这数天融会贯通的数学,三言两语对父王解释清楚的方法。最好是一句话就能让父王情不自禁地感叹夸赞我——这是什么魔法?

「父王,其实,有一门叫做博弈论的学问」

「本王没问你这个!违背与教会的结下的约定可是大逆不道!一旦为神所抛弃,不管如何耍小聪明又如何能取得胜利!!」

「那只是一桩铠甲的交易。不当会影响到战局」

「少废话快给本王解决这个问题!另外——听说你这又开始沉迷魔术之流的东西了,此事当真?若是当真,此事可是会招惹神怒。速速停手!」

「这世上没有什么魔术。所以,孩儿也并未违背神的教义」

不过没有说出口的是自己正在被喊成是魔术士的直希身边耳濡目染。

「本王可是听说你雇来的咨询,被说是“魔术士”」

父王的疑惑没有减轻。而且还一言中的。果然还是瞒不过去。

「这……直希在数学方面研究十分深入。仅仅是旁人对这方面的技术理解起来有些困难,便如此称呼他了而已」

为了保护那位客人,我稍稍把事实收敛了一下。我也知道其实他在墙壁上写的大片东西实在太过可疑,甚至不像是数学。

「……那就好。听好,教会因为交易被反悔很是恼怒。若是放着不管别说铠甲,就是一粒小麦都别想再从修道院买入。把这个问题解决了,知道了吗」

「孩儿明白,父王」

「若是解决不了,那可疑的魔术士就等着被逐出这个国家吧——这个时期前来接触王家内部。太可疑了。干脆杀了罢」

「怎么这样,父王!!」

「聒噪!话就谈到这里,快着手去做!」

「我累了……」

「辛苦了。还好吧?」

来到直希的家里,我整个人陷进了沙发。手抵着额头诉起了苦,直希递给我一杯茶。

弥漫的茶香与温暖的蒸汽将我心中的沉闷消解。

「谢谢。轻松点了」

「不客气。那么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好。不太行。难办了」

我只有在直希的面前才能这么诚实。

「会议上虽然争论的很激烈,但结果方案不是通过了吗。其他又有什么了问题吗?」

「因为从教会那筹备的铠甲不要了,这事弄得很麻烦。那事情似乎是父王和侯爵两人合力谈妥的,这么一弄情况就复杂了。……这样就没法编组王室辎重队了」

「喂喂这怎么回事?组编不起来可就麻烦了」

「哪怕有辎重队,若是筹不到补给品也只是空有货车。教会说如果铠甲不要了其他东西也别想要了。本来是打算从修道院进麦子的,若是这边不行……该怎么办」

「现在战争缺钱,再小的肉也丢不得。辎重队可不能不组」

「我知道。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这也是为了直希你的性命」

「慢着。你刚才说什么?」

直希大吃一惊,追问道。我怀着歉意坦白道。

「其实是……父王说『如果解决不掉就要杀了那个可疑的魔术士』」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啊!?」

「啊,如果失败了我会帮你逃走的,别担心」

「……我会尽力别让事情落入那步田地。吓死个人了……那怎么办」

他耸了耸肩。仅仅这一个动作,就仿佛将自己的性命安危抛之脑后,谈起了另一件事。

这种心态转换我觉的真的很棒。到底怎么样才能变得像他这样天不怕地不怕。

我就顺着他这种悠然的态度,得以考虑起眼下的问题。

「我想想……」

我喝着茶思考起来。

「修道院不行的话,就只能从商人们那边买了。我们没有门、路、,找卖家估计会很辛苦……不过商人也应该是时刻需要买东西的人的。关系到数万枚菲斯塔银币的生意,他们也应该求之不得」

听到我口中的主意,直希歪了歪头。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一般买卖东西不就应该去商人那边的吗?」

为什么是找教会?暗指这个意思。

「……直希你看起来无所不知,但有时候又摆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呢」

「抱歉啦」

「没事。很可爱」

「……一点也不开心」

看到吃了一惊的直希别扭的模样,笑意涌上我的脸庞。虽说觉得有失礼数,但我还是忍俊不禁了一会儿才做起说明。

「修道院是自给自足的,日常生活中田地和家禽都是自产自销。所以,若是和教会交好关系,就能便宜买进农作物」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比起商人,直接从生产者手上买更便宜么」

「是的。还有另外一点。教区的农民作物中有10分之1是要上交给教会,叫做『10分之1税』。这是除了领主与王之外,由教会征收的税,加上这些教会其实囤积了相当多的农作物

