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输掉跟乔治学长的比赛,结果为了履行「揭露秘密」的约定,我跟哲彦接吻──这场骚动通称「体谅我,群青」事件。以此为契机,在穗积野高中掀起了一阵「体谅潮」。
「喂,你预习数学Ⅱ了吗?」
「体谅我。」
「这样啊……」
「欸欸欸,昨天你是不是跟A班的佐藤同学走在一起?」
「抱歉……体谅我。」
「啊,对喔。我才应该道歉呢。」
学校里开始流行这样的互动。
「好想死……」
我趴在桌上。
经过一天应该会稍微降温吧……我原本是这么想,然而完全没这种事。
无论我到哪里都有视线聚集而来,还在背后指指点点──却没人敢找我讲话。
换句话说,他们在「体谅」我。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混帐东西,我多喜欢女生啊……你们能体谅就要体谅到这一层啊……
虽然那是情非得已的手段,强大的反作用力差点让我魂都飞了。
「嗨,姓丸的!」
「呵……」
突然来找我的人是小熊和那波。
小熊不顾闷热地用肌肉隆起的手臂搭我的肩膀,然后豪迈地「嘎哈哈哈」笑了出来。
「哎呀~~我之前误会你了!」
「那是我要说的台词。我敢肯定你绝对有误解就是了。」
「算啦,别多说!反正我懂啦!」
不,你说这话就是不懂。
我想这么吐槽,却又不能阻挡当前形势,只好忍下内心的吶喊。
「不过,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你跟志田同学感情那么好也还是没有凑成一对,哈哈哈!」
「我总算理解,为什么以往你未曾染指那么有魅力的可知白草了……我差劲的眼力居然一直没有看透真相,实在汗颜……对不起……」
「一开始就说清楚的话,我们都能早点跟你变朋友嘛!太见外了!」
「呵!真是……」
今天一整天,男生们待我格外好。平时会对我一举手一投足感到愤怒、加以诅咒,并且不知道从何处弄来球棒的那些家伙,态度都变了。
我用HOTLINE试著问玲菜当中有什么理由,她的说法是:「大大以前被当成很有女人缘,但现在流传的共识是觉得大大跟女生要好纯属伪装,阿哲学长才是真命天子,因此就被男生排除在嫉妒的对象之外了。」
什么分析啊。听了很想死耶。
「咦,对了,甲斐人呢?」
小熊东张西望环顾教室。
「那家伙上完第二节课就翘掉了。」
哲彦对自己成为话题人物感到厌烦,便早早回家了。
混帐,假如老师不会向家长报告,坦白讲我也想翘课!
「是喔,我本来也打算请客招待他的……」
「什么请客?」
「哎,我跟那波聊到要请你们吃个牛丼当作出柜的记念。毕竟人只要吃了饭就会有元气,以后我们就好好相处吧!」
那波点头赞同。
前阵子有十天左右,我都被女生的可爱笑容和莺声燕语包围著。
可是──现在却只觉得闷到极点。
这是我自己决定做的事,所以我甘于承受结果,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这叫我如何是好啊~~~~!」
我抱著头打滚。
「姓丸的,那我们就到车站前吧!」
「呵!是啊……」
唉~~多么令人烦闷……
被女生包围走在涩谷街上的光辉日子,已经回不去了……
一想到就觉得难过,愤怒随之涌上──我看开了。
「混帐~~~~既然这样我要拚命狂吃~~~~!小熊!那波!你们有准备钱吧?我要吃到肚子撑爆~~~~!」
「噢!你气势十足耶!」
「呵!走吧……」
三个男生就这样出发到车站前。
后来过了两小时──目前,我一个人待在附近的公园长椅休息。
小熊和那波请客让我吃东西发泄是不错,肚子却吃得太涨,导致我昏昏沉沉。我已经跟他们俩道别并踏上归途,但在公园附近就迎来了极限。
当我心想只能等胃袋多消化一会儿的时候。
「……小晴?」
穿便服的黑羽路过。
黑羽一发现我,就把手凑在胸前露出放心似的表情。
「太好了,没有发生奇怪的状况。」
「什么叫奇怪的状况啊……」
「因为我接到消息说你跟小熊同学、那波同学去吃东西发泄了。而且我传HOTLINE给你,你也都没有回覆。」
拿手机一看……真的耶。黑羽传了讯息过来,单纯是我没察觉而已。
我心里觉得尴尬,就对她逞强。
「抱歉让你担心,我只是稍微吃过头罢了,放著不管也没事啦……唔!」
