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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二十章「当梦幻成为现实」

法兰契丝卡‧普列拉堤会与圣杯战争产生关系,起因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接下了来自美国的组织委托著手解析圣杯战争一事。

原本潜伏于钟塔的迪奥兰德家成员,参与了圣杯战争并战败,呈交的报告中所列出的分析结果表示「以在远东地区举行的地方仪式而言,圣杯战争是过于特异的仪式」。在此以前,国家为了魔术性方面的发展,已经在接收的土地上展开建造一座城市的计画,但是──第三次圣杯战争的报告中写下「能在那块土地上重现同样的事吗?」,进展为此方法并变更推动。

为了这个目的必须展开具体调查,因此集合了有能力,而且与钟塔毫无关系的魔术师们。法兰契丝卡就是在这种状况下,得到有孽缘的人类推荐,参与协助这件事。

──「为了调查,甚至不惜轰炸冬木啊。真夸张耶,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法兰契丝卡的态度一开始就像这样,并没有想热衷参与。直到她实际观测过冬木的圣杯战争后,她的──当时是他──态度随即骤变。

第四次圣杯战争。

那场战争不仅有钟塔的君主惨遭杀害,甚至还演变成有与魔术世界无缘的战斗机在战争中失去的事态,据说圣堂教会为了隐蔽处理这件事情,尤其劳心费神。

法兰契丝卡作为「兴趣」,经常会从铺设于各地的情报网中网罗资料,观测可能会发生奇怪事情的场所,再将得到的情报投入正在别处发生的事件中,藉机引发混乱。但是远东地区的那场仪式,异常程度在她(依肉体状况是「他」)长年搜集的资料当中可说是出类拔萃。

接二连三观测到的境界纪录带。

一场从魔术师到会使用魔术的人,甚至圣堂教会都纠缠其中的阴谋。

而且,有两名「曾经见过的人」存在。

其中一名是身为自己魔术导师的精灵们一直在意,而且据说是由身为精灵们师父的梦魔系男子引导成为「国王」的身影。虽然这个人与法兰契丝卡毫无关系,但她曾经在师父们进行水见的呢喃时见过这个人的模样。

但是对法兰契丝卡而言,那个人并不是会引起她多大兴趣的存在。

「那个仪式连星之圣剑的主人都召唤得了吗?」法兰契丝卡虽然惊讶,但也无法确认是否真的连人格都完整重现。毕竟仪式一旦结束,这些存在都会随之消失。

可是,当她在远见的仪式中确认到「另一名熟人的模样」──「布列塔尼的贵族骑士」吉尔‧德‧莱斯的模样时,法兰契丝卡顿时惊讶得腿软,甚至不换衣服就直接展开从南极赶赴日本的旅程。

那时候的她,甚至急得将手上仍在进行的其他作业都拋诸脑后,马不停蹄地赶往日本──但是准备不足的报应,是非但完全无法介入战争,就连圣杯似乎都遭到摧毁。法兰契丝卡终究没能再次与身为盟友的男人见上一面。

小看使虫的马奇里家的当家实力,也是失败的原因之一。

恐怕她都放任不理那些使魔的存在吧。为数众多的虫被安排在她前往城市途中的路上,最后遭到老人外表的魔人直接迎击,结果导致法兰契丝卡那时候的肉体只能废弃。

──「毕竟幻术对虫不太管用呢~」

──「要是有多做些准备再来,就能连同整块土地都骗过去了……」

──「啊啊,吉尔、吉尔,你有好好享受战争了吗?」

她为此不平地发牢骚的模样,被尚未前往钟塔的法迪乌斯看在眼里。

法兰契丝卡原本打定主意绝对要介入第五次圣杯战争,但由于几个要素的重叠影响,最后又没能实现。

第一个要素,是在第四次时妨碍她的人──间桐脏砚强化了对付局外人的结界,导致她连观测状况都无法做到。

第二个要素,是圣堂教会的神父对付外敌的手法优秀得异常。

第三个要素,是本来想在准备期间中调查冬木的法兰契丝卡,感觉到「有七种以上的魔眼处于同一线上的怪异感觉」,因此没有粗心地靠近城市。

由于这些原因,她只能尝试对土地展开最低限度的研究与了解。

还有最后一个关键要素,是当时她的肉体正处于被冠位魔术师苍崎橙子不断残杀的状态。

因此,法兰契丝卡并不知道第五次圣杯战争的结局。

虽然有经由走漏的风声得知结果,但是在冬木这块土地上究竟掀起过怎样的「战争」,每个阵营又是如何迎接各自的结局,这些具体的部分她无法掌握。

但是,这样已经足够。

法兰契丝卡有耐心地观察圣杯的构造,并将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各种要素──直到第五次举办前这段期间的大圣杯魔力与碎片,从第四次的「冬木大灾害」遗址发掘到的「污泥」等等加以组合后,终于在史诺菲尔德这块土地上制造出虚伪的圣杯。

话虽如此,赝品终究是赝品。

只要不能将圣杯战争的始祖──羽斯缇萨的魔术回路以完全的形式作为素材的话,就不可能将大圣杯完全重现。哪怕再逼真极致,仍然都是赝品。

但是──英灵、使役者、境界纪录带。

该说奇迹就是如此随心所欲吗?这块成为虚伪圣杯战争基础的土地,本身竟有达到足以显现那些具各种名称的「力量」的水准。

因此──法兰契丝卡思考。

往后仅需单纯地反覆尝试错误,并且仰赖巧合发生就行了吧。

只要在人类毁灭前的这段期间,反覆尝试数千遍、数万遍,或许就有可能出现雇主期盼的结局,也能抵达自己的愿望──「魔法由于人类的技术发展而导致消灭」。

法兰契丝卡‧普列拉堤这名魔术师,可谓是比魔术师更不会为理放弃信念,堪称魔物一类的存在。

也因为如此,她怀著一种念头──

既然要呼唤英灵,就必须让那些英灵有最极致的享受才行。

于是,现在的她相当雀跃。

听说在冬木的圣杯战争莫名现界数次的人物,传说的圣剑之主。

取代那个人出现在这场虚伪圣杯战争中的,是憧憬那名英雄的一名国王。

因此,法兰契丝卡‧普列拉堤出现想玷污那份「憧憬」的念头,也是没办法的事。

当光芒万丈的人遭到剥夺,失去光采之后,究竟会留下什么呢?

仅为了确认这件事,普列拉堤「们」在梦境中继续坠落。

无论出现之物有多么丑陋,多么不堪入目,多么令人怜惜──

即使如此,也要将其视为人类给予关爱──普列拉堤「们」在下坠的同时坚定地想著。

╳  ╳

过去 一一八九年 法国西部

「怎么说呢,感觉你真的很喜欢亚瑟王呢。」

躺在奇妙的自动马车底下,穿著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男人,一边嘎吱作响地不知道弄著什么东西,一边如此问道。

接著,听到问题的理查流露宛如少年般的笑容,回答对方:

「圣日耳曼,你搞错喽!不只亚瑟王,我也喜欢圆桌骑士,查里大帝的传说也非常喜欢!贝奥武夫王击退格伦戴尔的故事也让我雀跃不已,我想去影之国度修行的念头,可是起过不只一两次了呢!」

「亚历山大大帝也很棒喔。他说不定还会在战场上和你大笑厮杀呢。」

「真的吗!太光荣了!……唉,但你说得没错。如果有能让我愿意宣誓忠诚的传说,绝对就是我的心之祖王──亚瑟王的凯歌吧。」

「即使亚瑟王的下场是遭受亲人背叛而灭亡吗?」

对于从马车底下露出脸的男人──圣日耳曼回以挖苦般的话语,理查若无其事地回答:

「那当然。我也很喜欢莫德雷德卿的故事喔!他可是击败了那位强大的亚瑟王的骑士呢。能终结一部传说的人,当然也够资格成为传说啊。」

「啊,这样啊。这样说也对啦。」

圣日耳曼环顾周围后,夹杂苦笑地点头同意。

在这片整齐列队著众多骑士与步兵的光景中,立场宛如宫廷魔术师的这名诈欺师,以理查听不到的声量发出呢喃:

「毕竟你现在……也正要去讨伐亲生父亲嘛。」

狮心王理查一世的人生,可说是怀著对亚瑟王的憧憬直到最后。

彰显他对传说有多么执著的故事多得不胜枚举,先不论他自由奔放的个性,喻为骑士道精神的那些规范,要说是从那多不胜数的传说中学习培育的也不为过。

常为收集英雄们的遗物而亲赴远方的他,相传在格拉斯顿伯里发现的那柄胜利之剑【Excalibur】究竟是否为真品,抑或对传说的执拗使他见到了幻影,如今已不得而知。

数百年后的法国宫廷中,有人如此描述这件事──姑且不论收于其中之剑的真假,唯独「剑鞘」是真的发现了。

并且还说道,为了向一直保护圣剑不受世界侵袭的伟大剑鞘表达敬意,狮心王亲自施加最严密的封印,并将其收藏到与亚瑟王有缘的土地去了。

这个说法随后也成为单纯的传说流传于世间,然后又经过了数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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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 被封闭的城市 中央十字路口

「喂……这些家伙的眼神变了喔!」

警察队的一人冷汗直流地说道。

「冷静点。反正还是一样,一边坚守一边找出突破口。」

负责统驭众人的贝菈虽然显得冷静,但是她也很清楚状况有多么险恶。

「就算说要找突破口……」

另一名警察随即应声,并且替贝菈说出了她的挂念。

「可是……有地方逃吗?」

视野能及的城市街道如今已全部遭到黑影侵蚀,大地上遍布不断奔窜的鼠群,空中更是遭到黑色的风与乌鸦掩盖。

而且,先前还处于守势的地狱三头犬等魔兽,现在也已经转守为攻。

警察队能在激烈的攻势中仍然平安无事,一方面是因为约翰目前还能使用术士给予的「力量」,赤手空拳作战来勉强牵制魔兽的行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些以地狱三头犬为代表的魔兽群,目前并没有将注意力摆在他们身上。

魔兽们彷佛以剑兵为中心,至今单调没变化的攻击中,能感受到夹杂著明显杀意。

「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啊!希望那个女孩还平安无事!」

众多黑色异形从四面八方展开攻势,剑兵一边挥舞地狱三头犬的爪子扫开接近来的攻击,一边说道。

在他说话的空档,巨兽的下颚趁机突击咬来。

张开的兽嘴远远超过剑兵的身高,但是剑兵还是在极近的距离下躲过两排利牙高速闭合的啃咬。

但是,地狱三头犬的嘴有三张。

连续落下三刀的死亡断头台。

剑兵往粗木般的利牙一蹬闪过第二咬,接著在空中改变移动的方向,躲过接著咬来的第三张嘴。

然而,一头别的个体趁机逼近剑兵的身后,挥下的巨爪斩击使剑兵的身体遭到击飞。

「……唔!」

剑兵的身体直接撞破被黑霭覆盖的大楼,玻璃碎片与水泥瓦砾顿时飞散四周。

「剑兵!」

看到剑兵遭到击飞,绫香放声大喊。

──不对。

──剑兵的身手比平常「迟钝好多」!

──昨晚的伤势果然还没……!

