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型马车的门打开,一阵风吹进来。载著寒气的风令人切实体会到冬天到来。
「克罗洛大人,抵达了。」
「谢谢,菲伊。」
克罗洛向菲伊道谢之后来到车外,注视著眼前的建筑物──亚尔德米兰宫殿。亚尔德米兰宫殿是位于帝都郊外的宫殿。基础是先帝建造的砖造城馆,现在称为旧城馆。
那栋建筑物的左右──东西则是新城馆。新城馆构成亚尔德米兰宫殿外观的特徵。所谓特徵就是对称性(symmetry)──简直就像照镜子一样,亚尔德米兰宫殿所有事物都做成左右对称。
虽然给人偏执的感觉,但如此设计是有理由的。这是为了避免新旧贵族碰面。他们甚至规定旧贵族在东馆,新贵族在西馆,贯彻得非常彻底。听说原因是养父他们后,克罗洛总觉得过意不去,不过──
「月色真美。」
「克罗洛大人站在那里,其他人下不了车。」
克罗洛仰望月亮感叹,菲伊不禁吐嘈。因为菲伊所言甚是,克罗洛空出位置。接著,养父与麦拉下了车。
养父穿著类似军服的服装,麦拉则是穿著黑色礼服──彷佛有肩带的紧身胸衣搭配大波浪裙的服装。就类似晚礼服吗?
接著下车的人是艾琳娜。她穿著连身裙型的礼服。礼服各部分加上花边,裙襬很大。大概是因为戴著及肘手套的关系,她看起来像绘本出现的公主。
「感觉终于恢复真正的自己了。如何?好看吗?」
「很好看喔。」
「是吗?谢谢。」
艾琳娜冷淡地回应。最后下厢型马车的人是蕾拉。
她的礼服款式跟麦拉的很相似,但颜色是白色的,而且没有肩带。
蕾拉忸忸怩怩,大概是因为害羞,作势遮掩胸部。
「老、老爷,如何呢?」
「非常漂亮喔。」
褐色肌肤与白色礼服非常相称。
「我们去马厩──」
「那就交给我们吧,请大姊先过去。」
「但是,我身为上司……」
菲伊发出呣呣的声音,为难地皱眉头。她瞥了瞥克罗洛。
见克罗洛点头,菲伊破颜为笑。
「那么,就拜托你们了。」
「嘿,包在我们身上。弟兄们,赶快把马带去马厩。」
「「「嘿!」」」
萨布他们前往马厩。
「好冷、好冷。我们赶快进去了。」
养父迈步走去,麦拉紧跟在后。
「我们也走吧?」
「等一下!」
克罗洛正要迈步走去,就被艾琳娜叫住了。
「怎样?」
「唉,真是外行。这种时候男士要担任护花使者吧?」
「原来如此。那么,请。」
克罗洛伸出手,于是艾琳娜随意挽住他的手。
「我也可以吗?」
「那当然。」
「谢谢。」
蕾拉道谢,挽住克罗洛的手。
「跟对我的态度不一样耶?」
「一样啦,一样啦。」
「唉,算了。」
(插图010)
艾琳娜虽然不满,但克罗洛迈步走去,她也默默跟上。过了一会儿,旧城馆的玄关映入眼帘。两名男子站在那里。他们身穿白色制服,大概是近卫骑士团团员吧。两人都体格魁梧。蕾拉将克罗洛的手挽得更紧了。
「怎么了?」
「像我这样的混血精灵同行真的好吗?果然还是──」
「如果被拦下来,就交给父亲处理。而且父亲就是为了应付那个情况,才走前面的。」
养父他们一靠近,两名近卫骑士便不发一语地相视点头。
「慢著!这里不是亚人──!」
「叨扰了。」
两名士兵交叉长枪阻挡去路。养父抓著两人的头去撞门。
一声巨响,在旧城馆大厅的贵族们都表情一愣地看著养父。
养父从鼻子发出哼的一声,将两名近卫士兵扔到地上。
两人滑过地板,很快就站了起来。该称赞他们真不愧是近卫骑士吗?
「你这个无礼之徒!这里是──!」
「混帐东西!称呼别人为亚人的家伙没资格说无礼!」
「「唔!」」
养父大声一喝,两名近卫骑士不甘心地低吟。克罗洛一行人是受邀前来亚尔德米兰宫殿。然而两名近卫骑士却将人拦下,使用亚人这个蔑称。显而易见哪一边才是无礼之徒,但贵族们摆明嫌恶地瞪著养父的方向。
近卫骑士持长枪的手使力,养父浮现狰狞的笑容。就在克罗洛认为这样下去或许会发展成械斗时──
「克罗德阁下!」
呼唤养父的声音响起。身穿白色军服的彪形大汉介入养父与近卫骑士之间,应该是听到吵闹声前来吧。虽然养父也很高,但那个人更高,且更壮。体格匹敌牛头人或爬虫人。
花白的头发剃得很短。诉说战历的脸庞残留无数伤痕,却有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伤透脑筋地搔头的模样,给人讨喜的感觉。
「塔乌尔?这不是塔乌尔吗!」
「好久不见了。」
「毕竟我多半待在南部边境,你则是待在洛乌吉皇帝直辖区。势必久久才见一次面嘛。」
「就是说啊。」
彪形大汉──塔乌尔语气感慨地回应。塔乌尔•艾尔纳多伯爵之名,克罗洛也早就耳闻。他是第二近卫骑士团团长,外号『铁壁』,是身经百战的强者。
「所以,你来做什么?如果是来替这些家伙撑腰的,就算是你……你懂吧?」
「克罗德阁下不管到几岁都是克罗德阁下啊。」
养父手指关节喀喀作响,塔乌尔小口叹气,深深低头致歉。
两名近卫骑士倒抽一口气。毕竟他们害上司出面道歉,会有这种反应也是当然的。
