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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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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出了什么岔子才让局面纠结到这种地步?
事到如今我已经想不起来。
不过我可以笃定的只有一点。
那就是──黑羽「欺骗」了我。
「呜呜呜呜……」
我跟黑羽保持距离后就背对她蹲下来,伸手拔了长在堤防上的杂草。
「小、小晴……?」
黑羽好像难以捉摸我的反应。
她没有绕到我面前,而是从旁窥探我的脸色。
「对、对不起嘛~~……你、你听我说,我并没有恶意……真、真的啦……!」
「…………」
「难、难道说……小晴,你受了刺激吗……?」
「……还满深刻的。」
我冷冷地断言。
替我设想看看吧,有劳了。
我面对黑羽……应该都算一片诚心。
听到失忆的说词,我固然有些怀疑也还是信了,还为此流泪难过。黑羽遭到瞬老板刁难,我就插手帮了她。
当然,我并没有卖人情的意思。毕竟我信任黑羽,更把她放在心上,也就觉得自己做出的行为天经地义。
可是──
「对、对了,小晴!肩膀会不会酸?啊~~果然是因为拍广告演戏太卖力吧?你的肩膀摸起来硬梆梆的耶~~」
换成平时,被黑羽摸是值得开心的,我也不可能排斥让她揉肩膀。
不过她现在这样──未免太虚情假意了。
「…………」
我默默地晃了晃身体,对黑羽的手表示拒绝,然后螃蟹走路似的往旁边移动,随即又开始拔草。
「小、小晴……?听……听我说嘛……这件事,你能不能……一笑置之呢?」
「──给我理由。」
我简短告诉黑羽。
「咦?」
「你这么做是有理由的,对吧?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拿『失忆』来骗我?」
「唔──」
黑羽的目光游移了。看得出她混乱归混乱,还是在迅速动脑。
到最后──
「耶嘿♡」
她又吐吐舌,并且俏皮地笑了出来。
「对了!回家以后我再帮你按摩当补偿!之前我在社团活动学了一手,可以用来消除疲劳!小晴,毕竟你为了这次的广告比赛劳心劳力嘛!大姊姊会给你福利喔。」
「唔──」
我抱头懊恼。
(──这不是我要听的,小黑。)
光这样──没办法让我服气。
「呜呜呜呜呜……又被玩弄了~~……我已经不敢再信任小黑了~~……」
我只能导出这样的结论。
比方说,黑羽这时只要神情严肃地告诉我:「抱歉,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讲理由……」那我就可以察觉当中或许有什么隐情。
但是当下的反应不一样。黑羽有意用笑容蒙我,隐约看得出她想给我一点小福利,打著想避免解释就糊弄过去的如意算盘。
这样我没办法信任她。
我受了欺骗,还遭到玩弄……我只能如此理解。
「…………」
我回头一瞥,窥探状况的同时用眼神对黑羽表露不满。
于是黑羽似乎坏了心情,带著静静的怒气眯细眼睛。
「你那是什么眼神?」
「没~~有~~啊~~」
黑羽皱起眉头。平时睁著就让人觉得可爱的大眼睛现在锐利得吓人。
她交抱双臂俯视著呕气蹲在地上的我,有股压迫感正从那副姿态流露而出。
「根本来说呢──」
黑羽撂话似的开了口。
「你声称自己遭到玩弄,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好问的……跟你字面上听见的意思一样啊。」
黑羽用三叶草发夹别著的麻花辫随秋风摇曳,抚过她的脸颊。
然而黑羽的表情完全没变。
「我并没有玩弄你吧?」
「你有吧?」
「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不是耍了我吗!」
我不禁站起身。
感觉语气是过头了点,然而话一出口就止不住。
用词八成略有语病吧。
双方都急了,内心失去从容,处于情绪容易被点燃的状态。
结果就是──这把火一发不可收拾。
「说我耍你……讲话何必这样嘛!」
「你不就撒了谎吗!」
「或许……或许是那样没错啦──」
黑羽本身似乎不敢矢口否认,因而语塞。
娇小可爱的黑羽脸上蒙了一层阴影,顿时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有错。
不过感受到被黑羽背叛的我硬是转念,内心吶喊著对方越可爱就越不能上当。结果语气反倒变得咄咄逼人。
堤防在夕阳照耀下变成了橘红色,我跟黑羽互瞪彼此。
