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 史诺菲尔德中央教堂
隔著市内最大的赌场大厦「水晶之丘」,在警察局相反方向有一间史诺菲尔德中央医院。距离那间医院稍远的场所,建有一栋教堂。
虽然城市的历史尚浅,但是由于其外观有著相应的威严,所以平常也有许多虔诚的信徒与观光客来访,是座繁荣的教堂。
不过现在此处设置了驱人结界,成为了一般人不会想要靠近的空间。
在这状况下,留在夜晚的教堂里的神父一边苦笑一边开口:
「来寻求庇护……看来不是这么回事啊。我本来还打算对那个局长开开玩笑呢。」
眼带为其特徵的神父──汉萨‧赛凡堤斯。
四名修女在他身边散开,她们身穿的绝非战斗服,但仍穿著修道服做好随时能战斗的准备,警戒著来访者。
她们会这样做也是理所当然,因为出现在教堂的,是以贝菈为首的,约二十五人左右的「二十八人的怪物」的成员。
局长留下几名成员在身边,并从警局下达指示后,提出将教堂作为对医院进行作战行动的一部分来利用的提案。
「状况我是明白,不过我有允许吗?」
对著表示不解的汉萨,贝菈回道:
「我们并不是要向你寻求支援,根据作战内容,可能会出现需要拜托你保护一个人的状况。」
「是那个只有使役者在持续活动,本人却意识不明的主人吧?不用说,保护人这件事无论我身为监督官、神父,或是一名人类都赞成,但那是在对方有意辞退圣杯战争的状况下。在这次的案例中,得看能不能和那名使役者谈判才能决定,对吧?」
「是的。根据状况不同,我方也可能会强制排除那名使役者。因为那种情况已经超过了监督官的责任范围,所以我们不会寻求你的协助。」
「原来如此。虽然我有种被拐著弯给利用了的感觉……不过,那就是监督官的角色吧。」
汉萨耸耸肩,不过他注意到警察们旁边有名青年一直盯著这边看。
「对了,他是谁?看起来不像警察呢。」
他这一说,被点名的青年──费拉特慌张地跨出一步。
「啊,你好!我叫做费拉特。是狂战士的主人,参与了本次行动并提供他们协助。圣杯战争的监督官,请你多多指教!」
「哦──总算出了坦率认同我是监督官的主人啦?我是汉萨‧赛凡堤斯,也请你多多指教了。」
汉萨自嘲地笑道,费拉特观察他的全身并问道:
「那个……若是我搞错,有冒犯到你的话我道歉……汉萨先生,你前天在警察的停车场战斗过吧?而且你的身体,应该有大约七成是机器吧……」
「……哦,你知道啊?」
「是的,在你身体各处的魔力流动,呈现了几何学式的变化,是我搞不懂的东西,所以我才觉得大概是机器吧!哇──和朗格尔先生与橙子小姐的人偶都不一样……真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改造人呢!你可以发出火箭拳吗?或是变出钻头之类的……?」
汉萨对看穿自己的身体特性的费拉特摇摇头。
「我的拳头不会飞出去,钻头则是秘密。不过,单臂可伸长到最大三公尺的距离,也能发射手榴弹……虽然是秘密,不过我的脚里还装设了圣化的链锯。」
「……我好感动啊。若不嫌弃我是钟塔魔术师的话,请和我握手吧!」
「当然可以,你的品味不错呢。要是对魔术厌烦了,就来归依圣堂教会吧。」
理应是仇敌关系的钟塔魔术师与圣堂教会的代理人,互相投以认同彼此般的笑容,并且坚定地握手。
无视于那些困惑的警察,以两人为一组待机中的修女们窃窃私语:
「汉萨师父对魔术师亮出了自己的底牌耶……这样好吗?」
「老样子了,没办法。因为汉萨的内在其实跟小孩子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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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场所
巴兹迪洛放弃自己位于工厂地区的工坊后,正在史垮堤奥家族准备的预备据点待机。
而在他的面前,做成通灵板模样的「通讯器」正缓缓地运作著,依序指出字母,慢慢形成一篇文章。
确认过其内容的巴兹迪洛,面无表情地对著黑暗说道:
「阿尔喀德斯,你动得了吗?」
然后,解除了灵体化的阿尔喀德斯从黑暗中出现,一边让浓烈的魔力在体内游走著,一边开口:
「当然。」
「……警察内部的『老鼠』那边有消息来了。要去医院。」
接著,他以与平时无异,抹消感情的声音指示阿尔喀德斯。
「……必要的时刻已到。要麻烦你处理一名孩子。」
「是吗?」
阿尔喀德斯的表现,看不出一丝犹豫。
巴兹迪洛看到阿尔喀德斯的态度,在满足的同时,也将理所当然浮现在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虽然现在才提是有点奇怪,不过就算和那名术士交易并不吃亏,但没想到你会老实地撤退呢。我原本以为你会强硬地要杀掉那名女神。」
对早就用尽令咒的巴兹迪洛而言,他已经没有可以阻止阿尔喀德斯的手段了。
因此,他虽然已有觉悟会白白浪费一件有利可图的交易,却万万没想到阿尔喀德斯会选择收弓。
「……那个,不是我认识的神。」
「是指场所不对吗?不过,本质是类似的吧?」
「不,并不是那个意思。那个不是本体,也不是分身……恐怕是烙附在他人人格上的一种类似吶喊的事物。是甚至跨越了时代的不祥诅咒。」
阿尔喀德斯一边冷静地整理装备,一边走向临时工坊的出口。
「我虽然憎恨神,但是神留下的诅咒是次要之事。虽然迟早要收拾掉她这点不会变,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收拾掉那个自称英雄王的半神,仅只如此。」
「那么,今晚的工作也要麻烦你好好完成了。」
巴兹迪洛一边以锐利的眼神目送阿尔喀德斯的背影,一边向他出示做完这件工作的好处:
「要是做得顺利,就能大幅减少对付英雄王时的不安要素。而且也能充分贬低那些夺走你一切的诸神名誉吧。」
对于主人的告知,弓兵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并淡然地说出同意的话语。
「用不著你说,我的存在,就只为了玷污其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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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 屋顶
