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条绫香。
这个人为何会配合「虚伪圣杯战争」的举行,造访这座城市呢?
问其理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当自己在居住的冬木市迷惘徘徊时,迷路走进了位于森林深处,一座类似城堡的建筑物。
在那里遭到白发的美丽女性逮住,还被做了某些事情。
现在想想,恐怕是叫做精神支配的那类魔术吧。不过对于缺乏魔术类知识的绫香而言,并不清楚正确答案。
但是自己回过神时,已经接受「去参加在美国举行的圣杯战争」的指示,搭上航向美国的船了。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是搭船,但想到自己并没有护照,十之八九是偷渡吧。
事实上,护照和签证都在船内获得了,但也没有正常地通过海关。
在船上的记忆不仅模模糊糊,察觉到时也已经会说英文,这些恐怕都与某种魔术有关系。
绫香就在那样的状态下被迫在美国西海岸下船,靠获得的少许钱财前往史诺菲尔德。
「会帮你消除留存心中的,那个叫小红帽的玩意儿」这句话──
因为从那句暧昧的话中看到希望,自己才会来到这种地方,但或许那也是一种暗示。
又或者,只是害怕那句「要是逃走,诅咒就会把你的命吃乾抹净」──作为诅咒之言来说,实在太过单纯的威胁话语。
──绫香。
──我是沙条……绫香。
重新思考以英文习惯该念为Ayaka Sajyou【绫香‧沙条】吗,少女反覆念著「绫香」。
──一边就读大学……然后在蝉菜公寓……
──大学……?
──「哪里的」?
记忆逐渐模糊不清。
有种被囚进在彷佛出生以来到现在为止的一切,正渐渐地沉没于浓雾之中的错觉。
不对,不是错觉。
实际上,她的记忆确实逐渐变得暧昧模糊。
──绫香。
──沙条……绫香……
──我是……绫香。
如同明月旁那些形影逐渐淡去的星星一样,对自我正在逐渐淡去的这名少女而言──
唯独这个名字的存在,是能够维持自我的暗号。
╳ ╳
现在 结界内的城市
有风逼近。
风在逼近。
将绫香脑海里宛如雾般摇摆不定的模糊记忆,连同其性命一同刮散的死之风正逼近而来。
「啊……」
连反应都做不到。
体型比民房更大的巨犬,高速挥扫宛如挖土机的巨爪,在道路上刮起剧烈的强风。
三颗头的巨兽──地狱三头犬开始袭击警察队,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
感觉才仅仅经过几分钟,但又觉得彷佛已超过三十分钟。
绫香听从剑兵的指示正躲在一旁的大楼内避难,但是巨兽攻击所造成的余波,使得大楼内部开始出现了崩落。
而且,就在绫香慌张地退到户外时,地狱三头犬彷佛早已觊觎这一刻,堵在她的面前。
地狱三头犬的爪子,彷佛一把又一把细心研磨过的大剑。
要是被那巨爪碰到,自己必死无疑。
就在绫香为那种事产生实感的时候,巨爪已经逼近到数公尺前了。
不管现在采取什么行动,都不可能躲开。
──咦?
──我刚才……怎么了……
脑海里浮现出的是自己的名字「沙条绫香」──又或者是意识到自己这个存在即将消失,大脑让自己看到了彷佛人生走马灯一样的东西。
在记忆正处于模糊状态的现在,代替走马灯浮现于脑海的,只有自己的名字。
「……」
身体僵硬不已。
但是,在那样的绫香面前──
出现了不是过去的记忆,而是无庸置疑的「现在」,将逼近的绝望斩断。
伴随著冲击声,宛如大剑的巨爪在途中被折断,飞舞空中。
「剑兵!」
「绫香,你没事吧?」
剑兵手上握著的,是像斧枪的一把武器。
绽放著与寻常武器不同光辉的斧枪,即使是绫香这个外行人也看得出来绝对不是平凡的武器。
可是,那并不是剑兵原本带著的剑。
追根究柢,剑兵自己的装饰剑早就遭到警察没收,在洋房得到的装饰剑,也在与金色的使役者的战斗中遗失了。
「啊……我的武器!」
大喊这句话的是站在稍远处,留著短爆炸头的男警。
从他交互看自己的手与剑兵手握武器的举动,绫香明白大概是剑兵偷走了那名男警手中的武器。
「抱歉!刚才事态紧急所以借来一用!希望你见谅!」
剑兵如此解释后,轻轻地将武器拋还到男警手上。
男警慌张地接回武器,一瞬间对剑兵怒瞪似的瞥了一眼。
不过,当他看了平安无事的绫香一眼后,便不再表示意见,重新握好自己的武器备战。
「这次就算了,下次就用窃盗罪名义逮捕你。」
「真可怕!我可不想上绞刑台呀!」
剑兵一边笑道,一边捡起掉在脚边的魔兽爪子。
「咦?你要做什……」
比绫香的发言更快一步──剑兵握紧随手抓住的爪子前端,像挥动棒球棒一样地用力挥舞爪子。
「『恒久遥远的【Ex】──胜利之剑【calibur】』……!」
剑兵捡起的魔兽爪子在瞬间光芒倍增,击出光带。
光的斩击一边劈开城市的大马路,一边轰向占据著十字路口的魔兽。
斩击刺入魔兽的侧腹,其巨大的身体也在黑色血液四处飞溅的同时失去平衡。
「干掉了吗?」
「……不,看起来成效不大。」
约翰才问道,随即得到贝菈冷静的回答。
那头魔兽不只是巨大而已。
无论是肉体的顽强、巨爪的锐利度,以及缠绕全身的浓烈死亡气息,每一处都与在医院前见到时不同,水准有相当悬殊的提升。
彷佛这个世界才是这头魔兽本该待的主场一样,缠绕其身的力量宛如正在证明这一点。
周围的警察们与绫香,原本预测剑兵会直接地继续展开追击,但是剑兵仅是握著巨兽的爪子立于大地,接著高声「询问巨兽」。
「看门犬──无底之穴的守护者啊!你若有智慧就听我一说!并且回答我的问题!」
「咦?」
「……!」
绫香发出彷佛愣住的声音,以贝菈与约翰为首的警察们也目瞪口呆地看向剑兵。
剑兵毫不在乎周围的状况,像一名在战场上向对峙的敌方将领堂堂报上姓名的武将般大声说道:
「我等并非不敢面对冥界,意图抗拒判决与安眠的亡魂!我等皆是立于正道上,朝向终将一死的路途迈步的生者!若你判断英灵的我是逃避死亡的灵魂也无妨!但是,除我之外的人们皆是无庸置疑的活人!若你是向冥府之王发誓过忠诚之辈,但愿能正确执行应当履行之事!好吗!」
剑兵的姿态,实在过于堂而皇之。
就连一直显得困惑的绫香,彷佛也在瞬间为那段演说陶醉。
剑兵的举止姿态就是那么地堂堂正正,与在谈论是否该杀死一名少女的话题时,以及誓言要保护绫香时的表情看起来完全不同。
硬要形容的话,比较像站在警车上演讲的时候。但是剑兵不仅在这种充满危机的状况中演讲,听众甚至是连能否沟通都不知道的巨兽,这种举动实在异于常理。
不过,剑兵那威风凛凛的表现,反而让绫香与警察队产生「那才是唯一的正确答案」的错觉,并且囚于其中。
「────」
听众当事者地狱三头犬,怀疑似的凝视剑兵,脸也慢慢地靠近他。
「喂,它停止攻击了!」
「不会吧,它真的能沟通喔……?」
约翰等人窃窃私语地眺望巨兽,只见地狱三头犬将三张脸贴近剑兵,开始嗅起他的气味。
大得彷佛能一口吞下牛的下颚,而且是从三个方向逼近而来,但是剑兵仍然不为所动地伫立原地。
最后,地狱三头犬三颗头彼此蠢动,彷佛互看彼此一样──下一瞬间,巨兽向后一仰,三颗头朝向天空伸去的同时,发出响彻全场的嚎叫。
「Grrrrrrrooooooooooaaaaaaa……」
那是彷佛吐著火焰,能够感受到热能的咆哮三重奏。
绫香虽然不禁受到震慑,但是不可思议地没有「快逃离这里」的念头。
或许她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件事。
这个结界世界中最安全的地方,正是这个目前聚集最多「战力」的十字路口。
但是也并非就因此抹去了不安。
而且别说是没消除不安,当绫香看到随即出现于眼前的光景,更差一点被纯粹的恐怖感完全吞噬。
响彻的咆哮,震撼周围的空间。
接著,彷佛配合著那些振动,存在于城市各处的「影子」开始蠢动。
照不到日光的小巷、停止的车辆底下,以及人孔盖下的辽阔地下空间。
从许许多多的场所涌出黑霭般的现象,并在十字路口的四周开始凝聚,成为具备实体的块状物。
最后,那些缠绕在几个位置的块状物体,各自显现出与坐镇的地狱三头犬一样的形体。
「这些是……」
约翰冒著冷汗环顾四周。
直到刚才还只有一只的三头巨兽,如今已增加了好几只,并且分别坐镇在大楼上与道路的前后方,形成将警察队、理查与绫香完全包围的阵形。
几分钟前还宁静无声的城市街道,瞬间遭到死亡的气息笼罩于其中。
巨兽群并没有作乱,只是静静地,用那充满深沉黑暗的眼眸盯著众人。
甚至,在它们脚下诞生的「影子」又再蠢动、化为黑霭,并像苍蝇群一样包覆周围。
「……」 「z……」 「r……」 「……哦……」
「……」 「……z……啊……」
「……」 「……──」 「z」「……g……」 「……」
振翅般的噪音在十字路口回荡缭绕。
配合著这些声音,黑霭带给众人彷佛如同苍蝇群一样的印象,让这个世界的气氛显得更充满了浓烈的死亡氛围。
下一瞬间──
噪音化为带有意义的「说话声」,振动被包围其中的众人的鼓膜。
【生者】 【曾为 生者之 人们】
【告】
【汝等之身】 【乃不具生】
接著──
「影子」向城市扩散开来。
彷佛要揭晓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一样。
抑或,企图对「某人」隐瞒这个世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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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真不错。开始以不错的感觉混合起来喽……」
在距离剑兵等人所在的十字路口有些遥远的大楼屋顶上,一直观察著状况的人影──变身成少年模样的捷斯塔‧卡托雷看著逐渐改变的城市景致,表情恍惚地喃喃自语。
「没想到会是地狱的看门犬。椿妹妹的骑兵真的捡到好东西了呢。」
捷斯塔以孩童般的语气说著,脸上一边显露难以形容为纯真的扭曲笑容,一边用自身感觉巡视城市。
「……哦~刺客姊姊往那边过去啦。」
透过背部感觉到的刺客魔力,感受到她正前往城市中心处的某栋大楼的捷斯塔,嘴角扭曲成诡谲的笑容,还可窥见口中的锐利犬齿。
「看来她还没有舍弃希望呢。」
「那么,我先去推她一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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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内的城市 缲丘宅邸
「是谁?你在哪里?」
彷佛回答椿的发问一样,家中某处响起了中性的声音,传进椿的耳里。
(呵呵呵,小姑娘,你找找看吧。)
彷佛受到声音诱惑一样,椿开始在家中小跑步地找了起来。
(不如说,不找到我的话,我会困扰。)
「?」
(现世出了什么事情?理应消灭于世界的我的意识如今浮出,就表示事态不寻常啊。政……总该下黄泉或前往仙乡,如今已无人知晓我了吧。)
声音与其说是向椿搭话,不如说彷佛在分析现况地一句接一句说道。
(不对……有「复数」宛如神代存在的感觉在……在天上的是……啊啊,是既为我祖又为他人,亦是系累的「看守」之化身啊。另一个是西方的神?自然神……不对,是其分身……?从遥远的西方还有一股分量不合常理的水之气息正在接近。一切皆属偶然,还是必然呢?)