绫香不禁诅咒自己的粗心大意。

剑兵身手矫捷,就连金色英灵当作机关枪子弹一样射出的宝具都能不断闪避躲过,但是现在的行动却明显比那时候迟钝了不少。

虽然他说过已经靠治愈魔术恢复了,但一度濒临死亡的伤势,果然无法完全痊愈。

因为绫香不太了解魔术,因此才会出现「虽然不太清楚,但既然是魔术,应该就能完全恢复吧」的想法。

仔细想想,剑兵会像刚才那样对绫香说出「万一有必要,就由我当坏人」这种不太符合作风的发言,会不会是因为已经觉悟自己无法存留太久了呢?

一边连锁想到那些负面思考,绫香在一片尘土飞扬中往剑兵撞上的大楼跑了过去。

但是,地狱三头犬们──不,是这个「世界」继剑兵之后,将下一个目标瞄准了剑兵的魔力供给源,也就是绫香身上。

「咦……」

其中一头巨兽逼近绫香,巨嘴咬下。

但是,警察队成员及时赶到,利用大盾及斧枪宝具撑住这一咬。

「别停著不动,快去啊!」

「为什么……」

虽然双方是停战状态,但为什么要赌命拯救原属敌阵营的自己呢?

见到绫香流露这样的眼神,一名警察随即回答:

「因为这种事情,才是我们真正的工作。」

「……谢谢!」

绫香终于在最后一刻挤出声音,接著直接冲入建筑物里。

她往身后回看一眼──映入眼帘的是警察们遭到巨兽扫荡的光景。

更后方还有身负重伤﹑倒卧地面的警察们的模样。

就在剑兵消失的仅仅数秒间,原本均衡的战况立刻瓦解。

虽然约翰与贝菈仍然在努力战斗,但是再这样下去,不用几分钟就会全灭了吧。

见到那副光景的绫香一边流著泪水,一边以剑兵撞进的楼层为目标,从昏暗室内的阶梯往上冲刺。

──为什么要救我这种人……

──我明明什么事都办不到。

──甚至连主人都不算是。

──我哪有资格成为什么主人……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并不是我无法成为主人,而是不愿意成为主人。

──是我又选择了逃避。

──明明已经无处可去了!

绫香为自己的懦弱感到愤怒,不断往上冲。哪怕双腿肌肉全部断裂也无所谓,不断地、不断地奔跑。

绫香很清楚,自己与英灵、魔术师们相较之下不过就是名弱者。

而且也很了解,就算比较的对象同为一般人类,自己仍然是弱者。就连理由都一清二楚。

与性别及年龄毫无关系。

绫香理解这里所说的强弱差异根本毫无意义。

自己是弱者的理由,极为单纯。

──追根究柢……我没有想过要变强。「我根本不想变强」……

──因为比起变强,选择逃走更简单轻松。

然后──当绫香即将抵达大概是剑兵所在处的楼层时,她见到了伫立于楼梯上的红色人影。

绫香不禁屏息。

这是一栋普通的大楼。

那么当然就会「有电梯」。

看到出现在面前,不知是幻觉还是亡灵的「小红帽」,绫香全身颤栗不已。

──好可怕。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骨头嘎吱作响,腹部深处像燃烧般地绞痛,喉咙底部涌起想吐的恶心感。

但是──

即使如此,双脚仍然没有停下。

「……让开。」

催促著已达极限的双腿继续前进,关节与肌肉纤维发出阵阵摩擦声,绫香一阶又一阶地往上踏。

泪流不止的绫香抬头仰望,瞪向「小红帽」。

「要杀死我没关系,要诅咒我也无所谓。我相信你有那个权利。」

这个结界中的世界,瞬间遍布、充满了死亡。

以结果而言,这浓密过剩的死之气氛,或许反而麻痹了不断逃离死亡的绫香的恐惧。

「我很害怕你,但是……」

「──」

从红兜帽底下勉强能见到的部分脸庞,也就是小红帽的嘴巴,似乎正一开一合地对绫香诉说什么。

但是,绫香毫不在意地继续前进,试图走过小红帽的身边。

「现在的我,更害怕自己会逃离剑兵。」

瞬间──

小红帽的嘴角动了起来,说出了仅传达给绫香听到的呢喃。

「……▓▓▓▓▓。」

「咦……?」

听到那句话语,绫香不禁转头看向小红帽,但是小红帽已消失无踪。

一瞬间的困惑后,绫香用双手拍打自己的脸颊,继续迈向碎裂的墙壁方位寻找剑兵的身影。

「啊啊……什么嘛,你竟然来啦,绫香。」

剑兵就在那里。

就像第一次在歌剧院相遇时一样,威风凛凛地站著。

但是,与那时候不同的是他全身沾满血。

虽然不像在教会那时候一样倒在地上,但是盔甲的一部分似乎遭到地狱三头犬的利爪撕裂开来,从中滴落著鲜血。

「剑兵……!」

「拜托你别露出那种表情,这种程度不过是小伤──」

「这种互动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了吧?不过我也做好觉悟了,你先安静地听我说!」

「是。」

见到绫香寒气逼人的模样,剑兵不禁点头答应,甚至忘了自己的伤势。

「剑兵……你一直犹豫著该不该用我的魔力,所以一直在克制力量吧?」

「……」

「我不会再逃避你,也不再逃避这场『圣杯战争』了。我决定要和你一起战斗!若问我是何时下定决心的,我只能说是刚才决定的!抱歉!」

「呃,嗯……好。」

看著绫香一边生气又一边道歉的流畅举动,剑兵再次反射性地点头。

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这些事──但是绫香终于顿悟。

害怕一切而不断逃避,会有什么结果?

自己身处的状况,早已是那种疑问成立以前的问题──现在已经是逃避后面临的结果了。

要是逃避的最终存在著什么,那就只能在这里找出来了。

「如果我会因为魔力被你吸乾而死掉,那样也好!不对,还是不好,但至少比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和你一起死在这种地方好上太多了!所以,我必须做只有我能办到的事!」

一边听著从外面传来的战斗声响,绫香一边握起剑兵的手,按在烙印于自己身体上,彷佛令咒模样的一道花纹上。

「剑兵,如果你认为从我这里获取魔力,必须付我相应的代价……那拜托你,教我如何战斗吧。哪怕是扔石头的方式还是什么都可以!如果我会碍手碍脚,那就教我如何增加魔力,或是运用魔力战斗的方法也可以!」

对于认真述说的绫香,剑兵瞬间低下头──接著也表情认真地回应绫香:

「你的心意我很高兴。你真坚强。但是……现在的我无法回应你。」

「?」

「虽然你向我展现战斗的决心了,但我还没找到能决心赌上性命与骑士道精神,甚至不惜践踏他人心愿也要追寻圣杯的理由。既然如此,我这条命就不该为了赢得战争所用,而是该用来保护你才对。虽然直到昨天为止,我还臭美地觉得保护你与我的好奇心或许能并立啦……结果因那个金光闪闪的家伙得到教训。」

听著剑兵的发言,让绫香出现一个想法。

剑兵果然受伤了──她如此觉得。

不只是肉体的伤。与金色英灵的那场战斗,也在剑兵的心中打入了楔子。

剑兵不畏惧任何人。所以绝对不可能因为打输金色英灵,就产生了害怕被那个男人杀死的恐惧心。

这种事就连绫香都明白,即使是现在也没有改变才对。

但是,现在的剑兵并没有「向圣杯祈求的愿望」。即使毫无畏惧,也没有让他以狮心去面对圣杯战争的目的。

因此,他才一直无法全力战斗吧。

虽然才与剑兵相伴数日,但他那样的气质早已让绫香了解到几乎感到厌烦。

「所以,我不在乎自己会消失。但是,让卷入这场战争的你活下去是我的第一目标。不过,如果能在确保你的安全后,用剩余的魔力再挑战一次那位金色之王,就是最棒的结果啦。」

「什么事都可以当愿望啊!想卖掉圣杯大赚一笔这种的,我也不在意喔!对了,你不是说过想将音乐带回『座』还是天国吗?那种孩子般的任性愿望也可以呀!」

绫香的意见让剑兵再次低下头,苦笑回道:

「……英灵之座就姑且不论,但天国里不会有我喔。」

「?」

「我是英灵,终究只是留存于世界的影子,所以实际上如何我不清楚……但如果天国存在,那我的灵魂……一定会在炽烈的炼狱里受尽折磨,直到人类迎接结束的那天吧。」

「……?」

正当绫香想要询问剑兵这番话的意思时,大楼墙壁再度崩塌。

「!」

两人转头一看,便见到三张并列的巨兽嘴。

不知何时间,地狱三头犬又变得更巨大,彷佛是特摄电影中的三头巨兽般的模样。

滴落的口水一落到地板上,该处瞬间长出了毒草。

【死【睡】吧。】

当三颗头同时宣告,做出想要将大楼一室整个咬碎的举动瞬间──

一块小小的碎片,比剑兵与绫香做出行动前更早一步滚到两人与巨兽之间。

「?」

绫香一头雾水。

因为她发现地狱三头犬的三颗头都停止了行动。

巨兽的三颗头计六只眼,全部紧盯著滚到地板上的小碎块。

当绫香察觉到那个碎块,并且认出是什么的时候,不禁呢喃出声。因为相较于她至今经历的生命危机,碎块的真面目实在相当不合时宜。

「……饼乾……?」

那是散发著蜂蜜甜味,感觉任何超市都有贩售的一片饼乾。

包括地狱三头犬在内所有存在顿时沉默,全场一片宁静。

就在这时候,响起了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开朗说话声。

「把地狱三头犬拉进来用还挺有意思的,不过算是失败了呢~」

「毕竟它有这么出名的弱点嘛!」

少年与少女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愉快,彷佛就像将目前绫香与剑兵遭遇的危机,当作杀戮电影欣赏的观众。

实际上,他们就这样捧著爆米花,吃著市售的烤饼乾以及巧克力现身于此。

这两个人影就像电影角色一样,从破了洞的天花板上撑开伞随即往下一跃,降临现场。

「嗨,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狮心王小弟……还有我不太清楚,但魔力很不得了的女生!」

身穿哥德萝莉塔风格洋装的少女一边露出灿烂的笑容,一边旋转手中的伞。

站在旋转的伞旁,长相与少女十分相似的少年恭敬鞠躬行礼。

「……有不少事情想问你们,不过……」

彷佛替困惑的绫香代为出声一样,剑兵感到不可思议地询问两人:

「为什么要在室内撑伞啊?」

「呃,那不是重点吧?」

听见完全没有帮到忙的问题,绫香不禁皱了眉头。

不过,旋转伞的少女兴奋又骄傲地说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小弟你果然不错!我最喜欢有这种反应的人了!」

少女说完后,少年一边敞开双臂,一边接续她的话说道:

「答案很简单。」

「因为这个地方,接下来会下雨啊!」

下一瞬间──大楼内开始倾泻大量饼乾与糖果的包袋,将原本一片灰色的地板渐渐染成鲜艳色彩。

彷佛会在童话故事与漫画中出现,平常绝不可能存在的光景。

见识到刚才为止还充满死亡气氛的空间,此刻已变化成不同意义的非现实景色后,绫香这次终于哑然无言。

而且,取代雨滴落下的饼乾袋开始逐渐变大,彷佛汽车处理厂那些堆积如山的废车堆一样,堆满这个天花板相当高的室内空间。

其中最让绫香震惊的光景是──

停下动作的地狱三头犬,鼻子发出声音地闻了闻后,就开始狼吞虎噬地连同包装吃掉那些巨大化的点心。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站在剑兵身旁,无法理解状况的绫香,问向少年与少女。