「我为部下的无礼道歉。就当作是给我面子,能不能息怒呢?」
「真拿你没办法。」
「感激不尽。」
塔乌尔抬起头来,视线转向两名近卫骑士。
「你们两个都回岗位。接下来无论是谁,一律当作皇女殿下的客人迎宾。」
「「是!非常抱歉!」」
两名近卫骑士敬礼之后离开大厅。
「你是不是没把部下教育好啊?」
「哎呀,真是汗颜。」
塔乌尔取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他忽然看向克罗洛。
「克罗德阁下,那边那位是?」
「喔,是我和艾露亚的孩子。」
「你们两个,等我一下可以吗?」
克罗洛一使眼色,蕾拉与艾琳娜就放开了克罗洛。
「幸会,塔乌尔阁下。」
「有劳费心,克罗洛阁下」
克罗洛走过去敬礼,塔乌尔微微面露苦笑,也跟著敬礼回应。虽然是不标准的敬礼,让人感觉他是个千锤百炼的庶民军人,但以他的情况,那样反而才成体统。
「我听闻了克罗洛阁下的战功。听到消息时虽然讶异疑惑,但既然是克罗德阁下的儿子就说得通了。」
「不,我会获得过分的名誉,是托部下的福。因为当时部下搏命战斗,我现在才能像这样活著。」
塔乌尔重新面向养父,浮现粗野的微笑。
「克罗德阁下身为父母也是一流啊。」
「嘎哈哈!是不是、是不是!」
养父发出高笑声的同时朝西馆迈步走去。麦拉文静地追在后面。
「原来克罗洛大人也有尊敬长者的心。」
「喔,原来你知道啊。」
「我好歹是准贵族,至少知道国军最高阶级是大队长。」
就如艾琳娜所言,国军最高的阶级是大队长。这是因为帝国采行的制度以大队为最小编制单位,平时配置在据点,紧急时则动员召集编制军团。
「我总是很遵守礼仪啊。」
「居然可以睁著眼睛说梦话,真是佩服佩服。」
艾琳娜酸了克罗洛后挽住他的手臂,蕾拉稍微晚了她一步,也挽住克罗洛的手。
「我不是很擅长跳舞。」
「老爷,我不会跳舞喔?」
「我觉得应该不必担心跳舞的问题。」
克罗洛追在养父他们后面,在长长的走廊前进。走廊尽头是厚重的门扉。
在一旁随侍的女官打开门,只见一群老人在那里喝酒。
也有人吃著佳肴,但没有半个人跳舞。
「大家都对跳舞没兴趣。」
「就是这样,我才讨厌新贵族呀。」
艾琳娜唾弃道。
养父拿起放在桌上的木制酒杯。木制酒杯长得很像木桶。
「大伙们!都有酒吗!」
「「「「「「「喔!」」」」」」」
养父一呼喊,老人们就高高举起红酒杯或木制酒杯。
夫人们则是坐在椅子,手拿红酒杯相谈甚欢。
「明明应该是来参加舞会的。」
「毕竟父亲他们不会跳舞啊。」
或许应该说是没有机会学跳舞。
「你也来一杯。」
克罗洛从养父手中接过装著啤酒的木制酒杯,一仰而尽。
「喝得真乾脆!」
「真不愧是克罗德的儿子!」
「是不是、是不是!」
老人们鼓掌叫好,养父颇自豪地挺起胸膛。
「我可以稍微离席吗?」
「是无妨,但要赶快回来喔。」
「好,我答应你。」
艾琳娜满面笑容,点了点头后走出舞会会场。
她应该是打算去东馆寻找母亲的仇家吧。虽然不见得会幸运遇到──
「菲伊!」
「……」
克罗洛一出声呼唤,菲伊立刻跑了过来。只不过她不发一语。因为她像仓鼠般嘴里塞满料理,所以发不出声音。
嚼、嚼、咕噜──菲伊终于把料理吞下去了。
「有什么事呢?」
「菲伊是贵族对吧?」
「那当然。我是穆黎法恩家的当家。」
菲伊从鼻子发出嗯哼一声,骄傲地挺起胸膛。
「虽然没落了啦。」
「才、才才、才没没落!只是有点……」
「只是有点?」
「只是变得有点遗憾而已!」
菲伊涨红了脸这么说道。
「克罗洛大人叫我来是特地为了挖苦我吗?」
「我想拜托你护卫艾琳娜。」
「护卫吗?」
菲伊虽然一脸顺从地点点头,但视线紧盯著肉料理。
「我会预留菲伊的份。」
「遵命!」
菲伊向克罗洛敬礼后冲出舞会会场。
※
大键琴流出乐音。乐音宛如雨声淡淡地保持一定节奏。
但是,加上笛声与打击乐器后,大键琴的音色带著深深的哀愁。
在充满那种乐声的舞会会场,贵族们轻缓地踩著舞步,摇动身躯。
手稍微碰到的瞬间,腼腆微笑。彷佛情投意合。
我以前也是那种感觉吧──艾琳娜手拿红酒杯,凝视著跳舞的男女。
男方穿著近卫骑士的白色军服。有著一头自然卷,皮肤晒得黝黑。
他的眼神很和善。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菲利浦。」
艾琳娜低声说出男人的名字。语气平板得连自己都惊讶。
尽管未婚妻下落不明。他仍然笑著。
光是这样就知道他参与了袭击。那袭白色军服也让艾琳娜更加笃定。
近卫骑士是国军的精英。不仅要求实力,还要求家世。
而且若没有高层推荐,连入团测验都无法报名。
菲利浦大概是以协助叔父换得金钱报酬,用那笔钱贿赂了吧。
艾琳娜将红酒杯举至胸部高度,放开了手。
红酒杯掉到地上摔碎了。菲利浦停止跳舞,看著艾琳娜的方向。
