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事就早点忘了吧,你可以回去了。」
在离救护车稍远处,眼镜少年对睿理如此说道。
只见佐嶋等一群身穿白夹克的人走了过来。
「小公,回收班的人已经把遗体收拾完了,对周围居民的说明则是有警察应对,我们的工作结束了。」
「礼,我是队长。」
「啊,对不起,我又……」
佐嶋吐了吐舌头。她可爱的举动让其他队员们都笑了出来,「小公」却是皱著眉头。
「总上同学也真倒楣呢。啊,这位是我们的队长伊切公平,他是我们高中的二年级学生。」
她指著眼镜少年对睿理介绍。睿理点头打招呼,对方也默默点头回应。
「那个、我是『H.A.W.K.』的事希望你对班上的人保密。我的身分虽然不是机密,但是这种事被人知道也没什么好处。」
佐嶋双手合十向睿理拜托。
「啊,好,帮你保密是没关系,只不过,这样的口头约定就好了吗?」
「因为总上同学看起来是会守约定的人嘛。」
她说著露出微笑,身旁的队员则表示「我是都对外公开就是了」。
遗体被放上担架,一具具搬上救护车内。
睿理紧紧咬牙。
「刚才真抱歉……」
青年警官走了过来,他的脸色已经好多了,态度也很平静。
「都是因为我惊慌失措,害你遭遇危险……」
「不……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
「没有那种事。」
青年警官亲切地拍了拍睿理的肩膀。
「我们当时接获通报,正在赶往事发现场,迟早都会遇见他。相反地,如果不是有你在的话,可能我也已经被杀了,多谢你了。不过你还真有胆识,了不起。」
「你过奖了。」
睿理这么说道。青年警官再一次对他露出笑容,说句「回家路上要小心喔」,便离去了。
「……你一定觉得很郁闷吧。不过这并不是总上同学的错,真的就如警察所说,总上同学还大大活跃了呢。」
「元凶是那个『因素』,你不用放在心上。」
佐嶋与伊切都安慰睿理,睿理则是搔了搔头。
「好,我们走吧。你叫总上是吧?我再说一次,今晚的事早点忘掉。虽然有很多奇怪的谣言流传,不过『因素』事件并没有外界说的那么多,你应该不会再遇到了吧。」
「那可不一定喔,伊切队长。」
「上次新闻才报过,说那些怪物有增无减呢。」
「我们这些正义使者必须守护一般民众才行。」
队员们纷纷插嘴说道,佐嶋的表情似乎很复杂。
伊切则是用中指轻推眼镜架。
「我不是正义使者,只是个杀人凶手。」
睿理看著他的侧脸,队员们则是一同笑了出来。
「队长的中二病又发作了。」
「伊切,我们处理掉的是『因素』。他们是怪物,不是人类啦。」
在笑声之中,伊切仍是平静地说道:
「即使如此,我做的事仍是和杀人没什么两样。」
不管是「因素」还是「H.A.W.K.」,这都是睿理第一次亲眼见到。
而且队员中竟然还有佐嶋同学。
睿理正赶著回家。
幸运的是手机完好无缺,不幸的是,手机里已经收到一堆妹妹传来的邮件。刚才他的确是遭遇生命危险,但是看来回家之后,他可能又会遭遇不同意义的危险。
睿理注视著玄关大门,叹了一口气。
只能做好觉悟了。
「我回来了。」
他打开玄关的门。
一名少女大剌剌地站在玄关台阶上。
她是睿理小三岁的妹妹,名叫慧。
以国中二年级来说,她的身材算是娇小,但是现在她身上却散发怒气。只见她双手盘在胸前,脸上明显露出生气的表情,眼睛瞪著睿理。
她横眉竖目的表情,就和睿理先前想像的一样。
「…………」
「…………我回来──」
「哥哥,这么晚你到哪里去……你的衣服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那张不悦的表情,很快就转变为充满惊讶与担忧的表情。睿理关上门后,她上前询问发生何事。
「是、是啊,被卷入小小的意外事故而已。」
睿理心想不妙。
虽然睿理本身没受什么伤,但是却被血溅到。事件之后,虽有用佐嶋给的毛巾擦拭过,可是身上的衣服仍有血渍,到处都有摩擦破损的痕迹,也难怪慧会担心了。
「什么事故?哥哥没有受伤吗?真的没事吗?还是叫救护车比较好吧……」
看著妹妹圆滚滚的眼中充满慌张之情,睿理的心情反而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他深呼吸后回答。
「我没事啦,慧,完全没受伤,只是衣服很脏而已。我想去换衣服,可以让我进去了吗?」
他尽可能以平静的语气说道。
慧虽然仍是忧心忡忡地看著他,不过仍是向后退了几步。睿理一登上走廊,她立刻抓住睿理的手臂。
「……我真的很担心哥哥。」
她虚弱地说道。
「抱歉,我只是去一下便利商店而已。虽然遭遇事故很倒楣,不过我没事。」
「……哥哥最近很奇怪。」
「没有那种事啦。好了,我想去换衣服,放开我吧。」
睿理俯视握著自己手臂的妹妹,慧也抬头看著他。
睿理猛然心动。