中央教堂的屋顶有一部分做成了平台,是一处可用来眺望星空与夜景的一角,以及富丽堂皇的钟楼之空间。
在这里待机的费拉特,吐出安心的叹息。
「啊,太好了……总算是顺利谈妥了。」
接著,化成手表的杰克回道:
『这一切都多亏了身为你恩师的那位魔术师大人吧。他对警察局长所说的考察以及其后的谈判手段,只能用精彩来形容。』
当时在局长室里的杰克虽然只是从旁看著而已,但是不在现场的艾梅洛阁下二世,就宛如安乐椅侦探般,虽然不在现场,却清楚地整理著这城市的状况。
恐怕少女正被使役者依附身体的事,以及她有可能是在深层心理或者梦中缔结契约的事。
因为她一直受到缲丘制造的细菌所侵蚀,所以唤来的英灵有可能是与病原菌有关的英灵,或者是在尚不存在细菌、病毒这种概念的时代里,被视为疾病象徵的存在──所以艾梅洛二世推断,目前市内出现的异常,也许是由能够「有意识地去选择感染对象的细菌状魔术」,这种极为特殊的事物所引起的吧。
后来他还与局长做了各种谈判。可以说他以人在英国的状况下,就漂亮地深入史诺菲尔德的圣杯战争其幕后黑手的内情里了吧。
「在钟塔里,没有人能在不使用魔术的考察与谈判这方面赢过教授喔……啊,不过若是谈判中混入了对手的威胁就会很辛苦……」
大概是过去发生了很多事吧。费拉特双肘靠在平台的边缘,似乎很怀念地说:
「钟塔这地方存在著派系斗争之类的各种麻烦事。那些东西我不懂,因为在我看来都太没效率了……教授也是一边说那些是愚蠢的玩意儿,一边尊重对方,圆滑地应付那些人。收留我的时候,好像也发生过很多事。」
费拉特如此说道,在短暂沉默后对杰克说:
「希望医院的女孩子,能够得救呢。」
『是啊。』
杰克表示同意后,忽然问道:
『……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什么事?」
『为什么你想救那名少女?』
「为什么吗……」
对这个非常基本的提问,费拉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含糊其词。
『你的气质确实散漫,不像魔术师。讨厌为了圣杯战争而杀死少女这我也能理解,不过,为了原本是敌人的其他主人做到让自己置身于险境的地步,这就有点脱离一般人的常识吧?』
「……帮助有困难的人是理所当然──」
『才不是。虽然还是要看程度,但这绝非理所当然之事啊,主人。人并没有如此强大。要变强的话,就一定有理由才对。』
听完杰克这番话,费拉特嘴里说著「原来如此」并点头同意后,花了一点时间仰望夜空思考著。
然后,或许是在心中归纳出结论了,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后说道:
「其实很单纯啦,都是托了教授的福。」
『哦,果然是受到他的影响吗?』
「我想,要是教授面临与我一样的状况,即使没有任何回报,他还是会去救那个女孩吧……就如杰克先生说的,虽然我不晓得理由,但是教授在魔术方术的本事虽然不高,却是非常非常厉害的人喔。不管是教室的学生,还是讨厌教授的那些人,都承认这一点。」
然后,就像为自己感到羞耻而苦笑般,费拉特对戴在左手腕的英灵手表说道:
「我过去……曾经因为疏忽而失败,给教授添了麻烦。」
『就听起来的感觉,我觉得你从平常就在给他添麻烦了吧……』
「是啊。不过那时的麻烦并不是平常的程度……当时我与一位叫路希安的朋友,被一个叫亚托拉姆的魔术师抓住了。嗯,我当时还以为自己会死呢。」
连自己的生死都能若无其事说出口的费拉特,有些自嘲地笑著继续说道:
「可是,教授他却做了一场豪赌来救我们。甚至不惜将他为了重要的朋友……为了即使花费一生都想见到的人所准备的重要道具放上赌桌。」
为了见面而准备的道具。
听到这奇妙的句子,杰克恍然大悟。
──是用来召唤的……触媒吧。
那名教授想见的朋友,恐怕与现在的自己是相同存在──也就是在圣杯战争中邂逅过的英灵。
若真是如此,那样道具绝对是他人无法衡量出价值的东西。
而他为了救自己的学生,不惜将该物放上赌桌──原来如此,的确像是费拉特的师傅。或许有哪里不太正常吧。
就在杰克如此思索时,已经做出属于自己的结论的费拉特,脸上浮现了他偶尔会露出的寂寞笑容说道:
「如果这是只关系到我的问题,那我就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对那个女孩见死不救。或许会像那些一般的魔术师一样,率先杀死她也说不定。」
『……』
「可是,我在身为厄斯克德司家的魔术师以前,是艾梅洛教室的费拉特‧厄斯克德司啊。」
艾梅洛教室。
说出此名的瞬间,费拉特的寂寞表情消失,话中充满了自信。
「正因为我是那间教室的人,我的人生早已不是只有我的问题了。在这里对那个女孩见死不救的话,等于是背叛了教室与教室的同学们。对我来说,那种恐惧……与我失去『作为魔术师的目的』有同等的分量。」
『原来如此。你都说会恐惧了,那我也只能接受啦。』
然后,这次是费拉特反过来询问杰克:
「杰克先生才是,为什么不反对我这样做呢?」
『唔……』
「若要在圣杯战争中获胜,根本不用刻意去救那个女孩,不是吗?我本来想说要是你强硬反对,我就只好使用令咒,可是你却非常乾脆地接受了。」
对费拉特的发言,杰克用一副「怎么,在问那回事喔?」的样子,抖动表面的指针。
『很简单,只是因为我也受到了你的恩师──魔术师艾梅洛阁下二世的影响罢了。』
在费拉特打电话给艾梅洛二世,结果听了两个小时的说教时,杰克也得到一点与二世交谈的机会。
当他将自己这名英灵的特质,以及想对圣杯祈求「想知道开膛手杰克的真面目」一事说出来时,艾梅洛二世流畅的嗓音──彷佛在进行魔术的讲课一般──轻易地溜进杰克的内心。
──『我一直认为,所谓人的本质,是藉由与他人邂逅所形成的。』
──『在十八世纪的伦敦实际犯下杀人案件的凶手到底是什么人,连在钟塔内部也有许多意见分歧的黑盒子。』
──『不过,我想坦率地感谢,出现在费拉特身边的英灵,是像你这样性质和善的存在。』
──『无论善恶,只要能给予我那个笨徒弟任何一点影响,我认为那都无庸置疑地可以称为是新生的开膛手杰克的一面。』
──『既不是都市传说也不是英灵,我向你约定,我会记住「你」。生前的你是怎样的人根本没有关系。身为费拉特的英灵,作为在短暂期间将指示他方向的存在,我向你保证,我会把像现在这样与我交谈的你牢记在心。』