接著,少女以伞弹开点心之雨回应:

「我们才想问问你是谁呢~?像是『菲莉雅小妹到底是从哪里找到像你这样的玩意儿啊』……这类问题。」

「!你们认识那个人?她现在在哪里?」

蛮横地引导自己来到这座城市的白色女子。

绫香知道眼前的两人与她有关后,提高戒心询问他们,但是得到的果然是莫名其妙的回覆。

「啊哈哈哈!我想她应该不存在任何地方喽!虽然肉体是还留著啦!你最好小心一点,可别粗心大意地向她攀谈喔!因为她搞不好会拿你没有礼貌或者难看之类的理由,将你变成宝石呢!」

「?」

「算了。我叫做法兰契丝卡。旁边的是法兰索瓦。在这场圣杯战争中,我们属于真术士阵营,同时身兼幕后黑手、庄家,还有麻烦制造机于一身……说到这里大概就知道了吧?理解了吧?」

「???」

绫香越听越困惑,身旁的剑兵则是点头回答:

「原来如此。虽然完全不懂,总之谢谢你们出手相助。我知道传说中地狱三头犬非常喜欢使用了蜂蜜的小麦点心,但我手边没有。」

「很厉害吧。也难怪这条会为了点心而放过罪人的看门犬,传说能够流传到现代呢。」

法兰契丝卡咯咯窃笑看向户外。

绫香顿时回神,一边警戒正在贪图点心的地狱三头犬,一边观察外面的状况。

然后──户外也像室内一样,呈现一片倾泻著点心大雨的辽阔光景,成群的地狱三头犬已经待在饼乾山上不肯离开了。

「啊,对了对了。你不用向我道谢喔。」

「因为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要玷污你啊。」

神秘的二人组嘴角一扬地笑著说道。

「咦?」

绫香皱起眉头,观察对方究竟有何企图。

接著,也一边在观察绫香举动的法兰契丝卡,随即说道:

「哦?与差点死在卡修勒手上的第一天相比,感觉你变坚强了不少呢?」

「……卡修勒……!你难道是歌剧院的那个人的同伙?」

「对对对。而且那时候的你,明明一副已经活得很腻的德性呢。是受到英雄狮心王小弟的影响,觉得自己也变强了?还是你是倚赖著强者胆子也变大的狐狸?答案是哪个呀?」

「你……」

突然被拋来这些话的绫香欲言又止,无法斩钉截铁说出并不是后者。

但是,剑兵代替她出声,将毫无夸大的正直意见说出口:

「你胡说什么?绫香从一开始就很坚强。而且不管她是强是弱,若有值得信任的人在身边,胆子当然会变大。还有,绫香的眼神的确像狐狸一样凛然,但是她可不会捣乱庭园农园,更不会佯装猫儿诓骗他人。」

「能发自内心说出这些,不错!你果然很棒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确实是位好国王!只凭那瞬间的自己的理做出行动呢!」

法兰契丝卡的挖苦之言明明没有奏效,但两人不知为何满足地这么说。

他们再次看向绫香,并且一边做著转圈跳舞般的动作,一边向绫香说道:

「真好呢,好羡慕你啊。你叫做绫香对吧?」

「你遇到一位好国王呢!那样一来当然会变强,也会信任他嘛!」

「正因如此,我就趁现在向你们道歉好啦。抱歉抱歉!」

「不过,不原谅我们也没关系喔。要是可以原谅的话,我们就好好相处吧!没什么啦,不会伤害你们的肉体啦,大可放心喔!太好了!」

看到两人彷佛不断在出言挑衅,绫香再怎样也心生不满,想对他们回嘴几句。

「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啦,根本听不懂……」

然而,下一瞬间──

「接下来,我们只是要稍微蹂躏国王的憧憬而已。」

随著法兰契丝卡将伞一挥,世界随即翻转。

那是一座美丽的城堡。

虽然不像观光景点般修缮整治,但周围的城门与其中可见的庭园都有经过细心维护的痕迹,就连古老的石墙等等都反倒渗著庄严的气氛,并与深邃的森林地区融合,呈现幻想般的协调感。

「……呃,咦?」

绫香自嘴里流泻出的颤抖声音都变了声调。

直到几秒以前,自己与剑兵明明还身处大楼之中才对。

然而现在,无机质的水泥瓦砾与玻璃碎片一点不剩,甚至连点心山与贪婪啃蚀那些的巨兽身影也已完全消失无踪。

彷佛这个世界,打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那些事物一样。

但是,会让绫香连声音都变调的理由,不是因为世界的景色改变了。

毕竟世界翻转改变的光景,刚才已经见过了。

让她的心跳急遽加速,全身冒汗的理由另有其他。

那就是──眼前的这片景色,是她曾经见过的地方。

「骗人……这里是……『冬木的城堡』……」

「冬木?」

从旁边传来的声音,令绫香惊讶地转头望去。

然后就在身旁看到与先前所站位置相同的剑兵身影。

「!……太好了!剑兵,你没事吧?」

「啊啊,是有吓到啦。这……比圣日耳曼那家伙让我见识过的『光雕投影』更厉害,是幻术啊。不只景色而已,包含风的气味与土壤的温度在内,都完美蒙骗我们的认知了。」

「幻术……?不是什么瞬间移动?」

「对,我们恐怕并没有移动到任何地方。照警察们也不在的情况来看,这个幻术蒙骗的对象不是空间,而是我们的五感。我的魔术师伙伴很了解这类状况。」

『哦?我对你的魔术师朋友挺感兴趣呢。』

听到名为法兰索瓦的少年声音,绫香环顾周围。

然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彷佛挑衅一样,接著又听到了法兰契丝卡的声音。

『呿。本来想让你们以为是瞬间移动,玩弄你们一会儿呢。真没意思~』

「哎呀~你们真了不起。这么精巧的幻术,就连我活著的时候都未曾见过。太厉害了,你们要不要担任我的宫廷魔术师啊?本来待在那个职位的圣日耳曼,我怎么呼唤他都不回应我一声。我会重用你们的,要不要来替代他啊?」

『……喂,我想应该是我听错,不过是不是有个讨厌的名字从刚才就出现了好几次?』

『有出现呢。对喔,我记得这位国王,好像的确有去见过那个变态废物诈欺师。』

法兰契丝卡与法兰索瓦直到刚才都还愉快的声调突然露骨地低了不少,剑兵淡然地继续说道:

「哎呀~说他是变态废物诈欺师也太狠了吧?顶多算是非常怪里怪气的小贵族吧。」

「你的评价比较糟吧?」

曾在梦中见过那名「圣日耳曼」的绫香没再更进一步吐嘈,但也因此消退了几分紧张,冷静下来思考。

「原来如此……你们让我看到故乡的幻影,是有何企图?」

『咦?啊,对喔。你是冬木出身的呢。』

「咦?」

这两人似乎认识菲莉雅等人,所以绫香以为这场幻术是针对自己而来,但似乎并非如此。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呈现出冬木的景色?

正当绫香这么思考时,她的身后发生了变化。

才刚觉得听见某种巨大物体逼近的声音响起──伴随雷鸣作响,「那个」已经过绫香等人身边,蹂躏冲过森林的大地。

就这么直接地朝通往城堡内部的大门过去的物体,是一辆由大牛拖拉的马车。

虽然绫香只能用「马车」来形容,但理查一眼就明白那是什么。

「刚才的是……双轮战车?还有浑身缠绕雷的牛……难道是飞蹄雷牛【God Bull】吗!如果没错,那就是戈耳狄俄斯王,不对……」

通晓众多英雄传说的剑兵,瞬间就明白那辆车的来历,以及驾驭者究竟是谁了。

驾驶曾经奔驰于古代战场的双轮战车的,是两名男人。

其中一名是留著气派胡须的红发巨汉,全身散发著豪放不羁氛围的男人。

「不会吧……我是听圣日耳曼提过那个人与传说不一样,其实本尊长得很魁梧,但原来那家伙没有夸大其词啊……!」

「你知道那个人?」

「对……要是我预料得没错……那位就是以马其顿作为出发点,蹂躏了大陆的霸王──『亚历山大大帝』啊……!」

──亚历山大大帝?我好像听说过这个人……

虽然不熟悉英雄传说,了解程度顶多和狮心王一样是「名字曾经听过」,但看到像孩童一样兴奋不已的剑兵,绫香也能明白这名人物不仅是留名历史的人,而且是比剑兵的时代更久远以前的英雄。

──这么说,他也是使役者……?

绫香虽然能感受到那人非比寻常──但是想起那名在红发男人身边,发出惨叫的青年身影,她稍微放下心。

或许是因为绫香从那名黑发童颜的青年身上,感受到一种与自己类似的「不像魔术师的存在」感觉而起了共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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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封闭的城市 水晶之丘 最顶楼

『你说什么?正在下点心雨……?』

艾梅洛二世夹杂困惑的声音,从手机的扩音孔传出回响。

听完费拉特形容的周围情况后,他立刻掌握状况,提出自己的见解。

『原来如此……因为冥界本来就没有既定的样貌,所以利用了属于异质存在的地狱三头犬的特性吗……不过,无论是哪种系统的魔术,对方能够广范围地引起那么蠢的状况,想必是水准相当高明的魔术师吧……很有可能是使役者。』

正当这般冷静的声音回响的同时,捷斯塔的分身面露不悦地放声抱怨。

「啧!是幻术师吗!竟然做多余的事!」

──实际上要是那头神兽吸收多一点死者,应该会更接近原本的强度才对……

──虽然也得看这个仪式的土地能准备多少魔力资源,但如果进行得顺利,理应能成为与高等职阶的使役者旗鼓相当的战力……

捷斯塔如此思考,再次扬起嘴角。

「毕竟都已经准备到这个地步,我就稍微帮点忙吧。」

「你想做什么……!」

刺客一边斩杀从窗户闯进来的异形,一边喊道。

「很简单。总之先杀光十字路口的那些警察,再代替点心硬塞进地狱三头犬的胃里去。就这样而已。」

「你休想那么做……呜……!」

刺客冲向捷斯塔,但是众多黑烟般的异形像要阻碍她一般挡住了去路。

「对了,这些家伙现在……应该说,这个世界现在似乎将使役者视为首要目标了,你要小心喔。那边那位有名的杀人鬼阁下,你也要注意喔。」

捷斯塔看著戴在费拉特手腕上的手表说道。虽然那段话似乎也莫名包含著敬爱般的感情,但是只有杰克本人注意到这件事。

『……感谢忠告。』

杰克在心中为自己的存在露出马脚一事咂嘴,接著用念话向费拉特搭话。

(费拉特,怎么样了?办得到吗?)