「??」
(想测试我吗?好吧,沾满人理的世界啊。既不完全又金瓯无缺的人世啊,我接受这个挑战!我莫慌、莫输!遍布的森罗万象啊,如同川流般优美高雅、高尚不俗……)
「???呃……对不起,我听不懂。」
听不懂这段话的椿显得一头雾水,「声音」困扰似的沉默之后,又继续说道。
(噢,抱歉…………我现在正困扰,你愿意帮帮我吗?)
「帮帮你?」
(我们来玩捉迷藏吧!要是找到我,就算你赢喔。)
「捉迷藏!」
(好~一、二、三、四……我躲好喽。只要找到我,就送你很甜很甜的麦芽糖,好不好?)
「!……好!」
正常地思考,这简直是极为可疑的绑匪才会说出的话语。
即使是不谙世事的椿,通常遇到这种状况,也会害怕地去向双亲呼救才对。但是不知为何,她听从了那道「声音」。
椿还是一样,确信那道声音是「同伴」。
因为那是非常温柔,彷佛将自己包住的声音。
彷佛少女期盼至今的双亲的声音一样。
椿像受到引导一样地在家中走来走去,最后来到一面墙壁前方。
「?声音听起来明明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啊……」
闻声而来的椿,其实一直将声音主人的「气息」误会成声音,于是来到这里的她困惑地停下脚步,但是──
(啊,没问题的……试著许愿看看,请墙壁让你通过这里。)
「咦?嗯~……」
(放心,你的爸爸妈妈都会用魔术吧?那你一定也办得到。)
「!好!」
椿用力地点头,对著「墙壁」祈求愿望。
「呃……求求您让我过去,芝麻开门!」
椿将这几天中读过的,在遥远国家的「童话故事」中出现的那段台词喃喃喊出。
身体接著便感受到暖意出现。
那股感觉窜过背部──那是从前父母告诉她「这是实验」,一边对她做某些事情时,总是会窜过剧烈疼痛的部位。椿虽然在瞬间吓到了,但并没有感觉到疼痛,而是觉得有一股如同和煦阳光般温暖的感觉,正静静地流遍全身。
椿本人并没有意识到那就是魔术回路的反应,魔力不断从她的身体滑溜流出,吸入墙壁之中。
下一瞬间,墙壁彷佛蠢动的生物张开嘴,一条通往地下室的阶梯在家中显现。
「哇啊……」
见识到这副不可思议光景的椿,显得兴奋无比。
(好啦,小公主,你能找到我吗?)
再次受到声音引导的椿,慢慢地步下阶梯。
接著,椿在穿过数道如同方才的墙壁一样,自动解除封印的结界后,来到的地方是──陈列著大量书籍与魔术礼装等,布置了各式各样实验器材的魔术师工房。
「啊……」
椿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不。
少女对这个地方有印象。
──这里是……
一直在这个房间里面「帮忙」的印象。
──不行,不行。
「帮忙」父母所说的「实验」。
疼痛的记忆,再次窜过少女的脑海。
「咿……!」
──要忍住。必须忍耐。
──必须忍耐,要当乖小孩。不然……
──爸爸妈妈,就不会再对我笑了。
彷佛摇荡过去的东西,又回到原处一样。
这几天体验过的,自幼就梦想著的「幸福时光」。
正因为有那些幸福的经验,才得以忘却的苦痛,重新于年幼的少女心中苏醒。
彷佛溃堤的水坝般溢出负面的记忆与感情,使椿的眼里充满泪水,不过──
「嗨。」
声音响起。
就在椿差一点遭到过去的阴影吞噬,那道声音响彻了这个房间。
仅仅短短一句。
但已足够让椿放心,使满溢出的恐惧烟消云散。
直到刚才为止,那道声音都只在椿的脑海中回响。
然而,如今不同了。
那透澈的声音,确实地令房间里的空气为之振动。
「你找到我了呢。来~给你麦芽糖喔。」
这么说道,一只优美的手向椿递上一枚双壳贝,如蜜糖般的黏稠物就装在其中。
那只手的主人是──美丽的存在。
外观呈现中性,无法判断其性别。
若椿看到了恩奇都,或许会怀有类似的印象。
但是这名人物与服装质朴的恩奇都不同,妆容独具一格,身穿色彩艳丽的红色衣裳,显得高贵豪华,椿一眼看到的瞬间,便认为这个人应该是某个国家的国王或女王。
「呃,那个……你是很伟大的人吗?」
看到眼前存在的穿著实在辉煌得不合时宜,让椿不禁问道。
听到少女的询问,丽人随即回答:
「可惜啊。我伟大是过去的事,而且也不是人。不对,我的存在之处一直是和伟大与否这种价值观无缘的地方……」
「?」
「啊啊,又说到难懂的话题去了。抱歉。我已经有两千数百年没与人类说过话了。正确来说也不对,因为我只是形同残响般的存在……啊,怎么又说到难懂的事情去了!我就是因为这般与人无法相容,最终梦与水才都追逐著我,落得乾枯的下场啊……!」
丽人用演戏般的举止,在房间的角落痛哭流涕。
「请、请问,你……还好吗?」
椿担心得甚至忘记自己的恐惧,跑到丽人身旁抚背安慰。
「谢谢你,人之子。你好温柔啊。」
恢复平静的丽人静静地调整呼吸后,对椿说道:
「啊啊,不过,你不用在意。因为我能与你说话的时间,只有短短一下子而已。正因如此,我才想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原因才会来到此地,仅此而已。话虽如此,能与我结缘的也只有这个世界的主人──只有你了……」
「世界的主人?」
「就是童话故事的主角……类似那样的事物……啊啊,还是不行吗?『死』的团块开始活性化了……」
丽人流露苦闷的表情。椿担心地望著,继续抚摸其背。
一边勉强自己对那样的女童显露笑容,丽人一边指向房间的某处。
「别担心,只要你把那样东西拿来给我就好。」
看了看丽人指示的物体后,椿点头同意。
椿本人并不知道那个是用来做什么事情的物品。
只觉得和绘本里出现过,叫做弓的东西很相似。
