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某国
「西格玛,你想像过别种生活吗?」
生来即接受魔术使工作员教育的西格玛,在训练所听同梯的孩子──配名「塔乌」的少女这么问时,什么也答不出来。
心里想回答,可是说不出话。
因为西格玛根本不知道别人有什么样的生活,想认真思考别种生活也做不到。
脑袋里只有自己体验过的事,连供他想像未知世界的最底限知识和经验都没有。
见西格玛嘴张了半天,塔乌继续说道:
「老师他们啊,跟我约好了喔。说等我当上训练所的第一名,就要『给我爸爸妈妈』。有国家级的大人物会收我当女儿喔!」
「大人物?」
「听说是帮我们煮饭的工厂的『监管主任』。既然是煮饭的人,一定只比国主大人低一级而已啦!」
「是喔……嗯,说不定真的是这样。」
塔乌和这时的西格玛,都是连「监管主任」是何种阶级都不懂的小孩。
年纪十岁不到的时候。
这群孩子每天过的都是强行接通魔术回路,学习各种粗糙魔术礼装、枪枝刀械的使用方法,以及如何在严酷环境下生存。
有时还会强迫他们体验「杀死生物的手法」,彻底灌输魔术使该有的知识与经验。
执掌教鞭的人,语气都极为温和,训练却极为严苛。
包括西格玛,绝大多数孩子只是机械性地随波逐流,但偶尔会有几个像塔乌这样满怀希望。
「他们说有爸爸妈妈以后就可以安心睡觉了耶。会唱一种叫摇篮曲的歌,会做好吃的饭给我吃,还会带我去看帮国主大人庆祝的游行耶!」
「摇篮曲?」
「听了以后就可以安心睡觉喔。睡觉的时候,爸爸妈妈会保护我!」
「这样有点让人羡慕呢。」
西格玛终于找到能顺利说出口的情绪。
对连进食都不带感情的这个少年来说,睡眠是唯一的娱乐。进入梦乡那瞬间,被无垠的夜晚拥抱着坠落的感觉,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也是他的乐趣。
「西格玛,你真的很爱睡觉耶。接通魔力回路的方法,只有你跟别人不一样。」
「是吗?」
将魔力导入魔术回路旁路时,大多魔术师会将其想像成电源的开关。训练所的孩子们也几乎依照老师的教导强行接通,只有西格玛是借由想像进入梦乡的瞬间来切换。
「我看啊,你一定是希望这个世界是作梦吧。不管用不用魔术的时候。」
「……」
西格玛答不出话。
不是不懂那究竟对不对,而是认为无论对错都于事无补。
但他觉得,塔乌这个小他一岁的女孩说了很成熟的话。
她肯定能成为这训练所最好的学生,实现梦想吧。
想着想着,西格玛开始有那么点羡慕有机会听摇篮曲的她。
不过,这微微动摇的情绪,也很快就被他淡忘。
最后,塔乌不见了。
据说是训练时受了重伤,损坏了硬接的魔术回路。
西格玛不知道训练生不见以后会怎么样。
只好奇她离开这里以后,能否睡得安稳。
新的「塔乌」很快就递补上来──与死亡比邻的训练若无其事地继续下去。
对西格玛而言,这真的只是一小段回忆。
塔乌的长相和名字,都沉到了层层累积的记忆底下。
如同梦醒后的记忆迅速淡去。
××
现在 史诺菲尔德 小巷
使役者与神秘魔人,在城市高空激战的同时──
对此状况尚未知情的西格玛,恍然想起一段过往。
娃娃脸佣兵觉得这样「很不像自己」,并对这段回忆进行反思。
已经长大成人的他,明白了很多事。
像食品工厂的监管主任身分远不及国主,所谓的收养也只是「老师们」哄小孩的话。
尽管如此,在这种时候想起塔乌这名少女,或许是因为缲丘椿有点像她。
──「我要……摧毁这个圣杯战争<系统>。」
西格玛一面回想着自己数分钟前在缲丘邸下定决心,对看守的使者──「影子」们所做的宣言,一面查看巷弄周边并思考着。
──不……
──像椿的是后来的「塔乌」吧……
记忆甚至模糊到了这个地步。
然而对现在的他来说,在脑中重播的记忆其实意义重大。
──有了爸妈以后,还是什么都没变啊,塔乌。
──作为魔术师而生的我们,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啊……
──啊啊,对了。我承认。
──想摧毁圣杯战争,不是为了拯救缲丘椿这个少女。
──救她不过是我的手段。
──那么是因为红衣精灵把椿托付给我?
──这也只是其次的理由。
──救缲丘椿一命,就能把她从命运里解放出来吗……
──就算她一样摆脱不了继续沉睡的命运,这世上与她相关的一切会有任何变化吗……
──最重要的是,我自己能够接受吗?