话说到一半,胃里头的东西差点逆流。
黑羽眯起眼睛,坐到我的旁边。
「所以呢,你跑去吃东西发泄的理由是什么?哎,我晓得是『体谅我,群青』事情造成的,但是基本上,你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情呢?大姊姊希望听你亲口说明耶。」
不只黑羽,我从昨天就接到来自白草和真理爱的联络,她们都希望我交代详情。
可是我将手机关机,弄到最后都在靠电玩逃避现实,门铃响了也都不理。因此黑羽也就不晓得这件事的内情。
老实说,我是想解释理由……又似乎不太想……有这种矛盾的心理。说成自暴自弃或许就对了。
只是,我一向拗不过进入热心大姊姊模式的黑羽。
所以我决定认命告诉她。
「……小黑,因为你向我告白,走进了『青梅女友』的关系,我却因为有了粉丝团就乐得飘飘然……经过一段时间冷静以后,我发现自己做了对你非常没礼貌的事……所以我觉得必须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就找朱音帮忙想出能巧妙解散粉丝团的方法,还请玲菜、惠须川同学和乔治学长协助我执行……」
我越讲越觉得丢脸,内心满是对黑羽的愧疚。
黑羽手凑到额头,大大地叹了口气。
「哎哟~~!你真的很笨耶……」
「唔唔……谁教我……」
「小晴,你发现得太慢了。」
黑羽简短说道,并且噘起嘴。
「虽然我说过自己相信你──还是会担心啊。」
她闹脾气的脸庞可爱到不行。
只不过,我心里涌上了比挨骂时更强的罪恶感。
「──非常抱歉~~~~!」
我在公园的长椅前下跪赔罪。
从不远处传来「妈妈~~那个大哥哥在做什么~~」「嘘,不可以看那边。」这样的对话声。啊~~啊~~我什么都听不见~~
「我原谅你。」
黑羽深深叹气以后牵我站了起来。
「你肯自付代价展现出诚意,这一点我给予肯定。」
「小黑……」
「不过我可以加一个条件吗?」
「什么条件?」
「这周六,跟我约会。当然要瞒著可知同学和小桃学妹。」
「我了解了……」
总觉得我好像逐渐被调教了……
虽然我这么想,仔细思考又觉得我们似乎原本就是这样的关系。
狂吃发泄的隔天放学后,惠须川同学在中庭正式向我宣布粉丝团解散了。
「丸同学,大家体谅你的心情,认为粉丝团本身会对你造成困扰,所以都同意解散了。」
「了解……幸好都有照规划走……」
我处于身体强烈不适的状态。胃肠状况欠佳导致食欲不振,落得连午餐都没有吃的下场。
原因是昨天吃过头了,还有──精神的疲劳。
「体谅潮」何止看不出结束的迹象,还一直在扩大。事情到底没有拍成影片公开,风声却传遍了学校里各个角落。
该怎么说呢,我在心境上有种槁木死灰的感觉。
「说到这件事,惠须川同学,虽然致谢已经嫌晚了,我还是要感谢你当时挺身袒护我。」
「袒护?」
「就是计画差点失败时,你谎称跟我在交往啊。」
「噢。」
惠须川同学搔了搔脸颊。一向直爽的她难得露出尴尬表情。
「没关系,这不值得你致谢。」
「要啦。你本来是想自己一个人全部扛下来把问题解决吧?」
「呃,没到那种地步……」
「尤其你还做了『逼真的告白』,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
奇怪,惠须川同学的表情好像变严肃了……
「有没有人对你的告白信以为真啊?袒护我是不是对你造成了困扰?」
「困扰是没有,但现在多少有些不愉快。」
「为什么啦!」
我忍不住吐槽,却因为身体状况欠佳而站不稳。
「你的脸色很糟喔。先坐著吧。」
「抱歉。」
我接受她的美意,在中庭的长椅上坐下来。
惠须川同学看起来就气力十足。大概是因为这样,站到我面前的她并没有要坐下的迹象。
「出这种状况,也难怪你的身体状况会不好……没事吧?」
「毕竟有事先觉悟,比起告白祭之后像样多了……我是要求自己这么想……」
「对知道所有事由的我来说,胡来归胡来,你到最后还是自力收拾了残局,我觉得这是个有男子气概的解决方法。」
话说完,惠须川同学从包包里拿出调节营养的果冻食品。
「这是我的隐藏口粮。吃吧。」
「可以吗?话说隐藏口粮是什么意思?」
「我在练完社团或忙完学生会事务以后,无论如何都会饿的时候就会拿这种好藏的口粮来吃。为了靠低热量换取饱足感,我都是吃果冻,不过对现在的你来说应该刚刚好吧。」