(嗯~「再一会儿」就行了。)

不知道狂战士阵营有过那样一段念话,捷斯神情恍惚地继续挑衅刺客。

「呵呵,你介意我去杀那票警察队?可是你自己也在警察局和他们厮杀过吧。明明如此,又为何要阻止我去玩弄他们的性命?看起来也不是对地狱三头犬会增强威力感到厌恶呢。」

「……我不想让你称心如意。仅止如此。」

「不对,才不是呢!因为你知道警察队想要拯救缲丘椿,所以即使是敌对关系,你还是对他们抱有敬意了吧?啊啊,我懂,我了解你的一切。不过,你还不了解魔术师这类人的本质。」

「住口!」

刺客向捷斯塔掷出暗藏的匕首,但结果只是和刚才一样穿过他的身体,再次确认到捷斯塔的本体并不在此处的事实。

「魔术师是究极的合理主义者,最后一定会选择杀了缲丘椿这条路。但是刺客,那才是正确答案喔。因为这个失控的结界世界,很快就要波及结界之外……殃及现实的史诺菲尔德了!既然如此,身为贴近人类史的英雄,当然该当机立断选择牺牲最少的路吧!牺牲区区一名少女就能拯救八十万人──不对,依状况不同甚至是拯救全人类!」

说到这边,捷斯塔的分身继续愉快万分地说下去:

「啊啊,你看上的那个佣兵小子,搞不好会抢先所有人去杀死缲丘椿呢!那样也不错!好想看到你遭受信任的男人背叛,面对愤怒与绝望的模样啊!」

「……」

愤怒的模样你已经看到了。

刺客一边投以彷佛带有此意、杀气腾腾的视线,一边将纠缠自己的最后一头异形击坠至破掉的落地窗外。

沉默而愤怒的刺客与恍惚且多话的吸血种,两人形成对比。

不过,就在即将形成那样的两人世界时,至此一直保持沉默的汉萨不识相地开口,破坏了气氛。

「喂,臭尸体。」

「……干嘛,代行者?少来碍事,现在气氛正好呢。」

丝毫不理不耐烦说道的捷斯塔,汉萨继续说:

「你上次在警察局说过你否定人理呢。说死徒是为污染人类史而存在。」

「?那又怎样?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情,身为代行者的你应该非常清楚吧。」

「那么,那名刺客也身为人类史的一部分,你不否定她吗?虽然你的确在玷污她没错──但你对她的贬低并非出于否定的心态。正因你已经为她著迷,无法否定,所以你才尝试用自己扭曲的情欲彻底玷污她,想逼她堕落。我有说错吗?」

「……你想说什么?」

脸上已无表情的捷斯塔问道。汉萨没有回答,还淡然说起别的事情。

「对了,要击败你们这种高等级的死徒,要不就是使用圣化过的武器或是拥有特异点,不然就是需要高等级的魔术师……还记得我这么说过吗?」

「那又怎么样?你这样拖延时间有意义吗?不如说,没时间的是你们的──」

一支黑键咻地穿过捷斯塔的分身。

当黑键插上捷斯塔身后墙壁的同时,汉萨说道:

「虽然我经过圣化的武器,无法触及不在此地的你的本体……」

「?」

「庆幸的是……我有高等级的魔术师协助呢,『多洛缇雅』。」

「──────────」

瞬间,捷斯塔的时间停住了。

抓住这短暂的空白破绽,费拉特发动魔术。

「干涉开始!」

接著下一瞬间,魔力往室内四处流窜,与散开潜伏的修女们持有的礼装产生回响,形成简易化的魔力奔流。

这些魔力奔流最后汇流集中到汉萨掷出的黑键上,发动了一项魔术。

「嘎啊!……什……咕啊!」

剎那间,应该只是分身的捷斯塔全身颤抖起来,露出苦闷的表情并发出呻吟。

「!」

刺客一脸困惑。

即使直接对捷斯塔使用魔术,也没能对他造成有效的伤害。

但是当神父对捷斯塔喊出「多洛缇雅」的瞬间,那个吸血种明显地瞪大双眼,连对刺客也完全无心理会。

捷斯塔屈膝跪地,眼球充满血丝,狠狠瞪著汉萨。

「你们……做了什么……」

「啊~……费拉特,麻烦你为他解释。」

「好的!你说那是分身,所以我就沿著魔力流动逆向找回去,刚刚『攻击了本体』!」

费拉特若无其事地解释完,仍然一脸苦闷的捷斯塔又说道:

「不可能!我的分身不是单纯的……」

「对!我懂我懂!你是将灵魂──或该说将概念核分开准备好几个后,再当作礼装安置在本体里,以此进行变身对吧?所以才能让分身都能各自思考,并且自由行动吧?然后你再藉由复杂地切换分身,达成类似电波干扰的效果,或者说杂技表演,来使我们困扰吗……哎呀,要区分那些模式很花时间,很辛苦呢!可是很有趣!」

「你说……区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捷斯塔此刻的表情,惊愕程度更胜痛苦。

「你是……什么人?魔术师做不到这种事……啊啊,可恶。那个不知为何『知道』我的变身的佣兵也是……不愧是圣杯战争,靠平常的手段不管用吗……」

既然分身都感到这么痛苦,那本体这时候或许也已经无法动弹。

如此判断的汉萨,虽然在意费拉特究竟将哪种魔术灌入了捷斯塔的本体,但觉得现在无需多问,便决定保持沉默观摩。

捷斯塔看向那样的汉萨。

「但是那些事现在都无所谓了……重要的是你,神父!」

「我做了什么吗?不过,只是喊你的名字就能让你那么惊讶,真荣幸啊。对了,趁现在承认也行喔。你不觉得自己有些骄傲粗心了吗?」

「少装傻了!你这家伙……为什么知道那个名字……!」

捷斯塔喊出深深挟带著愤怒与动摇的声音,汉萨听完后语带困扰似的叹道:

「原来是正确情报啊?看来有必要向你正式道谢了呢……虽然以我的立场来说,被发现做过这种事就惨了。」

「……?」

捷斯塔一脸疑问,然而下一瞬间,室内响起别的声音。

『我等本就是仇敌关系,无须道谢。』

声音是来自汉萨神父服上的口袋。

他从中掏出的是一支手机。

与正和钟塔君主处于通话状态的为不同支──是汉萨自己的手机。

大概是一开始就以扩音模式处于通话状态的电话,传来应该是一直保持沉默到现在的通话对象的声音。

声音听起来优雅,又令人觉得难以捉摸、深不见底,这名人物说出协助汉萨的理由。

『也不是为你,我只是在投资老诤友的后裔罢了。』

「那个……声音是……」

捷斯塔的表情迅速改变交替。

混乱、动摇、愤怒──以及绝望。

『并作为回报委托处理了废弃物,如此而已。你没理由感谢我。』

听著注意力丝毫不放在自己这边的「声音」,捷斯塔内心直冒冷汗,喃喃低语:

「为什么……」

汉萨语气淡然地对他发出的呢喃进行追击。

「向你介绍,这位就是『协助我的高等级魔术师』。」

「骗人……为何您会出现……!」

捷斯塔呻吟地说道,表情因窜遍全身的痛苦显得极为混乱,对此表情毫无紧张感的费拉特回道:

「啊啊,理由很简单啊!」

「什么……?」

「既然你是这么强悍的吸血种,我想你在其他的吸血种同胞之间肯定也是名人,自然而然地就会想到要请教认识的人啊!」

「……啊?」

费拉特过于悠哉的话语甚至让捷斯塔忘记痛苦,一脸错愕地流泻出声音。

「然后,和我交换过电话号码,同时又是吸血种的人,我只认识一位喔。」

为自己的预料命中感到开心的费拉特,竖起大姆指说出通话对象的名字。

「接著就宾果啦!你果然知道他的事呢!梵‧费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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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刻 冬木市(幻术)

「?……怎么回事?刚才好像出现一阵讨厌的感觉呢。」

「是你多心吧?」

普列拉堤一边往嘴里塞进点心,一边回应在身旁歪头疑惑的法兰契丝卡。

在缲丘椿的结界世界内部,存在两个以宝具「螺湮城并不存在,故世间狂气乃永无止尽【Grand Illusion】」发动的幻术。

第一个是为了将剑兵与绫香关入隔离空间,用来欺瞒结界世界本身的幻术。

另一个则是为蒙骗剑兵与绫香的五感所施展的幻术。

现在的剑兵与绫香就彷佛全身穿戴VR设备一样,目睹冬木市的光景。

两名普列拉堤一边看著镜子,以第三者的角度欣赏于冬木市之中的剑兵与绫香的身影,一边开心地说道:

「快快快!你们看电影时都配什么吃?爆米花还是吉拿棒?要准备就趁现在喔!甜甜圈和热狗也不错呢!法兰索瓦【我】也这么觉得吧?」

「哇~法兰契丝卡【我】在对我下马威呢。明明就知道我死掉的时代还没有那种食物。」

「可是在这边的大陆,爆米花好像在我们诞生更久以前就存在喽~?」

「咦,不会吧?那搞不好会追溯到神代去喔!爆米花真厉害,根本是神!」

「那个叫爆米花的这么厉害啊……既然是那么历史悠久的料理,我也想尝尝看了。」

正在靠「伙伴」的治愈魔术治疗腹部伤势的剑兵,听得不禁咽下口水。

「只要能离开这里,想吃多少我都请你啦。」

已经懒得吐嘈剑兵的绫香,正在亲自观察周围的状况。

冲进城堡里的红发大汉与疑似其主人的黑发青年,还没有要从已毁坏的城门深处出来的迹象。

看到连周围的繁花绿草都静止不摇曳的样子,应该是自称法兰契丝卡与法兰索瓦的那两人让重现的「幻术」停住了。

接著,头上再次响起声音。

『算啦。不吃东西地集中精神观赏或许比较好喔!毕竟对你们来说,这可是能看到活著的时候绝对无法拜见的最棒表演啊!』

「哦,真令人期待!既然是幻术,该不会是要我和那位亚历山大大帝交手吧?」

『那样也挺有趣的。但已经察觉是幻术的话,效果也会减半呢~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待会儿要上演的好戏,绝对比你说的更有意思喔!毕竟我都说过要让你瞧瞧你不曾见过的东西啦。』

就在法兰契丝卡的声音如此表示的同时──静止的景色再次动了起来。

一会儿后,扛著大木桶的红发大汉从毁坏的城门后面走了出来。

看起来果然有些畏缩的青年跟著出现,接著又有别的人影从城堡里走了出来。

「那个人……是菲莉雅?不对,仔细一看不一样……」

绫香不禁大喊出来。

其中一人是与菲莉雅一样,让如雪般的美丽银发随风飘逸的美女。

那名女性身旁站了一名相形矮些,身著的蓝衣上穿戴银色胸甲,表情凛然的女性。

「?她是谁……感觉有点像是英灵呢……当骑士的女人……贞德‧达鲁克之类的?」

绫香将自记忆深处抽出的名字列举出口,如此询问站在身边的剑兵,然而──

「咦……?」

绫香不禁吓到了。

因为剑兵一直挂在脸上的从容笑容顿时消失──彷佛亲眼见到世界末日开始了一样,甚至看不到表情中有一丝能形容为喜悦或难过之类的感情存在,唯有纯粹的惊叹。

「……这是……梦吗?」

「呃,都说过是幻术了吧……咦?难道……你们认识?」

──该不会是妻子、妹妹,或是女儿之类的……?