佣兵和船队等多人行动在进行准备的时候,从手上持有大量货物的人手里买入是最划算的。所以,一般都是找教会去买」

「感觉教会油水真多」

「以前他们还更富裕。因为司教领的土地远离俗世的权利,裁判和征税的权利都仅在教会手里。

但是,法威尔刚独立的时候,司教领的特权和领地全都被王室收回了,现在他们的领地收入大概在5分之1以下」

「诶,在教会来看这政策也蛮过火的吧」

「听说当时是迫不得已。父王有次也曾表露过对此感到后悔。父王自身是传统派的信仰,倒是能理解」

「他的后悔我表示同情也能理解,但是眼下局势窘迫,真希望他能把剩下的5分之1也收缴了再后悔」

「别这么说啦」

「哦刚才的话太直白了吗?别放在心上」

直希表示失言了,而我用手指抵着嘴唇烦恼了会儿之后回答道。

「刚才的可不能当做没听见。……不过,只要有水果我似乎就很容易忘事呢」

刚才的话有欺君之罪的嫌疑,无偿赦免有失公正。

听到我的话,直希轻笑着点了点头。

「下次会准备的。那么,从商人手上买东西价格会高很多吗?」

这是个问题。

「不清楚」

「诶」

他反问了回来。我再度开口道。

「问题就在于我不清楚。对方给出的金额是高是低。为什么会给出这个价位,我一无所知。

所以为了以正确的价格达成交易,就需要花费大量时间。世上的商人总以为王室的金币多得足以让人跳水游泳」

调查市场价,交涉杀价,并以合适的价格买到货物。中间需要花费多少的时间和劳力不得而知。

而现在可是分秒必争,感觉束手无策。

可是,

「就这事啊」

直希无谓地说道。

「那只要对方报价多少买多少就行了」

「——要、要是这么买的话组建辎重队的目的不就成了空谈了吗!」

组成王室辎重队介入佣兵经济可不仅仅是为了攒够分发的薪水。

酒保商人贿赂佣兵队长进来做生意,而这贿赂的份会加在士兵购买的补给品上。战场上酒保商人并没有竞争对手。军队被迫购入高价的补给品。

若是王室辎重队能够以官方价格出售粮食和酒水等生活必需品,佣兵们应该就会因为能够买到比平时便宜的商品,从而保持士气。在长期战斗中,满腹的安心感的必要的。

但是,若是筹集货物的时候以高价买入,这个目的就成了一纸空谈。

直接对慌张的我自若地回答道。

「我们利用数学解决问题。商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就在物价和交易中接触着数字。比起需要人脉的对手,能够靠金钱解决的商人比较好对付」

「可是,商人之间也是有来往的。肯定会串通「王室来下单就这个价」然后抬价」

「说的价格会是串通价格。或许会是这样。……但是啊」

直希肯定了我的想法之后,忽然移开了目光,

「人与人想要彼此交心,除非奇迹发生」

不肯面对我说出这句话的他,一瞬之间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直希……?」

「——也就是说破绽总是有的。但是,这可能会给你树敌。你觉得行吗?」

直希转回来,带着一如既往的调皮笑容。这是我的错觉吗。

总之,我回答了直希的询问。

「借用你的话说——若是比起敌人增加的成本,王室辎重队的回报要更大,那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比起拿到钱的手段是否清廉,不如考虑如何将好钢用在刀刃上。直希说过,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也越来越上道了啊。那就去拿甜头吧」

「好。具体来说要怎么做呢?」

「很简单。想象囚徒困境中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最大的受益者?我想……囚徒A和囚徒B都保持沉默是好处最大的,所以若是串通,也就是让他们商量了,两边就都会保持沉默。若是把这个情况放到商人身上,要让两边都变成自白——」

啊,对了。

「把一边的关禁闭?这确实会树敌呢」

「完全就是中世纪的想法啊!不是的啦。听好哦?囚徒困境中,索拉你说两边都保持沉默囚徒整体就会是最大的受益者的确没错。但是,检察官改变了规则

因为多了一条“若是自白了就能拿到减刑”这种能让其中一方获利的规则,两人的答案就发生了变化。而实际上最大的受益者却是希、望、他、们、自、白、的、检、察、官、。也就是说,最大的受益者不是局中人而是局外人。

以此类推。我们不上赌桌而是去当发牌人。给出一个局面改变规则。给、局、中、人、们、利、益、诱、导、他、们、走、向、损、失、」

直希说出这番话的语气,与传开的外号完全一致。

「呵呵呵,你真的就像是“魔术士”一样呢。直希」

「别这样」

直希笑着否定了——然而听完具体说明的我,反而对此坚信不疑。

我的父王是“选拔王”。奥尔汀柏的王被称为“血船王”。

那么——直希的通称想必就是“魔术士”了。

「阿尔玛地区已如公主大人所言,在要塞周边增设了围栏和战壕」

「已经通知各个村子搬出粮食与财产,并且公告在通过市壁的时候免除关税」

「农园主已经大多将粮食转移到了市区」

与评议会举办的会议人数比起之前少了许多。会议只是徒有其名,成了寥寥几人的报告会。

由于方针已经决定进入实行阶段,评议会的人几乎都在前线指挥。剩下的则是在后方也身兼任务,和前线保持着联络。听他们的报告,似乎没什么大问题。

「一切顺利呢」

「是啊。啊对,征募兵的数量似乎也比预想的多。民间的协助比想象的要配合。反倒是提供的枪支可能会有所不足」

这是个好消息。虽说我们的方针是持久战,但兵力差距终究是越小越好。

「这是个好事。兵力多多益善,接下来也请继续努力。若是枪支不够,可以安排去挖战壕陷阱,请尽量征集人手」

「领命。然后是——」

咚!地一声,会议室的门被撞开,所有人中止会议闻声望去。

突然闯进来的人有见过。

「公主殿下,现在可有时间?」

「这不是威斯卡侯爵吗。近来不见还感到有些奇怪。这是出什么事了?」

威斯卡伯爵眉头紧锁说道。

「国王陛下传唤。请移步」

按今天的进程会议结束之后本就要去见父王。现在却专门要传唤我过去,意思是,

「即刻?是有急事吗?」

「正是」

「明白了。立马过去。各位,报告书整理好之后送过来」

我离开会议室,在威斯卡侯爵的引路下途径走廊。

「这是要去哪儿?父——国王陛下的寝室并不在这边吧」

「宫殿中庭」

四方的宫殿中央有一个铺着大理石地板的中央广场。那里应该,

「直希正在借用那个地方吧」

「用途有问题!杜肯南殿下前来通知,那小子的行径天理难容!」

侯爵愤怒之中跨步前进,我一路小跑才能跟上。我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水,威斯卡侯爵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是环绕中庭的王宫四方的一角。父王身在此处。