──我不认为自己能改变整个世界。我没有那种资格。
──我只想知道,自己能否改变缲丘椿,或我眼中的主观世界。
──啊啊,我只是想知道结果而已。这就是我的任性。
──这是我引发的圣杯战争。
这么想着的西格玛,听见骨传导无线耳机传来的声音。
『──「家畜」呼叫「欠缺」。』
「……」
『──「家畜」呼叫「欠缺」。听得见吗?』
在夕阳也照不进的都市小巷里,西格玛透过无线耳机听见长官的声音。
法迪乌斯.迪奥兰德。
他是西格玛暂时的长官,也是实质上控管着这场圣杯战争的黑幕之一。魔术能力自然不在话下,底下还有一整个难缠的武装集团供他差遣。
但是,西格玛没有回答。
这种改造为魔术礼装的无线耳机,没有窃听的危险。
不过,技术实在不足以搭载远距念话功能,只要装作没听见,对方应该不会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状况。
西格玛是一路根据「影子」们提供的资讯,选择没有被监视摄影机拍摄的路线,从缲丘邸来到这条巷子。
但在这种时候接到通讯,勾起他些许悬念。
──他发现我离开了隔离的世界?
──不对,光是法迪乌斯知不知道我被卷进去都很难说。
无论如何,首先是要不要回答通讯。
喜欢意外的法兰契丝卡,或许会喜欢摧毁圣杯战争仪式的想法,然而,法迪乌斯必将转为敌对。
也可以先暂时装作服从,欺近法迪乌斯,但只要他发现缲丘夫妻已经被西格玛瘫痪,他很可能会布下陷阱。
西格玛不过是魔法使出身,没有能够从濒死状态复活的魔术刻印。
与法迪乌斯的战力差距,简直大得可笑。
尽管知道自己不曾发自内心地笑过,西格玛也不由得有这样的想法。
说得更准确一点,别人听了都会一笑置之吧。
但路线已经决定好了。
这「工作」不是谁下的令。真要说起来,自己就是委托自己工作的人。
自己原本就是生无可恋,专做敢死任务的人。
哪还会怕什么不顾后果的战斗。
──可是。
牺牲自己阻止骑兵发狂的缲丘椿,与为这事实真心愤慨的无名刺客的脸,闪过他脑海。
──这次是自己选择不顾后果的。
──不能让这场战斗留下遗憾。
从现在开始,只要算错一步,恐怕就是死路一条。
但现在西格玛已不再焦虑。
在自己的世界静静下潜到前所未有的深度,在拖延出来的时间里摸索最好的方法。
──法迪乌斯。
──该回应呼叫,投石问路吗?
想到这里,耳机传来略带情绪的声响。
『……「缺乏」,听得见吗?「西格玛」,快回答!』
──?
他竟然在通讯上用了平时的称呼,而不是这次的行动代号。
法迪乌斯难得有此焦躁的表现,让西格玛又惊又疑。
忽然间,「影子」出现在他背后。身穿老式船长服的男子愉悦地咯咯笑道:
「要不要回答,你自己决定。我可以给你一点提示。」
「……嗯?」
「顺利的话,可以让法迪乌斯那家伙以为你死了喔?」
「什么意思?」
西格玛确定自己还没按下答覆钮后,询问船长的意图。只见船长替换成另一个影子──少年模样的骑士,并说:
「就是状况开始加速了。接下来不能有半点大意。」
宛如印证骑士少年的话一般,法迪乌斯的声音从无线耳机冷冷地响起。
『……这条频道从此冻结,往后不再提供任何支援。完毕。』
「!」
留下一声短促的杂音后,西格玛的耳机完全断讯了。
──他是笃定我叛变了吗?
骑士少年耸肩否定西格玛的想法。
「不是吧……应该是认为你也被那个怪物宰了。」
「被梦世界里的地狱三头犬们?」
拿着蛇杖的少年随这问题从巷口显现出来,望着天空答道:
「不……那不是那种东西。『看守』也很难感知到,所以不容易用言语解释。」
影子难得有这样经过几番逡巡后沉默不语的反应。
片刻后,他整理好思绪般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慢慢说道:
「他……不,它恐怕是古代魔术师奋力挣扎时,刻划于世界的爪痕。同时也是在这颗不知何时会破灭的星球上姗姗来迟的……可能成为新一代灵长的『某种东西』。」
「等等。首先,『它』是什么意思?」
蛇杖少年的身影乍然消散,一名身穿飞行员服装的女性,以坐在巷子半空中逃生梯扶手的方式现身。
「主人,你运气不错。要是当时人在大街上,恐怕就被卷进去了。」
「大街?」
她指的大概是水晶之丘面前的市中心吧。
距离这里并不远,使西格玛背脊一寒。
他们──「影子」特地说明的危机,大多是真的只差一步就万劫不复的事。西格玛仍不太了解「看守」是怎样的英灵,但对于影子们提供的资讯有一定的信赖。
尽管如此,下一则消息还是让他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的同事们,总计三十八人的三个分队,不到一分钟就全灭了……被原本是费拉特.厄斯克德司的东西所杀。」
「……是因为那个英灵……开膛手杰克的力量吗?」
「不,这件事与英灵完全无关。虽然他们曾打算做些什么就是了。」
「……」
一时间难以置信。
说是同事,其实几乎没有交流。先不论个人战力,在法迪乌斯的带领下,这群人在战场上比西格玛老练得多了。
若是被英灵消灭,那还能理解。
那逾越常识的能量,在刺客与椿所说的「黑漆漆先生」身上都没有半点怀疑的余地。
可是影子说,都是那个身为主人的青年,费拉特.厄斯克德司所为。
──费拉特?