「哎呀~~感谢。中午我几乎都没吃东西……不过肚子难免会饿……得救了……」
「感觉这原本是志田要负责的差事,她不在吗?」
「啊~~……刚才小桃跑进我们教室,我跟小黑这周六要出去玩的事情就在不知不觉中泄露了。现在她们加上小白,三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嗯,很像她们的作风。」
我把果冻吞进胃里后,惠须川同学就端正姿势。
「对了。粉丝团就此解散,我身为团长的职责也结束,算是履行了你委托协助的事才对。」
「对啊,真的谢谢你。能顺利解决都是托你的福。」
「那么,关于报酬这方面。」
「……原来你记得啊。」
我咂嘴并转开视线。
「喂,你刚才是不是有咂嘴?」
「没有啊。」
「别刻意撒谎…………末晴。」
「……嗯?」
对方很顺口地叫了我的名字,让我为之瞠目。
「惠须川同学,刚才,你是用名字称呼我?」
「不、不行吗,蠢货!」
惠须川同学惊慌的模样,我或许是第一次看见。
「不不不,我没有说不行,应该算吓到吧。因为你行事非常拘谨,我都没有听你直呼别人名字的印象。」
惠须川同学交抱手臂,打从心里感到不满似的气冲冲说道:
「我也是女高中生,虽然以往都没有交过男性的朋友,还是有想过差不多可以试著跟一两个男生好好相处了。」
「唔喔,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真意外。英气凛然,而且有练剑道,像风纪股长一样的学生会副会长。
感觉她会认定谈男女感情是软弱之人才会做的事,现在却听她表示想交男性朋友,太令人意外了。
「啰嗦。别对我出意见。」
「……嗯?难道说,这就是你要的报酬……?」
「迟钝的家伙。正是这么一回事。」
希望把我当成男性的朋友好好相处──这就是惠须川同学要的报酬?
……那我当然没办法一下子就察觉吧。
不过,理解对方的意思以后,如今我体会最深的情绪是「荣幸」。
为了替她的这份好意增色,我从以往演过的人物当中想像了一名最有礼节的角色,朝她屈膝行礼。
「我很荣幸,大小姐。不嫌弃的话,敢问我是否也能以名字称呼你?」
「你在愚弄我吗?」
我的小指关节被她稍微施力扣住了。对不起。
经我拚命解释自己并不是在愚弄她,她才总算放开手。
我领悟到自己用错了方法,便改口重说:
「那么,往后还请多多指教。呃,橙、橙……」
「我叫橙花。」
有利刃出鞘般的杀气直指而来。
我只好笑著敷衍。
「啊哈哈哈!我知道啦!我本来就记得!橙花!」
「……骗谁啊。」
「哎呀~~有学生会副会长当朋友,真是可靠~~」
「少讲肉麻话。还有你犯校规要节制一点。」
「朋友在这部分能不能享有偷偷纵容的特权……」
「正因为是朋友才要严格取缔,这就是我的态度。」
「……我会注意的。」
橙花朝我伸出手,彷佛在说:来,这是确认友谊的固定仪式吧。
这种粗枝大叶的调调很像她的作风,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
「呃,没有。」
「我不喜欢被人消遣。」
「真巧,我也是。」
「既然如此,你就别做出会让自己变成消遣对象的行为……」
「这我办不到,因为我远比你想像的还笨。」
我抬头挺胸用拇指指向自己,橙花就傻眼似的叹了气,然后放手。
交到了可靠的朋友。这位朋友有大姊姊般的温柔,却跟黑羽不同,会从更高的位置给予关照……她让我有这样的安心感。
橙花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身背对我。
「不值一提的初恋,是吗?」
「……嗯?你刚才说什么?」
「对缺乏勇气的我来说,这样算很努力了吧……」
「橙花?」
「没什么。」
橙花转身面对我。
此时橙花露出的笑容,简直开朗温暖得让我无法想像那是总对人摆著脸色的她会有的表情。
「橙花,你平时都这么笑比较好。」
「……嗯?」
「我觉得会比毅然的表情更可爱迷人。」
「──!」
这是我打从心里的想法,而非客套话。因为已经把对方划进朋友的界线,我才能够随意说出口。
橙花满脸通红,然后对我摆出跟鬼一样的凶悍面容。
「!──蠢货!」
「你为什么要发飙啊!我明明在夸奖你!」
「蠢货!呆子!糊涂虫!我都已经做出了结──这样到底要我怎么面对刚才做的决断──」