父王坐在椅子上,俯视中庭。围绕在回廊中的中庭广场从这上层一览无遗。

「父王。您在这里是有何要事?」

「……你,看不见那个吗?」

「那、个、所指的是哪、个、呢。我眼中能看见许多商人,并没有什么别样之处」

聚集在中庭的商人数量非常之多。

从一眼看去就穿着华贵的大商人到中坚阶层的商馆主团体,再到持有外地商馆的他国商会成员,更有如隐士一般茕茕孑立的神秘人士。

而直希正在这些商人的不远处观察着他们。现在佣人们正在给商人们配发文件,进行说明。

「那个魔术士,为什么要叫什么多商人过来」

「为了购买补给品」

「和怎么多商人怎么进行交涉。时间人力都不充足。再者像这般聚集一起,就不可能谈成生意。……果然那个魔术士只是口出狂言的欺诈师」

父王对直希的印象超出想象地恶劣。直希身上欠缺些许威严,和诚实两个字又是最为无缘。这与父王所期望的形象南辕北辙。

可是——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不至于说得这么难听吧。

「……父王,恳请不要做出侮辱直希的发言。借用庭院进行的这次商谈全都经过了我的许可」

「你是说你知道他把这大批商人聚集起来是要做什么吗。那为何还不阻止他!看看那边,尼德兰人。和奥尔汀柏的外交比我国还要密切。那边还有艾尔兰人。这不就等于把什么机密都暴露给敌国了吗!」

「儿臣明白。可是父王,直希——不,我们想要做成这件事,需要有凝聚于不同地方的参与者」

「……你是何意?」

我正烦恼该如何向父王解释,中庭一瞬间爆发喧嚣,之后突然平静。

向下看去,商人们纷纷注目一处。直希站在了事先准备好的站台上。

「啊,大概要开始了。父王,快听,直希接下来会解释要做什么」

「那么各位。感谢各位前来参加王室辎重队的交易准备说明会。我是负责今日进行说明的直希·芹沢」

「好年轻啊」

「年轻点好不是吗?从年轻人手上占便宜可是年长者的特权」

我没有放过一点小声音,说这话的商人不急不慢地一笑。

「怎么会呢。向神发誓」

「是吗。这是要向年轻的神灵发誓呢吧?」

中庭的商人们传出了笑声。行了,这样我和对方的紧张心情都缓解了些。

「接下来开始进入正题。和会前通知的一样,今天的交易的准备阶段,谈谈如何确定价格」

我只在讲座和学会上公开讲话过。也就比完全没经历的人好点,不想拖太久。速战速决。

「说实话,我们王室辎重队只对市场价格有所了解。像是五谷杂粮那些东西。若是在外国便宜买进再卖给我们,你们就能赚到差价。但是现在加上战时运费,或是船只的往返费用,这些附加费用就会让价格飙升。稍微问了问说是要市场价的5倍之多。我就不说是谁开的价格了。我们也不清楚这个价格合适不合适」

说到这里还没有什么反应。不出所料。希望能有所反应的是接下来的地方。

「所以——没办法了。价、格、随、你、们、开、」

这句话,等同于全面投降。商人们狞笑着讨论起来。这是要把没头没脑冲进来的冤大头吃个一干二净的笑容。

反响不错。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不过,有两件事先讲清楚」

我继续道。

「首先第一件。订单采取第二价格制的竞标。所谓的“竞标”,理解成是竞拍就行。这次的规则简单来说,就是我们不会公开其他人给出的价格,但对给出了最低价格的人会以第、二、便、宜、的、价、格、成交」

商人们面面相觑。满脸的不明所以。

「然后第二件。所有人都能参与竞标。只需要交一点竞标押金。其他方面的条件可以完全不用考虑。当然押金在竞标结束后会归还。只要是能准备好货的商人,在不高于我们给出的价格的条件下,都能进行交易

具体的事宜都在文件上详细记述。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尽管提问」

商人们对此的反应各有不同。

有陷入沉思的,有数人讨论的,还有反复阅读文件的,很是繁忙。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没有商人不为此给出了反应。

「我能提个问题吗」

这时,有人举手了。

「请讲」

「竞拍我懂。从最低的价格开始,最终价格最高的人买走。而竞标与此相反,能够给出最低价格的人可以接下这个单子。到这里都没问题。

那么,用第二价格成交,是什么意思?」

「这是给各位的好处。给出最低价格的人能够以第二低的价格达成交易。对自己而言10枚银币可以接下的单子,实际成交可能会是11枚。是好事」

「这倒是」

反过来说,若是并非自己可以承担的价格只会是损失。这里说谎没什么用。

另外一边有人举手了。

「真的不管什么商人都能参与竞标吗?像是平时开船做纱线生意的也能运大麦来交易?又或者说——敌国的,奥尔汀柏的商人也能成交?」

「啊,果然在意这个吗。那我就说清楚了。

王室辎重队,无差别接受任何国籍,任何商会,任何人种的竞标。哪怕是比荷卢商人,哪怕是莫斯科比亚商人,哪怕是伊斯兰商人。不管是什么人什么商会都无所谓。有货就能买。简单明快」