妹妹有张圆脸,小巧玲珑的鼻子。
直顺的黑发流泄至肩膀处,衬托出她雪白的肌肤。虽然在睡衣上披著一件较薄的※半缠,但因为她的身高只到睿理的胸口附近,所以像这样从上往下看,从颈部到锁骨,甚至更下方较低调的隆起也一览无遗。(译注:一种日本的和服外套。)
「对、对了,你才刚洗完澡对吧,不快点去睡会著凉的哦。」
睿理急忙移开视线,轻轻推开妹妹的手。慧则是不满地噘著嘴。
「哥哥果然不对劲……」
「我没有不对劲啦。」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著我?最近我洗澡的时候,你常常外出对吧?」
「有吗?只是碰巧而已吧?」
睿理推著妹妹的背部,把她赶往房间,慧则是在门前停下脚步。
「……哥哥,你讨厌我吗?」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睿理反射性地回答。正当他想再多说的时候,却是突然警醒,先压抑心情后说道:
「慧是我心爱的妹妹,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他把手放在慧的肩上,隔著半缠温柔地轻抚。
妹妹点头答应,转开门把。
「对不起,哥哥……可能是最近我身体不太好,心情有些低落。」
「是啊,有时候是会这样。只要好好休息,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不用多久就能去上学了。」
「嗯。」
慧打开自己房间的门,进入黑暗的室内,回头说道:
「晚安。」
「晚安。」
然后关上门。
睿理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求求你……不要讨厌我……」
微微听见妹妹的声音,睿理忍不住回头,但是即使呼唤慧的名字,她也没有回应。
「…………」
睿理进入自己的房间。
他也知道,自己对妹妹的态度很生硬。
原因他也很清楚。
换好衣服,无奈地把沾满血的外套塞进垃圾桶后,睿理往床上一躺。他抓起手机,打开可说是罪魁祸首的邮件。
『寄信人:母亲
主题:给睿理
主旨:原谅妈妈必须突然寄这种邮件给你。
有一点我想先声明,那就是妈妈和爸爸都是真的很爱护睿理,这一点希望你绝对要相信我们。
你一定觉得这样的开头很奇怪吧?不过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我们是真心爱著你。
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关于你的出生。
睿理,你并不是我们夫妻的亲生儿子。
你是爸爸挚友的孩子,不过那个人因故无法再继续扶养你。你一定想不起当时的事吧,因为医生说你那时受到太大打击,所以记忆有模糊的地方。
收养你之后,我们也尽可能把你──』
睿理再也忍不住,于是关闭邮件。
他拋开手机,仰望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不是亲生儿子吗……
对于这个告白本身,睿理其实并没有受到多大打击。
对于关乎自己出生的重要大事,母亲竟然是用邮件通知,睿理其实也没有多么在意。他更在意的是收到这封邮件之后,父母就失去连络了。
不过就连父母失联之事,跟更重大的烦恼相比,却也显得微不足道。
也就是说,我和慧没有血缘关系吗……
最近令睿理一直烦恼的事就只有这一点。
你要振作啊,总上睿理!
他手摸著额头,轻轻拍打。
他心想,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慧仍是妹妹。我们仍是兄妹。
是兄妹啊……
空虚苦闷的心情折磨著他。
「我们是兄妹啊……」
他闭上眼,眼前随即浮现慧的面容。
虚弱的笑容、孩子气的生气表情、小恶魔般的得意表情。各种表情不断出现又消失,每一张面孔都是那么可爱。
「所以不行啊,她可是妹妹哦。」
睿理这么告诉自己,在床上翻了个身。
※ ※ ※
睿理做了个梦。
人在做梦时,有时会有自觉是在做梦,称之为清醒梦。从小时候起,这个现象就频繁出现在睿理身上。
只不过,今晚的清醒梦似乎有些不同。
眼前是一扇巨大的门扉。
那是整面装饰得豪华精致的双开门。抬头仰望,门的最上方是一片云雾,无法看得清楚。横幅相当宽阔,大概有五、六人张开双臂排在一起的距离。门上看不见有任何门把。
张望四周,眼前却是一片模糊,似乎眼睛无法对焦。感觉这里似乎是个无限宽广的昏暗空间。
没有人在吗……
正当睿理在思考的时候,视界的边缘忽然出现人影。
回头一看。
「!?」
他差点叫出声来。
不知什么时候,有个人倚靠著门而立。
「嗨,好久不见。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啊啊,那种事不重要吧。」