(插图013)
「你在讲什么?」
「反正你道歉就对了!」
话说完,我的指关节又被她扣住了。
「痛痛痛!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哼,那就这样放过你。」
「明明变成朋友了,为什么你比以前更有攻击性啊……」
「你可以问问看自己的良心。」
有些使坏的笑容有违她的作风。那酝酿出亲切可爱感,使得等身大的女高中生绽放出在过去受「秩序」压抑的光彩。
开始叫对方的名字才让我发现。
没错,她名叫橙花。
她最适合在橙色的夕阳下露出花一般的微笑。
*
另一方面,阿部这时正站在某间店家的门前。
爵士咖啡厅&酒吧「smoking gun」。
位于红灯区大厦的地下一楼,店名只写在入住大厦的商家一览表,因此从外头别说看不见招牌,连是否有营业都不清楚。
光是如此就能感受到店主有多古怪,走下阶梯一瞧,有道庄严沉重的木门,彷佛在说本店不欢迎未经介绍的客人。
「不要紧吧……」
踏进店里的结果该不会是卷入不可告人的买卖,还被彪形大汉扣留并要求支付天价赎款吧。凶险的气息让人可以轻易联想到这些。
阿部将手机解锁,再次确认地图和店名。
……是这里没错。那就只能进去了。
阿部下定决心打开门。
「……欢迎。」
待在吧台的蓄胡店主发出低沉嗓音招呼。不愧是兼当酒吧的咖啡厅,酒瓶陈列成排,店主的气质也明显属于夜生活人种。
阿部自觉本身与环境并不搭调而受到动摇,但姑且还是一面走向吧台一面环顾店内。
摆设于墙际的高级喇叭播著爵士乐。
可容纳的客人数目顶多二十左右,桌子也只有四张。然而家具全都美观雅致,品味统一。位于内侧的空白场地应该是留给现场演奏用的,不难想像晚上靠节约照明就能让店内充满气氛。
(──找到了。)
店里独自占领最内侧席位的唯一一名客人。
阿部打消了坐吧台的念头,还去找那一桌的客人攀谈。
「我可以坐这里吗,甲斐同学?」
「……啥?」
原本面朝笔记型电脑专注心思的哲彦抬起脸──然后摆出无比排斥的表情。
「呃!学长怎么会找到这里……」
「你从昨天就一直旷课,我才努力查出来的。」
「我懂了,是玲菜泄漏的吧。那女的……」
哲彦咬牙切齿。
阿部察觉有危险,便决定说明其中的经过。
「先声明,这跟浅黄学妹无关。我是找你国中时的同学打听,就有人告诉我这个地方了。」
「我看是那些人吧,哲彦。你读国中时,不是耍帅带了几个女生来过店里?应该是其中有人透了口风。」
店主的吐槽让哲彦咂嘴。
店主猜对了。
不过更让阿部在意的是,店主与哲彦之间的亲昵气氛。
「能不能……让我请教大名?」
阿部被店主这么一问,一瞬间无法反应过来,不自觉就犹豫了。
哲彦抓住这短暂的空档插话堵阿部的嘴。
「问这干嘛?反正这家伙立刻就要走了。应该说,我会赶他走。」
「对方好不容易找来这里,身为你的叔叔,我倒认为招待他才合乎礼数。」
叔叔?
(原来如此……)
阿部释然了。
年纪有如此的差距,交谈口吻却没有分尊长,还在读高中却是爵士咖啡厅的常客,这些疑问都可以藉「叔叔」一词冰释。
阿部有礼地低头行礼。
「我叫阿部充,论辈分是他的学长。」
「我是甲斐清彦,你要怎么称呼都可以,不过在这里的人大多叫我店主。总之先坐吧。昨天进货有不错的咖啡豆,我请你喝一杯自豪的特调咖啡。」
「叔叔,跟你说过不用了!」
哲彦勃然大怒,店主却丝毫不动眉头。该说他已经习惯……或者修养高了一两个层次……大人的从容就是厉害。
店主无视哲彦的抵抗,还催促阿部坐下。
阿部点头,并且在哲彦对面坐了下来。
「学长,之前我可是对你施暴过耶。你却带著笑容跑来,这算什么意思?我自认为那样就算跟你断绝来往了。」
「啊,那一次吗?」
阿部触怒了哲彦,被他抡向墙壁。
确实令人惊讶,也有感到恐惧。
然而阿部同时也直觉认为就此退缩的话,双方将一辈子都没有交集。
假如哲彦单纯是个暴力的人,阿部应该不会希望再跟他见面。
但并非如此,当时哲彦只是因为有理由才忍不住变得暴力。这很明显。
是阿部自己误判了深入的方式。每个人都有不想被触及的部分,他不慎踏进哲彦的那一块地方了。原本必须等彼此关系更要好,才可以更慎重地谈及那个话题。
「我呢,是打算仿效志田学妹的做法。」
那要怎么做才能跟哲彦变得更要好?怎么做才能更慎重地触及那个话题?