只不过敌国的商人押金也会高点就是了。这我就不说了。重要的是竞标的门槛低。其他的条件都写在文件上。我刚才说的那些也都有。

我对议论纷纷的商人进一步宣告。

「不仅仅是参与资格。就是货物、船只,哪怕是奥尔汀柏港口出发的,也能许可入港。不会因为运来辎重队之前货物保管在什么地方就撤销订单。

需要的只有货物和金钱的正常交换。别无其他。欢迎各位踊跃参与。还有,辎重队也征集人力,若是有多余的人手也请介绍过来。这边的采用标准也不看国籍」

对会给敌国带去利益的商人或运送途径予以输入限制。这种做法被我完全否定。

他们的询问,更多是要确认王室这边是否真正理解书面上写的内容。所以,我彻底说清楚了。上面写的条款,我事无巨细了然于心。

只要我清楚表态,商人们无需多加追问也明白了——这是真的。

「就是这样。还有其他要问的吗?……没有了的话,今天就此散会。日后在竞标会场再见面吧。恭候各位的积极参与」

「他说那些话脑子还清、醒、的吗……!?」

「父王,自是心里清、楚、才说的」

父王仍坐在座位上,身体却是前倾在回廊的扶手上眼睛瞪着直希,骤然整个人朝我转来。

脸上,不出所料——怒发冲冠。

「你说什么……?你居然,下达了让他做这种事的许可?」

「商人手上的文件都是儿臣准备的。当然,原件也有儿臣的印章。儿臣全都亲眼确认过」

听到直希的说明,受到冲击最大的人或许是父王。

瘦弱的父王此刻却是气势汹汹。

「——简直是疯了,索拉!居然要接纳敌国的商人?许可船只的通行?这不是让敌人的间谍来去自如吗!而且,我们届时还要出金币购买他们的麦谷。若是敌人临时阻塞交易路线抢夺我们的物资该如何是好?你可曾想过!」

「父王,我们与敌国土壤相接。间谍避不可避。况且敌国的情况通过商人更容易获取,这点上彼此半斤八两。

若是交易路线受阻,商人们生意受到妨碍,奥尔汀柏自身的经济也会遭受打击而自取灭亡」

「少强词夺理!那不是问题所在。让伊斯兰人都踏进这座宫殿,而且还宣称王室能与他们谈生意!他们做的是高利贷生意!如何能准备粮食!」

这的确是会令人不解的地方。商人们并非应有尽有。如果要做麦谷的生意就需要有产地的门路,门路越短买入越便宜。若是能比专家进货还要便宜那他们自己就已经能专门做这方面的生意了。

因此自然会疑惑有必要连他们都叫来吗。

可是,直希是特地让非专业商户参加的。给商人们准备的文件并非不要钱。准备平整的纸张和足够的笔墨,再按人数作成需要的精力还蛮多的。

而这件事值得付出这个精力与金钱。

「不见得。收债的时候不一定收的是钱还可能是货物。假如说有麦谷商人欠了钱,或许就会用麦谷作为代替还债」

「这只是假如」

「只是假如就够了。父王。这能让胆小鬼博弈——」

我以直希教给我的数学为父王说明解释。

但是,我没能解释明白。

因为,

「你个孽子!!还不懂我说的问题究竟在哪吗!从、商、人、手、上、求、东、西、简、直、就、是、疯、了、!」

——我没能理解父王刚才说了什么。

「父、父王,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所措地反问,父王龙颜大怒指着我骂道。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你触怒教会搅黄交易。我让你把这、件、事、处理了!!粮食、物资根本就不是什么重点。你触怒教会,招来神灵怒火才是大问题!为了神恩,在意金钱的少许增减简直是脑子抽风!!」

父王的手指仿佛一柄短剑。

我没能理解父王的意思。……不,是不、愿、去、想、清、楚、。

「这不是什么少许。这些预算,这些补给,都关系到兵民能多活多少时间。父王让我去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我才安排了……」

「就是能够解决问题,也不代表可以起用异教徒的伊斯兰人!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

「……就因为……这个……?」

我没能说到最后。因为父王的双眼,告诉我他并不希望听到我这么说。

我越是开口,只会给父王火上浇油。

父王气在头上,闭嘴是最好的选择。说什么都只会事与愿违。

束手无策。我一如既往,只能像是剑术训练时候的木桩一样一动不动。

「你张口闭口就是时间、钱财。不,是那个魔术士小子教唆的吗?竟然相信这些无益的俗物,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哪怕会摆弄算盘,终究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愣头青。笔墨文房如何战胜敌人!你以为士兵们会听从贫弱的读书人?」

「…………」

“无益的”“俗物”

为什么呢。和以往不同。父王的字字句句,都让我的心头涌起一阵波澜。

「从未体会过战场上的直觉与神的告示的男人,如何知晓何为战斗。在箭雨中死去的人与活下来的人有何不同,岂是一纸一笔可以分辨。那种小鬼头,等到上了战场只会吓得屁滚尿流。