听见这名字,西格玛重新查看理应也加入教堂前乱斗的青年的资讯。
他是艾梅洛教室随便抓都能抓出一打的鬼牌<Joker>之一,别称「天佑的不祥之子」。
虽不及「红魔<Red Evil>」和「人间最优美的鬣狗」,西格玛仍视他为需要关注的人物。
君主艾梅洛二世门下的钟塔魔术师,以杰俊辈出着称,其中还有无数连西格玛这样的魔术使都畏惧的人物。
例如在新加坡近海以庞大魔力与武力呼风唤雨,统驭海盗组织的东洋八极拳高手,以及以魔力与资产相抗衡,一手打造民间军事企业的豪门千金,这两人就是以先前那两个称号闻名的危险分子代表。
其他人的超常程度就没那么夸张了,不过费拉特.厄斯克德司好歹也是与「缠兽」史宾.格拉修叶特齐名的重点人物。
魔术使之间以「绝对不要跟他拼魔术,用拳脚揍他」互相告诫,对史宾则是「别拼拳脚,趁他不注意杀死他」。据说要是这两人同时出现,必定是当场撤退。
──……不,其实魔术使里「先避开与艾梅洛教室有关的人,再来才看是否与钟塔有关」的人也很多吧。
西格玛在几秒之间浏览脑中压缩的资讯,又对影子问道:
「……真的是费拉特.厄斯克德司做的吗?没有借用英灵的力量?」
这样一句再三确认的话语,不是出于疑念,而是重新检视地图的意思。
事到如今,西格玛早已不觉得「影子」可疑,而是当作必须在战场上依靠的工具那样信赖。
如同火拼之际,要信任手上那把枪的性能。
当然,枪枝这种东西,再怎么细心保养都会有故障的时候。
准确度再高的情报贩子,与实情都可能有误差,何况西格玛还被吃同一锅饭长大的魔术师背叛过,不得不加倍慎重。
在幻术与魅惑术交错的魔术师们的战场上,不能过度信赖自己的耳目。
但话虽如此,比起用自己那点魔力使出的魔术,甚至法迪乌斯那边提供的省事情报,西格玛更愿意将生命托付给影子的消息。
实际上,既然他都用影子的牌闯入战争了,想这些都是「多余的」。
因为这些缘故,西格玛半确认地询问之后──
再次恢复成老船长的影子,给出了与想像不同的回答。
「不是。仔细听人说话,从头到尾都听清楚了。不然某些时候,这可会要了你的小命。」
「?」
「我说的是『原本是』费拉特.厄斯克德司的东西喔?」
「费拉特已经死了,那和费拉特.厄斯克德司是不一样的个体。」
××
柯兹曼特殊矫正中心
「……要当作西格玛也无法再战了吗……不,他毕竟是法兰契丝卡的手下,有可能是在她指示下停止与我方联络的。」
西格玛的临时长官法迪乌斯,对其失联之事兀自思量。
但仍不至于做出「主动叛变」的假设,他打算与法兰契丝卡联络之后再行判断。
「中央区的监视系统遭到物理性破坏……其他区域监视系统的术式也被魔术性骇入并破坏掉了……没想到监视摄影机并用魔术处理居然是白费心机……」
调查过监视系统遭毁而造成的损害后,法迪乌斯以自己都讶异的冷静态度审视状况。
说不定这与感到刺客──哈山.萨瓦哈的气息就在附近大有关联。能够完全掩藏气息的刺客刻意泄漏其存在,多半有其用意。
──或许是想警告我别违背诺言……他会紧盯着我。
下令暗杀史夸堤奥家族首领迦瓦罗萨.史夸堤奥的时候,刺客曾告诫性地问他「信念是否足以杀人」。
虽觉得那是场伪善的问答,但法迪乌斯并没有轻视这件事。
无论有何意义,那都是他与使役者的约定。即使没有正式的魔术契约,一旦违背诺言,那将会化为某种诅咒反噬自己。
话说回来,目前自己的信念没有半点动摇。
如今仍能断定收拾迦瓦罗萨.史夸堤奥是正确决定。
即使结果导致美国政经运作受创,若从另一个角度看,也可视为防止了史夸堤奥家族私底下在未来造成更大的损害。
然而,在运用这位刺客时依然需要极其审慎。
毕竟现在连他有什么样的技能和宝具都是个谜。用令咒强行逼问恐怕会引发叛意,只能谨慎运用。
不过光看成果,他的能力的确十分优秀。
被他质问的信念,或许也在不知不觉间加强了法迪乌斯的意志力。
否则遇到这么突然的变化,他可能会有丢人的反应。
「首先要修复监视系统。联络警局的奥兰德,请他把整座城市里无关魔术的普通监视画面调过来。我们要合并原先并用魔术的系统、电子专用系统,以及透过使魔等眼线的魔术专用监视网三者,修复成新的系统。」
接连下指示的同时,法迪乌斯也在盘算如何稳定事态。
「……嗯?法兰契丝卡的工房受创?迫降在南方的沙漠上……而且又跟费拉特.厄斯克德司有关……?」
为求方便,法迪乌斯仍指示手下将袭击狙击手的人物暂称为「费拉特.厄斯克德司」。
原先只是预备在情况恶化时将它视为与英灵同等的威胁,现在连考虑的余地都没有了。