坦白讲,根本没什么好方法。因为哲彦并不希望跟他人变得要好,他根本没打算让任何人踏进那块重要的领域。
既然如此,阿部决定试著抱持摧毁一切的觉悟,再三挑战对方的心理防线。
没错,就像黑羽那样。
「仔细想想呢,即使惹你发飙,法律也没有规定我就不能再来找你。放著你不管,你就不会说任何话吧?所以喽,我觉得死缠烂打好像也是个办法。」
「学长知道那叫什么吗?」
「嗯~~跟踪狂?」
「你这不就知道吗?」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会这么说。光是碰面闲话家常,要当成跟踪狂报案感觉有困难喔。」
「我就是知道这一点才火大。」
「那真遗憾。我明明聊得很开心。」
「看来是你输了。」
店主将飘著苦涩香味的咖啡摆上桌。
「欸,叔叔!你站在哪一边啊!」
「我还想听你这个学长多聊几句,所以算站在他那边。」
「混帐。」
哲彦完全闹起脾气。他把腿搁到旁边座位,用这种要是有其他客人就根本不合乎礼仪的举动来表示拒绝之意。
阿部轻松忽略对方的无礼,享受过特调咖啡的香味后才缓缓端起杯子就口。苦味于舌面扩散,再通过鼻腔,让他再次享受到深刻的芳郁。
「咖啡很美味。谢谢你。」
「那太好了。」
「…………」
哲彦似乎对阿部特地坐到对面却不找自己搭话感到不爽。
阿部带著笑容望著他那副模样。
「学长,这算哪招?你特地找来这里,是在搞什么?」
「咦?但是我已经达成目的了啊。」
「啥?达成?哪有?」
阿部一面享用特调咖啡一面说明。
「我来这里有两个理由,一是修复跟你的关系。透过刚才的对话,我觉得多少算达成了。」
「哪有。」
「哎,照这种调调看来,即使我在学校又找你讲话,也不至于被你无视吧。当然你八成会摆脸色给我看,反正每次都这样,我用不著介意吧?」
「喂,那是你该介意的啦。」
「店主,你这位侄子从以前个性就这么别扭吗?」
「对,他从以前就这样。」
「欸!」
「那真辛苦。」
「哎,算可爱的啦。」
阿部对哲彦投以爽朗微笑。
「太好了,甲斐学弟,你有一位胸襟开阔的叔叔。我认为你该感激自己有位好叔叔喔。」
「哲彦,这学长说了句好话,你可要感谢他。」
「唉~~」
哲彦将手肘拄在桌面,彷佛聊不下去地摇了头。
「我不问的话,学长似乎也不会回去,只好问一问了事。学长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是?」
「啊,这个嘛,我想看看你的脸。所以这也已经达成了。」
「啥?」
「毕竟这次用不著跟你一起分析,白草学妹、志田学妹、桃坂学妹都没有输或赢,顶多算是平手吧。唉,听白草说完一连串的经过以后,我倒有点好奇『惠须川学妹的真正心意』……可是以现况来讲,她又不到能跟白草学妹等人相提并论的等级……我想就不用针对她谈胜败了。反而是听说丸学弟的计画找了志田学妹的妹妹朱音构思原案,让我满想找对方聊聊。」
「……所以呢?」
「这么一来,剩下的就是丸学弟和你。丸学弟固然输了,却也可以说他『将身边环境做了整理』,所以校内对他的评价扶摇直上……简直到了夸张的地步,不过从整体看来,我认为将他评为小输也无妨。然而,尽管你得到了招纳旗下组织之利,现状恐怕是完全出乎你的意料。换句话说,『你算惨败得体无完肤对吧』?」
哲彦频频颤抖,而阿部对他露出了和气的微笑。
「原本你一路赢到了现在,就我所知,这次是你首度大败,所以我才想来看看你的脸。这样你懂了吗?」
「滚出去,你这臭家伙~~~~!」
*
哲彦硬是把阿部赶走以后,便关门上锁,接著才总算大叹一声。
「那家伙……」