担心可能是与剑兵亲近的人物让绫香有些紧张地询问,对那名女性目不转睛的剑兵则是轻轻摇头地回答:

「我们不认识。我是第一次见到。」

「???什么意思?」

剑兵茫然自失地回答困惑的绫香。

「你先等等……我的伙伴们……也正在确认……啊啊……天啊,啊啊……啊啊……」

剑兵握紧拳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地对身旁的绫香说道:

「我还能一直这样站著没有下跪,有两个理由。」

「下跪……?」

「第一个理由,我好歹也是一个国王。轻易向人下跪,会对不起那些赞颂我的子民。」

虽然听不懂剑兵在说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到底冷不冷静,但是当绫香听完下一句话后,便确信了「剑兵已失去冷静」这件事。

「另一个理由是……哪怕只多一秒也好,我想将追逐了一辈子的传说,深深地留在我的眼里。」

连下跪低头的时间都舍不得。

看著彷佛带有此意的剑兵,绫香也明白那名穿戴白银色装备的少女,究竟是什么人物了。

明白归明白,但无法立刻接受这件事。

因为就留于记忆的印象而言,这名连自己都知其名的英灵──应该是男性才对。

但是,绫香无法联想到除此之外的答案,便将那个名字说了出口:

「难道是……『亚瑟王』……?」

梦境中理查的母亲曾经说过各种传说﹑剑兵自己也形容为「伟大祖王」的人物﹑圆桌传说的英雄主角。

绫香虽无法立刻相信,但是从那名女性的举动间确实能感受到威风凛凛的气势,浑身散发的格调,与走在前方身材魁梧的亚历山大大帝相形之下也毫不逊色。

「咦,可是,为什么……是女性?」

彷佛要回答绫香的疑问一样,天上响起只有他们听得到的声音。

『阿特莉亚‧潘德拉岗──那正是亚瑟王的本名喔。小心点,历史考试时写这个名字会被打叉的喔。』

「我们现在看到的,难道是……」

『没错,是曾经在冬木举行的圣杯战争的部分片段。虽然是距今将近十五年前的事了~哎呀~我真是的,运气真好!现在正好是城堡的结界遭到那辆雷战车毁掉的时候呢。可以好好欣赏三位国王齐聚一堂的样子!』

「三位?」

意思是还有一位国王会来吗?

绫香这么想著的瞬间──最后一人伴随著不高兴的氛围,在亚瑟王与亚历山大大帝的面前出现。

「……!」

是在教会时,击败剑兵的金色英雄。

见绫香显露警戒神情,法兰契丝卡笑道:

『哈哈哈!放心,你不用害怕!这只是重现了我的使魔观测过的光景而已!』

「搞什么……你到底有何目的?」

绫香怒瞪天空,随即出现少年与少女的回答声。

『只是想让你们看看而已啊。』

『没错没错!我们想看看国王大人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也就是所谓的五五分帐!是双赢的关系喔!』

『我们要向广获民众爱戴的狮心王大人表达敬意,所以才告诉他呀。这位比那样的狮心王大人更有名,还成为狮心王大人自身的骑士道根基,最后升华成心灵支柱的「亚瑟王」陛下的真正模样!』

那瞬间,世界杂音作响。

彷佛听到了沙沙、沙沙之类的幻听一样,世界的景色摇晃动荡起来,瞬间涂改变换。

不。

是连续地涂改变换。

冬木大桥的景色。

在港口与枪兵交手的亚瑟王的姿态。

在河川地区与巨大怪物作战的英灵们,以及与战斗机融合的模样诡异的骑士。

用枪扫射乘坐轮椅的男人的魔术师身影。

一栋旅馆大楼倒塌的景色。

那些绫香有印象的景色中,毫无现实感的无数情景以数秒为单位快速切换。

但是,无论是在周围出现的人类或英灵,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绫香与理查的存在。而且别说有没有注意到,甚至有人影大摇大摆地穿过他们。

八成是因为绫香与剑兵真的只是「旁观者」,乃无法干预其中,也不会受到影响的存在吧。

这些频繁切换的景色,仅使绫香的内心不安。

那些画面里也出现她不愿见到的玄木坂周围的风景。

那栋蝉菜公寓仅仅在视野的角落出现一瞬间,光是如此就让绫香产生心脏被揪住般的错觉,呼吸自然地急促起来。

就在她不自觉地低下头时,法兰契丝卡的声音响起。

『目前的都是预告片喔!很棒吧,才预告片呢!那么,接下来就让你们看看正片吧!虽然只是第四次圣杯战争的片断纪录……不过我可是将其剪辑成一支能看得很快乐的纪录片喽!不过,剧透的话,这是个坏结局啦!』

接著,影像再次切换。但这次并非数秒就结束。

影像从机场开始。一名很像菲莉雅的女性走下飞机,随侍在她身旁的人是身穿黑西装的亚瑟王。

在彷佛电影开场般的情景中,绫香看到空中浮现著文字。

【剪辑:法兰契丝卡‧普列拉堤】,以及用日英文并列注明的可爱标志。

那低级的兴趣让绫香脸颊抽搐,她瞥了旁边的剑兵一眼,发现毫无表情的剑兵,眼神认真地持续看著那些情景。

──剑兵……

──那名女性,真的是你一直尊敬的亚瑟王吗……?

彷佛受到剑兵的影响,找回紧张感的绫香,决定不再分心地观看这幻术的世界。

『要好好享受喔。好好欣赏你尊敬的亚瑟王的真面目……』

大概是确认观众都已投入其中,伴随法兰索瓦坏心眼的声音,听来刻意的开幕铃声注入这片幻觉之中。

『还有她遭到主人的背叛,连同心愿惨遭践踏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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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封闭的世界 水晶之丘 最顶楼

『费拉特,你让我听了不少兴味盎然的事呢。』

从汉萨手机的出声孔响起的声音,让费拉特松了口气。

「太好了!明明是通话状态,你却都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呢……」

『我只是顺水推舟,把钟塔君主的授课也听完了而已。这是笔只赚不赔的交易。』

接著,钟塔君主的声音也从摆在祭坛上的手机响起:

『等等,费拉特……刚才是谁的声音?如果我没听错,是不是出现了你每次讲到故乡话题时,老是会提及的那个名字……难道你在连系我之前,还先联络别处了吗!』

「对、对不起,老师!虽然我是交互拨打的,但是摩纳哥的通讯状况比伦敦稳定得还要快……」

『君主,你的授课实为优秀。看来我与你教室的学生们「相当」有缘啊。』

『……那时真的麻烦你了。』

二世勉强地说出这些后便陷入沉默,汉萨电话另一头的男人无视二世,接著以怀念过去般沉稳的声音告诉费拉特:

『不过……倒是让我想起在八十多年前,用收音机首次聆听广播剧时的事了啊。记得那出剧的题材似乎是基度山伯爵吧。与那出剧的坏人相比,现在这出的实在陈腐老套。』

「……!」

捷斯塔清楚刚才那段发言中的最后一句,正是针对自己所言。

若考虑话语的意义确实如此,但是在那以前,捷斯塔的确一直感受到那个人的视线。

或许并非正在亲眼观察,但是他肯定将自己掌握得一清二楚。捷斯塔很清楚那个人就是能办到这种事的存在。

而那个人现在正语气淡然地,简直像在旅馆里用客房服务点一杯早晨咖啡般说出一则委托。

『这是好机会。费拉特,你顺便帮我收拾掉「那玩意儿」吧。』

「……!」

捷斯塔顿时一僵。

因为他立刻就明白,从电话中听到的「那玩意儿」是指什么。

就在这时,被惊愕与畏惧所困的心得以消解,他终于能够向电话另一头的人开口。

「您……您这是要插手我的事情吗……!梵戴尔修塔公!」

『……』

听到这段对话的杰克,心中有一丝惊讶。

──原来如此。

──虽然并非在怀疑费拉特的话……看来那位吸血种真的是大人物。

──声音听起来是沉稳的老绅士,其中蕴含的慑人气势却彷佛强大的王者。

瓦勒里‧费南多‧梵戴尔修塔。

通称「梵‧费姆」。

费拉特与狂战士对话时偶尔会提到这名「吸血种熟人」,但看来此人远远超乎杰克所想像,是一名君临世界内侧的大人物。

根据汉萨的描述,有一群被指定为特别存在,总数接近三十名的上级死徒。这个男人乃其中之一,同时还具备「人类的面貌」,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顶尖企业钜子。

他不依靠吸血种与死徒的能力,靠著经济力与权力就在人类社会中构筑了强大的关系网路,是一名集合死徒与人类双方之力于一身,存在特殊的恐怖吸血种。

不过,费拉特对他的认知单纯得仅有「在老家经营一艘内设赌场的豪华客船,是超级有钱又强大无比的吸血种」这种程度而已。

彷佛有【魔王】那般外号的死徒,沉默一会儿之后──

从扩音孔传出的声音,与其说是在回应捷斯塔,听起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死徒是否定人类史之物……是吗?』

实际上,或许是他已经找不到与捷斯塔交谈的价值了。

彷佛是说给费拉特与汉萨等人听的一样,他淡然地继续说道:

『原来如此,的确没错。「所以才丑恶」。一边高谈否定人类世界的话语,现在又对可谓人类史极致的境界纪录带……对英雄心怀爱意。这正是所谓的双重标准啊。』

「……!」

『以恶意来享受人类无所谓。反过来迷恋心怀美丽信念的狂信者也并非不可能,随面对的个体不同,会改变态度理所当然。不过,以死徒的立场这么做就……换句话说,若连死徒也因为对象就改变自己应有的姿态,那便形同刻划于世的不必要程式错误。』

汉萨确信了。

反过来说,梵‧费姆这名死徒的意思是──要是捷斯塔不提「否定人类史」这种话,纯粹只怀著扭曲的欲望玷污刺客,一切他都会置之不理。

那么,如果捷斯塔采取的立场是「为了爱决定封印死徒应有的姿态」,他会怎么做呢?虽然不知道答案,但至少这种假设只是纸上谈兵,因此汉萨决定先将这些疑惑都置之不理。

在联络艾梅洛阁下二世之前,费拉特向梵‧费姆提及捷斯塔的事情时,梵‧费姆起初还友善地评价捷斯塔,说捷斯塔与自己一样是属于肯定人类派的死徒。虽然带有颓废性的破灭主义倾向,但在人类身上发现了足以策划一同殉情的价值。

但是,当汉萨将捷斯塔在警察局做过的事──一边向刺客示爱,一边使出否定人类史的力量对付众人时,梵‧费姆瞬间就切换成极为冷漠的态度。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说出了捷斯塔的真名「多洛缇雅」。

从那件事就能明白,这名上级死徒有亲自设立的严格规矩,捷斯塔八成是违背了其中的戒律吧。

──也就是说,要是捷斯塔没有违反他的规矩,他有可能还会反过来成为我们的敌人。死徒就是这样,所以才麻烦。

那样才是值得汉萨敬爱的集团──埋葬机关视为对手的大目标。

因为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会介入,所以汉萨仍然维持警戒。不过,彷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梵‧费姆透过电话对他说道:

『你叫做汉萨吧?不用担心,我和钟塔的君主一样,只是一介在安全地带评论战场的观众而已,无需在意我。』

「真令我惶恐。身为教会的一分子,我会诚心静候您的捐献。」

『不介意我开支票就行。』

对汉萨的挑衅不为所动的财经界霸王,沉稳地说道:

『最近我热衷于生态运动,要节省能源。长时间的电话就到这里为止吧。』

说完不知道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话语后,梵‧费姆留下一句简单的道别便挂断电话。

他直到最后都没有与捷斯塔直接交谈过,这件事实正表示他与捷斯塔已经完全断绝关系。

「……」

「啊──那个,呃……你还好吧?费姆先生好像很火大呢。你要是想与他和好,劝你传简讯比较好喔。因为即使他把你设为拒绝来电,他的秘书好像还是会检查所有的讯息。」

费拉特彷佛追击一样,对跪著一动也不动的捷斯塔说道。

汉萨判断这个分身已经无力抵抗,以手势对修女们下达指示。

「虽然遗憾,但你要是还有余力打简讯,就顺便向教会传几句忏悔吧。我们现在要去诛灭你的本体了。」

──刚才的声音,是魔物的首领之一吗?