只有不畏死亡的勇士值得信任!那种轻浮的小鬼,岂能相信!!」

「父王……」

「啊?」

「不是……」

我变得难以保持沉默。

而且,我知道了。我,习惯了父王的怒火。但是——完全没有习惯对自己重要的人的辱骂。

「……父王,求您了。求求您别再如此辱骂」

我拼命地乞求道。

即便如此,父王就仿佛听到了无趣的笑话,一笑置之。

「这点程度的辱骂又如何。我无数次要你对威斯卡和杜肯南司教施以敬意你都听不进去。如今我不把那个分斤掰两的小鬼放在眼里又如何!」

「……儿臣遵从父王指示。学习了诗书礼仪,学习了忠心报国。对威斯卡侯爵、杜肯南大司教也始终遵从教诲从未有过分的态度。尽力展现了儿臣的敬意。个人力所能及的事情全都做了。从王室角度,有些方面可能依旧难以容忍。

——但绝对未逾矩到需如此辱骂的地步」

「将那魔术士带进王宫,还不够如此责骂吗!?」

「难道算是吗」

「多动点脑子你个逆子!!」

「儿臣也是深思熟虑过。深思熟虑之后,还是不明白」

我一开口,就会这样。父王的话真的难以理解,我一回答就会触及父王的逆鳞。

但我今天却是停不下来。

「父王的意思怕不是太过不讲道理。直希明知这个国家的窘境,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明知不利仍愿意加入法威尔一方的这份勇气,应该也是父王欣赏的优点才对。不是吗?」

「何来的欣赏!就因为那个魔术士,与教会毁约!这行为如何不叫神明恼怒!!你这是要让父王我无法走上天国,反倒是落入冥府深渊!你把那个耍小聪明的魔术士带入王家腹地!!还不惜为此向你死期将近的为父顶嘴!」

「——别太过分了!」

众人沉默下来,视线聚集到了我的身上,让我发觉这句话出自我的口中。

我的头脑霎时间雪白一片。

耳边的残响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我竟然这么冲动地顶撞父王。

「…………」

「…………」

令人窒息的沉默伴随着冰冷的寒气。

父王望向我的眼神就好似看着敌人一般冷酷。

「你……刚才,说什么?向为父,说什么!」

虽说是一时冲动,终究是泼出去的水。我深深低下头。

「对不起。父王。儿臣……看来现在不适合与父王交谈」

我退下一步,打算逃离。

「你——……!」

撞开椅子站起身的父王痛苦地捂住胸口喘着气。

病情发作了。

「唔、唔——你还……把不把为父放在眼里了……!!」

佣人们纷纷赶来,搀扶父王。

「父王,求您了,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儿臣在场,似乎有害父王龙体,先退下了」

我虽然担心父王,但他的眼神显然不希望我靠近。

离开王宫的我,嗓子与内心的疼痛未能消退。

(6)1915年由英国人兰切斯特提出。内容主要分为两条:第一法则,远距离作战时:攻击力=武器性能×兵力数,即E=mv;第二法则,近距离作战时:攻击力=武器性能×兵力数的平房,即E=mv^2。 第一法则的前提条件是所有士兵完全没有协作,所有士兵是一对一战斗;而第二法则是假定士兵完全协作,所有士兵都会对一名敌方发动攻击。这里男主提出的条件是「假设用长枪发动突击」,显然并非所有的士兵都能攻击到敌人,适用范围是第一法则。第二法则的典型状况是包围战术,其「近距离」的本质意思是「距离近到能让所有士兵攻击到敌人」

予以利益让其损失。这种情况能选的路有两条。

一条是予以商人们“废止航路限制”的特权,以此减少商谈价格。

第二条则是将这特权分给所有商人,增加参与交易的人数。

第二条危险性更大。在战争时期这么做了,可能会被妨碍通商,或是被送入间谍。和外国商人交易的时候需要时刻检查船只和商品,费时费力。

那么,现在我们来看看『胆小者博弈』。

两个年轻人开车互撞。两人若都选择不直行减速,撞上的冲击会让双方受重伤。而在途中选择转弯避开的人则会成为「胆小鬼」。直行到最后的则会得到荣誉。若是双方都选择退避则都一无所得。也就是说,能让对方先避开的人能得到大量利益,但若是双方都不避开就会变成大量损失。

这在交涉中是常见问题。若是能让对方让步自己就能得到大量利益,然而若是到最后都谈不妥则会决裂。

【参考下一页收益矩阵③】

看收益矩阵就能知道,这个问题的合理解答——无论对手采用这个战略都能让自己利益最大化的战略是不存在的。自己的得失会随·着·对·方·的·反·应·大幅度变动。这么一来,参与者就只能通过彼此试探来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可是若其中一方会有更大损失呢。比如说参与者A若是选择让步,自己的恋人就会被杀死。