但是那个物体的形状更为复杂,总觉得和名为《小红帽》的绘本里的猎人所拥有,最后用来射死大野狼的工具很像。
「那个叫做『击坠神之弩』喔。是以前的伟大国王……不对,是由国王中的国王,初次自称『皇帝』的好事之人所命名、拥有的可怕武器。」
「武器……用这个就能打败坏蛋吗?」
「虽然被打败的人是我啦……以当时人类的价值观来说,就是那样。」
椿兴奋的表情让丽人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含糊回答后又继续说道:
「总之,就那样吧。你帮我带著那个,只要它在你身边,直到我消失为止的短暂期间,我就能把力量借给你用。我只想知道现在出了什么事情而已。只要你帮我把那个搬到外面去,我就为你完成心愿,当作回礼吧。」
「……嗯!」
虽然不是完全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但是就椿所理解的,就像在说「这个不可思议、好像家人一样让我放心的人,要帮我实现愿望」。
椿在脑海里一边想起书名为《灰姑娘》的绘本,一边天真纯粹地将那把弩弓抬起──没想到比外观看起来的还要沉重,让椿重心不稳地一屁股跌坐在地。
「哦哦!危险危险!你没受伤吧?」
「……嗯。」
椿有些难受地回答。
虽然总算能好好地站起来,但对即使在同年代的人当中仍属身材矮小的椿而言,光用拖拉的方式搬运弩弓,似乎就费尽力气。
「没办法拿著走啊……?咕……没计算到人类的弱小力气吗……政那个臭小子,这把诛杀我的工具上安装太多礼装、装饰之类的玩意儿了吧!真是的,战力过剩啦!像那个长城和还没建好的阿房宫也是,那家伙是不是以为东西只要盖得又大又气派就行啦?真是的……」
不知在大声责备何方人物的丽人,忽地想起了什么,又向椿说道:
「等等喔。既然在这个世界你才是『主人』,只要你相信它很轻,应该就能轻松地抬起来吧……不对,可是,这孩子好像还没认知到这里是梦境吧……?」
彷佛不想让话语的后半段传到椿的耳里,丽人喃喃地低声说道。
「这样吧,谁都行,你叫个愿意帮你的人过来。找你的爸爸妈妈也行喔。你去拜托一下,他们一定会愿意帮你吧。」
「会吗……」
「你听,好像有人来喽。快去拜托那个人来帮忙吧。」
听到有脚步声从阶梯的方向响起,丽人如此提议。
「嗯……啊!」
觉得来者大概是父亲或母亲的椿,正想著要拜托这几天对自己非常温柔的两人,不过──从阶梯下来、出现的人既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
「原来你在这种地方……这里是你家的工房吗……?」
穿得全身漆黑的佣兵西格玛,目光才停留在椿身上──
「……!什么人?」
接著马上就察觉到待在椿身后的丽人,并摆出警戒姿态。当他见到丽人那身艳红得不得了的衣裳,确认对方毫无敌意的同时,怀疑地低声说道。
「宗教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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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内的城市 水晶之丘 最顶楼
「啊!喂,教授!是我啦,是我是我!」
『费拉特吗!这股反应是……怎么回事?你到底从哪里打这通电话给我的!』
费拉特当场完成的「祭坛」上,摆著一支手机。
从切换为扩音模式的机体响出的话语,是交杂著放心与困惑情绪的男人声音。
「啊,老师!抱歉,太晚联络您了。呃,怎么解释呢……这里彷佛就像在梦里一样……」
『……什么?费拉特,难道你真的是睡过头才怠慢了联络吗!』
「哇哇!您在说什么呀?没有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呃……结界!对,我在结界里啦!有点类似之前和老师您还有格蕾他们,一起在威尔斯的墓地遭到囚禁的『过去的重演』,但这边该说是『现在的重演』版本吗……」
『……?慢著,先等等!冷静下来,从头解释状况给我听。』
听到语气回到平常训斥学生般口吻的男人──君主艾梅洛阁下二世的声音,费拉特愉快地笑了。
因为他早已明白。
在这个状况下──不对,正因成了这种状况,才能以最棒的状态接受艾梅洛教室的「讲座」。
而且,费拉特相信讲座结束后,一定会有能够突破现状的计策出现。
不过,是否能成功完成那个计策,就得看费拉特的表现了。
听完来龙去脉后的钟塔君主,说出难以理解的名词。
『是……冥界吧。』
费拉特对艾梅洛二世的发言感到茫然费解。
「呃,请等一下!老师,您的意思是我们已经死掉了吗?」
『行了,费拉特,你先安静一会儿。然后……监督官阁下,我可以认定在脱离此处一事上,能得到您的协助吧?』
「可以。不过阵营之间的斗争我不会干涉喔。而且,圣堂教会也欠了你一份恩情。你曾经救过与我有段孽缘的伊露米亚修女,而且──」
『不,若要提及「个人方面」的恩情问题,那我也受过卡拉博阁下的帮助。但是,将状况替换到组织层面的范围上,对你我两边都会有些尴尬。这次的事件,请您纯粹以监督官的立场身分,对我的学生提供协助就足够了。我无意要您曝于危险当中。』
听到这席话,汉萨苦笑摇摇头说道:
「费拉特,你师父的性质正如传闻所言,与魔术师相差甚远呢。这般作风,真亏他能一直在钟塔那个伏魔殿里活得好好的。」
『……只是承蒙运气好与有缘人施我恩惠而已。自身能力不足这种事,不用您说我也心知肚明。』