──光听声音就明白是恐怖的敌人……

──但是,之后再考虑那个人的事。

刺客为该采取的行动犹豫片刻,或许是判断没闲功夫理会捷斯塔的分身,她决定直接从破掉的玻璃窗往外──前往缲丘椿的所在之处。

但是,一团巨大的影子覆盖在她面前,阻挡了去路。

既不是烟雾般的魔兽,也不是地狱三头犬,而是格外纯粹的「死」之象徵──

一副遭到漆黑火焰烧至炭化的全身骨骼。

若要举出更具特徵的部分,那就是骨骼的全长足以匹敌这栋大楼。

「哇啊!巨人妖怪!」

就在费拉特做出宛如小学生的惊吓反应时,方才蹲著的捷斯塔慢慢站了起来。

「哇啊!吸血鬼妖怪!」

再次受到惊吓的费拉特。

维持手表形态不变的杰克,怀疑地说道:

『魔术应该还有效才对,不过……』

虽说是分身,但不代表完全不会展开攻击。

在四周成员都警戒著低头沉默的捷斯塔时──

「……呵呵。」

流泻细微的笑声。

「这样啊……我的死徒身分被废除啦?」

脸孔如同亡魂般苍白的捷斯塔,流露莫名充满疯狂的笑容。

「既然如此,我们就『一样』啦,我亲爱的的刺客!」

「你说……什么?」

觉得诡异的刺客因此皱眉,捷斯塔接著说道:

「怀著比谁都强烈的信仰,却遭到教团长老们舍弃的你;与向你展现比任何人都还要尊贵的爱,却遭到肯定人类派主流舍弃的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一直见到的景色吗!我用灵魂理解啦!果然互相吸引彼此就是我们的宿命啊!」

「你就别再说那些好像会让警察找上门,然后被职场开除的跟踪狂台词了吧。」

汉萨一脸厌烦,现在没空听捷斯塔说那些话。

他看向巨大骷髅,开始思考该将其击退还是该脱离此地。

接著,一阵强烈的冲击袭击大楼。

「!」

发生什么事情很明显。

巨大骸骨举起手臂,开始直接殴打大楼。

「哦哦!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不愧是以梦与死为基础的世界,彷佛在宣示恶梦永无止尽一样啊!」

捷斯塔让情绪更加高涨的同时继续放声大笑,甚至克服了袭卷全身的痛苦。

「好吧,梵戴尔修塔公!我就证明给你瞧瞧!我要和亲爱的刺客一同掌握圣杯,用那股力量唤醒蜘蛛,将人类消灭得一个不留!等到刺客成为最后留下的人理时,我再回到原本肯定人类的身分!到时候请为我召开祝福的盛宴啊!梵戴尔修塔公!」

「那个人是不是脑袋不对劲,在胡言乱语了啊!我的术式可能太激烈了……」

对于费拉特的大喊,汉萨回答他:

「你放心,那家伙从一开始就是这种德行。」

与汉萨一样身为从一开始就清楚捷斯塔不正常之处的刺客,毫无犹豫地尝试迎击骷髅。

那瞬间,巨大骷髅的嘴巴落下火焰,朝刺客弹了过去。

「……!」

刺客立刻以宝具之一「狂想闪影【zabaniyah】」扫开火焰。

虽然以蠢动的发刃牵制住攻击,但刺客一观察,才发现在大楼的反方向那一头也出现了同样规模的巨大骨头,几乎堵住了通往外面的路线。

「哈哈哈!这还真是!看来是想让整栋大楼都倒塌啊!不过放心吧,只要这场梦境的主人希望,这座城市无论毁坏得再惨不忍睹,依然会恢复原状!不过,会恢复的只有大楼……唉唉,真可怜,只因为你来到这里,令人怜悯的神父、修女,还有魔术师都要遭受牵连命丧于此啦!」

「你这混蛋……!」

刺客低声吼道,承受她杀意的捷斯塔舒服得弯起眼睛。

「哇啊!糟糕糟糕!祭坛要塌了!」

接连的摇晃不断袭击大楼,使费拉特搭好的简易祭坛随之倒塌。

『喂!费拉特!出了什么事──』

随著艾梅洛阁下二世的声音中断的同时,大楼响彻巨大的摩擦声。

城市地标的摩天楼──水晶之丘大大倾斜,最后终于应声崩塌。

然后,原本位居最顶楼的费拉特等人──

╳  ╳

冬木市(幻术)

幻术的世界中,正气势磅礴地放映冬木凯悦酒店倒塌的模样。

原本是在第四次圣杯战争的序盘所发生的事情,但经由普列拉堤的剪辑后,那片光景与最后的高潮「冬木大火灾」景致重合交叠,形成了更悲惨万分的演出。随后,幻术的帘幕便落下闭幕。

「……」

幻术结束,世界的模样回归冬木森林的景色。

已经没有人出现,城堡里也感觉不到任何人的气息。

在呼啸的寒风之中──绫香觉得必须开口说些话才行,但她甚至无法转头看向身旁的剑兵。

那对少年少女不断呈现的「幻术」,内容可谓是恶作剧的极致,只是一味出现胡闹般的演出,但是反过来说,绫香也明白那是为了激怒观看者而经过精心计算的演出。

自己并不了解亚瑟王这名人物的事迹。

但是,只要观察以亚瑟王与其传说作为精神支柱成长的理查,就能体会亚瑟王这名存在,是被描述得多么高洁、勇猛,而且庄严。

实际上,光是听闻剑兵在这几天途中讲述的崇拜之情,就足以让不知道亚瑟王传说的绫香,在心中扎根留下「虽然不是很懂,但总之是很杰出的人吧」这般印象。

但是,也正因如此──

绫香才无法确认,从刚才的幻术中看到亚瑟王的理查,此刻会流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倘若只谈结论,刚才的内容可说绝非是在诽谤中伤亚瑟王无所作为。

也没有指控亚瑟王是狠毒的虐杀者,更没有将其丑化成卑鄙小人的描写演出,幻术中的亚瑟王确实是高洁的存在,就连绫香也明白。

但是最后呈现的景象是──即使具备高洁之心与正义之志,亚瑟王终究有无能为力的事情这件现实。

自己的王道遭到其他国王的否定,与托付了自身命运的主人背道而驰。

最后更遭到主人背叛,以自己圣剑的力量打碎了圣杯。

导致的结果,就是冬木市出现前所未有的大灾害……这副光景。

幻术所呈现的最后一幕──亚瑟王站在堆积如山的焦尸堆中心,这幕光景让绫香实在难以忍受,只能一直低头到最后。

绫香思索起幻术呈现过的一幕情景。

三位国王酌酒交杯时,彼此各自的高谈阐述。

金色的英雄王说道。

──「为王者应履行之道,便是自身制定的律法本身。」

红发的征服王说道。

──「王者为以自己的身体为起点,征服、蹂躏遍布一切的富裕与道理之人。」

然后,白银的骑士王说道。

──「为了实现救济子民的心愿,应当向通往正确理想的『道路』殉身之人,才是王者。」

骑士王再接著宣言自己要托付圣杯的心愿。

──「我要回到选定之剑的仪式之初,倘若那时候有比我更适合当国王的人选,就要将历史交付该人,改写不列颠的历史。」

理查母亲为他所说的枕边故事,其序幕正是传说中成就了亚瑟王这名国王的选定之剑的仪式。

骑士王的想法,似乎是倘若有比最终导致国家灭亡的自己更优秀者,就该将国家的未来交给那名人物。

然而,听过这席发言的征服王却散发静谧的怒气,金色的国王更是嘲笑骑士王滑稽。

对于骑士王「必须回应人民祈求救济的愿望」的论点,征服王以满是愤怒的话语予以否定:「无欲无求的王无法领导人民,因为人民不会憧憬『正确』的奴隶。」

──「拋弃自身一切只为向正确殉身,有这种生存方式的根本不是人。」

──「征服王啊,你何能断言放弃人身的治世不如于人?」

──「咯咯。骑士王啊,总有一天,你的信念会将你推离人的范畴至神的领域啊。」

──「有何可笑,英雄王?倘若凡人之身能够办到那种事,没任何理由犹豫。」

──「是吗?我认识的女神,就是会将自身认定的正确强加人民的蛮横化身呢。」

──「喂,骑士王。由人称宙斯子孙的余说这些话不太合适,不过……」

──「追求如神一般正确的路,最后将会对子民进行拣选喔。」

后来又持续一段问答之后──就在骑士王最后想说些什么之前,因出现袭击者而结束了这场问答。

实际上这场三王互动的时间还要更长,但绫香已经不记得全程经过了。

因为红发国王的魄力以及对金色国王的诡异恐惧,让绫香受到压迫而无法冷静。

要是没有出现袭击,骑士王那时候是不是还有能反驳回去的意见呢?

绫香与剑兵所处的位置,看不到骑士王的脸。

骑士王那时候究竟流露著何种表情,只能靠想像来弥补。

是法兰契丝卡等人故意不正面展示,还是当初观测这段经过时就没有看到骑士王的表情,这些都已无法确认。

亚瑟王有没有像绫香一样,因为征服王的怒吼而受到震慑?

或者是自认自己的王道澄如明镜,表情处之泰然?

虽然金色国王说过「骑士王苦恼的表情很棒」这种虐待狂般的发言,但是骑士王真的有露出苦恼的表情吗?如果真有其事,又是对什么事情苦恼?

绫香无法得知。

那么,剑兵能明白吗?