──『所以拜托你,虽然是个笨徒弟……但是费拉特就拜托你了。』
──『我既无令咒,也无法付出什么,这纯粹是我的任性……但是,请你务必要守护费拉特。』
『真是的,虽然之前就说过了,但要是继续跟他聊下去……好像真的会被他拉拢啊。说不定他其实是有著人的外型的梦魔吧。』
维持著手表模样的杰克,想起当时的对话不禁露出苦笑。
『好像有句话叫做动人心弦吧。我的人生也有点被他摆弄啦,就这样。』
接著,费拉特露出天真的笑容说:
「那杰克先生也成为艾梅洛教室的学生了呢。」
『……有杀人魔加入的话,你们会很困扰吧。』
杰克道出理所当然的事实,费拉特却摇头。
「已经有类似的前辈在了,所以我想应该没问题喔!」
『……总觉得完全不像没问题耶……』
手表苦笑,摇晃著指针,忽然以认真的口气说道:
『你也一样,内心某处缺少了一大块……不对,不是缺少呢……虽然你本人可能没有自觉,不过你的内心含有与广大世界的偏差,而我也为你这点怀著恐惧。』
「……」
杰克对露出不安神情的费拉特继续说道:
『不过,这下我放心了。不是因为你有那样的魔术师当老师,而是我感觉到了你很尊敬那位老师的生存方式这件事。只要你有这个志向,一定可以克服那个与世界之间的偏差吧。』
「……是……这样吗?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隐约知道自己一定与魔术师……与普通人之间有著偏差之处。」
『放心吧。每个人都是一边感到自己某方面与世界有偏差,一边生活著。我以这副外表来说是有点那个啦,不过世上不存在连一瞬间都不会错乱的,时间完全一致的时钟啊。只有为了让时钟的时间可以对准而努力著的人们而已。』
听了这段话后,费拉特轻笑著说:
「杰克先生的真面目,搞不好意外是诗人之类的呢。」
『……我说了那么轻浮的话吗?』
「你说啦。而且,寄给警察的信上大概也写了『来自地狱』之类的话吧?」
『……你还真敢说。』
考虑到当时的牺牲者,虽然没有放声大笑,但是杰克与费拉特互相交换了一个微笑后,望向医院的方向。
「……差不多要开始了呢。」
『是啊,毕竟无法连医院里的住院病患都赶走嘛。患者已经以广范围魔术使他们沉睡,医师则是施加认知阻碍,让他们看不到警察队的突入……慢著,好像不太对劲喔。』
「?」
顺著杰克的声音,费拉特的视线从教堂的屋顶平台转向医院前的马路。
接著,他看到马路上的警察们吵吵闹闹地指著某处的光景。
费拉特用魔术强化视力,转头往他们指去的方向一看──
他看到了「那个」。
一览无遗。
一头大小相当于成熟巨象的三头犬,口中吐出摇晃不定的蓝色吐息──以及从容站在它背上,手里拿著用奇妙布条缠绕的弓的男人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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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医院屋顶 储水槽上方
「……和地狱三头犬一起出现啊。那名弓兵是什么人?」
正从高处眺望巨兽的,是恢复成吸血鬼青年模样的捷斯塔‧卡托雷。汉萨对他造成的伤势似乎还没痊愈,隔著衣服仍可窥见的肌肤上,还明显残留著被圣水灼伤的痕迹。
「有意思,这场圣杯战争还有其他的杰出人物与魔物吗?该让那位美丽的刺客与谁共舞呢?我得专心地仔细挑选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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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前 大马路
由于铺设了广范围的驱人结界,对平常巡逻的警察而言,都觉得大马路上异常冷清。
不过,将那股寂寥气氛破坏掉的存在,从道路的深处出现了。
一头从锐牙缝隙间漏出彷佛有毒气息的,头部分开成三颗的巨大魔犬。
那是在神话故事与电影中都看到腻的,名为「地狱三头犬」的存在。警察队的人花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这件事。
眼前魔犬的动作带给警察们的震慑与恐惧,就是如此远远地超过他们印象中的地狱三头犬。
周围的魔力,浓密得彷佛使大气都沉淀了一般。
站在背上的弓兵也是,见到他沐浴在那股魔力中也不为所动的样子,倘若他手里拿著的不是弓而是大镰刀,论谁都会相信他是死神而尖叫发狂吧。
巨大的地狱看门犬在来到警察们的面前时一度停下脚步,低头瞪著周围的人们。
接著,背上的弓兵以庄严的声音,向哑然失声的警察队问道:
「……体内栖宿了英灵的幼童,人在哪里?」
一边如此询问,弓兵转身朝向医院所在的方位。
恐怕他的问题,是在询问少女身在哪层楼的何处吧。
警察队的一人挤出勇气对弓兵问道:
「要是告诉你,你打算……对她做什么?」
「不用说,唯有依循圣杯战争的诫律,正面屠之一途。」
警察们一阵骚动。
这名一看就能感受到有别于平常英灵的强悍存在──
缠绕其身的威慑感,强烈到让前几天与己方交战过的刺客,看起来都显得可爱的存在──
居然说出要将毫无意识的女童「堂堂地正面屠杀」之类的话。
「……别开玩────」
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一名警察不禁发出愤怒的吶喊。
但是他的怒吼却被轰声掩盖而消逝。
弓兵作为威吓而放出的箭刺入柏油地面的同时炸开,产生了将近十公尺的小型陨石坑。
站在一旁的数人也被卷入爆风中,其中有几人就这样失去意识。
「不愿回答也无妨,别碍事。」
接著,弓兵用力拉开弓。
警察们对他的意图感到疑惑,但立刻就明白了。
这名弓兵打算仅靠著自己的弓,将这座十层楼高的大型医院破坏殆尽。
见识过那光是轻微的威吓射击,就能在柏油地上造出陨石坑的威力后,没有人会认为这是荒唐之举。
接著,在警察们阻拦的动作出现前,全力拉满的弓随即放出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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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来这一套啊!」