它与枪兵在空中散布的魔力,连这里都感受得到。本能告诉法迪乌斯,他的确是该把它视为三流英灵之上的威胁。
也可以说它对他们造成了至今最大的损害。
「我已经请将军尽快补充人员了,但我看今天是到不了了。」
华盛顿那边似乎出了大麻烦,无法直接联络上他称为「将军」的长官。
以时间点而言,两件事不太可能无关,让法迪乌斯在心中进一步对费拉特.厄斯克德司,或者说对夺取其身体的某物提高警觉。
「……照情况来看,上面很可能会直接跳过我们下决定呢……不然我是很想亲自指挥到最后……事情变成这样,还有什么脸笑那些参加过三次冬木圣杯战争的前辈们。」
发出如此牢骚般的嘀咕时,女性部下爱德菈从另一个房间返回,交出一份文件。
「这是分析小组的报告。」
「辛苦了,我就在等这个。」
法迪乌斯耸着肩接过文件,迅速扫视。
上面全是以一般圣杯战争而言,堪称犯规的数据。
分析结果来自预先设置于整个城市的术式,可以辨识英灵的魔力反应与魔力连结者,并标示大略位置。
善于感知魔力的魔术师,或许能对敌对主人的位置有某种程度的了解。将这类魔术与城市的监视系统连结,当作大型情报网来使用,完全是「为圣杯战争打造的都市」这种犯规手段才能达成的事实。
对于能建立工房,做好御敌准备的主人,暴露位置算不上问题,但有些主人宁愿藏匿在城市之中,无论如何都不想被对手发现。
例如泄漏给弓兵阵营,就可能从远超乎一般魔力感知的范围外单独狙杀主人。
事实上,巴兹迪洛所拥有的弓兵,便曾经尝试从城外狙击另一名弓兵吉尔伽美什的主人。
这样的情报往往价值连城,就算是召唤出刺客的法迪乌斯,有了能暗杀所有主人的手段,也十足有获胜的可能。
但见过这些资料后,法迪乌斯皱起了眉头。
「原来如此。先前的报告都只是让我怀疑而已。」
在早已料到的法迪乌斯身旁,事先看过资料的爱德菈表情平淡地提问:
「『主人数目不对』……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资料指出,疑似英灵的高密度魔力数目,和魔力与其相连的个人并不相等。
而且那些个人大半都是入城方式不明,连监视器情报网也辨识不出来。
其中还有些似乎只凭幻术易容,与多人分饰一角等伎俩所无法解释的部分。
「有可能是失去主人的『流浪』使役者换过好几个主人……」
法迪乌斯继续往下看,嘴角一歪。
他看到的是复数英灵三番两次替换主人的报告。
一个是假刺客。
这个袭击了警局的使役者,目前的魔力并不是来自最先连结的主人。
更令人惊讶的是,对方是怀疑与剑兵结下契约的外来魔术师。
起初在监视器画面上见到她时,就莫名令人挂意,且法迪乌斯至今仍摸不透她的真实身分。
「……一个人和复数使役者结契约?而且……对方还是会连发那种宝具的英灵?我不敢说没有前例,但她的魔力真的庞大成这样吗……?」
法迪乌斯的系统只能侦测发动出来的魔力,无法测定每个个体蕴藏的魔力量。
「……说不定和君主特兰贝利奥一样,天生的原力恢复量异常地高,有必要提高警戒层级。请存活的部队继续监视她。」
给予指示后,他往下一个悬念来源看去。
「另一个替换过复数主人的灵基……嗯……」
看完报告的法迪乌斯表情严肃地低语。
「朵丽丝.鲁珊德拉……难道是在我监视不到的地方战败了吗?」
报告上的灵基,是借由真召唤而显现的骑兵。
若情报无误,该使役者自称亚马逊女王「希波吕忒」。
这城市里聚集了无数魔术师。
若有人企图横刀争夺使役权,也不足为奇。
「不太像发生过英灵间的战斗,有可能是在骑兵外出时死在魔术师手下了。」
「是的。事实上,我们从两天前就侦测不到她的魔力反应。」
「能打倒她的,有鲁珊德拉家的后继人选,或是民间高手……对了,确认到富琉加的行踪了吗?像他那样的有实力之人组起团队,也不是不可能吧。」
「要派监视部队到希波吕忒反应的位置吗?」
爱德菈的话语使法迪乌斯思索片刻。
确实,能多掌握些情报当然更好。
可是那场异变使人手一口气陷入短缺,在支援部队补上之前,还是别分散战力比较好。
这么想之后,法迪乌斯叹一口气,对爱德菈下指示:
「再帮我联络奥兰德,请『二十八人的怪物』协助监视。」
「他们会答应吗?」
「这样的危险因子,他们不会坐视不管才对。」
法迪乌斯相信奥兰德.利夫警察局长必定会答应,并继续看其他情报。
「缲丘椿还是留在医院里……不晓得和她立契的英灵怎么了,还是得继续保持警戒。」
最后,他看着刚拒绝回报的棋子在医院前留下的资料,喃喃地说道:
「从西格玛召唤到现在……都还侦测不到与他相连的英灵魔力呢。」
这时法迪乌斯想起一件事。
西格玛说与他立契的英灵,是名叫查理.卓别林的喜剧演员。
「……如果是真的,也难怪几乎感觉不到魔力了。」
原本还以为是弄错了,但现在或许是真的与喜剧之王结下契约的想法逐渐占据脑袋,使法迪乌斯对那其实不怎么偏爱的部下不幸退场道出同情之词。
「这么说来,若被费拉特.厄斯克德司盯上,的确不堪一击呢。」
「也是……先不论他魔术能力怎么样,他本来就不太够格作主人。」
××
小巷
「……就是这样。你被人小看了呢,小子。」
船长模样的影子即时转述了法迪乌斯的话。
这能力固然是极为方便,但若用在挖苦上,实在教人难以应对。
「别把脸拉得这么长嘛,大哥?至少他有把你当成佣兵看啊?」
于是,魁梧战士模样的影子乐观地说。
「这可是个机会喔?我看他老兄大概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
不用肯定句,是因为看守无法看穿人心。
西格玛也表示同意。
他不是会因为机会高就武断的人。
甚至以要杀就得杀到底作为信条。
可是西格玛现在不太在意这件事,他比较想听看守们说的「原本是费拉特.厄斯克德司的东西」与枪兵恩奇都的战况。
「我单纯想了解你们的看法。我有可能战胜他们之中的谁吗?」
「现在是完全不可能。比朝着太阳飞还要找死。」
听背负机关羽翼的青年自嘲地这么说,西格玛不禁反思。
「……看来想赢得圣杯战争的话,我果然只有狙杀主人一条路。不过我的目的是破坏仪式,只要避免树敌,并破坏圣杯的基盘就行了。」
「是啊。但那基盘深埋在地底下,还深得有点夸张。现在的看守都不够稳定了,你自己小心一点。如果你能再成长下去,精度也会提升就是了。」
西格玛对变回船长的影子稍微摇头。
「我不会把危险因子排进计画里。看样子,的确有需要暗地里多和几个人结盟。」
「那才是危险因子吧?其他主人们大半都是来抢圣杯的,不太可能同意你破坏圣杯。」
听了化为骑士少年的影子这么说,西格玛又问:
「既然你说大半,那不想要圣杯的有谁?」
「首先是法兰契丝卡、法迪乌斯和警方这边。他们的目的是解析这场仪式,『能拿到圣杯算是走运』吧。」
「不行。其实一开始就不必举出来。」
「剑兵和绫香,好像在梦境世界找到了斗志。有机会说服他们,但是也有可能在最后变成敌对。」
「……那就先保留吧。」
西格玛藏起情势改变造成的疑虑,淡淡地说。
骑士少年即使注意到他的心理变化,也继续说道:
「再来的刺客便不用多说了,她从一开始就想要破坏仪式。」
「嗯,值得继续跟她谈合作。等天黑以后,我打算避开摄影机与她会合。」
不假思索地如此断定之后,西格玛才发现自己出奇地信赖刺客。
对魔术使佣兵来说,这是危机的征兆。
「然后……直到不久之前,希波吕忒阵营也算是这类……现在状况有点改变了,多半会往争取圣杯的方向走。」
「这样啊。」
西格玛和希波吕忒阵营本来就没交集,合作的可能性很低,没什么好可惜。
但「状况改变」仍是令人在意的关键字,西格玛提醒自己在排定结盟对象后要赶紧问清楚。
──缇妮.契尔克阵营和巴兹迪洛阵营没指望的话……还有哈露莉吧。
哈露莉.波尔札克。
西格玛与她本人没有交集,可是他替她的魔术师师父「八咫乌」出过很多任务。
「哈露莉不容易喔。要是稍微惹她身边的人不高兴,你就没命了。不过那并不是不可能,我们也不过是个影子。如果你非要跟她结盟,我们没有权力阻止你。」
「……知道了,目前我不会接近她。」
「要记得,在目的是破坏仪式的前提下,暗中帮助友方阵营也是可行的方法。不过这座城市有很高机率被夷为平地就是了。」
「谢谢你提供这么绝望的情报。」
听西格玛这么说,影子变成蛇杖少年。
「喔?你现在也会这样讽刺人啦?」
「……嗯?讽刺?我?」
「不管那是不是好的变化,能用讽刺冲淡绝望并不是坏事。心理健康对身体也有帮助。很可惜,如果我不是影子,而是以完全状态和你结下使役者契约,就能彻底治疗你的身心了。哎呀,真是太可惜了。可以从问诊开始,有需要的话再用融合神代和现代的技术替你动手术呢。」
「这……谢谢你的好意。」
影子语速变快,使西格玛有种怪异的不安,郑重谢绝他的假设。
──虽说是影子,每个人的人格都分得很清楚呢。
西格玛再度感受到看守深不见底的能力,在警戒与信赖的夹缝间游移着思索未来。
「总之,要先找个安全的据点。知道哪里没眼线吗?」
「附近大楼地下有个展演空间,里面没有监视系统。大街因为这几天的乱象封锁以后,现在完全没人使用。」