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景色已切换,到最后,骑士王究竟有没有成功反驳另外两名国王,绫香终究还是无法得知答案。

但是,因为绫香也觉得剑兵说过的「为人民而活」是正确的,所以目睹这种信念惹怒其他国王和遭到嘲笑对待时,让绫香受到不少打击。

因为彷佛看到救了自己的狮心王──虽然自己并非他的子民──也遭到拒绝一样。

幻术产生的影像,的确重现了使魔曾经观测到的光景。

之中也有一部分,是从耗资不斐雇用的过去视魔眼使用者得来的情报加以重现。

但是,因为冬木的圣杯战争管理人马奇里以虫构筑成的结界太难对付,所以无法看透一切经过。

理所当然地,无法看透到内心面,掌握各个成员处于何种心境状态。

反过来说,虽然知道,但故意不告诉狮心王与绫香的部分也很多。

法兰契丝卡知道冬木的圣杯早已遭受「污泥」污染。

因为无法观测到圣杯遭到摧毁时的前后互动,所以法兰契丝卡也不明白亚瑟王的主人其内心想法。

但是可以推测选择摧毁那只圣杯,在某种意义上实属正确作为。

于是经过编撰的幻术,不让观看者察觉到那些事。

因为狮心王与绫香见到的一切,纯粹只是影像。

从位于城市远处的使魔视点所见,圣杯遭到摧毁瞬间的光,以及──

因此成为起因,在冬木街道上溢出的地狱光景。

摧毁圣杯时使用了令咒这点,不过是夹和了作为推测的旁白罢了。

然而,由于无法想像亚瑟王会基于自身意志选择去破坏圣杯,自然也没有理由否定那样的旁白。

接著,绫香看完后的老实感想──

刚才的亚瑟王走过的「道」,是一场生动到恐怖的「战争」情境,与在梦境中的理查母亲讲述过的「骑士道故事」实在相差太多。

轰轰烈烈的暗算骗局。

遭到主人否定的国王。

己方阵营的同伴挟持女性当作人质,开枪扫射毫无抵抗的对手。

然后──将那些濒死魔术师的头颅砍下的国王。

若要说战争做到这样理所当然,那也到此为止。

但是即使如此,这副情景与绫香对「英雄们的斗争」所抱持的想像相比,实在相差太远。现在才被迫了解自己究竟卷入了什么样的战斗中的绫香,光是强忍恐惧所造成的作呕感,就已经费尽力气。

──充满那样过分手段的战争中……居然有和我年纪差不多的人战斗到最后一刻……?

杀出那个战场的亚瑟王,究竟做何表情?

无论是哪场苦境,都没有映出身处其中的亚瑟王的表情。亚瑟王是否有遭到打击,还是淡然处之?这些绫香都无法判断。

但是……无论答案为何,或许都与理查憧憬的英雄故事差得太远了。

倘若亚瑟王有为残酷的命运而茫然那还算好,但如果是淡然接受了这残酷的命运──那确实如其他国王所说──已并非人类,只是如同机械的「系统」。

并且,即使做到这种地步,最后还是落得遭到主人背叛,毫无收获的下场。

「在冬木竟发生过这种事……虽然我听说过大火灾的事……」

光是如此的确就已是悲惨的光景,但是绫香在意的是将一切剪辑得好像亚瑟王是凄惨的失败者。

正因如此,绫香一边强忍不停涌上的作呕感,赶在剑兵开口以前瞪向普列拉堤们的声音方向说道:

「啊~嗯,总之我非常明白你们两个真是烂透了。」

『哈哈哈哈!别那样夸奖我们嘛,会害羞耶~』

「……剑兵,你不用在意喔。都是幻术吧!一定全是凭空杜撰!那些国王的论争一定也全都是假的!」

『咦?这样好吗?如果全都不是真的,那连骑士王大人反驳回去的发言,也会变成谎言喽!』

法兰契丝卡坏心地说道,让绫香顿时语塞。

「那、那是……」

『哎呀,到底是真是假,是假是真呢?虽然俗话说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话说回来,你根本就没有想相信的亚瑟王形象吧?硬要形容的话,就是不会让保护你的狮心王小弟沮丧,完美帅气,没有任何人能否定其信念的骑士王大人吧?』

「那种事……说起来结局也很奇怪。那个主人根本没有要自己破坏圣杯的理由!搞不好骑士王大人确实得到圣杯了!归根究柢,那么杰出的国王,怎么可能说出希望让别人当国王、改写历史的那种愿望……」

『嗯,很好!你的反应太棒了!完全不懂圣杯战争的局外人才会有的意见,果然吸引人呢!不过,对喔……要是阿特莉亚妹妹得到那个圣杯,会变成什么样,那也挺令人在意呢!万一出差错污泥会时光跳跃……不对,有可能吗……』

法兰契丝卡不断嘀咕著奇怪话语,对此烦躁的绫香沉默了一会儿。

接著,她看向至今仍贯彻沉默的剑兵。

同一时间,法兰契丝卡他们也对著剑兵挑衅似的喊道:

『好啦,看完有什么感想啊?狮心王小弟!有人一直想改写你憧憬的国王大人的英雄传说喔。而且那个人偏偏就是国王自己,还打算从建国开始改写……知道这件事后,有什么心得啊?看到亚瑟王原来是如果得到圣杯,就想将你们的历史化为乌有的暴君后,有什么想法啊?』

『看完你憧憬的传说国王──亚瑟王虽然战无不胜,最后却落得什么也没得到的凄凉故事,有什么感觉啊!还有遭到其他国王彻底否定的模样!』

「住口!反正都是你们设计好的吧!剑兵才不会被那种幻术欺骗……」

绫香很害怕。

平常总是滔滔不绝的剑兵,从那名身穿蓝衣的国王出现后,直到现在不曾说过一句话。

毫无感叹亦无惊讶,甚至感觉不到剑兵就待在身边。

堂堂国王被魔术师当成走狗一样使唤、葬送奄奄一息的弱者。最终就连不惜做出这一切也想实现的心愿都背叛,什么都没得到的姿态。

一想到目睹亚瑟王那副模样的剑兵内心会有什么感受,就让绫香觉得必须向他说些什么才行,然而最后还是找不到该说出口的话语。

但是,一直在那样的绫香身边保持沉默的剑兵,这时开口了。

「法兰契丝卡‧普列拉堤。」

绫香不禁循声转头,只见剑兵仍然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是不晓得是否为错觉,总觉得剑兵的双眼似乎炯炯有神。

绫香差点以为剑兵是打击太大淌出了绝望的泪水,但是──

实际上正好相反。

剑兵维持伫立姿势,向这个幻术世界致上最高级的行礼。

「既然你是编纂这个幻术的人,那应该明白……堂堂国王向他人敬礼这个举动多么有分量吧。」

「剑兵……?」

剑兵在困惑看著自己的绫香面前,直接传达发自灵魂的话语。

「但是,我打从心底感谢你。感谢你告诉我……这个伟大骑士王的崭新英雄故事……!」

当众人察觉到蕴含在那席话中并正缓缓涌出的感情时,不仅是绫香,就连观察这一切的法兰契丝卡他们俩也感到疑惑。

那感情是──压倒的欢喜。

倘若刚才以为的炯炯有神是因为泪水,那也是因为极度的感谢与喜悦所流的吧。

「剑兵……你在说什么……」

「绫香……你看完那一切后……会认为骑士王不是英雄吗?」

「咦……」

「听我说,绫香。圆桌骑士传说里讲述的……像是国王遭到背叛、遇到不讲理的事情,还有在最后遍体鳞伤、失去一切的结果──我全部一清二楚。但是对我而言,包含那一切都让我憧憬。」

见到绫香歪头疑惑的模样,理查露出像在描述自己喜欢的棒球队一般的少年表情,开始慢慢解释道:

「而且……那场酒宴上的问答,骑士王并不是遭到另外两人否定。」

「咦?可是……他们明明怒吼……」

「你仔细想想。亚历山大大帝『只是生气而已』。绝对不是否定骑士王的王道。虽然口口声声说骑士王只是装饰,或者深受国王这个偶像所束缚,但是并没有否定偶像这件事。他的言下之意单纯就是『我承认你的功绩,但我不中意这种作风』而已啊。」

如此解释的剑兵别说焦躁,简直比以往还要冷静。绫香惊讶地问道:

「是……这样吗?」

「我只是拿母亲大人教的来现学现卖就是了。『所谓的国王并非行走于王道之人,而是其路获得人民誉为王道之人』。因应时代与土地的不同,随著人民与臣子的态度差异,事物的正邪观念都会轻易地有所改变。进行那场问答的三人最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那场问答原本就没有正确答案吧。他们想测量的是合不合乎道理,而非正确与否。」

伫立不动的理查,说笑似的堂堂告诉绫香后,又说道:

「对了,我等骑士王的确只有一点逊色于另外两位国王!那就是说话『太小声』了!我也认同每位国王的意志,同时也予以否定!与我生于不同时代、不同地方的王者们,各有自己的王之意志理所当然!可是啊,能在最后大喊『我说的才对!』这种话的人才是强者喔。像十字军有个叫腓力的人就有那种感觉。」

见到理查的表现,普列拉堤们也语带困惑地说道:

『哎呀──变成那样啦。本来以为你会更生气地责备另外两个国王,或者反过来对阿特莉亚妹妹感到绝望,剥掉你那层从容的表情呢!』

『……话说回来,你好像不惊讶亚瑟王是名女性呢?』

两人以十分确信、不带感情的语调问道:

『……你果然早就「知情」了吧?』

『看来你知道真正的、与魔术有所关联的亚瑟王传说……不,是阿特莉亚‧潘德拉岗的传说,你是竭尽所能才接触到的……对吧?』

普列拉堤们怀疑地问道,理查不理会他们,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我就知道,这才是你们的目的吧?你们很想知道我有多深入了解骑士王的历史吧?很遗憾,我并没有找到那座幽禁了梅林的塔。」

然后理查一度抹去了表情,仰望天空陷入沉思之中。

「啊啊……不过真的很厉害呢……无论是亚历山大大帝,或者那名金光闪闪的人,包括我等祖王也一样……大家都是超乎我想像的『国王』啊。」

「剑兵?」

在意停下动作、自言自语的剑兵是不是果然受到了打击,绫香担心地喊了剑兵一声。

然后,剑兵的视线慢慢垂低,低下头开口:

「绫香。」

「什、什么事?」

剑兵向疑惑的绫香说道:

「你刚才提过的决心……我还是决定接受了。」

「咦?」

绫香惊讶地愣住,在她面前的剑兵毫不遮掩留有刮伤的盔甲,敞开双臂说道:

「我们的相遇……希望你让我重来一次。」

像在演戏般地鞠躬后,理查动作流利自然地牵起绫香的右手。

「试问──」

伫立于耸立森林中的庄严城堡前方的国王与少女,与四周的景色浑然天成,融入其中。

正彷佛那些为数众多的传说中受人传颂的英雄故事一节。

「你是我的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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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封闭的城市 中央十字路口

「大家振作点!地狱三头犬已经不动了,说什么都要撑过去!」

地狱三头犬被点心袋雨封住动作的现在,以约翰为首的警察们正在拚命重整阵线。

但是除了地狱三头犬以外的那些小型魔物,无论打倒多少只,都会从城市四处涌现补上空缺。

有几名警察想为身负重伤的同伴施展治疗魔术,但是陷入同伴的伤口受到鼠群集中妨碍的凄惨状态。

更雪上加霜的状况──大地摇荡的声音包围了周边。

「!那是……」

贝菈抬头往上看才注意到那个状况。

一具身高与水晶之丘相当的巨大骸骨,正在使劲地强硬折断水晶之丘。

大楼的碎块倾注落下,还能行动的警察们勉强想防御那些冲击,但似乎也到了极限,一人接著一人地纷纷倒于柏油路上。

「可恶……到此为止了吗……」

一名警察这么说道,但约翰否定地摇头大喊:

「还没结束!只要还能动,就别轻言放弃!」

的确,从刚才开始,这个世界就接连不断地产生异变。

既然如此,再继续支撑下去的话,或许又会出现某种变化。

目前的情势,除了点心袋雨之外都是往坏的方向恶化这点很麻烦──

不过,从那样的约翰等人上方笼罩下来的影子,正是刚才弄倒大楼的巨大骸骨的脚。

「唔……」

──大势已去了吗?