捷斯塔比其他人早一步察觉到弓兵的意图,一脚踏破自己所站的供水塔。
然后靠著不知何种力量自由操作溢出的水,使其全力冲向射击而来的箭。
接著水便炸开。绽开的水花如烟火般,撒落在灯火通明的城市。
勉强击歪的箭就这么将医院的屋顶削开一部分,朝著天空的彼端消失。
「真是的,警察队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不更加努力点,可是会令我十分困扰呢。」
一边声援著数天前被自己亲手摧毁的警察队,捷斯塔露出嘲讽般的笑容叹道:
「虽然只要先把缲丘椿化成我族就安全了……不过这样一来刺客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她吧,那样就没意思了。我就是烦恼这一点呢。」
喃喃自语后,他注意到一项关键,摇了摇头。
「不,说起来凭那丫头的体力,身体会承受不住,在变化前就死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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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魔物吗?」
地狱三头犬背上的阿尔喀德斯,望向刚才在周围张开水盾的存在。当他看到那名身上缠绕的既不是英灵,也不是神灵气息的男人后,阿尔喀德斯一边警戒对方,一边站到地面上。
「有碍事者在,你就咬死他们吧。」
以宝具「十二荣耀【Kings Order】」召唤而来,过去作为考验之一所捉到的地狱看门犬。
阿尔喀德斯对不存在于现世的巨大魔兽下达指示,自己则是为了全力摧毁医院而拉起弓,仔细地观察在医院屋顶上的「敌人」。
──果然,那股气息不是使役者啊。
──气息也与那名自称女神的女人不同。
──恐怕是星球产下的猛兽……有著人型的涅墨亚狮子吗?
想起覆盖于自己脸上之毛皮的原主,阿尔喀德斯又加强了警戒。
在他思考要从「十二荣耀」中追加显现出什么的时候──背上出现微弱的冲击。
不过,说是感觉微弱,也是因为此人是阿尔喀德斯。原本的力道应是足以贯穿装甲车的车体的威力。
被涅墨亚狮子的毛皮挡下的,是一名警察队的人所投出的枪。
「……可恶……哪有被弹开的道理啊……又是这种模式吗!搞什么!什么玩意儿啊!你也是那种叫死徒的混蛋家伙吗……!」
就像要呼应如此嚷嚷的警察般,周围接二连三降下疑似警察队的宝具所做出的远距离攻击。
「……愚蠢。」
阿尔喀德斯挥弓扫落攻击,而在过程间射出的一箭,再次使道路上出现撞击坑。
──地狱三头犬在做什么?
虽然才刚命令它咬死这些人,可是警察队的人没有减少的迹象。
不对,反而有增加了的感觉。
「……唔?」
阿尔喀德斯察觉到了。
警察队的人数确实比刚才增加了许多。
更进一步地说,地狱三头犬「确实按照著阿尔喀德斯的指示工作」。
并排的三张大嘴里分别咬著数具人体,身边压著的十几名警察即使如此仍在试图进行抵抗。
见到这副光景,警察们似乎也察觉到了状况有异。
「喂、喂……」
「那些被吃掉的人……是谁?」
就在阿尔喀德斯听到警察们困惑的呢喃而皱眉时──
他的眼前又出现十几名警察,并且率先向地狱三头犬冲了过去。
那些人并没有拿著疑似宝具的武器,只是握著手枪与警棍,杂乱无章地去挑战地狱三头犬。
像是争先恐后地想被吃掉一般。
「怎么可能,这到底……」
「没什么不可能的。」
朝来自背后的声音回头一看,站在身后的是一名平凡无奇的警察。他一边眺望与自己一样的无数警察逐渐被吃掉的景象,以疯狂的笑容说道:
「我原本就自称为来自地狱的罪人,是赎罪无门的杀人魔。」
「让地狱的看门犬不停啃咬撕裂,正好呢。」
那名警察说话的同时,与阿尔喀德斯展开对峙。
一样只拿著普通手枪与警棍,就这么朝凌驾地狱三头犬的凶恶魔人走去。
「连那个冥界的魔犬都听令于你,虽然出乎我意料,但不是哈帝斯显界了吧?」
瞬间──阿尔喀德斯全身缠绕漆黑的怒气,满是憎恶地对警察发声:
「弱者啊……就算是因为看到了比自己强大的力量,我也不允许你将我与诸神那些愚者相提并论。下次再犯,我就要你付出比死亡还更昂贵的代价。」
听到这话,警察的脸上浮现了毫无畏惧的笑容说道:
「我只是想试探你,若是有所冒犯,我向你道歉。原来如此,看来你的确不是神。若你属于神的亲属,或许我就会强行连系因果来成为你了……」
「……?」
「看样子,我无法变成你。不过……你的本质我明白了。带著地狱三头犬再加上对神的憎恶,我大概能推测出你的真面目──否定神的大英雄啊,恐怕过去的你,体内也流著那种血吧。」
不知用了何种手段,警察似乎已经进入阿尔喀德斯的灵基中刺探过了。
接著,有著警察外表的那个人,明知阿尔喀德斯是名强者,仍拿著武器扑向他。
「那么,我就视你为人吧。然后……将你当成人类,彻底地杀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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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不是幻术啊。那到底……是什么?居然真的生出实体,让地狱三头犬不停啃食。」
看著医院前大马路上发生的光景,捷斯塔皱眉说著。
在自己思考著该不该也全力迎击,还是直接绑架椿逃走的时候出现的神秘警察。
一开始朝著地狱三头犬过去后,马上就接二连三出现一样的警察,如今已经让地狱三头犬的爪子与口腔都达到饱和状态。
甚至还进一步攻向那名不寻常的弓兵,在一边增殖其身的同时,一边与他持续交战著。
「还有那种性质的英灵存在吗……?那到底是哪个国家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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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究竟看到了什么?