对老船长的话点点头后,西格玛坐到巷子边的石墩上。
「这样啊……那就先趁监视器被破坏掉的时候赶快过去吧。」
影子船长看着西格玛咯咯笑,为几天下来彷佛换了个人的主人打气。
「你也要从幕后跳出来了。在那之前,要先学会运用背上那东西喔?」
船长指着西格玛背着的古老神秘弩弓说道。
从缲丘家带出来以后,附在弩上的某物再也没露过面。问看守也只得到「那在我们显现之前就有了,所以不能断定,只能推测」的回答。
「明明不了解,你们倒是挺重视的嘛。」
「如果看守猜得没错,那将会是你的杀手锏之一。就看你能不能成长到最后了。」
「这样啊。」
船长面泛坏笑,想考验主人般,要给贯彻冷静行动的西格玛点一把火。
「这是一场试演,而且不知道这场戏最后是悲是喜……要慎选和你一起上舞台的人喔?」
并且像个舞台导演,用打量他够不够资格上台的眼神,注视从巷子查看街道状况的西格玛。
「这也是『看守』的考验之一呢。」
××
同一时刻 史诺菲尔德 废屋内
这是建于史诺菲尔德郊外的老旧饭店。
现在的废墟景象只是表象,实际上是法迪乌斯的部下们于各地作战时所用的临时据点。
常设驱人结界,出入口也封锁起来,不让城市里想试胆的年轻人擅闯。
但封印已遭到破坏,两道人影立在日光照不进的室内。
「真是的,你也太黏人了。被心仪对象倒追是一件很舒爽的事,不过我的爱是需要一些准备的。可以请你稍微忍耐一下吗?」
说话的是全身毛发红若夕阳的高大狼人。
「一下下就好,真的只要一下下就好。一爪把人头砍飞,到身体倒地之前不是有段间隔吗?就是身体明白『自己完蛋了』的那段时间。只要你肯闭上眼睛那么一下子,我们就可以一起变幸福了。」
他是捷斯塔.卡托雷的多种「面貌」之一,主要特化为高速肉搏的型态。
但受过费拉特.厄斯克德司弱化的现在已远不及完全状态,若与眼前的使役者──少女刺客正面交手绝对会输。
「……」
另一方面,刺客根本没在听眼前这人说的话。
她知道对方的话不仅有害无益,还可能夹杂某些术式或诅咒。
但是,秽物就是该被驱除。
只为此特化的她心无旁骛,为击溃虚弱对手的灵核释放自身宝具。
「──『妄想心音<Zabaniyah>』──」
缠绕魔力的赤红手臂伸出刺客背后,为刻划毁灭而逼近捷斯塔。
捷斯塔已经被相同宝具摧毁一个存在核,他想过在紧要关头用更多存在核当替身逃离现场。
也可以像把刺客从警局转移到远方时那样,使用自己剩余的令咒。但不知这对已切断连结的刺客是否有效,拖延了他的决定。
该选自己的存在核,还是令咒?
经过瞬时的迷惘,捷斯塔心一横,选择放弃存在核。
就在刺客眼前,红毛狼人一爪插进自己胸口──将心脏挖了出来。
「!」
这结果反而强迫锁定狼人心脏的刺客做出选择。
看是要就此用宝具咒灭他挖出的心脏,还是放弃这个灵核,以下一个面貌的心脏为目标。
刺客已经了解捷斯塔这吸血种的特异性,没有多作算计,身体先随本能行动了。
她的本能选择的是以右手手刀刺穿心脏,再对下一副身体使用宝具的歼灭之道。
但捷斯塔也预判到刺客会如此拼搏。
因此,逐渐死去的人狼皮囊笑了。
胸口的弹巢图纹旋转起来,捷斯塔带着混合肉欲与爱欲的诡异笑容,开始变化成下一型态。
那是人类──不,连生物都不算的人形铁块。
说不定是魔偶的一种。
与变身前的共通点只有状似口部的洞在笑,以及胸口的弹巢图纹。
下一刻,刺客见到了。
狼人挖出的心脏上也刻有某种魔术纹路。
──!
──这是,献祭──
察觉时已经太迟。
术式在心脏破体的瞬间就已发动,所以可说是捷斯塔以死为赌注的胜利,而非刺客的失误。
一秒后。
爆炸剧烈奔腾,炫目闪光吞噬了废弃饭店的一部分。
××
「咯咯……一次用掉了两颗存在核<子弹>……暂时不见了,我美丽又可爱的刺客。」
几分钟后。
捷斯塔隐匿气息,偷偷摸摸地走在史诺菲尔德城区的小巷里。
──要躲我那可爱的刺客,不能躲在树荫或沙土里,得隐身在人群之中。
──天真得让人陶醉的她,不会为了揪出我而杀光满街的人。
这样的想法,使捷斯塔刻意选择回到城市中心。
现在的模样,与在警局对战汉萨.赛凡堤斯时相同。
当时,他是拿狼人心脏为祭品近距离发动自爆术式,以魔偶外型为盾逃离现场。
能否甩开刺客,就得听天由命了。幸好她用的是攻击宝具,能趁切换时的间隙脱逃。
若当时发动的是侦测类宝具,哪怕捷斯塔已经断绝气息,也会被立刻追上。
──话说回来,想不到那么简单就甩掉她了……
──难道是我可爱的你也受了超乎想像的重伤?