他简直像遇到幽灵般表情僵硬。
艾琳娜嗤笑著转身就走。他一定会追过来吧。为了杀死自己。
但是,艾琳娜也一样。
「快,来追我吧。这次换我杀死你。」
※
克罗洛在蕾拉的随侍下啜饮著葡萄酒时,门突然打开了。
喧嚣戛然而止。不是因为门打开了,而是因为开门的人是蒂莉雅。
蒂莉雅身穿著深红色礼服。
上半身是大挖胸的紧身胸衣,下半身是装饰著波浪边的大裙襬。
蕾拉与艾琳娜的礼服加起来处以二就是这种感觉吧。
「克罗洛!」
蒂莉雅踩著粗鲁的脚步走近克罗洛。她站在眼前,傲然挺起胸部。
总觉得她的胸部比穿著军服时更大。真是下流的胸部。真的是很下流。
「难得我邀你参加舞会,你却不来打招呼是在做什么。」
「在喝酒。」
「为什么看著我的胸部说话?」
「真是下流!」
「哪里下流了!」
克罗洛大叫著,蒂莉雅也以大叫回应。
「会让人觉得蒂莉雅的本体是海咪咪呢。」
「这句话就是你的遗言了,对吧?」
蒂莉雅凹著手指,关节喀喀作响。糟糕。或许喝太多了。
一条粗壮手臂冷不防环住克罗洛的脖子。手的主人不是蒂莉雅,而是养父。
「过来这边。」
「好痛!很痛耶!」
养父维持把克罗洛的头锁在腋下的姿势,带著他移动到距离蒂莉雅十公尺外的地方。
他到这时才终于放开克罗洛。
「那个波霸是何方神圣?」
「她是蒂莉雅。第一皇位继承者,蒂莉雅皇女。」
「那个波霸就是拉玛尔的女儿吗?」
养父转头越过肩膀凝视蒂莉雅后,重新面向克罗洛。
「长得一点都不像。」
「原来父亲见过皇帝陛下。」
「内乱时一天到晚见面。内乱结束之后就一次都没见过了。」
「真是过分。父亲是结束内乱的功臣吧?」
「别那样说。当皇帝的人有很多苦衷。」
「父亲的心胸意外宽大呢。」
「意外是多余的。」
养父没好气地说道。
「所以,你觊觎那个波霸吗?」
「并没──」
「如果是的话,我劝你不要。」
养父抢在克罗洛说完前警告。明明是他先问的,至少听听自己的说法吧。算了,醉汉都是这副德性吗?
「那个波霸你无法掌握。」
「我的确是无法掌握。」
克罗洛比出抓握的动作。
「但是,为什么要提醒我那种事?」
「听好?你尝到女人的滋味后,或许多了几分自信,但那种时候最危险。身处危险之中,会看不见危险。」
养父以老兵劝告新兵的语气说道。
「如果要比喻,你就是披著狼皮的羊。」
「那就只是羊吧?」
「但是,那个波霸是天生的狮子。」
养父无视克罗洛的话,这么说道。
「你甚至有可能被强行侵犯。」
「怎么可能,对方可是皇女大人喔。」
「听好,千万不能大意。大意就会被榨乾喔。」
养父神色凝重地说道,但这番话听起来只像醉汉在胡说八道。
「我要走了,你绝对不能大意。否则会成为创伤喔。」
「我知道了啦。」
见克罗洛点头答应,养父便走向老人群。
「话讲完了吗?」
「如你所见。」
「那么,走了。」
蒂莉雅抓著克罗洛的手迈步走去。穿过西馆走廊,进入旧城馆。
这时克罗洛才理解她的目的。她打算带克罗洛去东馆。
「等、等一下!」
「你默默跟来就对了。」
蒂莉雅无视克罗洛的抗议,毫不迟疑地在旧城馆前进。
「真是的,为什么非得由我去迎接你不可。说起来,在你抵达帝都时就应该来打招呼了吧。」
「就算你那么说──」
「怎样?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没事。」
克罗洛垂下头,跟在蒂莉雅后面。两人穿过旧城馆,进入东馆──舞会会场。
音乐戛然而止,旧贵族的视线集中在克罗洛与蒂莉雅身上。老实说,感觉很不自在。
但是,半晌之后,音乐再度奏起,旧贵族继续跳舞。
不利的事就当作没看到,这也是旧贵族必备的能力吧。
「对心脏很不好耶。」
「是你太胆小了。」
克罗洛按著胸口说完,蒂莉雅一脸没好气地说道。
「你赢过我,那个伊葛──」
「唷,皇女殿下。」
气定神闲的说话声打断蒂莉雅的话。甜腻的香水味飘了过来。
克罗洛看向声音方向,只见一名女性走过来。对方是名穿著紧身胸衣型礼服的女性。
以女性而言她的个子很高,体格肌肉发达。胸部也──相当平。
五官中性,涂著厚厚口红的嘴唇歪扭成嘲笑的形状。
只不过,对方的眼睛很和善,所以看起来只像是故意使坏而已。
「……里约•凯隆伯爵。」
「你就是现在的艾拉奇斯侯爵对吧?」
无视蒂莉雅的女性──里约•凯隆伯爵,生硬地挽住克罗洛的手。
「不肯帮忙介绍小弟我吗?」
「他是里约•凯隆伯爵。第九近卫骑士团的团长。」
蒂莉雅强调「他」的部分。称呼「他」就表示里约是男性吧。
他有女装癖吗?不,这种纤细敏感的话题不应该深究。
「呵呵,幸会,克罗洛•艾拉奇斯侯爵。」
「我才是,幸会,里约•凯隆伯爵。」
「可以叫小弟里约吗?」
「也可以叫我克罗洛就好喔。」
「谢谢,克罗洛。」
里约这么说完,将胸部抵了过来。总觉得触感微妙地软。
「接下来要不要来小弟家?小弟会带给你难忘的一晚喔?」
「男人勾引男人做什么!」