「之前听说你失忆,我还哭出来了耶!你看我上当了以后都在取笑我吧!」
「我才没──」
黑羽吭不出声,把嘴闭成一字型,并且更用力地往上朝我瞪过来。
「竟然说我在取笑你……我才没有!小晴,你把事情想得太负面了!为什么你讲话要这么过分!」
「不然你为什么要说谎!」
「这……你不用管那么多嘛!起码要体谅我啊。」
「叫我体谅,我是能体谅什么!你都做得这么绝了!」
「呃,这是因为……反正你要体谅我啦!」
「体谅体谅……你不说清楚是要我怎么体谅!有想法就要用嘴巴说出来啊!语言就是为此存在的吧!」
「每件事都非要别人说出来才会开窍的话,是不是太笨了?小晴,即使你看见有人受了伤,只要对方没有喊痛,你就认为都不会痛吗!」
「这跟那是两回事吧!」
「才不是!」
怒气滚沸而上。我应该是为了发泄怒气才开口,却立刻遭到反击而使得怒气进一步涌上,陷入恶性循环。
我相信黑羽,我尊敬她。
因此一想到自己被耍就让我既难过又懊恼。为什么要骗我?明明就算不用骗的,你说什么我都会坦然相信──思考到这里,我便泫然欲泣。
正因为喜欢对方才觉得恨;正因为信任对方,受到的打击才大。
感情有多深,回流的负面情绪就有多深。
因此我的心为了宣泄愤怒,甚至不惜越界踏进了不该言及的领域。
「……黑心。」
黑羽打了个颤,然后露出散发邪恶气场的笑容仰望我。
「……咦?小晴?慢著,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喔。嗯~~?停一停好吗?刚才,你好像讲了不应该讲的话耶……你并没有说什么吧……嗯~~?」
我心知肚明。对黑羽而言,「黑心」是万万讲不得的一个字眼。
黑羽的名字里有「黑」,因此别人要讲她坏话很容易用上包含黑的词。
有许多坏话都是用黑来骂人,当中最容易引起联想,又能精确地命中黑羽要害的形容词就是「黑心」。
黑羽或许多少有自觉,因而对这个词格外厌恶。小学时班上曾嘀咕她黑心的男生下场凄惨的不晓得有多少人……
读国中以后,发觉黑羽可爱的男生们理解到嘲弄她有多愚蠢,便不用这个字眼了。此外,由于黑羽是优等生又八面玲珑,女生们也不会刻意说她坏话。因此目前顶多只有粗心大意的碧才会说溜嘴,每次扯到黑心都会让姊妹俩吵架。
对当下已经气疯了的我来说,说不得的词拿来泄愤却是首选,所以我又从记忆深处唤醒了更忌讳的词。
「黑 船 来 航。」
「啊~~!你说出口了!你用了那个词!讲那个词就是跟我开战!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喔!小晴,你是明知故犯吧!」
把话说到这个分上还是无法让我消气,只好祭出秘藏的呛人字眼再补上一刀。
「──Clover Z。」
我用搞怪的英文腔调念出黑羽取名由来的三叶草,就听见她理智断线的声音。
「哦……小晴,你有所觉悟了啊……」
「觉悟?哼!错的人是你吧!假如你现在立刻道歉,我倒是愿意听听你有什么骗人的理由喔。听归听,能不能原谅你可就不确定了!」
「原谅?欸,那是我要说的台词!假如你要向我恳求原谅,我倒是可以听听你会怎么说!」
「为什么我上了你的当还非得道歉啊!」
「谁教你不肯体谅我!谁教你提到了我忌讳的字眼!所以要道歉!」
「你讲话莫名其妙!」
「笨!」
「黑心!」
「啊~~!你又说了!你又讲出来了!」
「既然你这么希望听人讲,要我讲几次都行!黑黑心心黑心心──」
「唔~~!笨笨笨!笨小晴!」
「──唔喔!」
学校的制式书包被黑羽一甩,直接打中我的侧腹。
「欸,你喔!」
「哼~~怎样啦!笨小晴!我才没有错!呸~~!」
黑羽对痛到弯腰屈身的我吐舌做了鬼脸,然后转身。我还来不及把黑羽叫住,她就沿著堤畔的道路跑走。
我杵在原地,直盯著她逐渐变小的身影。
「……哼!」
努力跑就能追上她,但我没有追上去。
毕竟我又没有错。这次错的人是小黑。
「不对,我骂她骂过头了啦~~~~~~~~~~~~!」
我跳上自己房间的床,把脸埋进枕头。
我一边喃喃自语地发牢骚,一边用超商的餐点填饱肚子后洗了澡,气得充血的脑袋也差不多冷静下来,到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骂过头了」。
「糟了啦!我要怎么办?看小黑那样,她可是真的发飙了耶!」
以往我跟黑羽也起过口角,讲不得的忌讳字眼连骂三句却是从无前例。
如今黑羽的怒火已经到了连我这个青梅竹马也无法推量的未知境界。
说不定──
我在脑海里展开想像。
……
…………
一如平时的日常生活,一如平时的夜晚。
洗完澡的我随意穿上T恤,于是肩膀冒出剧痛。
我急忙脱掉衣服,就发现肩膀灼伤溃烂了。
(这股气味,该不会是厕所清洁剂……?)