【参考下一页收益矩阵④】

参与者A损失的选项增加了。这就导致A除了“对立”别无选择。如果参与者B知·道·这·件·事·,就会知道A只能选“对立”。所以B的合理解答应该是“让步”,让A赢。

这次,王室不仅没有限制交易对象,还在明知帝国会来妨碍通商等危险的情况下对商人宣告「按一口价买」。

这么一来博弈规则就变了。

王室完全舍弃了以往战争时期只会和在这个国家卖麦子至今的“安全的商人”交易这一前提。

可是就算有了竞标资格,外国人商人和其他领域的商人正常而言也无法和小麦商人竞价。——只要没有围标(7)。

若是小麦商人执意维持串通好的5倍价格。一旦其他商人以2倍价格竞标中标了,也足以收获利益了。这么一来,串通的商人们就坐不住了,会输的。

于是小麦商人就只能把价格设定到2倍以下。可是,即便降到2倍以下,若是外国商人以1.5成竞标呢?这又只能再降。

以此类推竞标的价格越来越低,结果正如第二价格拍卖理论(8)所示以“正确的估价”投标是最合适的。

王室不知道正当的价格。但是商·人·知·道·。那么,就让商·人·相·互·去砍价。

结果,王室就能从卖小麦的商人那买到价格正当的物资。

解决办法如此简单。

我按收益矩阵进行说明,索拉立马就理解了。甚至很高兴能有这么合理的解决办法。还亲手制作了资料说「只要循序渐进地进行解释,父王也一定能立马理解的」。

可是。

在召集了商人结束竞标说明会之后,不好的传闻传进我的耳中。

听到传闻的我连忙赶回家,索拉的护卫和佣人都在家门前不知所措。似乎是公主命令他们不许进去。

我畏手畏脚地踏入有人看门的家中,走向平时学习的房间。那么,跟着公主留下的行踪,来推测一下她进屋之后会采取怎样的行动吧。

首先是脱下外套揉成一团扔到架子上。

把那一沓资料纸拍在桌子上,毫不在意飞散的纸张继续往前。

整个人埋进沙发里,然后不甘心地抱着自己的脚缩着身子坐着。

然后在屋主回来之前抱着靠垫哭。

现在回答一下看到这幅惨状的我是个怎样的心情吧。

「呜哇」

我还能说什么。

「……………………………………………………我会受伤的能不能别这么露骨」

「那你倒是先把脸从靠垫上离开」

理由大致想得到。她似乎和父亲吵得很厉害,好多人都在传王女和国王之间的争吵。连我都能知道,可见传的多厉害。

听说吵完之后不知道躲到拿去了,我就想着不会吧,然后回家就见到这景象。

我捡起落在地上的资料放在桌子上。上面用漂亮的字写着收益矩阵以及第二价格拍卖的不等式。这是索拉没能交出去而带回来的自制资料。看这些资料散落一地让我很是心痛。

「抱歉了。态度有点过分了。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说着提着椅子放到沙发旁。

然后坐在索拉的旁边,迟疑着问道。

「听说你们吵了一架」

索拉露出了半张脸。被眼泪打湿的眼眶看着我。视线游走了一会儿,回到我身上后,吐露道。

「我……没能说服父王」

「……是吗」

「……完全。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的话,父王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声音很细微,但是愿意说了。少女一点点放下靠垫和脚坐正了,盯着打湿的布料倾吐道。

「一点也……一点也,我连解释,都没能解释。我的愿望。想法。甚至连这场战斗,似乎都已经不想听了。……只假装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快要撑不住,实际——脑子里却是只有自己的死期。

简直……就像是留下的我……怎么都无所谓了一样……!」

索拉神色忧郁地紧闭双眼,把快要滴落的眼泪憋回去。

「父王,以前可是正面对抗重税和暴政,理服了贵族和民众,拯救这个国家于暴政之中的豪杰。可是现在,张口闭口都只是如何让自己死得清廉……梦想着自己能够在神的身边安乐度过,还毫不避讳地要我为了他的安乐行动。完全不看我现在正在做什么……!」