「挺有趣的学长嘛。」
叔叔被哲彦瞪了,却丝毫不改表情,只顾擦著咖啡杯。
「你来过店里的朋友当中,以男的来说,那个学长算是头一人。」
「不,他才不是我的朋友。」
「跟外人也能放开来像那样斗嘴还比较让人觉得恐怖吧。」
哲彦揪住眉心,回到原本的座位。
「你为什么对他排斥成那样?」
「我就是讨厌大少爷。重要的是,没情报进来吗?像上次有人通风报信说『那个混球好像准备针对末晴的往事展开攻击』那样的消息。」
假如没有叔叔事先提供的这项消息,纪录片开拍与压下媒体肯定就晚了几天。
一旦被周刊杂志报导,正常都会沦为谈话节目的绝佳题材。虽然以结果来说是顺利控制住了,实际上仍算千钧一发。
「不然这项消息,你觉得怎么样?」
哲彦的笔记型电脑出现有邮件寄达的图示。
打开一看,信是叔叔寄的,只附了图档而无正文。
「……!」
内容是向记者发表的新闻稿。
【关于阿波罗艺能经纪公司与赫迪经纪公司的业务合作】。
哲彦逐行读过文稿,也就跟著理解事态了。
「提到阿波罗艺能经纪公司,应该算业界龙头之一吧。」
「以音乐领域或许可称第一。反过来说,演员方面是弱项……尤以童星显著。从这个层面而言,赫迪经纪公司培育出丸末晴和桃坂真理爱的人脉以及经验,阿波罗艺能经纪公司应该都会想要。这属于能互补长短的理想业务合作。」
「但我说啊,叔叔,那是做表面工夫吧?」
哲彦的口气像在抨击,叔叔的表情却还是不变。
「说说你的推论。」
「毕竟要提到阿波罗艺能经纪公司,就是『那个混球原本任职的公司』。」
赫迪•瞬大学毕业以后是到阿波罗艺能经纪公司就职,而非自己母亲经营的赫迪经纪公司。他要在业界居龙头地位的艺能经纪公司建立人脉,并且学习经验足至独当一面,才回来继承家业。这种做法,即使在一般公司也很常见。
赫迪•瞬在阿波罗演艺经纪公司展露头角,工作绩效堪称王牌之一。他发掘出许多偶像与歌手,进而让他们真正走红。
然而在去年,经营赫迪经纪公司的女中豪杰妮娜•赫迪身体状况欠安。
妮娜•赫迪与赫迪•瞬的母子关系几乎接近断绝状态,可是除了赫迪•瞬以外,无人能继承其事业。
为此,赫迪•瞬辞去阿波罗艺能经纪公司的工作,在赫迪经纪公司就任董事长,乃至今日。
「既然如此,这项合作就不是这一两天才谈成的事情。要说的话,应该在他去年从阿波罗艺能经纪公司辞职时就谈妥了吧?」
「有可能。实际上,传闻赫迪•瞬在就任赫迪经纪公司的董事长之际,就有获得来自阿波罗艺能经纪公司的支援。」
「假如这项传闻属实,表示原本被视为名正言顺接手的家业,其实是他把母亲扫地出门抢来的喽?」
「也有这种可能。」
「这就表示之前都相当于玩玩而已。他接下来才要认真出手。」
叔叔静静地点了头,并以严肃口吻说道:
「因此,我想接下来将会有最强的敌人挡在你们面前。」
「最强的敌人……?难道说……!」
「应该就是你猜的那样。赫迪•瞬培育出的最高杰作……她好像老早就表示过希望赫迪•瞬能回归制作人之职。黄金搭档恐怕会在这项合作案复活。」
「真的假的……」
哲彦擦去额头的汗水。
「还有一件事。这同样是坏消息。」
叔叔将照片摆到吧台上。
哲彦疑惑那会是什么,看了才发现照片中是一对中年男女。
没看过的面孔……但好像似曾相识?
「这两个人是谁?」
「桃坂真理爱的父母。」
「!──」
真理爱过去读小学的时候,就被国中刚毕业的姊姊带著逃离了父母身边。
难道说,这对父母到现在又冒出来了吗……?
叔叔淡然说道:
「哲彦,保护桃坂真理爱。下一个会成为目标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