一回神,膝盖也冒出剧痛。看来刚才穿的长裤渗入了同种化学物质。
难道……应该说,只有一个人办得到这种事……
没有错,这全是黑羽清洗过的衣物──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我脱掉T恤和长裤,穿条内裤就冲出房间。
这次换成脚底冒出剧痛。
我跌了一跤,端详脚底板,结果发现上头有颗图钉……!
──是小黑设的陷阱。
走廊这块地方也是黑羽帮忙打扫的,所以她要摆图钉根本轻而易举。
我总算察觉了,察觉黑羽跟自己关系有多么密切。
糟糕,黑羽动真格地生气了。
对帮我打点身边大小事的黑羽来说,设陷阱根本是小儿科。
考量过这些陷阱之凶狠、狡猾与恐怖就知道──黑羽想要我死。
──叮咚~~!
我浑身上下都冒了汗。
按门铃示威。肯定是黑羽的把戏。
『惨了惨了惨了惨了──』
我喃喃自语,因为这样比默不吭声更能冲淡恐惧。
──嘟噜噜噜噜!
这次换家用电话响了。鲜少响起的电话会挑这时候响……肯定是黑羽在搞鬼。我在看著你喔,你在发抖吗?这就是她要告诉我的。
糟糕,我赢得过黑羽吗?……不行,我没办法。我不觉得自己能赢她。
『欸,小黑……对不起……是我!……是我不好啦~~~~!对不起~~~~!求你原谅我~~~~~~~~!』
…………
……
天马行空地展开妄想的我用力点了头。
「有可能……小黑有可能这么做……」
黑羽属于绝不能与之为敌的那种人。而她目前处在前所未有的暴怒状态……由此可见「除了触法的行为,全都有可能出现」吧。不,照现在的黑羽来想,「只要能达成完全犯罪就会跳脱法治的范围」才对。考量到这里,应该把「她反而大有可能对我进行极刑」纳入视野。
(我现在应该趁早求饶吗?可是──)
黑羽谎称失忆这件事,我还是不太能原谅。
后来我仔细思考,就推敲出黑羽似乎有某些隐情。尽管我忍不住说出:「你看我上当以后都在取笑我吧。」然而黑羽并不是那种人,就算我一时心急口快,未免把事情想得太负面了。
在黑羽谎称失忆的这段期间,她跟我和解了。黑羽将甩与被甩的事搁到一边,说要将扣子重新扣一遍,还提到她喜欢我。
那相当令人开心,因为我也喜欢黑羽。
(但是──)
既然如此,为什么她之前不肯明讲喜欢我呢?对此我有所不满。
黑羽根本没必要谎称失忆,只要她肯认同甩掉我是错的,再坦承自己喜欢我,就算在大庭广众下被甩掉,我也愿意让事情就此过去。当然了,如果她承认甩掉我是错的,那我可得问清楚「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下甩人」这一点。
黑羽的行为缺乏一贯性。或许有,我却看不出来。
无论理由是什么,我都希望她能开诚布公。
或许听了细节会让我跟她大吵特吵,但是她肯坦承喜欢我的话──我想自己最后还是会高兴得说出「我也喜欢你」。
(可是──)
天使对我细语:
『不要紧喔。毕竟黑羽同学谎称失忆时,仍然想跟你重修旧好不是吗?表示那一切都是因为喜欢你才做出的行动!』
接著恶魔立刻出来对我细语:
『欸,你被甩了耶。俗话是这么说的吧?男人恋爱是另存新档,女人恋爱是用新档覆盖旧档……就这么回事喽。她想重修旧好?是你遭到玩弄才对吧?假如又会错意而跟她告白,你想会怎样?下场便是再听她说那句「不要」喔。』
唔……恶魔果然比较强。
万一再听到黑羽说「不要」──我不认为自己能振作起来。
我肯定已经不了解黑羽了,也可以说我已经信不过她。
说起来并非局限于我,黑羽也不肯相信我。
只要黑羽肯实话实说,就算我们会吵架,最后我还是打算包容她的一切──她却不肯说。何止如此,她还想用失忆来唬人,这表示她不全然信任我。
这样是不行的。即使我们情投意合,信不过彼此的话,关系肯定很快就会告吹。
(不过──我──)
坦白讲,我想原谅黑羽。毕竟我不希望彼此吵架,再说我也给她添过许多困扰,因此我大有意愿原谅她。
然而──
──前提是小黑肯主动道歉。
对,一切都是假设在黑羽主动道歉的情况。