「二十八人的怪物」的一人,约翰‧温高德想著。
映入刚得到全新义肢的他眼中的人,有著与自己人一样的警察身影。
但是,那名警察却不是他们的同伴。
在弓兵周围现身、被击倒,然后消失,接著不知何时间又以无伤的状态现身,就算那身躯被削切,甚至被箭矢贯穿,同样的警察仍不断地在挑战那名英灵。
看著那副模样,约翰的理智清醒了。
──我在发什么呆啊。
──快点,我也要去援护那个人……
当约翰想冲上前时,有人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阻止了他。
约翰回头一看,是名与正和弓兵交战的警察有著一样外表的男人。
「那是我的『猎物』,你别来跟我抢。退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可、可是……」
「你们的工作,是保护缲丘椿。别白白浪费我主人的决心。」
听到这句话,约翰明白了。
这个男人,就是那名叫做费拉特的青年的英灵。
虽然不知道他是何等存在,不过该把这边交给他处理吗?
就在以约翰为首,周围的「二十八人的怪物」成员都在如此思考时,弓兵开口了:
「弱者啊……报上名来。」
于是那名警察拉开一步的距离,抿嘴一笑后回:
「我没有名字。」
接著,当青年回过神时发觉警察的身影增加为两人,增加的警察以相同嗓音说道:
「伟大的英灵啊,与时代一同改变身姿,造就丰功伟业的同时依然活在神代传说中的存在,即使我是微不足道的区区罪犯,也有一事能告知于你。」
警察的人数越发增加,变成四人并从四方对弓兵断言道:
「想必你有抱持同等觉悟的理由……不过,假如你基于那份觉悟而否定神之威光!假如你否定神的所有恶行与善行,并拋弃一切!」
八名化为警察以外等形形色色样貌的「某物」,其吶喊声回荡于市区道路上。
「……不论你有何等强悍的力量,如今的你,确实是如你所期望的『人类』!」
十六人嘶吼著对弓兵的灵魂诉说。
「沦落为恶棍,且成就为人类的英雄!无论你是何其伟大的英雄!即使身怀破坏世界的力量!」
三十二人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才以为他们就要包围弓兵时──那些人影竟全体吸收至最初的一人身上而消失无踪。
「只要本质还是人类……想必你就会遭到寻常且无力的『杀人魔』狩猎。」
接著,在警察与红黑色弓兵眼前──
杀人魔开膛手杰克【无名的狂战士】贯彻前面那番话而吶喊。
喊出暴露自身本质,为了断绝大英雄命脉而击出的宝具名称【王牌】。
「──『恶雾同伦敦拂晓一同消灭逝去【From Hell】』!」
于是──在医院与教堂之间,现世的地狱就此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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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莫非是那样?那个……真的是那么回事吗!」
屋顶上的捷斯塔露出充满惊喜的笑容,眼中充满光辉。
「杰克……杰克、杰克、杰克!是开膛手杰克【Jack the Ripper】吗!」
从对方自称是杀人魔与喊出的宝具名称,捷斯塔导出了这个答案。
接著,看著眼前正开始扩展的「世界」而露出恍惚笑容的捷斯塔,又像是不甘心地放声大吼:
「啊啊!啊啊!美丽的刺客啊!为何你此刻不在这里!为什么没有同我一起欣赏这片光景!」
本来差点就想使用令咒,但是脏腑深处的欲望,好不容易才维持住他的理性。
「不、不行,不能再浪费令咒。为了要让她堕入绝望,最后与我殉情,无论如何都得留下两画令咒才行……」
自内心发出懊悔的呻吟后,他改变态度吶喊道:
「那么,就由我来将这副景致烙进眼里吧!之后再去告诉她!」
接著,他继续让赞扬开膛手杰克的声音回响于医院屋顶。
「哦哦!杰克!杰克!杰克!世上最不纯的猎奇!由人类的妄想而育成的纯粹恶梦!」
一边敞开双臂开心地回转,一边露出愉悦至极的表情,吸血种捷斯塔不断赞颂老旧的都市传说。
「既是无力的反英雄,亦是将夜晚的黑暗染上恐怖的都市传说!用著连那个瓦拉几亚之夜都追不上的速度将恐怖散播于世间的毒辣之化身啊!来,让我见识吧!在真正的『传说』面前,你是会不幸地消失,还是以全新的黑暗之身报一箭之仇呢!」
「世界就是这样才有趣!美丽的刺客啊!我就将这个滑稽的地狱献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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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吸血种的叫喊一样,在医院与教堂之间,显现出一片地狱。
周围一带笼罩著浓雾,行道树全部化成了未曾见过的蓝黑色植物。
由阿尔喀德斯造成的撞击坑中充满了赤红的岩浆,并冒著剧毒蒸气。
人面蝙蝠在空中飞舞,小鬼模样的火焰包围了交通号志四周。
甚至出现被煤熏黑了的大楼的幻觉,令人想起了伦敦的小巷──
但是,那里没有任何人影。
既没有因饥饿而盗取面包的小孩,也没有将小孩打死又抢走面包的人,没有使麻药蔓延的毒犯,也没有从中榨取金钱的警察。
雾中浮现的,只有模仿那类人的行为玩耍著的小恶魔身影。