──啊啊,这下我就担心了。要是先被别人杀了怎么办……
然而为刺客担心,恢复吸血种男性原貌的捷斯塔自己,也不是万全之身。
汉萨留下的圣化榴弹炮伤口仍未愈合,脸上也有一大块烧伤般的疤。
「那么,下一步该怎么走呢……那个小鬼的术式,害我的『弹巢』几乎不能用了。」
捷斯塔一跛一跛地走着。
想就此没入黑暗,又向前一步。
几秒前还全是混凝土的巷弄墙堵,开始夹杂古老的石墙。
可是捷斯塔没有察觉状况有异。
又向前一步。
墙上的阴森爬藤蠢动起来,他也没注意到。
又向前一步。
动画角色般的可爱型南瓜色蜘蛛在头上结起心形的网,他也没注意到。
又向前一步。
原本是柏油铺成的路,不知不觉间变成铺满了沙砾。
这时捷斯塔才注意到不对劲,抬起头来。
「……啊?」
还不禁傻愣一叫。
因为本该再持续一段路的窄巷消失不见,布展在他眼前的是与先前完全不同的景物。
视线彼端,多出一座立于山岗上的西洋古城。
捷斯塔见过这座城。
尽管不曾亲身造访,仿效先祖饱读人类历史文化的他,仍有这座城的相关知识。
那是从前人称「血腥夫人」的女贵族大肆虐杀的城堡──恰赫季采城。
而且不是遗迹。
保有当时的原貌,也没有褪色的城堡,盘踞在山岗上睥睨着捷斯塔。
不仅如此,路上完全没有行人的身影,只有形形色色的布偶以黏土动画般的动作绕行着城堡周围。
几个布偶手拿乌克丽丽或喇叭,奏着颇令人烦躁的音乐。游行队伍中央,有个小丑装扮的海星布偶在抛接骷髅头和眼珠子。
「这是什么状况……不,难道──」
捷斯塔立刻想到自身状况的真相。
先前,缲丘椿的梦境世界发生了一场异常气象──「糖果之雨」。
对能够造成那种现象的术者而言,这种程度的幻术应该轻而易举。
换言之,自己现在是被他人创造的幻术世界逮到了。
──如果我是完全状态,当场就能否定这点幻术逃出去了……!
这时城堡楼顶忽然发亮,有如嘲笑咬牙切齿的捷斯塔般,还发出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在全世界回荡。
「嗨~!准备好对突然又没道理的事发火了吗?庆典要开始喽?倒数九、八、七、六、一、零、砰──!」
「啊~啊~!麦克风试音麦克风试音!好好玩好好玩的史诺菲尔德海盗电台,整天黑胡子与整晚蓝胡子的节目要开始喽!从加勒比海到奥尔良,从黄昏到天明的心碎之旅起跑喽!咚──!呜呼~!太开心太好玩啦……喂,电台这样可以吗?真的吗?这种事留下记录没问题吗?黑胡子又是谁?」
接在闯入捷斯塔右耳的少女声音之后,少年的声音在左耳响起。
突发状况让捷斯塔这吸血种居然开始头晕目眩。
见状,左右两耳的声音说得更起劲了。
「总算抓到你了~!欢迎来到这快乐的游行!有票吗?这里一票玩到底,吃的坐的都不用再付钱,可是不准回去喔?是不是很棒啊,捷斯塔弟弟!」
──唔!