这次我并没有错,所以我不打算主动道歉。没做错事却要我道歉,我做不到。
可是……可是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心情好郁结。
「笨小黑……」
我抓了脚边的靠枕扔向墙壁。
*
黑羽默默地吃著晚餐。
周围的姊妹们一面窥伺黑羽的模样一面用眼神交谈。因为黑羽散发的气场太猛,让现场弥漫著似乎连出声讲话都会令人迟疑的氛围。
摆在志田家饭厅的长方形大桌,平常是由双亲+四姊妹,共六个人使用。
以座位分配而言,上座依序是父亲、母亲、黑羽,坐在他们对面的则是碧、苍依、朱音。末晴被邀来吃饭时,一向是坐在生日寿星席。
然而目前就四个人,上座这边只有黑羽。由于从她那里流露出的气息太恐怖,坐在对面的三个妹妹便沦落到肩膀发抖,还要尽可能聚在一起跟姊姊保持距离的惨状。
父亲道钟是大学教授,研究忙碌时连晚餐都不会回来吃。
母亲银子是护理师,今天是所谓的小夜班,值勤时段从下午四点至晚上十二点。因此她准备好晚餐后,在四姊妹回家前就出门上班了。
结果姊妹们在父母缺席的情况下吃的晚餐就成了徒有电视声音回荡,与天伦之乐相距甚遥的一顿饭。
「──我吃饱了。」
黑羽霍地起身,收拾了餐具,然后走向厨房。
下个瞬间,妹妹们就把脸凑到一块并讲起悄悄话。
「黑羽姊这样会不会太扯啊?反正八成又跟末晴有关就是了……」
「碧姊姊,你的音量要再放低一点比较好喔……」
「黑姊的眉毛角度比平常生气时高两度。这一次,我认为非同小可。」
「真的假的……替我们这些帮忙擦屁股的人想一下啦……」
「黑羽姊姊最近心情都不错的耶……会变成这样,我看是假装失忆的事在末晴哥面前露馅了吧……?」
「我也认为大有可能是那样。」
「连我们都吓了一跳嘛~~毕竟黑羽姊突然就在吃晚餐的时候宣布:『要继续跟大家吃相同菜色的话,我快撑不住了。』」
「反过来想,虽然说是为了避免在晴哥面前露馅,她能吃口味难以忍受的食物长达一星期以上,简直是惊天动地。」
「听说因为末晴哥亲自喂,黑羽姊姊连章鱼热狗都吃下去了喔。」
「怎么可能!之前我开玩笑想喂黑羽姊吃那个,就被她用擒拿术制伏了耶!混帐,她这是偏心啦!偏心!」
「从我们的立场来想,那种苦行相当于持续吃了一周淋满蜂蜜的饭菜。考量到这点,黑姊果真厉害。」
「朱音,你惊讶的部分好像不太对耶……」
「──拿去,这是你们要吃的对吧?」
黑羽将盛著苹果的盘子递过来。她洗完自己的餐具以后,都在帮妹妹们削皮。
「……欸,里面没下毒吧?」
黑羽怒目一瞪。
「碧……你不想吃的话倒也没关系喔。」
「开、开玩笑的啦!我吃!我会吃!」
「哦~~」
黑羽端著自己那盘淋过辣油的苹果朝走廊而去。看来她要在自己的房间吃。
「……呼~~」
碧擦掉冷汗。正因为她是妹妹,才对触怒姊姊之恐怖有通盘了解。
「──碧。」
「!──」
应该去了走廊的黑羽将上半身倒退回来,从门口探出脸,恐怖的程度让碧吃饭不禁噎到了。
「咳!咳咳!怎、怎样啦,黑羽姊!你别吓人啦!有什么事吗!」
「说到擦屁股──」
带有凶光的阴沉视线朝著碧射过来。
「平时可都是我在帮你们喔……我有说错吗?」
「刚、刚、刚才那些话,你都听见了嘛!」
黑羽用眼神示意:你有意见?因此碧只能发抖。
「不、不然你想怎样啦,黑羽姊!」
逞强的碧嘴硬归嘴硬,还是认命地摆好架势准备挨骂──
「──不怎么样。」
黑羽只交代这句话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
「…………」
「…………」
被留下来的妹妹们又开始对状况有异的姊姊窃窃私语。
*
黑羽回到房间后便静静地关门,并且上了锁。接著她将盛著苹果的盘子摆到桌上,再随手拿起搁在床上的靠垫……用力往地板砸。
「笨小晴!为什么都不肯体谅我!」
黑羽用叉子戳起苹果,一口气就往嘴里塞,还粗鲁地大声嚼了起来。
之前她明明强调得那么明显!明明示好过那么多次!