也就是说──这片地狱,不过是场滑稽的人偶剧罢了。
毫无现实感,宛如童话中才会出现的南瓜灯笼在街灯下笑著。
不过这些事物,同时也是开膛手杰克诞生的时代的人们所怀抱著的欲望之体现。
又或者,若这是杰克的另一种面向,那这副光景就是「由栩栩如生的人类恶意所连锁,毫无救赎的地狱」了吧。
不过,杰克藉此机会显现于地上的地狱,可以形容成「由恶魔这个绝对之恶造成的人类之堕落」,也可以形容成是将所有的悲剧、人类的恶意都推给「恳求一切皆是恶魔所导致」这种想像的产物,由这种扭曲的愿望诞生的人造地狱吧。
而在这扭曲的蒙稚地狱中──只有一个「正牌」混在其中。
「……」
阿尔喀德斯与「那个」正面相对。
那个的身高约有五公尺左右吧。
站在犹如人偶剧的「地狱」上头的「那个」,伴随著生动的肉感。
宛若由蓝莓与毒虫混合成的,格外夺目的蓝紫色皮肤。
在异常发达的长臂前端,长著如同发光军刀般的长爪。
如同从骷髅变成魔兽般的脸上,露著长而扭曲的角与锐牙。
而在背上展开的双翼,如焚烧尸体而升起的黑烟般摇曳的同时,「那个」的周围也正不断冒出深浓的影子。
「──────────」
地狱三头犬看著「那个」,向对方一跃袭去。
然后位于「那个」的胸部一带较薄的皮肤膨胀起来,散发野蛮光辉的心脏鼓动响彻四周。
鼓动速度加快的同时,「那个」的眼睛闪烁红光──
自双眸放出的热线,于瞬间贯穿地狱三头犬的身体。
「────────」
三颗头泄出了如同自地狱响起的吼声,震撼了待在马路上的「二十八人的怪物」的鼓膜。
不过,地狱的看门犬并未因此断命。
魔兽此刻更暴露出其斗志,以巨大的躯体一跃,尝试以其三口锐牙撕裂「那个」的身体。
然而,就在三口锐牙接触目标的前一刻──
「那个」从上方重重捶落的爪子,斜斜地朝著地狱三头犬的身体挥下,将其毛皮连同五脏六腑及背骨斩开,鲜血四溅。
伴随低沉的一声「咚!」,地狱三头犬的身体倒卧地面。
二十八人的怪物个个瞪大双眼,从教堂窗户目睹此景的汉萨‧赛凡堤斯则皱眉嘀咕:
「……不是真正的恶魔啊。是身为幻想种的暂时性存在吗……不对,可是即使是暂时性的,居然能化成如此凶恶的存在……」
插图009
汉萨一边按住自己的眼罩,一边看著费拉特的英灵变化成的事物──也就是一般人大多称之为「恶魔」的存在,喃喃自语。
「若不知道那是英灵……现在已是请埋葬机关来的时候了。」
「……没有哈帝斯那家伙的加护,就不及神兽的水准吗?」
阿尔喀德斯看了一眼倒地的地狱三头犬,吐出此言。重新面向站在眼前的庞大巨影。
「你说过因为我是人类,所以会死是吧?弱者啊。不过,你现在化成的魔兽,正是会被人类之手所消灭的存在不是吗?」
对于挑衅说著的阿尔喀德斯,杰克扭曲著那对与人类已经相去甚远的纯白眼球,露出笑容。
仅仅只是笑著。
「……错了,你说的不对啊,从诸神的奴隶腾达成人者啊。」
看到恶魔的眼眸再次发光,阿尔喀德斯采摆出了防御态势。
然而──
袭击他的,却是从意想不到的死角出现,来自背后上空的攻击。
「唔呜!」
回头看向贯穿肩头的热线时──出现在眼前的,是飞翔在空中,姿态完全一样的恶魔。
「人类是击不倒我等的。因为人类是『诞生我等』的愚者与贤者──不过是用来同类相食的饵食罢了。」
与此同时,从别的方向又飞来一道爪击,将阿尔喀德斯的身体深深打入化为地狱石阶的道路中。
然后,真正的地狱就此开始。
当被打入地面的阿尔喀德斯望向天空时,眼里所见到的是──
化身成恶魔的敌对英灵分散成数十名、数百名在天上飞舞的大军,正俯视著自己的光景。
开膛手杰克的宝具「恶雾同伦敦拂晓一同消灭逝去」,是将「杰克的真面目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之谣言作为能力体现化的成果。
据说这是从由杰克所书写的信中所撰之一句「From Hell【来自地狱】」而传开的传说。当传到了比都市地区更有浓郁的迷信行为的地方时
在以这力量化成恶魔之时──杰克又将自己拥有的另一件宝具叠合使用。
──「其不值惨剧之终焉【Natural born killers】。」
──「开膛手杰克不是独自一人,而是集团。」
以这类逸事为基础而组成的宝具,将「杰克的犯案是由彼此间毫无关系的犯人所犯下的,世上的所有人都能成为开膛手杰克」这种传闻,到「开膛手杰克是当时实力强盛的邪教仪式」之说法等各种要素都囊括其中。
最大人数虽然会根据主人的魔力强度而有所变化──但是与费拉特‧厄斯克德司搭配的状况下,已可确认最大能同时「分散」至五百一十二人。
虽然在同时展开两件宝具的状态下,实在无法分散数量到那个地步──即使如此,还是轻易地分散出超过了两百名恶魔,向阿尔喀德斯这名「人类」展开攻击。
站在地上的阿尔喀德斯还来不及采取任何行动,接连不断的攻击就一一打中他的身体。尤其是这些攻击并非出自武器,所以他的「涅墨亚狮子的毛皮」的力量并不管用,这点也成为沉重的打击。
由于肉体仍保有原有的顽强,所以没有被撕得四分五裂,但还是有部分攻击贯穿了阿尔喀德斯的肉体,让爪子与灼热抵达了脏腑。
毫无间断的连击如雨般洒落,阿尔喀德斯陷入了甚至无法站起来的状况。
要是所谓地狱的责罚苦痛真的存在,肯定就是指此刻的状况。
看著一切的警察如此想著,甚至连害怕都忘了,哑口无言。
飞舞于空中的绝对强者慑服住不同的强者之身影,让这些观众甚至体会到了某种美感。
「喂……成、成功了吗?」
「话说……把那个……当成同伴真的好吗?」
警察队的数名警察冷汗直流地嘀咕。
那个真的控制得了吗?