「失敬,我是在赞誉,并非侮辱你啊。正因为你具备那种性质,我的同事与前辈们才会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吧。无论你如何否认,恩情就是恩情。我一定会回报我个人得以回报的部分。就算日后你成为吸血种,只要不行恶事,我就对你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以圣堂教会的神父来说,您似乎也有些偏离常轨呢。不过当然了,我既无成为吸血种的计画,也没有相应的实力。』
略微傻眼地说完后,二世重新开始解释。
『虽然说是冥界,但当然不代表你们已经真的死去。我指的是那个结界内的性质。』
「什么意思?我在这里不觉得有像是地狱,或者天国般的感觉啊。」
『费拉特,我很清楚你平常都没有好好听课了。快点把那种一般人的既定观念全都给我扔掉。话说在前,这个解释带有我的推测。你们待的地方,恐怕是以叫做缲丘椿的少女,与其魔术回路、精神作为起点形成的地方吧。神父远远见到的魔兽……不,算神兽吗?既然那头地狱三头犬在那个世界出现了活性化的现象,表示那个地方恐怕含有冥界的【容貌】。』
「是像『互相对应』那类状况吗?」
『刚才费拉特形容「彷佛在梦里一样」的表现算是说中了。在魔术性含意这方面,也有将梦理解为死后世界的例子。那名使役者恐怕是以昏睡状态的少女──缲丘椿的梦作为触媒,制造出拟似性的冥府了吧……我当然想过其他假说,但配合费拉特你们的经历,与我独自得到的情报加以组合后,这个可能性可说是最高的吧。』
二世说完后,一直保持沉默的汉萨询问道:
「嗯……我的立场是不能谈论『死后世界』的多样性啦。换句话说……这里是将实际存在的城市,以镜射呈现出来的冥界吗?」
『与现实相似的冥界要多少有多少。与其用你那种说法,不如说是像法老与皇帝的坟墓那样,将其本身作为一个都市整个带进冥界的仪式。世界上多得是「见到死后的祖先,在完全一样的地方过著一模一样的生活……」这种记述。而且,既然那里形成与生者生活的地方完全一样的世界形态,我认为这表示制造出那个结界世界的使役者,本身也是非常系统性的存在。再加上对方将地狱三头犬都带进了世界之内来看,或许它此刻仍然在进化当中。』
「进化?老师,那是什么意思?」
『那名英灵恐怕是所谓【死】的概念本身。是冥界的具体化形态。如同黑帝斯、海拉、内尔伽勒、埃列什基伽勒那类的冥界之神本身……不,再怎样都不可能唤来那种层级的灵基……才对。而且,如果真是冥界的管理者那般存在,那个结界世界的模样应该会更接近各自冥界的形态才对。那名英灵,我想恐怕是比起近似冥界……更接近「死」这个概念的某种事物吧。』
二世如此说完,彷佛念出从一开始就已经写在黑板上的结论,用流畅的语调把未曾亲眼所见的结界世界一一拆解开来。
『那名使役者的人格,恐怕是在受到召唤时起,就以应对其主人缲丘椿的形式在不断地学习吧。虽然它有可能每次受到召唤都会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但召唤境界纪录带这种事本身就是稀有状况,因此也无从比较。不过,既然你们以未曾有过的异物身分进入了那个世界,那它有可能正在进行别种学习。』
「可是老师,为什么我们没有遭到洗脑呢?」
费拉特插嘴提问。
来到这栋大楼前,他也曾与街上那些彷佛遭到洗脑的人们擦身而过。
维持警戒的费拉特与汉萨等人虽然也有准备防御对策,但一路上完全没有企图对他们发动洗脑术式的迹象出现。
『你们与那些人应该有什么差异才对。光是洗脑本身就有数不尽的办法,无法推测,但是若从为何不这么做的观点来思考,倒是能够缩小推测范围。』
「我知道!就是『Whydunit』吧!老师的招牌名言!」
「哦?所谓的『作案动机【Whydunit】』吗?的确没错,『作案凶手【Whodunit】』已经解开了,既然有魔术参与其中,探讨『作案手法【Howdunit】』也毫无意义可言。不过,居然会说那种招牌名言,与其说你是魔术师,听起来更像侦探呢。」
汉萨的发言让二世瞬间语塞,他轻咳几声后又继续说下去:
『就别提那些了,我只是利用过去得到的知识加以分析而已。要是我有侦探那样的洞察力与灵机一动的敏锐思考,我的人生也多少会有些改变吧……总而言之,你们没有遭受洗脑的理由,我想应该就在你们被拉进那个世界的理由当中。』
二世随后指出几个值得注意的部分,分别是「离开城市的人们伴随诡异的举止折回城市」这个现象,以及蔓延于动物之间的怪病等等。
根据二世从名为富琉的魔术师那里得到的情报,虽然有个人差异,但无论是人类或者动物,都有从中观察到出现某种类似内出血的病变案例。
从那些情报中,二世推测能够区分为二──「受到疾病般的诅咒所感染后,只有精神被拉进了结界世界后再构筑而成的人,以及连同肉体一起被强硬拖进结界内的人」。
『对方视后者为敌人的可能性非常大吧。虽然前者也可见到有敌对性的举动……但不仅没有肉体性的损伤,也没有将那些操纵过的人利用在圣杯战争上的迹象。我想只是手段异常,没有敌意的可能性很高。』
「啊啊,钟塔也有很多那样的人呢。自认为是为对方好才做,但周围的人一看就觉得只是在惹麻烦的事情。」
『我很想骂句「你有资格说吗」,不过现在就算了。总之,要离开那个世界的办法是能想到几个……不过,等对方用尽魔力这并不实际呢。按状况来判断,击败使役者与其主人的少女就是最佳捷径。但是,我方与警察阵营目前是以要保护少女的形式缔结同盟,所以会危害到那名主人的手段都不能使用。』
──就算没有同盟关系,你也会找些理由排除那个办法吧?