谎称失忆的理由不就只有一个吗?
过去他们互相甩了对方。无论再怎么粉饰,这件事都会留下疙瘩。
既然如此,把事情抹消掉是最好的。
只要把失忆当手段,姑且就可以装成没有发生过。那么一来,他们之间应该就没有阻碍,仅剩彼此喜欢的心意。
所以黑羽才谎称失忆,而且实际上也很顺利,他们回到了可以一边谈笑一边踏上归途的两人世界。
从结果来看,谎称失忆果然是对的。假如没有说这个谎,他们就要花更多时间才能一起谈笑著回家,再不然就是始终保持疏远。某条丧家犬或者凶兔肯定会乘隙而入,因此黑羽并不后悔用上这招。
进展到现在……原本只差一步才对。
可是,黑羽失误了。
「我还以为小晴会包容我……」
其实为了谎称失忆,她一直相当勉强自己。
想让前因后果说得通很勉强,不过更煎熬的是为了让失忆这件事有说服力,黑羽在进食方面就受到了限制。
身体不适、精神衰弱及缺乏注意力──各方面都已经出现害处,所以黑羽实在撑不住,就向家人吐实了。而且家人虽然傻眼,还是愿意包容她。
看到家人反应如此,她忍不住心想:末晴八成也会包容吧。
只能称之为自信过度的轻率判断。
黑羽深信对方一定能体谅自己谎称失忆的理由,她期待对方会笑著原谅自己。
当然,她是有所内疚的。无论理由为何,说谎到底不是一件好事。
但黑羽沉溺于美好的期待,判断力便失准了。
「……不对,难道说──」
黑羽拨弄了耳边的麻花辫。
她原本认为末晴是因为缺乏理解力才不明白她说谎的理由。
不过,事情就怕万一──比方说,末晴又开始对白草动心,才故意装成什么都不懂──
「……唔!这样不行!」
唯有这一点绝不能容忍。不可以有这种事。
末晴在私生活不擅说谎,所以黑羽并不觉得他有「假装不懂」的能耐……然而人都会成长。
本来末晴上台表演就那么蛊惑人心,只要掌握诀窍,他在日常生活应该也会懂得运用谎言,连半点撒谎的迹象都不留。
「唔唔……怎、怎怎、怎么办……?」
可是可是可是!
「我无法原谅小晴讲出『你看我上当以后都在取笑我』这样的台词……」
太令人寒心了。明明他们一直都有沟通,对彼此的性格理应瞭若指掌……为什么非得被末晴讲成那样呢?