「索拉……要我说……」

我完全想不到自己该怎么鼓励她。

若是能改写成式子我还能有主意。可是,这种时候我的脑子一点都用不上,只能表示同情。

「……怎么说呢,啊……错不在你」

「……谢谢」

索拉看着我很是悲伤。

「愿意对我这么说的也就直希了」

「怎么会呢」

「就是。……要不让我猜猜王宫里是怎么传我的吧?」

「……自虐对身体不好。别自己骂自己」

「果然是这·样·啊」

索拉不在意地说道。我反倒是因为回想起在王宫入耳的那些话,只能手放椅子手把上托着腮把烦闷情绪扼杀在心里。

不予置评。

居然不把受病痛之苦的父亲所说的话放在眼里,这女儿也太无情了。——那群凑热闹的混蛋说的话不负责任而且充满了无心的恶意。烂耳朵。

普通的家庭矛盾和事关战争的王室怎么能一概而论。

「有时候,我会想。我……如果是父王理想的淑女就好了」

本来的话再怎么抱怨也不为过,然而索拉却说出了这种话。

王女的视线移向写在墙壁上的术式低语道。

「对国政不带兴趣,将政权放手让给摄政和结婚对象……每天能探望父王画画图唱唱诗歌该多好。这样的女儿,肯定能让父王安乐离世吧……」

我按她说的在脑海里描绘了一下。如果索拉变得不带脑子。

「……那么,结果呢。你能想象出来是什么样的吗?」

我观察她的表情追问道,王女移开了视线。

「这……不能……」

「也是。我刚才也想象了一下没能想出来」

「好过分!我下点功夫也是能成为淑女的啊」

索拉鼓气回答道。看到她能有还嘴的气力我稍微安心了点。

「……这是我以前的事情。有一天外公在哀叹『爱数学的人好少』。那时候我向外公夸下海口『要创造出能让好多好多人爱上数学的公式』,然后将自己辛苦搞出来的公式给外公看」

「这想法这厉害。那么,结果呢?」

我耸耸肩。

「失败了。我的那个公式……啊—……简单来说就是“用方程画图”,而外公的感想则是很有说服力。只有一句话。『真货更好』。那肯定的啊。数学不是画画的道具」

「这,真遗憾啊」

「就是啊。可是,那时候我知道了。不要用数学代替画笔。——所以你也别勉强自己。索拉你变成淑女也没意义吧」

「……你是想说我赢不了真正的淑女吗?」

我还嘟着嘴有些闹别扭的索拉说道。

「是因为你能做到淑女做不到的事情」

我从口袋里取出折好的笔记递给她。

公主一脸讶异地接过,看了看里面的数字抬起头。

「这个,难不成是投标的……?」

「没错。事前支付了投标押金的商人人数。有19个人。这才刚刚开始接受投标的参与申请。还写了是哪个国家的商人。如果这些商人按照自己国家的价格和运送费参加竞标……懂的吧?」

索拉站起来捡起地上的资料,站在势力图前连连确认笔记、资料和算式。

上面有的仅仅是从过去的价格中得到的市场价。不过商人投标的金额应该和那边相差不大。毕竟第二价格拍卖的方法会使人这么做。

参加拍卖的人想要从物品的估价与自己给出的投标价中得到最多的利益。

也就是说(估价 - 投标价) x (胜率) = (期待值),根据这个式子能够写出收益矩阵。

通常的第一价格拍卖,参与者们彼此试探会改变胜率,因此投标策略并不唯一。要预测投标金额很困难。

可是,第二价格拍卖则是让第一名中标,以第二名的价格支付。即是说,哪怕按照自己的估价投标,中标价格也必定会比自己的投标价格低。

而若是投标金额比自己的估价要高会拉低胜率,降低期待值。

所以结果无论其他参与者如何行动,自己按照自己的估价投标都会是一项弱支配性策略(9)。

在墙上的势力图前左右踱步的索拉此刻脑中怕是在预估商人们的投标价格。不过,这之前就两个人算过了。现在只是利用写下的数字进行验算。

不多久,索拉转回头来。

「就算是从他国的商人手中买下,也能够组成王室辎重队!」

「串通好也没用了呢。如果那边能注意到这点,还能更便宜」

「好耶!」

索拉跳着步子过来抬起手,我也回应着和她在空中拍了手。

「哼哼哼,果然我没有错。和理论一致」

她的表情一改方才的昏暗,理想的结果让她目光恢复了神采。

这是当然的。事态如自己所愿的成就感有着别样的美味,那是脑海中的想象被亲手化作现实的喜悦。

兴奋到静不下来,自信和喜悦会不断涌上心头。

「那么,还想唱词吗?」

「……唔。但、但是,父王……」

「是啊,你的父亲肯定会伤心吧。被自己的女儿背叛,后悔自己的过去而感到痛苦。但是啊,即·便·是·这·样·你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不是别人要你怎么样,是你自己认为『自己应该这么做』。——不是吗?」

王女烦恼了会,随后微微苦笑着摇头。

「……我知道了。我还是更喜欢数字。……只可惜父王无法理解」

「世上总有些事情无能为力。如果不涉及到数字,说不定你们还挺谈得来的」

「……这不能用数字求解吗。我和父王能彼此理解的概率」

索拉思索着说出的话让我苦笑。

「彼此理解的公式么。这很难的。我是放弃了」

「……直希,你知道那么多公式,有外公教你,真羡慕。你那边的世界,所有人都精通数学吗?」

「没,基本的数学知识大家都懂,但是什么东西都要往公式上套的人没那么多。没公主殿下说的那么值得羡慕」

「那么,你是特殊的?你的祖父也是?」

「我是想成为数学家。外公则是数学的教授,比我厉害。说起来,之前我还是憧憬外公才目标成为数学家的」

「之·前·值的是……是因为来到这个世界放弃了吗?……你、你想回去吗?」

「不是啦。不用这么胆战心惊的。感觉回去的方法没那么容易找到,而且我也没啥留恋」

如果这里是魔法世界也就算了,可这里是我的数学都被当成“魔术”,比起魔力不如说是暴力的世界。

我会出现在这里应该算是天灾了。是概率等同于地震落雷,然而总有人会被卷入的事故。

「……你在那边的世界,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你这么觉得?」

索拉好奇地盯着我,点点头。

「是的。直希这么厉害的人都放弃数学家了」

「我可没你说的这么厉·害·,不过……」

「『不过』?」

她盯着我等待我的后续。

我不太想说。可是——感觉对方是索拉的话,也不是不能说。

「……不过,发生了点事。外公逝世的时候,和亲戚发生了点矛盾。我是数学宅,在葬礼上很多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就那时候舅妈来了」