里约搂住克罗洛的脖子后,蒂莉雅涨红脸大叫。
男人这个词让里约浮现哀伤的表情。
「虽然皇女殿下说小弟是男人,但小弟的心是女人。」
「……原来如此。」
意思是性别认同障碍吗?虽然只能想像,但这个世界对性别并不宽容,他想必不好过吧。
「不能从朋友当起?」
「克罗洛!那家伙是男人喔!」
「因为都是男人,所以才说从朋友当起啊。」
里约感到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
「克罗洛真有趣。被小弟勾引的人,一般都会逃走喔。」
「虽然我无法接受你的勾引,但不至于逃走。所以,如何?」
「从朋友当起无妨喔。」
「太好了。」
克罗洛松了一口气。他本来担心要是惹里约生气了该怎么办。
「我身为朋友有话想说,可以吗?」
「什么事?」
「要留意让妆更自然一点比较好吧?」
「真是的,口红都掉了。」
克罗洛用手指擦掉口红,里约装模作样地耸耸肩。
「还有,香水味太重了。」
「克罗洛真是不留情面。」
里约小口叹气。
「我知道了。香水没办法,但妆我马上就重化。」
「我想到时候我大概已经回西馆了──」
「如果克罗洛不在,就去西馆找人,对吧?」
「就是那么回事。虽然西馆已经成了酒局,里约看到应该会很吃惊就是了。」
「那比较合小弟我的个性。呵呵,今晚似乎喝得到美酒呢。」
里约转过身去,离开舞会会场。
「唔呶呶,他究竟是怎么闯进会场的。」
「你当初没邀里约吗?」
「那当然。那个男人是搞砸活动的惯犯。」
「里约看起来不像那种人。」
「唔呶!」
「我知道了。我们不聊里约。」
蒂莉雅瞪著克罗洛,克罗洛马上举双手投降。
「克罗洛,我们走。」
「又要移动吗?」
「走走而已。」
蒂莉雅挽住克罗洛的手后迈出步伐。丰满的胸部抵著克罗洛的上臂。
虽然克罗洛想专注在这个柔软的触感上,但旧贵族的视线很螫人。
不过,话说回来──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像在卖弄的举动?」
「怎么,你发觉了吗?」
「如果你平常就会用胸部抵著我,我就不会发觉了。」
「谁要做那种事啊!」
蒂莉雅涨红了脸说道。
「其实……这场舞会还兼了相亲目的。」
「为什么连父亲他们都被邀请来了?」
「因为这场舞会没经过充分准备,就仓促地举行了。结果就是凑不到人。由我主办的舞会要是凑不到人,这样会很不妙。」
「结论就是虚荣心?」
「至少说是面子啦。」
蒂莉雅愠怒地说道。
「临时举办的舞会也会有人来──这个事实会彰显出我的力量。」
「父亲他们目的是酒菜喔。」
「只要肯来就好了。」
蒂莉雅勉为其难地说道。皇女似乎也有很多苦衷。
「你特地带我来东馆是──」
「避桃花。我还不打算结婚。」
「喔~是吗?」
「我们是朋友吧?」
「是没错,但男人是会期待暧昧的生物喔。应该说,就算是为了避桃花,引发流言反而不妙吧?」
「既然你那么想,就成为配得上我的男人。」
「总觉得听到了非常傲慢的台词。」
「我可是皇女喔?」
「是没错,是没错啦。」
虽然考虑到立场,她会高高在上是当然的,但克罗洛就是无法释怀。
「立下战功,成为皇配……帝国最高贵的女人的丈夫。这不是天下男人的心愿吗?」
「不如等蒂莉雅落魄还比较省事。」
「为什么我非得落魄不可啊!」
「因为感觉我好像会在成为皇配之前就先死了。」
「真是的,你这家伙真没志气。稍微向雷恩哈尔特阁下看齐吧。」
「雷恩哈尔特?」
「你看,他在那里受到女人围绕。」
蒂莉雅抬了抬下巴示意。克罗洛看向那边,只见一名男子正受到女性包围。
对方身穿白色军服。拥有一头柔软的金发,长相充满气质。
他的个子很高,隔著军服也看得出身材锻炼有素。
举止也无懈可击。就连克罗洛都看得出来,可见他是个中高手。
而且散发的氛围也不一样。甚至感觉是他本人发出了光芒。
虽然克罗洛不相信神秘学,但如果人真的会散发出气场,想必就是那种光环。
「雷恩哈尔特•帕拉提姆。帕拉提姆公爵家的嫡子,以第一名成绩从军校毕业后配属至第二近卫骑士团,在神圣雅鲁哥王国进攻时,初次上阵就击败了敌指挥官的强者。同时是掌管秩序的纯白之神的神威术士,外号『圣骑士』。顺便一提,他现在是第一近卫骑士团团长。」
「外挂开太凶了吧。」
克罗洛低声吐嘈,瞪了雷恩哈尔特一眼。随后不小心与他对上了眼。
克罗洛慌张地转开目光。万一对方误会这是在找碴就糟糕了。肯定会挨揍。
「你这家伙还真窝囊。」
「我也这么认为。」
「你无法和雷恩哈尔特当朋友吗?」
「跟天宠之人在一起,我会憋出心病的。倒是女人能对那种人趋之若骛,还真厉害呢。」
克罗洛将视线转向围绕雷恩哈尔特的女性阵容,发现了认识的面孔。
「……菲伊。」
「什么事?」
克罗洛夹杂叹气喊了菲伊一声,菲伊表情一愣,靠了过来。
「菲伊,工作呢?」
「艾琳娜阁下去了阳台。」
「蒂莉雅,你等我一下!菲伊,你去陪蒂莉雅!」