杰克与汉萨听到二世的解释都如此心想。但想到就算指出这点也会被二世转移焦点,便耸耸肩安静听下去。虽然,有一半的修女显得茫然费解,因为她们远比二世要更合理地思考「为何不解决那名主人就好?」。
『不危害那名主人,也就是与少女椿商量一下,让她亲自打开通往外界的道路……这虽然也是办法,但问题在于她是否有认知到自己是主人这件事。要是用暗示强迫她,很有可能被使役者视为敌对举动,而比现在更加主动地排除你们。』
「那么老师,和使役者谈判呢?」
『我说过吧,与其说它有明确的人格,更有可能只是类似系统的存在。无论它是何种存在,在确认结果前最好先避免与它接触。当然,关系到交战的状况亦同。使役者的可怕程度,你昨晚应该充分见识过了吧?』
二世回答费拉特,告诫他不可得意忘形。现在的二世对于目前支配著费拉特等人所处空间的存在,比现场所有人都更为慎重警戒。
毕竟二世曾经亲自与共处的英灵在其拥有的「固有结界」中同行相伴,并且亲眼见证了那恐怖惊人的光景。
『如果那个世界与冥界是互相对应的关系,使役者也是与其相关的存在,至少在那结界的内侧无处可逃。因为所谓的「死」不是只存在于黄泉,是遍及一切地方──就连魔术性方面来说,无论是空气、水、岩,甚至土都存在死的概念。你们所处的房间亦同。』
二世用沉著稳重的语气断言后,彷佛要费拉特等人绝对别轻举妄动一样,又再督促警戒道:
『换句话说,那里从一开始就是英灵的体内。你们就像是遭到鲸鱼吞下肚的小木偶皮诺丘一样。』
「鲸鱼的肚子啊?好像不错呢!」
『哪里不错啊!』
学生突然的疯言疯语让二世放声吼道,费拉特眼神闪烁光芒地说:
「老师以前上课时不是提过,英雄那些置死地而后生的举动,算是一种回归胎内欲望的表现吗?大家晋升典位时会举行的,以死与再生为主题的仪式也是。还有,遭到巨大鱼吞下肚又吐出来后觉醒信仰,成为超级英雄拯救城市人民的故事等等例子……」
『你难道是在说预言者约拿与利维坦的事情?虽然将回归胎内欲望拿去与巨大鱼、迷宫,还有死者之国等英雄谭互相对照的例子确实是层出不穷……你该不会想将这些粗糙的内容提交给我当作报告吧?唉,算了。关于那部分的补课以后再说吧。』
二世傻眼地说完后,直接将话题移到脱离行动的具体例子上。
『你们那个地方能与外面连系上,应该就表示在现实世界中同样位置的那个场所,存在与结界世界有高度融和性的某种事物。可能性最高的是尸体──但我不认为区区的平凡尸体能够对结界内产生影响。应该是处于某种魔术性影响下的尸体……又或者有什么东西凑齐了能比创造出这个世界的使役者更有高度融和性的条件才对。费拉特,你说过那里像是工房,有哪些特徵吗?』
「呃……有很多像是美索不达米亚文明产物的装饰。」
『……!原来如此。如果是「那名英灵」阵营的工房,那请求警察局长协助派人去现实世界的那个地方,就形同要人去送死了……既然如此,由你们那边寻找英灵的特徵比较妥当。虽然这样做会过意不去,但城市里如果有其他阵营的英雄正在与地狱三头犬交战,你们就趁机去找找少女住院的病房,或是叫缲丘的魔术师的家──』
就在手机出声孔还在传出话语时,监视四周方位的修女之一放声大喊:
「汉萨!」
「怎么了?」
「有什么从底下上来了!可能是使役者!」
下一瞬间──
一面落地窗破裂粉碎,一道人影从外头溜进房内。
「哇啊!」
『费拉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
手机出声孔响彻慌张的声音。
汉萨高速挥动双臂,漂亮地扫掉飞散开的玻璃窗碎片,并向自窗户现身的人影开口。
「哦……你也来到这里啦?」
「我曾经在官差的衙门见过你……是异邦的祭司啊。」
现身的刺客以锐利的眼光瞥过汉萨一眼,暂时不想理他似的环顾房间周围,发现费拉特的右手上有宛如令咒般的图案,便朝他说道:
「我问你。」
「咦?啊,是!啊,难道您是使役者吗?好厉害!」
「你也是寻求圣杯的魔术师吗……?」
被这么问道的费拉特瞬间一愣,稍作思考后回答:
「嗯──我该算在内吗?一开始只是觉得能得到圣杯很酷,所以才想要而已。不过现在……我的使役者有烦恼缠身,所以我希望先用圣杯为他解决烦恼再说。至于最后该怎么处理……毕竟大家都说圣杯很珍贵,我想还是捐赠博物馆比较妥当吧?您觉得呢?」
被反问的刺客眯细双眼,窥视费拉特的反应。
「……」
觉得青年既不像在说谎,也没有对自己出言挑衅的意思。
虽然很难立刻相信此人所言,但感觉他真的很犹豫该不该捐赠博物馆。
「你是……魔术师吗?」
刺客瞪了费拉特好一会儿,表情显露难以判断是否该铲除此人。
彷佛认为这个状况能帮助众人脱离险境一样,汉萨用力拍响双手,吸引刺客的目光。
「你应该是步于不同教义之道上的求道者吧。我虽以圣杯战争的监督官之身立于此地,但这些人目前似乎没有开战的意思──至少在脱离这个结界世界以前是如此。不过,虽然我现在是以监督官身分为这个僵局出声调停,但并不会束缚你的行动,自便即可。」