直接指名使捷斯塔觉得事情不妙,而少年的声音又更夸张地说道:
「要把高阶吸血种困在幻术里,真的是非常麻烦呢~!我又没有蔷薇魔眼,恐怕非得全力使用宝具不可。不过对付现在的你,我用平常的力量都有剩!把你削弱的那个人,谢谢喔!为了表达感谢,我们之中的一个可以跟你谈恋爱喔!」
「那是惩罚游戏吧?」
「说不定人家是喜欢慢慢玩让生命渐渐衰弱的人……啊,不过我其实很专情喔,如果跟我说想要幻灭,我会陪你到最后喔?再说死因本来就是那样!若是吉尔就不是恋人,而是朋友了。」
两只耳朵被填满胡闹对话的状况,让捷斯塔很想大叫,但最后只是咬着牙小声呻吟。
「你们两个……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给我看这座城的幻觉?」
于是,少女以彷佛能看见有个人歪头的声音回答:
「咦?奇怪了,你不喜欢啊?嗯~罗马尼亚的城堡跟这个我挑了很久,可是你的真实身分不是『以前梵.费姆那里的多洛缇雅』吗?所以我想说伊莉莎白.巴托里的城堡跟你比较搭。啊,先说清楚,我不是看性别挑城堡的喔?只是觉得血浴比穿刺好而已!」
多洛缇雅。
这名字使捷斯塔牙咬得更用力,而少年的声音无视他,对少女的声音说道:
「果然他大概是嫌城堡装饰太朴素了吧?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在上面叠一个马尔堡骑士城好了……」
「……?你在说什么啊?法兰索瓦<以前的我>,还好吗?」
「……???呃,抱歉。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我到底在说什么啊?可是我就是忍不住会那么想,把亚历山大的大灯塔之类的叠上去应该很对味,整个画面会很上镜这样……」
「是变成英灵以后脑袋会出问题吗……?不过这样也满好玩的啦!」
依然胡言乱语的吵闹男女的对话让捷斯塔不耐烦地大吼。
「你们这些污染星球的飞虫残骸,胡闹也得看对象!你、你们不过是被这颗星球抛弃──」
「……话说那个刺客妹妹。」
「!」
少女的话使捷斯塔的怒火瞬间剩下火苗。
无论对方想说什么,只要和亲爱的刺客有关,就非得静下心来听不可。
「哇~突然变这么冷静实在有够恶心,不过这反而让我更支持你喔!尽管放心吧,吸血种怪物小弟,我们是来支持你的恋与爱的。」
「拜托不要一手拿爆米花喔!我们是你这边的呢!」
──胡说八道,你们凭什么……
才想这么说,捷斯塔突然想到一件事。
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在哪一刻被关进幻术世界的?
「啊,你想到啦?终于想到了?」
「没错,把你藏到幻术里的时间点……就是刚刚爆炸的时候喔?」
「也就是说,是我们帮你躲掉刺客的啦!啊,抱歉,一直这样强调,好像在跟你讨人情一样呢!这样不好,我换个方式说喔?」
少女的声音降低音调继续说道:
「其实你……『在炸掉自己的心脏以后,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喔』?」
「……唔!」
──太小看他们了!
──这幻术……难道起源古老到接近神代吗……?
捷斯塔警戒程度三级跳,慎重窥探对手如何行动。
若幻术解除,现实中的刺客很可能就在眼前。
换言之,声音的主人不是来讨人情,而是来勒索的。
「别那么紧张嘛。刚刚说啦,我支持你无法开花结果的爱。不过呢,我希望你做一件事来报答我~」
相较于高度警戒的他,少女的声音极其悠哉地说道:
「西边的森林里,有一个麻烦的工房……喔不,根本就不是工房。有一个好恐怖好恐怖的神扭曲了世界的法则,要盖出神殿和灵地呢!」
在捷斯塔和恰赫季采城前方扭来扭去的布偶们忽然全部由内炸开,喷出的不是棉花,而是大量血肉。
但满地血肉却不是一片红,而是发出粉红萤光,还蠕动着往游行中心处聚集。
最后集中到海星布偶原本在抛接的骷髅头和眼球上,像巨大黏菌般吸收着血肉,化作人形。
紧接着,粉红萤光刷成苍白,一名美少女显现于该处。
少女恭敬行礼,转着手上的伞说道:
「我们现在啊,是『为了人类』在进行这个圣杯战争。让你这样的死徒或神出太多锋头,其实挺让人伤脑筋呢~一开始我是想拜托剑兵啦,但你也懂的,每次都是人类在打倒神或怪物,实在很腻对不对?」
这时少女──法兰契丝卡.普列拉堤,带着满脸享受的笑容对捷斯塔说道:
「所以呀……你可以帮我毁掉那个『神殿和神明』吗?」
「……你在说什么鬼话……?」
突然的要求使捷斯塔眉头大皱。
脑袋在为如何脱离这乱七八糟的状况层层计算,周围的魔力结构却以更快的速度不断变化。
不,恐怕其实没有变化,只是幻术的障眼法而已。
但面对程度这么高的幻术,有无变化结果都一样。
能确定的,只有两件事。
其一是眼前这女子口中的「支持你的恋爱」没有半点可信度。
其二是只要是和美丽的刺客扯上关系,无论再可疑,自己都无法忽视。
少女对不甘咬牙的捷斯塔笑呵呵地说道:
「这件事时机很重要,请你尽可能躲起来,等到大概后天再动手。」
「……?」
「等它靠近到那边去,应该就可以了吧。」
法兰索瓦也遥望西方天空说道:
「就是啊~要是太靠近,搞不好会连圣杯的基盘一起破坏掉……」
少年声音的主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恰赫季采城顶上,望着远方嘟哝道。
捷斯塔也有那么点感觉。
与圣杯战争理应没有直接关联的强大魔力团──连处在幻术所造的世界中都能感觉到的「某物」,正由西方缓慢接近。
少男少女──两个普列拉堤将捷斯塔搁在一边,注视着从遥远西方逼近的强大能量体,泛起邪魅笑容异口同声低语道:
「「好想把『那个』……掺进圣杯里喔。」」
然而,就连这两个幕后黑手也有不知道的事。
几乎就在这一刻,平流层上战斗的余波遍及世界,混乱逐渐扩大──他们知道来自西方的「某物」得到更强大的力量,是几分钟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