身为其主人的费拉特到哪里去了?
不安的他们虽然看向了教会屋顶,但是那里没有费拉特‧厄斯克德司的身影。
这个状况更挑起了恐惧,使每个人都因此无法发声。
那名弓兵已经连原型都不留了不是吗?
就在其中某人这么想的瞬间──状况迎来了变化。
「……干得漂亮。」
周围才刚响彻这低沉却洪亮的声音,位于凹陷成钵状的柏油路中央的阿尔喀德斯,将身体曝向了飞来的恶魔之爪。
伴随著沉闷的声音,爪子深深刺入了阿尔喀德斯的肩膀,周围的人都认为这搞不好会成为致命伤。
但是,阿尔喀德斯按住了那将爪子刺入其肉体的恶魔之臂,以空出的手抓住打算咬向自己的一颗巨大的恶魔之牙。
其他的恶魔虽然一起发射了热线进行攻击,但是阿尔喀德斯没有松开抓紧的手。
然后,他发出赞赏。
对这名被自己评为不值一提的英雄。
承认了这名丝毫不具备神性的近代杀人魔,的确是自己的敌手──
他发自内心地道出赞赏之言。
「……弱者啊,做得很好。亏你能对我穷追不舍至此,亏你能爬到如此高度。」
「……?你……在说什么……」
似乎是有某种不祥的预感,化身恶魔的杰克开了口。
但是阿尔喀德斯无视他的话,又继续说了下去。
「你构筑成的东西,确实有价值。用『射杀百头【Nine Lives】』来对抗虽然也可以,不过……你的力量并不是只须击倒的无价值之物。」
「……?」
「无名的杀人魔啊,我就怀著敬意对你篡夺吧。」
「你有夺取的价值。」
然后,复仇者发动自己的宝具。
既不是「十二荣耀」,也不是「射杀百头」。
是出于复仇者这个扭曲的职阶才得以发动的,隐藏的第三件宝具。
「──『吹天风之篡夺者【Reincarnation Pandora】』」
这瞬间──命运将一切的希望与绝望交替互换。
飞舞于空的恶魔群,瞬间变化成无力的人类,失去飞行能力的无数杰克纷纷坠落地面。
「混……蛋……难道你……」
就连正让爪子刺进阿尔喀德斯肩膀的杰克,也逐渐变回了警察的样貌。
睁大了眼的杰克此刻看到的是──
与自己到刚才为止长的一样,从布间露出的角,背上生著如黑烟般的双翼,更重要的是浑身缠绕的魔力比至今更浓烈了数倍的阿尔喀德斯之身影。
╳ ╳
从头到尾目睹这一切的捷斯塔‧卡托雷,脸上笑容尽失。
接著,他露出连观看英雄王与恩奇都的决斗时,都未曾显露过的认真警戒神情,低声说道:
「居然是将他人的宝具……夺取过来的宝具……?」
╳ ╳
绝望支配了大马路。
从教堂窥伺外面情况的汉萨,看见了与刚才为止的局面完全互换的光景。
站在变回普通人的杰克面前的,是舍弃了神之力,如今连人也不是的一名魔人。
不对,若是借用杰克的话语,那个的的确确是「由人类诞生出的事物」。
只是将人类扭曲了的绝望纳入其身而改变样貌的他,到底还算是「人类」吧。
汉萨一边思考著,一边轻啜了一口不知何时拿在手上的罐装咖啡。
由于从窗户的角度看去,医院的储水塔附近正好形成视觉死角,所以他尚未察觉到自己在追逐的吸血种此刻就身处于医院一事。
即使如此,他还是全身保持最大限度的警戒,眯著眼嘀咕:
「原来如此,这就是圣杯战争。英灵之间的战斗吗?」
「难怪言峰大人会身亡。看样子,我或许也该做好各种觉悟呢。」
╳ ╳
「你夺走了……我的……力量吗……」
狂战士微弱的声音在路上空虚地回荡著。
地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那股气息完全围绕到了阿尔喀德斯的周围。
阿尔喀德斯俯视著力量用尽而倒卧于地的狂战士,答道:
「……要恨就恨吧。篡夺者这种批判,我已经惯于承受了。」
「哈哈……怎么可能。英雄行使的篡夺会被称作传说吧?」
「……还真是有力的讽刺啊。不过,此地不存在英雄。在这里的,只是一名接下来要去绞杀幼童,令人憎恶的邪门歪道罢了。」
坚定地如此断言后,阿尔喀德斯捡起掉在一旁,完好无伤的弓。
接著,他将箭搭上弓弦,同时彷佛有些不舍地说道:
「再会了,伟大的杀人魔啊。这是一场很好的较量,我没想过以人类为对手,会用到这种地步的力量呢。」
「你称我为人类?我都化成过那副姿态了。」
「变形什么的只是琐碎之事。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我会将今天这场战斗铭记于心,在此与你约定。」
「……」
杰克静静地倒卧著,等待自己的终结之时。
──真讽刺啊。没想到「现在的我」会得到敌我双方的肯定之词。
──啊啊,说起来,主人倒是从一开始就肯定我了呢。
──还说我身为神秘存在很帅之类的话。真是的,那个主人啊……
杰克苦笑地眯起双眼,阿尔喀德斯放开拉满的弓──
就在箭镞即将抵达杰克心脏的瞬间,他的身影顿时消失,不留踪影。
「……是吗,会在之前便用尽令咒的蠢蛋,只有我的主人了吧。」
由令咒发动的强制转移。
阿尔喀德斯对在千钧一发之际拯救了自身使役者的主人感到钦佩,慢慢地环伺著四周。
还留在此地的,是分别拿著疑似宝具武器的警察们。
他们虽然起初愣住了,但是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本分,一人接一人地架起武器,缓缓接近阿尔喀德斯。
「……哼,宝具吗?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何能凑到这么多,但是就让我来确认它们的真正价值吧。」