汉萨耸肩说道。
万一刺客是认真要来此地铲除自己,那就没救了。如果对手是吸血种,还能靠能力相克来与其周旋,但对手是武斗派英灵的话,状况反而不好。
即使如此,汉萨也没有偷偷摸摸地隐藏自己,而是为了做好师父命令的「监督官」的立场,堂堂正正地向刺客出声。
「……」
虽然刺客警戒地注视著那样的汉萨,但没有对他投以敌忾之情。
费拉特与汉萨非常幸运,现在的她正受到「是邪恶魔物的魔力让自己现界」这种罪恶感缠身,而且还与并非同胞的剑兵──偏偏还是「狮心王」有缔结协定的状态。因此刺客看待他人的态度,也比第一天宽容了不少。
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有不能让步的界线。
「……回答我。你们打算如何开辟通往外面的道路。」
声调沉重的询问。
连费拉特也能从中感受到「啊,万一答错,她会干掉我们吧」而瞬间语塞,难以回答──
但是,回答她的是祭坛上那支一直处于扩音模式的手机。
『我们才刚拟定方针,决定要极力避免动粗了。如果你的意见是不惜杀害少女也要离开那里,我们无法阻止你。不过,请让我向你出示还有其他办法。』
「……你是什么人?」
『我算是那边那名青年的监护人。我们也明白要你相信不在现场的我的发言,是个任性要求……』
「……」
稍作思考后,刺客仍然保持警戒并且问道:
「如果有能挽救生命的路可走,那必定是伟大存在的意志。你说说看吧。」
看到刺客表现出愿意一听的态度后,费拉特与手表形态的狂战士总算得以放心。
但是,彷佛要将那种气氛摧毁一样,一道尚存稚气的声音随著微温的风一同流进室内。
「──不可能喔,大姊姊。」
「!」
所有人都朝出声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一阵如黑霭般的烟雾,显露多种颜色的最后,慢慢地形成人类的模样。
「那种『路』啊,在这个『椿妹妹创造的世界里』并不存在喔。」
那是尚存稚幼的少年模样。
但是,缠绕其身的不祥魔力已经明白指示出,眼前的少年绝非表面所展现那般。
见到那模样的汉萨,刻意似的「啧」了一声,嘴角随之扬起。
「这可真是……不像在旅馆那时一样隐藏魔力,这样好吗?还特地出面揭开底牌,真从容呢。」
「因为我刚才已感觉到有人在观察我啦~我可是一直警戒著你喔,代行者。我不觉得同样的手段还能用第二次,而且……」
少年咯咯地露出令人不快的笑容,并把投向汉萨的视线转移到刺客身上,陶醉似的交织出话语:
「我想赶快欣赏到刺客姊姊露出的各种感情【面貌】啊……懂吗?」
他这么说的瞬间,刺客已展开行动。
看到少年的表情与缠绕的魔力,刺客就明白对方是召唤出自己的吸血种──名为捷斯塔‧卡托雷的魔物。
黑色的外衣宛如在地板上滑行一样快速移动,从中窜出的手刀瞄准少年的脖子刺了过去。
但是,如同刀刃的指尖虽然确实地贯穿了捷斯塔的身体,却感觉不到一丝手感。
「!」
只见少年的身体化为雾散去,又在稍远的位置再次凝聚成人形。
但是,再构成的时候已经不是少年的形态,而是曾在警察局与医院前出现过的,青年风貌的吸血种模样。
「哈哈哈哈哈!难道你以为我会老实地以本体出现在身为敌人的你面前吗?你真是可爱啊,刺客。当然啦,我也很想以本体出现喔!你答对了!要说我俩心灵相通也可以,但是很抱歉,我背叛你的期待啦,亲爱的刺客!不过,派冒牌身体来这里的我也是悲恸万分喔,你应该能体谅我吧?」
捷斯塔自恋地不断阐述交织了陶醉与难过的发言。
这段发言恐怕不是挑衅,而是真情流露吧。正当汉萨这么思考时,身后的手机传来二世的困惑声音。
『喂,费拉特。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爱的告白呢!」
彷佛没有听到这对师徒的对话一样,注意力专注在刺客身上的捷斯塔露出愉悦的神情,背对著破掉的落地窗展开双臂。
宛如指挥家在表演开始前要向观众致意问候的这个举动,让众人误以为他接著会深深鞠躬一样,然后──
在他身后,「世界扭曲变形了」。
╳ ╳
被封闭的世界 中央十字路口
「到底出了什么事?」
遭到地狱三头犬与黑色异形包围,剑兵与警察队目前陷入了胶著状态。
虽然一行人与重复发出如毛骨悚然咏唱之言语的兽群,不断展开一进一退的攻防战,但是自从剑兵放声询问后便看不到对方朝己方积极攻击的举动,而是一直做出不让己方离开这个十字路口的阻碍行为。
但是──从数十秒前开始,这种状态迎接了变化。
现况已经不是用「状况」就能形容的等级,已是世界本身正在逐渐产生变化般。
毫无岁月痕迹的水泥市街上,老鼠不断地从无数缝隙间大举涌出,肉眼甚至可见到处刮著带有黑色尘埃般色彩的高楼风。
乌鸦群在周围不断地盘旋飞舞,这些令人联想到死亡的事物不仅正在包围十字路口,所见范围内的城市街道都开始包围覆没。
同时,魔兽们的攻击手段也变得激烈起来──