克罗洛将蒂莉雅交给菲伊后,奔向阳台。他有不好的预感。
※
艾琳娜背靠阳台扶手,等待菲利浦。他必定会来。
她有那种近乎笃定的念头。不久之后,菲利浦额头冒汗地现身了。
菲利浦想必相当焦急吧。他不发一语地保持距离。真是没办法。
艾琳娜决定主动攀谈。
「好久不见了。」
「我、我好担心你。艾、艾琳娜,你至今怎么了?」
菲利浦发出不自然上扬的声音说完,艾琳娜差点失笑。
还以为他会对自己陷害的对象──想要杀死的对象说什么,结果竟然是『我好担心你』。
「但是我看你倒是还满开心的耶?」
「那、那是……」
菲利浦欲言又止。跳舞时的他真的看起来很开心。那也是当然的吧?当时他正春风得意。即使建立在牺牲之上,他也肯定很开心。
「唉,算了。我就告诉你我至今怎么了。」
「喔、喔喔。」
菲利浦神情顺从地点头,松开军服的衣领。
「家里遭到盗贼袭击后,我被卖给奴隶商人。」
「──唔!」
菲利浦倒抽一口气,艾琳娜不以为意地继续说:
「当时真的很惨呢。因为要保留商品价值,所以没遭到强奸,但那些家伙会轻易地使用暴力。反抗就打。顶嘴就打。杀鸡儆猴地打。我不知道挨了几次打。」
艾琳娜想起当时变得像怪物的自己,不禁快要落泪。但她强忍了下来。
「我在狭小的牢笼中,一边饱受痛苦,一边催眠自己。菲利浦一定会来救我。一定会帮我开门救我出去。我当时这么相信。我当时相信你会来救我!」
「……喔、喔喔。」
艾琳娜如此怒吼后,菲利浦宛如被打上岸的鱼般嘴巴一张一阖。最后,他阖上嘴,敷衍地笑了。
「我没能去救你,这件事我道歉。但是,我也有苦衷。虽然发生许多事,但你活著回到了我身边。那样就好了吧?」
「是呀。或许那样就好了。」
「就是说啊。现在应该要庆幸我们能再次重逢。」
菲利浦松了一口气这么说道。
「但是,你是怎么得救的呢?」
「有人买下我当作奴隶。」
「得向那个人道谢才行呢。」
「我已经充分道谢了。用这副身体。」
「那是什么意思?」
「你听不懂吗?那个人买下我当作奴隶。我的纯洁被那个人夺走了。我曾经被他侵犯一整晚、曾经被迫学猪叫,也曾经被他侵犯了秽穴,你懂吧?这样你还会庆幸你我的重逢吗?还能像以前一样爱我吗?」
「那当然。艾琳娜,让我抱紧你吧。」
菲利浦说完后,靠了过来。
再更近、再更近一点──艾琳娜在内心窃笑。她悄悄摸著手套。
手套底下预藏了细身短剑。尽管剑身狭窄,但只要刺中,应该杀得死人。
就是现在!这么心想的艾琳娜踏出步伐,但菲利浦伸手的速度更快。
他握住艾琳娜的脖子,更加使力。他想要将艾琳娜推下阳台。
「菲利浦!」
「是你不好。不乖乖任人豢养,偏偏跑到这种地方。」
尽管快要被推下阳台,艾琳娜仍瞪著菲利浦。
「是你!你害死了母亲大人!」
「那是你的叔父主导的阴谋。我只有将佣人的尸体伪装成你的尸体而已。」
「我要杀了你!」
「用这把短剑吗?」
菲利浦抽出短剑,浮现卑劣的奸笑。
「因为是现在,我才能说出口,我一直很讨厌你。明明只是准贵族,却老是炫耀家财、炫耀知识!」
「我没炫耀!」
「少骗人了!」
菲利浦的手使力。
「你懂我的心情吗?你懂我一直被瞧不起是什么心情吗!每当你炫耀家财与知识时,我就窝囊得快要疯掉!」
菲利浦忽然放松了力道。
「现在的未婚妻……你的表妹很可爱喔。虽然有点笨,但不会像你一样瞧不起我。女人果然还是有点笨才刚好。绝对不该跟有学识的女人订婚!」
菲利浦扬起短剑。但艾琳娜并没有移开目光。
她认为移开目光就输了。就在那时候──
「天枢神乐!」
「咿!」
漆黑的球体包住菲利浦拿短剑的手,菲利浦发出惨叫往后跳开。
艾琳娜一边咳嗽一边抬起头来,只见克罗洛站在那里。
※
幸好赶上了──克罗洛介入艾琳娜与男子之间,暂且松了口气。
「艾琳娜,你站得起来吗?」
「……可以。」
艾琳娜摀住脖子站起来,躲到克罗洛后面。
这家伙就是菲利浦吗──克罗洛盯著男子看。他是没有特徵可言的男人。
虽然穿著白色军服,却没有雷恩哈尔特那种气场。
「你就是她的饲主吗?」
「是主人喔。」
菲利浦投以宛如轻蔑的视线。是艾琳娜说了什么吧。
「刚才你看起来像是在掐艾琳娜的脖子。她做了什么吗?」
「因为奴隶闯进了舞会会场,我只是想要修理奴隶罢了。」
「我明白原由了。但你居然伤害别人的财产,你以为你算老几?」
「既然如此,我愿意赔偿你的损失。不,我愿意买下那个奴隶。你想要多少?」
菲利浦语带嘲笑。艾琳娜抓住克罗洛的军服。
可以感受到艾琳娜希望克罗洛别把她卖掉。
「因为艾琳娜很不坦率。这样如何?」
「金币一百枚吗?中古奴隶还哄抬价钱。」
克罗洛一竖起食指,菲利浦便如此说道。
「位数不对。」
「毕竟是连屁眼都被侵犯过的中古奴隶。金币十枚才合理呢。」
「位数还是不对。别看我这样,我很中意艾琳娜。她虽然很跩,但害怕时的表情令人欲罢不能。令人情不自禁粗暴地对待她。」
「所以是叫我奉送金币一千枚吗?」