你都在看些什么?听些什么?黑羽不能不逼问对方。
愤怒与哀伤;焦躁与爱恋。
这些情绪在脑子里滚沸,搅和到最后,黑羽得出了一项结论。
「或许我需要帮手……」
此刻,要是他们接近彼此,恐怕火气又会上来。下次面对面讲话时,是否能够克制内心的冲动……连黑羽本身都不太有自信。
既然如此──必须找个和事佬。
有人从中调停就能让他们保持冷静。得透过第三者帮忙转达心意或观察对方的状况,逐步修复失和的关系。在和好前这段期间应该还要「用某种手段预先牵制」,以免末晴被抢走。
「和事佬吗……」
黑羽心目中的条件有──
•要跟末晴及黑羽两个人关系亲近。
•要能守密。
•要属于能让人静下心的类型。
以上三个条件。
黑羽先是回想班上朋友的脸孔,接著逐一删去。
于是──
「呃……黑羽姊姊……你没事吧?」
关心的声音伴随敲门声传来。
黑羽微微地发出「啊」的一声后,就把适任人选叫进房里。
*
白草并不情愿。她真的不情愿。
然而要实行这次的策略……只能拉拢他加入。
「甲斐同学,我有个主意想跟你谈谈。」
『哦~~这可稀奇了。』
演艺同好会亦即群青同盟的五名成员──末晴、哲彦、黑羽、白草、真理爱用通讯软体HOTLINE创了群组,彼此都可以互传讯息。
话虽如此,白草本来并没有打算跟末晴以外的人互动,不过迫于需求,她就在自己房里用HOTLINE拨了电话。
『那么~~该怎么办呢?』
因为是讲电话,当然看不见对方的脸。
然而,白草笃定在这个瞬间,哲彦正贼贼地笑著。
「我问你,之前你曾经跟志田同学联手对吧?意思是合作关系延续到现在,你才不肯听我的主意?」
『不,我跟志田的同盟在广告比赛结束后就解散了。』
「那么,表示你现在并没有替志田同学撑腰对吧?我能不能把你视为中立呢?」
『我可不是中立喔。』
哲彦在电话另一头嗤之以鼻。
『我会支持有趣的那一方。哎,从这个角度而言,我觉得只偏袒其中一边就没意思了,因此要积极听取你的主意也是可以啊。』
没错,这男的就是这种人。
一切都以自我为中心,凡事只要自己开心就好,身边的人是用来取悦自己的棋子。他便是这种可怕的人。
白草最讨厌的类型是态度高压的霸凌者。然而像这种葫芦里不知道卖什么药的人,与其说讨厌度排第二,不如说她就是拿对方没辙。
假如甲斐哲彦跟小末并非朋友,她根本不会找这一型的人交谈。话说,小末为什么要跟这种人交朋友呢?
费解。虽然令人费解……目前却需要他的助力。
「关于这一点,我敢向你保证,事情会很有意思。」
『哦……』
难以判读情绪的嘀咕。光是应一声就散发出不好招惹的气息,负面意义上的异于常人。
然而由不得白草选手段了,毕竟她已经知晓现状有多危险。
『咦?你刚才说什么,充学长?』
『白草,这次发生的事情,让你被情敌扳回一城了喔。』
对白草来说,阿部相当于年长一岁的亲戚大哥。因为他读同一所学校又对内情相当了解,白草想发牢骚时便会忍不住跟他联络。
只是他们的对话不尽然是单方面的,阿部本身也对末晴大感兴趣,便愿意倾听关于群青同盟成员的事,不时也会联络白草。
尽管双方常互相连系,彼此却毫无男女之情,使得他们的关系俨然就像亲戚。
『消息来源要保密就是了,其实我有耳闻这样的风声──』
白草这才得知自己本来在情场上占尽优势,不知不觉中却已经被扳成平分秋色的现实。
于是她领悟了。领悟志田黑羽这个虎视眈眈地磨爪,还深谋远虑地实现当下局面的女人有多可怕。
『的、的确……充学长说得对,我的梦想是实现了……在情场上却倒退了……』
白草感到愕然。现在并非庆幸梦想实现的时候。
(那个女的……总不会人如其名,长著黑色的羽翼吧……)
白草认真地冒出这样的念头。
先以制作末晴主演的广告当诱饵吸引注意,再暗地跟他重修旧好,简直是魔鬼才有的心思。白草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在不言中表示:「既然你已经实现梦想,就把情场上的位子让出来吧。」
这样下去末晴会被抢走,无庸置疑。
光等待是不行的,必须主动求胜……要赢得宝贵的初恋。
(为此……我需要甲斐同学的协助。)
基本上,问题在于他是否能信任。
群青同盟固然帮白草实现了梦想,她在情场上却倒退了。而群青同盟是甲斐哲彦提的主意,总结来讲,是甲斐哲彦这个男的助人一圆梦想,同时也可说是让现状沦落至此的元凶。
因此白草没办法信任他,更无意信任他。
只是剔除末晴跟那些情敌,唯一对群青同盟整体有影响力的人──就是甲斐哲彦了,所以白草并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照充学长所说,甲斐同学是中立的──)
称作中立比较顺耳,换个观点来看便是亦敌亦友。
实际上他在之前肯定就当过白草的敌人。
(不过──)
为了对抗长有黑色羽翼的魔鬼,就算这个中立的恶魔居心叵测,白草也要利用他的力量。
「其实我爹地在冲绳有一块私人海滩──」
十月三日星期二,举办广告比赛庆功宴当天。
事态还来不及稳定就准备有新的变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