阿尔喀德斯浑身涌出锐利的敌意。
虽然直到刚才为止,阿尔喀德斯都视警察队为不值一提的存在,但是经过了刚才的战斗后,无论是轻视对方不过是人类,或者对其置之不理的念头都已然不存。
而事实上,那些持有宝具,仅仅只是普通人的警察们,也正朝著自己前来。
他们并不是毫无胆怯,只是克服了那份感情,阻碍在名为「死亡」的自己的面前吧。
「好胆量。你们的眼神,比阿尔戈船上的鸟羽【卡拉伊斯与仄忒斯】好多了。」
一边流露著罕见的愉快笑容,一边打算全力杀戮的阿尔喀德斯搭箭上弓的瞬间──
让那股气氛化为虚无的某人,自遥远的高空翩然降落。
「咕哈……咕哈哈哈哈哈哈!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扬的哄笑响彻了大马路。
警察队与弓兵抬头一看,在那里的是黄金的弓兵。
黄金的弓兵──英雄王看著长出角与双翼的阿尔喀德斯,脸上浮现满满的笑意。
「你这还真是……怎么说呢,变得挺像个男子汉了嘛,杂种啊!不过你再怎么身为杂种,还真没想到会变成如此混沌的姿态啊!」
他站在教堂的钟楼上,一边俯视道路全体,一边发出与平常相同的声音:
「我还想说出现了什么罕见的景色才前来一看,没想到是这么讨我欢心的玩意儿。原来如此,或许你其实意外地拥有当小丑的才能呢。」
看来他是待在水晶之丘顶端的时候察觉到骚动,为了看看地上的光景而降临此地。警察队虽然掌握著他位于水晶之丘最上层的情报,但是由于这次原本就是预定以不局限于英雄王的完全隐密行动来进行,所以好像完全把他的事拋诸脑后了。
「来了吗,强悍的王啊。」
阿尔喀德斯抿嘴一笑,毫不在乎对方的挑衅放开弓。
然后,在他打算发动新的「十二荣耀」的瞬间──
中央地区的大道上,又出现了新的闯入者。
「喂──现在这是什么情形呀?」
听到从教堂阴影处传出的悠哉话语,众人随之望去,出现在那里的是警察队见过的容貌。
他们并未以什么特殊的方式华丽登场,而是「极其自然地」来到这个现场。
其中的一人,是让混杂了红发的金发随风飘舞的剑兵。
阿尔喀德斯戒备似的停止动作,英雄王虽然瞥了一眼,但或许是对他毫无兴趣,没做出任何发言。
看到这些英灵们和地面上的冲击坑,以及倒卧在地的警察们,剑兵询问身边面貌年幼的兵士:
「好像和我听说的不同耶?你不是说他们要采取隐密作战吗?」
被剑兵问到的士兵──西格玛面无表情,用平淡的语气回答:
「状况在移动期间出现变化了,如此而已。」
「是喔,那就没办法啦。」
在反覆进行著如此日常般对话的英灵与士兵身后,披著斗篷的女刺客也自然地现出身影。
警察队虽然在见到她时惊讶地皱了眉头──但是出现有别于他们反应的,是待在医院屋顶上的人。
╳ ╳
「……喂,那群人是谁啊?」
对刺客在此出现之事觉得是场命运,而正想愉悦嘶吼之际──捷斯塔看向跟在她身边的两名男性。
他的脸上完全失去表情,直瞪著那两名男人。
「为什么,会待在我的刺客身边……?」
冷淡的眼神里充满著纯粹怒气的同时,吸血种静静地继续说道:
「而且……为什么?美丽刺客的身体,没有被我的魔力所玷污呢?」
╳ ╳
「没事吧,杰克先生!我马上使用治疗术式……!」
位于教堂后方的广场上──杰克无视慌忙的费拉特,一边感觉著一一聚集的英灵们的气息,一边咯咯发笑。
不只那名弓兵,还有未曾见过的英灵正在这座城市阔步横行,互相争夺彼此的传说。
觉得像自己这种都市传说参与其中实在奇怪,他有些自嘲地低喃:
「原来如此……我的确来自地狱啊。不过,这里也宛若一处地狱啊。」
╳ ╳
然后──比那群人稍晚一点,又有一名英灵正在前往医院前的大马路。
尽管这是他受唤而来后首次外出,但他却像对一切瞭若指掌地在道路中央阔步行进。
「真是的,就说了别让作家来做肉体劳动的事嘛。」
亚历山大‧大仲马一边抱怨,一边确实地往医院前进。
当然,警察局长并不知道这个事实。
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用令咒召回他吧。
不过,听闻部下的受害情况后正手忙脚乱的局长,无法连大仲马的动向都顾及到。
正因为大仲马明白此事,他才会像这样亲自走向现场。
不过,在临近能从远处看到全体状况的距离后,他便不再向前进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面露著与往常相同的大胆笑容──摊开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卷轴。
「既然演员都展现勇气了,那我也来稍微更改一下顺序吧。」
接著,他看著远方的义肢警察──约翰,咯咯笑道:
「我不会让你只当个饱受惊吓的角色就下台的……像你这种小子,才该成为英雄啊。」
大仲马一边喃喃自语,一边静静地在卷轴上开始撰写「故事」。
那是他赠与自己中意的演员们的,代替花束的小小礼物。
「……火枪手们,挑战风车吧【Musketeers' masquerade】。」
就在演员们自身也不知道这出故事有何意义的情况下──悲喜剧的舞台静悄悄地,却也确实地即将揭开下一阶段的帘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