「位数仍然不对。你想要买走艾琳娜,就付我金币一百万枚。」
「少说蠢话了!」
菲利浦粗声粗气地大吼。
「我是认真的。艾琳娜,站到我前面。」
「唔、好,我知道了。」
艾琳娜服从命令站到克罗洛面前。菲利浦惊讶地睁大眼睛。
他没想到艾琳娜会乖乖服从吧。克罗洛从背后抱住艾琳娜。
艾琳娜吓得绷紧身体,但克罗洛无视艾琳娜的反应,爱抚她小巧的胸部。
「住、住手!」
「你要反抗我吗?」
「对、对不起!是我错了!」
(插图011)
克罗洛一掐住艾琳娜的项圈,她马上满脸通红地道歉。
「来,告诉你的前未婚夫,你平常都是怎么亲热的。」
「为、为什么,要做那种──唔!」
克罗洛又拉了艾琳娜的项圈,她再度浑身颤抖。
「来,赶快。」
「有时用手或嘴奉侍……」
艾琳娜欲言又止。连耳朵都变得通红,但不只是因为羞耻心。她在这个状况兴奋起来。忸忸怩怩地夹紧大腿互相磨蹭就是铁证。
「有时用手或嘴奉侍,然后呢?」
「有时用后、后穴奉侍。」
艾琳娜别过脸去不看菲利浦。
「用屁股奉侍时的感觉是?」
「只感到痛──唔!对、对不起!很舒服!非常舒服!」
「哎,算了。」
克罗洛放开艾琳娜,她当场浑身发软坐了下来。
「很可爱对吧?虽然再也不会成为你的东西了。」
「──!」
克罗洛嘲讽地一笑后,菲利浦的表情蒙上阴森森的凶气。克罗洛本来以为他会出手攻击,不料他只是转身步伐粗鲁地离开阳台。确认他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之后,克罗洛松了一口气。菲利浦似乎不是会在舞会会场械斗滋事的笨蛋。克罗洛往下移动视线,只见艾琳娜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没能帮母亲大人报仇。」
「真希望你能放弃报仇啊~」
「你不是当事人,才说得出那种话!」
艾琳娜情绪激愤地大叫,重新面向克罗洛。她看起来随时都会哭出来。
「所以,我才不希望艾琳娜弄脏自己的手。」
「我姑且道声谢。你救了我,真是谢了。」
「我没有获得道谢的感觉。」
「这当然是在挖苦吧!」
混帐──这么唾骂的艾琳娜低下了头。她的肩膀不停颤抖。她是在哭吗?
「艾琳娜?」
「──!」
克罗洛一摸艾琳娜的肩膀,艾琳娜便抬起了头。下一瞬间,他的眼前爆发金星。
随后,铁锈味在嘴里扩散开来。克罗洛挨了艾琳娜的头槌。
「这是答谢之吻。」
「还真是凶残的吻啊。有血的味道。」
「我也一样。」
艾琳娜用手背使劲抹了嘴唇。手套被血染红。
「你不是讨厌亲吻吗?」
「我讨厌的是当奴隶被人强吻、被人夺走纯洁啦。」
艾琳娜愠怒地说完,深深地叹气。
「我的事情办完了,回屋子里吧。」
艾琳娜这么说完,抓住克罗洛的手迈步走去。待他们进入屋内──
「克罗洛,回来了吗?」
蒂莉雅兴高采烈地靠了过来。菲伊随侍在她背后。
「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和菲伊意气相投。她是出色的骑士。懂得我的辛苦。」
「哦~你们聊了什么?」
「我使用了我的徒弟传授的绝招•附和。」
「附和是绝招吗?」
「只要说『我懂』、『真辛苦呢』就OK了。超容易。」
菲伊发出嗯哼一声,得意洋洋地说道。
「……菲伊。」
「请问有什么事呢?」
蒂莉雅发出有如从地底响起的声音,呼唤菲伊的名字,菲伊可爱地歪著头。
「让你当我的家臣一事,我收回。」
「请问是为什么呢!?」
「我的家臣不需要只会附和的应声虫。」
「出、出人头地之路又再度断绝了。」
菲伊失望地垂下肩膀。
「我要回西馆了。」
「我也要去!」
克罗洛迈开步伐,蒂莉雅立刻挽住克罗洛的手,接著瞪了另一边的艾琳娜。
艾琳娜迅速躲到克罗洛后面。一行人出了东馆,立刻就遇到里约。
「唷,小弟我改完妆回来了。」
呿──蒂莉雅咂舌,但克罗洛刻意无视她。戳破了也只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克罗洛仔细打量里约。他的妆感比先前轻透许多。
「如何?」
「感觉比刚才自然了。」
「呵呵,太好了。」
里约开心地露出笑容,凝视克罗洛的两边──蒂莉雅与艾琳娜。
「小弟也想和你挽手,但既然你两手都没空就没办法了。」
「我想朋友是不会挽手的喔?」
「是那样的吗?」
「是那样的喔。」
里约似乎感到意外地睁大眼睛,但这恐怕是在演戏吧。
「你要继续这样到什么时候?」
「说的也是。」
蒂莉雅语气浮躁地说完,克罗洛迈步走去。
一行人走在连接东馆与旧馆的走廊时──
「你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非常抱歉。」
歇斯底里的说话声传来。之后传来的是蕾拉的声音。
她恐怕是因为克罗洛迟迟没回去,才过来看看情况吧。
「对不起。好像出了点麻烦。」
「真没办法。」