一直从名为「城市阴影」的暗处中不停回响,宛如咏唱般的无数话语如今已形同嘶吼一般,震荡著绫香等人的耳膜。
彷佛这个世界本身正在放声嘶吼痛苦的悲鸣。
抑或──婴儿诞生的呱呱啼哭。
【此为】 【死之道也】
【冥府也】 【黄泉路也】
【其为裁判】 【其为福音】
【永远之安宁也】 【痛苦也】
╳ ╳
被封闭的世界 上空
缠绕缲丘椿的结界世界。
虽然封闭的空间是以城市为范围的局限空间,但天空也有其界限。
远方的湛蓝天空,不过是将现实世界的模样映照于结界的境界面上而已。如果尝试从地面驾驶飞机或直升机脱离结界,理应会像徒步走出城市一样,堂堂地在扭曲的空间中循环飞行才对。
但是,那片「天空」此刻正静静地遭受侵蚀。
如同在老旧民房的天花板上蔓延开的漏水痕迹一样,「异变」正在缓慢地、确实地蔓延扩展。
最后,天空的一部分遭到切除──
一对男女手牵著手,从切开的部分开始自由落体。
「啊啊!我们好像迟到了一会儿?赶快喔赶快喔!」
「没错没错!祭典好像已经开始了呢!」
出现的两道身影是真术士阵营的法兰契丝卡与法兰索瓦。他们像恋人一样地手牵著手,头下脚上地持续坠落。
映入两人眼中的景色,是彷佛镜中景象般重现的史诺菲尔德。
但是,那个世界已经完全与史诺菲尔德分离。
城市的中央一带逐渐失去色彩,漆黑的黑暗开始扩散。
从地面直直升起的黑影形成黑云,开始覆盖城市的天空。
闯进这片云涌形成的漆黑积雨云中,两名普列拉堤愉快地在云中不断放声大笑。
这段期间,在他们四周回荡的声响不是雷霆,而是发自这个结界世界本身的嘶吼。
【安宁吧】
【惨痛吧】
【黄泉路为吾仆役】
【守护吾主】
【将圣杯】
【将圣杯】
【向吾主】
【向吾友之手】
【呈献圣杯】
「好耶好耶!这个世界似乎值得一骗呢!」
身处这片状况中的法兰契丝卡,神情兴奋地在黑云中放声吶喊。
接著,两人的下坠速度突然缓慢下来,最后在空中飘浮。
英灵使用所能行使的最高等级幻术,蒙骗了世界的物理法则,是形同作弊的一著。
「啊哈哈!好简单!这个世界真好骗呢!果然是以梦作为基础啊!」
听到普列拉堤的话语,法兰契丝卡窃笑地忠告他:
「可是,你一定要小心喔!梦是基础就表示随著观众的反应不同,出现任何变化都并非不可能喔~」
穿过云的底部,如夜晚般昏暗的世界映入眼帘。法兰契丝卡一边俯瞰著这片景色,一边如同打从心底期待活动的小孩般面露喜色。
「希望你还活著呢,狮心王!亚瑟王的超级粉丝小弟!」
两人呼吸一致地,同时道出最后的台词:
「你究竟是会坠入绝望深渊,还是陷入熊熊怒火呢……我已经期待得受不了啦!」
╳ ╳
被封闭的城市 水晶之丘 最顶楼
【吾为剑】 【吾为兽】 【吾为焦渴】 【吾为饥饿】
【吾为运死之存在】【吾为奏死之存在】 【吾为死】【吾为死】【死】【死】【死】
毫无感情成分的嘶吼,埋没了旅馆最顶楼的周围空间。
彷佛世界本身即是一个生命体一样的嘶吼,逐渐将城市染为漆黑。
刺客惊讶得双眼大睁,费拉特则是神色兴奋地不时在手表与手机间来回交互喊话,汉萨一边以手势指挥修女们集合起来,一边沉重地低声说道:
「那些遣词用字……难道是……」
就汉萨的立场而言,他无法不立刻联想到某部预言书中的一节内容。
又或者说,虽然也能联想到历史上一些具有类似逸事传说的人物,但是随著刚才艾梅洛二世说过的【概念】一词浮现脑海,让汉萨导出一项推测。
「死的具体化……那是末世四骑士──运送死亡的苍白骑士【Pale Rider】吗……?」
另一方面,即使是在这种状况下,捷斯塔的分身仍然面露悦色地笑著。刺客对他喊道:
「你做了什么……」
「嗯?喔,这可不是我搞出来的喔。你应该早就知道吧,这个世界并不是由我创造而生。既然如此,这般美丽的变化自然也不是由我引起──」
「我不是在问那种事情!」
捷斯塔想说的事情,刺客早已心知肚明。
包含待在此处的行为在内,捷斯塔的一言一语无疑都是掌握了状况而做出的挑衅。
但是,即使深知是挑衅,刺客仍然无法不对他为之动怒。
「你对『那名少女』做了什么!」
听到那充满愤怒的嘶吼,捷斯塔眼神陶醉地将手按在胸前,向刺客深深地鞠躬行礼。
「啊啊,谢谢……我真的真的太开心了!不管这声嘶吼是出于憎恨还是何种情感,都让我深深地感受到了你的思绪,还有身为人的真心真意呀!尤其此时此刻,你还确确实实地注视著我!虽然关心的部分好像移到缲丘椿身上去了,但那些想必也很快就会消失了吧!」
「我在问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喔。」
捷斯塔的嘴角扭曲成令人不快的角度,对刺客开口。
眼神一边窥视著刺客的一举一动,说出充满感情、彷佛是爱之告白的话语。
「我只是推了她一把而已。」
「孩童就该像个孩童一样,去追求壮大的梦想,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