那个人以开朗的语气招呼睿理。
他应该是人没错。
只不过,虽然看得见轮廓,却看不出他的表情,身上披著漆黑的大衣。明明觉得似曾相识,却又好像初次见面。
「别那么防备我啦。你忘记我了吧?那就没办法了。」
「你是谁?」
睿理慎重地问道。感觉对方似乎露出了微笑。
「我想想。只是单纯回答就不好玩了,所以我这么说吧。我是你。嗯,就我来说这还真是不错的答案。」
「别自顾自地满足啦,我可是一点也不明白。」
「让我卖点关子有什么关系。我就直说了吧,我可是等了很久,让我卖个关子做为报复并不过分吧?」
「你说等了很久,是等我吗?」
「没错,就是等你。我一直等你来到这里。」
「你说这里……这里是我的梦中吧?」
重新往周围一看,仍是一片云雾的空间。
「站著不方便说话,坐下吧。」
他这么一说后,随即出现椅子。身穿黑色大衣的人物已经坐在一张小桌子的对面,睿理也跟著就座。
正当睿理从正面注视对方,却见桌子上放著一张牌。那是扑克牌的鬼牌,牌上的小丑正露出诡异的笑容。
「你喜欢扑克吗?」
被这么问到,睿理随即振作精神。
「普通。」
「那就好,因为我们必须面对一个重大的问题。现在正是鬼牌已出的局面,事态可说非常严重。」
「鬼牌可以是王牌,也可以是带来失败的一张牌。不管怎样,它在游戏中都非常重要……这是某种隐喻吗?」
「你的直觉真敏锐呢。没错,这是隐喻。至于是在暗示什么,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很快就会明白吧。不过先别管那个了,接下来是这张牌。」
一张黑桃K被放在桌上。
「这张是最重要的牌。在鬼牌已出的现在,这张牌可说是掌握著世界的命运也不为过。」
「不是A啊,一般来说A应该都是最强的牌。」
「A是最强没错。」
咻一声,一张梅花A滑到桌上。
「只不过,A虽然很强,可以杀死K,但却不能改变世界。这件事你要记清楚了。」
「……这个规则说明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这不是规则说明,是隐喻啦。同时也是对你的提问,视你的回答,我自己的命运也会由此决定。」
穿大衣的人回头望向背后。
那里耸立著一扇巨大的门。
「那扇门是什么?」
「门就是门,现在别去管它。你先看看其他的牌吧。」
睿理往桌上一看,不知不觉间,桌上排列了好几叠牌堆,全部都是覆盖的牌。
「这是……」
「这个牌堆之中掺杂著黑桃、红心、梅花三种牌,只不过黑桃的数量远比其他两种少。」
「没有方块吗?」
「目前没有,至于以后会不会出现,端视鬼牌的影响。红心最多,目前占大多数。红心虽然几乎没有力量,与梅花却是处于合作关系,梅花则是企图歼灭黑桃。」
「……我大概明白了,可是我能做什么?」
「没错,我就在等你这句话。」
对方的声音中充满喜悦之情。
「掌握世界命运的是黑桃K,就是你手上的那张牌。」
睿理顺著他所指往下一看,不知何时,黑桃K已经拿在自己的手中。
「是否要打那张牌必须由你决定。不过你要注意,那张牌虽然万能,却也最为凶险。一旦打出就再也无法回头,而且会逐渐破坏你自己。」
「……我掌握著那么可怕的牌吗?为什么?」
「关于这个我也不知道。」
黑衣人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开心地说道:
「你可以慢慢考虑。我已经等了很久,即使再多等一会儿,我也不会介意。你随时都可以再来。」
睿理注视著扑克牌。
手上那张牌逐渐膨胀,变得愈来愈柔软。
「?」
大约是一个手掌能掌握的大小,形状就像是倒置的碗,顶点处有一小块突起。睿理试著用手指捏了一下。
这是……?
他触摸的那个东西传来微微的温暖。
睿理身子动了一下──
※ ※ ※
睿理醒过来了。
右脸感觉得到枕头的感触,他因此想起自己刚才是在睡觉。
室内有些明亮,晨曦自窗帘的缝隙照入房间。
他心想……真是奇怪的梦。
正想要翻身的时候,左手摸到的柔软触感却是令他抽了一口气。
睿理试著动了动手指,触感十分柔滑。
「嗯……嗯嗯。」
被窝里传来性感的声音。
睿理身体僵硬,轻轻将左手从被窝里抽出,抓住被子,缓缓掀开。
最初看见的是茶色中带有红色的头发。
然后是滑嫩且健康的白皙肌肤。
将被子全部掀开也只见到肉色。
一个全裸的女孩正在睿理的身旁熟睡。
「嗯嗯……好冷……」
女孩身子颤抖了一下,伸手攀在睿理身上。
她把头埋在睿理的胸膛,紧紧地抱住他。
他感受到柔软的感触,闻到甜美的香气。
「唔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睿理放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