「加油喔。」
克罗洛与蒂莉雅、艾琳娜道别,快步走进旧城馆的大厅。只见一名中年男子瞪著蕾拉。他的脚下有个箱子。盖子大开,里面的木乃伊掉了出来。木乃伊的上半身是猴,下半身是鱼。该不会是人鱼的木乃伊吧?不,这是什么的木乃伊,留待之后再思考。首先得帮蕾拉解围才行。
「你知道我为了取得这条人鱼费了多大功夫吗?这是要献给皇女殿下的贡品喔!」
「非常抱歉。」
「──!」
蕾拉淡淡地低头致歉,但中年男子似乎觉得自己被瞧不起,扬起了拳头。
但是,他的拳头没伤到蕾拉。因为克罗洛抓住中年男子的手腕。
「你这家伙是什么人!」
中年男子烦躁地甩开克罗洛的手,当场站不稳。酒精味刺激著克罗洛的鼻腔。男子看起来脚步蹒跚,似乎醉得相当厉害。
克罗洛总觉得好像明白蕾拉发生了什么事。男子在酩酊大醉的状态下走路,撞到蕾拉。但是,即使指出这点,中年男子毫无疑问会一口否定。
「你听不见我的声音吗!我问你,你是什么人!」
「恕我失礼,我的情妇做了什么吗?」
克罗洛站到中年男子前面掩护蕾拉。
「情妇?你是说你的情妇是混血精灵吗?」
「对,怎么了吗?」
「居然养混血精灵当情妇,真是贵族之耻。」
中年男子不快地摆出臭脸。
「混血精灵既当不了人类,也当不了精灵,终究是半吊子。居然特地带那种半吊子过来……喔喔,是吗?是试用之后发现很契合吗?我看你还很年轻,如果是那样就合理──」
「……喂。」
克罗洛揪住中年男子的衣襟。为了和平收场,克罗洛本来打算针对弄坏人鱼木乃伊一事谢罪,甚至考虑赔偿也在所不惜。虽然他甘愿承受辱骂与痛骂,但并不打算即使蕾拉遭到歧视也要让步。
就在克罗洛认为即使事情闹大也无可奈何时,有人静静地碰了克罗洛的手。克罗洛反射性地将视线转向旁边,原来是雷恩哈尔特。虽然他的气场快要慑住克罗洛,但克罗洛瞪了回去。雷恩哈尔特又怎样?外挂仔又怎样?现在让步会失去蕾拉的信赖。那要更恐怖多了。
只见雷恩哈尔特将视线转向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被震慑地倒退。
「我懂你的心情,但现在是时候收手了吧?」
「没错没错,雷恩哈尔特阁下说得对。」
雷恩哈尔特静静地陈述,不知何时过来的里约也跟著附和。
「虽然贡品很可怜,但你没有杠上虐杀者(Slaughter)儿子的心理准备吧?」
「虐杀者?虐杀者克罗德吗?」
「没错。虽然克罗洛本身也拥有相当辉煌的战功啦。」
「……」
中年男子陷入沉默。他大概很怕养父,一脸铁青。虽然成功帮蕾拉解围,但这样会留下祸根。不,自己刚才还揪住人家的衣襟,事到如今找台阶下又有什么用,但如果可以的话,克罗洛并不想留下后患。
就在克罗洛思考有没有办法蒙混过去时,蒂莉雅走了过来。
「蒂莉雅,过来一下!」
「我可是皇女……」
蒂莉雅一边抱怨一边站到克罗洛旁边。
「这位是皇女殿下。请你尽情讲述人鱼的事情。」
「喔喔,皇女殿下!我──」
中年男子在蒂莉雅脚边跪下,开始讲述自己的来历。蒂莉雅一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招待对方的人是自己,所以她还是遵循礼节应对。
「来,我们走吧。」
「慢、慢著!」
见克罗洛搂著蕾拉的肩膀迈步离开,蒂莉雅马上叫住克罗洛。但克罗洛不能停下脚步。那名中年男子应该也是那么期望的。过了片刻──
「给我记住──!」
蒂莉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
克罗洛回到西馆,在空桌坐下。他扫视一圈,大口叹气。东馆明明在开舞会,这里却在开酒局。老人们坐在地板对酌,夫人们谈笑风生。麦拉则是对著陪同与会的佣人们热情演说。
「──也就是说,所谓的忠诚就是投资。对老爷夫人、少爷小姐的忠诚,将会转变成利益回馈。只要想成是为了自己工作──」
因为觉得快要无法信任麦拉,克罗洛别过脸去。
接著,坐在旁边的蕾拉依偎过来。感觉比平常更加妩媚。
「老爷,刚才谢谢你。」
「我只是做了理所当然之举。」
「尽管如此还是谢谢老爷。」
「克罗洛,要放置小弟不管吗?虽然小弟我不讨厌吊胃口。」
里约从另一边依偎过来。
「刚才谢谢了。你帮了我大忙。」
「呵呵,光那一句话就足以回报了。」
里约开心地微笑,伸手拿木制酒杯。他就口喝完,当场皱著一张脸。
「这就是啤酒吗?若老爷子知道小弟喝这种东西,肯定会摆臭脸。」
「好吃、真好吃!」
「真没规矩。菲伊你好歹是贵族吧?」
在里约旁边,菲伊吃肉吃得塞满整张嘴,艾琳娜一脸傻眼。
「不是好歹,我就是贵族。」
「是是是,我知道了。你看,肉汁都流下来了。」
艾琳娜用手帕擦拭菲伊的嘴角。克罗洛注视著对面的位子。
雷恩哈尔特坐在那里。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呢?