我挖掘出那段苦涩的回忆,缓缓说道。

「舅妈在外公死前住了进来。那时候我因为大学的毕业研究没能怎么回家。舅妈说是要照顾外公,外公也答应了。

……而就在我专心研究的时候,外公死了。没能在死前见上一面,不过本人也说『在我死的时候别呆站在床边,给我去研究数学』,这倒也没什么」

对我而言,祖父到死都是数学家。——喜欢数学的大多是疯子,没办法。

「问题发生在外公去世之后。葬礼一结束,舅妈就要把我赶出家里。我那时候大学还没毕业。原因……就是为了遗产,似乎是想把房子卖了」

「这样啊……结果怎么样了?」

「发生了很多事。确定法律上的继承人,确定我的居住权,和想要处理外公遗物的舅妈对决。不过比起这些麻烦事……更让我受打击的是在舅妈的眼里外公似乎不是一个好父亲」

「诶」

索拉大吃一惊。因为这和我口中的祖父差太远了吧。我当时就是这种感觉。

「舅妈说外公『就知道数学都不顾顾孩子』。所以无动于衷地要处理掉家里的书,而和外公一起过的很开心的我则是无法信任。所谓恶其余胥

……真的是难以置信。对我而言可是个好外公」

「直希……」

索拉心疼的视线让我静不下来,我逃开坐到了沙发上。

我没有看向索拉,继续说道。

「人和人是没法真正相互理解的。我算是知道了。我喜欢外公,喜欢和外公讨论数学。

但是……祖父他,真的眼里有我吗?会不会,只是因为我要学数学才会和我说话的呢?

我产生了怀疑。于是厌烦了那些争执,只想快点结束,快些解脱」

这算是我对原本的世界没有留恋的一个原因。自己长年居住的家成了引发疑心的火种,我只能放手了。

「……这个问题,大概一辈子得不到答案。数字是解不出来的。爱信就信。只能这样向自己妥协。非常不合逻辑」

「有过这种事啊……真的是苦了你了……」

听我说的索拉神情比我还要难受。我翘起嘴角安慰道。

「都过去了」

「可是……还一年都没过去吧?」

「…………这种时候就不能别说破吗」

我看向窗外。

当然,不是说我现在就不难受了。一起过了十多年的祖父去世,自己还产生了疑心,如果我能那么容易想通,现在肯定还在打官司吧。

被比我小的少女看穿我的表面功夫让我有点羞耻。

所以,即便索拉站起身走过来,我也没有做出反应。可是——从身后绕过来抱住我的纤细手臂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那么不懂事对不起啦。……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件事。是不想让我感觉太自卑吧」

她的声音在我的耳边。

「为什么要抱我?」

「感觉很治愈吧?」

「脑袋被一个软软的东西顶着,确实很治愈」

我说出自己脑后顶到了东西,索拉的脸靠近过来,私语道。

「……那,就请你默默享受了。算是回礼」

「这……谢谢」

没想到会这么回答。真的好吗。那行。

娇柔的手臂紧紧抱住我的身体不松开。

她柔软的身体传来加速的心跳声。温暖的肌肤上透着香甜的气息,体温渐渐交融厉害了好软啊这该怎么描述。

这个,哦哦,对了。外公……外公说的是对的……。

真货,真棒。

「话说,直希」

「什、什么事?」

这治愈效果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让我声音都压不住了。

呜哇我也太动摇了。

索拉却依旧平静地低声说道。

「你和你祖父的事情,真的不能公式化吗」

搞什么呢你吓到我了喂。

「用贝叶斯定理计算『重复博弈』倒是可以证明但是那是用主观概率进行的观测,结果还是取决于我的置信度」

「……你算过了啊」

「毕竟是数学家」

「呵呵呵」

索拉花枝乱颤,离开了我。

总算不用继续这个害羞的话题了——就是温暖不再,让我有些可惜。

王女在沙发旁蹲下,抬头看着害羞的我。

「明天,我去和父王道歉。然后,和他聊一下和数字国政无关的事情」

我点点头,伸手微微抚摸索拉的头。公主好似撒娇的小猫一样用自己的头顶了过来。

「希望能顺利和好」

「嗯」

翌日。

我一个人在家温习势力图。不仅如此,王室辎重队的人手、物资的调用,征募兵的资料等,最近这些事务性工作也增加了许多。

我正忙于处理这些资料,远处传来了钟声。

窗外的钟声传遍街道,这与以往的报时不同,没有停下。

我疑惑着发生什么事了,打开窗户探头望去。

这时,玄关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

「魔术士阁下可在室内!」

「在这边!」

听到有人喊叫我回了声话。士兵拖着铿锵的金属声走了过来。

「您听不见那个钟声吗!?事态紧急,请立即前往王宫!」

「出什么事了?」

听到的问题,士兵的语气像是在怀疑我的常识。

「国王陛下驾崩了!」

「……知道了。马上去」

回答间,我想到的有两件事。

第一件,是从这个事实得出的推论。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兵力差距巨大,而且准备充分的敌国没有立马发动攻击。

肯定是在等这个时候吧。静静等着就会到来的法威尔国力动摇的瞬间。

也就是——国王陛下驾崩之时。

「战争开始了」

另一件,就比较感性了。

我想起昨天索拉失落的模样。

和好——应该没来得及吧。

——是日,奥尔汀柏的使者送来了宣战布告。

(7)围标:指在竞标的时候人为操作,以高价格中标,在中国属于犯罪行为。

(8)第二价格拍卖:又称维克瑞拍卖。在所有人只能报价一次的前提下,拍品由归报价最高者,但成交价等于各买家中出的第二高报价。这一机制最先由经济学家维克瑞(William Vickrey)在1961年提出。

(9)弱支配性策略:Weakly Dominant Strategy。无论其他参与者采用何种策略,若自己的当前策略优于任意一项其他可采取策略,则当前策略为弱优势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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