心有不甘的约翰与警察们,狠狠瞪著缠绕黑焰的漆黑骷髅。

骷髅的巨大脚骨从他们的上方用力踩踏下去──

下一瞬间,不知从何处伸展出一条光带,将脚骨轰得粉碎。

「!」

光带从大楼隙缝间接二连三地攻击过来。

仅仅数秒后,如大楼般高大的巨大骷髅化为黑色的骨灰,随风消逝。

警察队之中有几人对那光带有印象。

是在医院前的激烈大战中,在教会屋顶上与吉尔伽美什反覆交手的剑兵的宝具。

「……抱歉,我睡了一会儿。」

伴随著声音,剑兵从大楼的后方现身。

见到他的模样,约翰苦笑说道:

「你的表情不错呢,是不是作到好梦啦?」

「没错,而且一定是会实现的梦。」

剑兵耸肩这么回答后,向走在身后的绫香说道:

「对吧,『主人』。」

「叫我绫香就好。还有,什么对不对?」

对于绫香耸肩这么回答,剑兵又说道:

「真的很抱歉。从现在开始,我要像小孩一样说任性话喽。」

「任性话……什么?」

两人一边抬头仰望天空,一边交谈。

在两人的视线前方,取代狼吞虎咽吃著点心的地狱三头犬现身的,是直达天际的漆黑骷髅。

与刚才剑兵轰散的同等大小的骷髅,现在出现了比城市中林立的大楼更多的数量,正朝向他们的方向接近。

但是剑兵的表情爽朗,就连绫香也是,虽然还是很紧张,但并无想逃跑的神情,从正面目不转睛看著那群怪物。

「我想为了非常自私的目的,使用圣杯。」

「可以啊。是指你想带歌回『英灵之座』的那件事吗?」

「不是,有点不同了。」

摇摇头后,剑兵朗朗说道:

「我要用圣杯的力量……将赞歌响彻于某个地方。」

就在剑兵那样说道时,约翰等人看到剑兵身后,不禁瞠目结舌。

剑兵与绫香的身后,不知何时跟著五个人影。

其中两人是刚才见过的长枪骑士以及弓箭手。

不久前大概一直躲在暗处,以帽兜遮掩面貌,宛如猎人的男人也在。

还有一名打扮怪异、背著大量刀剑在身的骑士,以及彷佛依偎他般飘浮的球状的水。

「他们……是什么人……」

那些人无视警察队的提问,慢慢地朝那群异形怪物迈步前进。

「抱歉,刚才的斩击让我把地狱三头犬的獠牙用坏了……向你借柄剑来用好不好?」

听到剑兵的要求,背著大量刀剑的骑士慵懒地耸肩回应,并将一柄外观美丽,看似已使用许久的装饰剑连同剑鞘一起扔给剑兵。

「谢啦。」

接下装饰剑的剑兵在拔剑的同时说道:

「敌人应该是死神,势力范围则是这个世界本身吧。」

剑兵微微一笑,接著奋力冲了出去。

「够资格当我们的对手!」

彷佛呼应他的话语一样,身后的骑士与弓箭手等人一同散开,戴著帽兜的男性也在不知何时消失无踪。

绫香的身边则是轻飘飘地浮著水之球体,看起来彷佛要保护她一样。

然后──他们的「战争」就此揭幕。

╳  ╳

「哇啊!事情好像变得很精彩耶!那些人全都是英灵吗?」

『你安静点,不然施展隐蔽的术式就没有意义了。』

正在从空中观看剑兵等人作战光景的是──本来应该留在水晶之丘最顶楼的费拉特与杰克。

费拉特身上穿戴著模样奇特、像是降落伞的装备,目前正以比平常的降落伞更缓慢的速度持续下降。

在他身边,还有与他一样用降落伞下降的汉萨与修女们,万一没有费拉特的隐蔽魔术,此时会呈现出正在上演一场空中表演秀的光景吧。

「不过好险呢,汉萨。幸好有提前搜索过那间套房。」

听到修女的发言,汉萨随即回应:

「的确……没想到会有那么多降落伞。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市售品,是编入了特殊魔术术式,相当于礼装的装备。虽然需要填充魔力……使用那间工房的阵营,应该是设想过大楼会被弄毁才事前准备好的吧?」

降落伞本身是现实世界的套房里所有之物,汉萨等人使用的是复制品。

那些是曾经说过「至少降落伞我还会借你们一用」的英雄王,以言出必行的方式为套房设置装饰品的同时配置好与缇妮等人人数相当的装备,但是费拉特等人当然不知道来由。

接著,观察著遍布底下的「死」之群体与剑兵等人的战斗,汉萨冷静说道:

「……降落在远离他们的地方比较好吧,才不会遭受牵连。」

然后,他确认到从空中看得见的城市街景逐渐染上黑色,又追加一句:

「不过,这个城市似乎已经没有『不会遭受牵连的场所』就是了……」

╳  ╳

奔驰于充满具体化的「死」的城市中,剑兵内心充满欢愉。

──亚瑟王果然是个如同传说一样的人。

要是兴奋不已的内心稍有松懈,或许就会淌下愉悦的泪水吧。

──她的行动值得赞誉。无论是交由他人纺织或是亲自动手,无论几次她都会重织那命运的丝线,试图让我国那面绝对不能折断的旗帜再次飘扬。

剑兵无意识地驱使身体,接连斩杀第二、第三个骷髅般的异形怪物。

──的确,如果是我或许就不会选择重来,而是选择别条道路。

每斩杀一个敌人,剑兵的动作就变得更加犀利。当击杀数量超过十的时候,速度已经达到与金色英灵战斗时的最高水准。

──但是,那又如何?那些都是琐碎小事,仅是价值观的不同而已。

配合剑兵的奋斗,他的随侍骑士与弓箭手等人,也接连将周围的异形怪物扫荡排除。

「赞誉信念之时,不该论其正邪!」

察觉到时,已然放声大喊。

剑兵按捺不住满溢而出的思绪,在一边高速攀登大楼时,同时讴歌欢愉的言词。

「所以,我来赞誉吧!无论那位征服王多么愤怒!最古老的英雄王如何嗤笑那位的信念!」

事实上,理查明白征服王对其愤怒的意义。

以理查而言,虽然也欣赏那样的亚历山大大帝,但那不会导致他因此否定亚瑟王的意志。

而且归根究柢,狮心王所走的王道,也和那三名国王所走的完全不同。

正因如此,他才想要祝贺。

为形成自己骑士道根本的骑士王的理想献祝,为其信念献祝。

「不惜让臣民成就的结果尽归于无,也打算编织自己的理想!那样的骑士道我予以肯定!那样的『暴虐』亦是王的证明!」

将骑士王「为理想殉身」的意志断言为「暴虐」的理查,宣言正因如此才要为其赞誉。

听到这席发言的警察们显露困惑神色,绫香则是大叹一口气,微笑说道:「很像他的作风呢。」

「……不过,伟大的亚瑟王啊,有件事您实在太过多虑了。」

剑兵脸上流露一丝阴霾,忧虑地说道。

接著彷佛在向不在场的某人提出谏言一样,讴歌自己的想法。

「我等骑士道的祖王啊!您并没有察觉到!那个由圆桌一手造就完成,又一手毁灭殆尽的国家,绝对不需要重来!」

「亚瑟王,您已经确实引导我等前往亚法隆了!」

╳  ╳

「哎呀──还真是大放厥词耶。阿特莉亚妹妹也是,连死后都要被人追加期待,真辛苦呢。要是师父大人们看到了,不知道会说什么呢。」

普列拉堤从边墙有部分崩塌的大楼探出头,傻眼似的看著剑兵。

「啧,话说回来,本来以为能看到他更丑陋的一面,没想到不行呢。那根本算顽固了。他是坚信自己活在英雄故事里的那类人。定好一个方向的话,应该会变成像贞德妹妹那样子吧。」

接著,从他身旁出现的少女旋转著伞开心说道:

「哎呀,不过这样也好吧?我很喜欢那个国王喔!而且看起来他接下来会尽情地大闹!不然他要是就这么被那些神还什么的蹂躏,惨遭单方面杀戮就不有趣了!我身为主办人兼观众,必须为参赛者准备最极致快乐的互相残杀才行啊!」

「我又没说讨厌这样。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想看到他哭哭啼啼的扭曲表情啊。」

「哦哦,我有同感!」

法兰契丝卡眯起眼流露出恶魔般的笑容,陶醉地目不转睛说道:

「而且……」

她凝视的对象并非剑兵,而是接受了主人身分的沙条绫香。

「下次反其道而行,让她堕落似乎也挺有意思的……对吧☆」

看著那么说道的法兰契丝卡,普列拉堤耸耸肩,自己也一边笑著仰望天空说道:

「那么,你怎么打算?那个吸血种的气息感觉也变弱了,要去给他最后一击吗?」

「说得也是。反正无论他们打倒再多巨大骸骨,也不可能从这个世界……」

法兰契丝卡一边眺望已经染黑的世界一边说道,然而话才说到一半,便察觉到某个异变而没再说下去。

「嗯?哎呀呀?」

「骗人!好厉害好厉害!虽然才一座城市的程度,但是……难道狮心王小弟能够拚赢『世界』吗?」

╳  ╳

冲上高度仅逊色于水晶之丘的大楼屋顶后,剑兵先调整呼吸。

「我等伟大祖王!我要向您证明!」

阻碍在他面前的,是格外巨大的漆黑骷髅。

由好几只骷髅融合而成的身躯,背上长著如同千手观音般的大量骨头。

面对这具模样诡异的怪物,剑兵毫无畏惧地将对亚瑟王的赞誉持续刻于世界当中。

「您所履行的王道,绝对没有错!」

接著,剑兵用力踩踏屋顶,凌空跃起。

「是残留于圆桌的王道与其荣誉使我等诞生!是悲剧与毁灭使我等的灵魂得到淬炼!只要人类的繁华、骑士的荣华永不抹灭,我必向您与圆桌献上咏赞!」

穿过迫近而来的漆黑火焰,剑兵全力挥出闪光的斩击。

「祖王亚瑟啊!您是我等唯一的憧憬,今后也请继续守候我们!」

剑兵不断宏亮高歌自身宣告之心愿。

「虽然我已经失去那份资格……」

然后,仅瞬间流露出一抹自嘲般的微笑后,于眼眸与声音中镶入彷佛将希望托付给未知的某人般的光辉,放声吶喊:

「相信总有一天,并非我的某人,必然会抵达理想乡【您的身边】!对,没错!您所编织的星之历史,必会将安宁的风吹至您的身边!直到那天到来为止,我会永远为您奏响祝福的声乐!」

「我要用圣杯的力量讴歌──让人类的凯歌响彻遥远理想乡【亚法隆】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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