「为什么雷恩哈尔特阁下会在这里?」
「我坐这里你会困扰吗?」
「不,没那种事……」
克罗洛缩起肩膀。刚才雷恩哈尔特试图帮忙劝解,不能批评他让人很困扰。说到这个,自己还没道谢。礼貌相当重要。可以免于无谓地树立敌人。
「……雷恩哈尔特阁下。」
「什么事呢?」
「谢谢你刚才帮忙解围。」
「要道谢的人是我。我当时在内心捏一把冷汗,担心要是你不肯收手该怎么办。」
克罗洛正襟危坐、低头致谢,雷恩哈尔特轻轻耸肩。
「而且,我对你很感兴趣。」
「那、那是什么意思呢?」
雷恩哈尔特浮现耐人寻味的浅笑说完,克罗洛发出不自然提高的声音回应。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知道我在东馆被瞪的原因。」
「没有啦,那是,那个……」
「你不需要防备成那样。雷恩哈尔特不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他会不带恶意问出那种问题,造成周围的人困扰。」
就在克罗洛穷于回答时,里约倚靠著克罗洛,宛如软语呢喃般那么说。
「意思就是,与生俱全的天之骄子,不会懂得小人的心情。」
「里约阁下还是一样严格。所以,你为什么要瞪我?」
「那是因为……我听皇女殿下提到你的事,反常地起了敌忾心。」
「原来如此。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是,当然。」
「克罗洛阁下在东馆时明明别过眼去,刚才却没有。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认为当时让步会失去蕾拉的信赖。」
「我并不是克罗洛阁下的敌人,当时你就算让步也没关系才是?」
「虽然不是敌人,却也不见得为友,而且重点是在她眼中怎么看。」
「对方怎么看的确很重要。」
雷恩哈尔特这么说完,举起木制酒杯大口喝酒。就在克罗洛心想他的喝法真豪放时,里约整个人依偎过来。
「你已经醉了吗?」
「不,小弟我还很接近清醒。」
里约抬起上半身,往下看著自己的胸部。
「胸部这么平果然不行吗?」
「虽然我并不讲究大小……」
「不用那么歉疚啦。啊啊,说到这个,听说那边那个混血精灵是克罗洛的情妇。」
「怎么,原来你已经听说了。」
「小弟从以前耳朵就很灵。虽然不及精灵或兽人就是了。」
里约轻声地笑了。他的笑容性感得不像男人。
「所以,你为什么会找混血精灵当情妇?」
「那很重要吗?」
「有很多人在意这点。因为许多贵族信奉掌管秩序的纯白之神。他们嫌弃像混血精灵那种脱离秩序的存在。对吧,雷恩哈尔特阁下?」
「……这时候要我接话吗?」
雷恩哈尔特将木制酒杯放在桌上,伤脑筋地皱起眉头。
「就如里约阁下所言,有人将混血精灵视为脱离秩序的存在,也有人像先前的人士一样,将混血精灵当作半吊子蔑视。」
「虽然我认为用宗教或帝国的价值观判断是错的啦~」
「那么,克罗洛阁下是怎么想的呢?」
克罗洛小声低语后,雷恩哈尔特便很感兴趣地问道。克罗洛至今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临时想不出答案。但他晓得该以什么为基准思考。
「……人类的近缘种?」
「何谓近缘种呢?」
「就是以生物而言很接近……哎呀,没有啦,这边不是指混血精灵,而是指精灵是接近人类的种族。」
克罗洛想起国中上课的内容,如此回答。若染色体数量不一致,应该无法生出子代,所以人类与精灵应该是极为接近的物种。
「虽然不知道是人类从精灵分化出来,还是精灵从人类分化出来就是了。」
「分化?我听不懂克罗洛阁下在说什么耶?」
「进化论……啊,进化是指生物会因为环境或突然变异,导致变化、或是衍生出其他物种的意思。」
「意思是生物也会像门第或武术流派一样分支吗?」
「大致就是那个感觉。」
克罗洛点头肯定,雷恩哈尔特面有难色地皱眉头。
「这个思维相当有意思,但我觉得这个想法很亵渎。」
「会吗?小弟我觉得这个想法很有趣啊。」
里约呵呵轻笑,端起红酒杯送到嘴边。
「为什么克罗洛阁下会有那种想法呢?」
「原因之一是我没那么虔诚。神话是人类编纂的故事,我有点抗拒以那为前提思考……」
「原来如此,原来是那么回事吗?」
雷恩哈尔特恍然大悟般地应和。
「那么,克罗洛阁下认为神在何处?」
「你问我在何处……」
「不需要想得那么困难。我想知道克罗洛阁下的想法。」
克罗洛欲言又止,雷恩哈尔特语气和善地这么说道,举起木制酒杯大口喝酒。
他看起来像只是在寻个开心,似乎不需要在意正确与否。
「六柱神是火、水、土、风、暗、光的化身,所以应该无所不在吧?例如那个啤酒也是大麦从地面长出来,由水、风、太阳养育……总之也是神所创造的。」
「哈哈,是吗?吾神就在此处吗?」
雷恩哈尔特愉快地发出笑声,再度大口喝酒。克罗洛本来担心如果他问到火与暗该怎么办,但雷恩哈尔特说不需要想得太难,似乎不是在说谎。话说回来,雷恩哈尔特尽管能理解进化论,仍会觉得亵渎,克罗洛不免觉得宗教还真是麻烦。就在这时──
「克罗洛!你竟敢留下我就走!」
蒂莉雅的怒吼声响彻会场。克罗洛看向门,只见蒂莉雅腋下抱著箱子靠了过来。脚步粗暴得彷佛会踏穿地板。
似乎是因为先前才发生过那种事,蕾拉迅速移动到旁边的位子。蒂莉雅将箱子放在桌上。打开盖子,木乃伊从中露了出来。从破损部分看得到铁丝。看样子似乎是伪品。
「后来我──」
「好了好了,先喝杯葡萄酒。」
「我才不会被这种东西骗过去!」
蒂莉雅嘴上这么说,仍从克罗洛手中接过玻璃杯,一口乾了葡萄酒。
「真辛苦呢。」
「别讲得置身事外。这都要怪你留下我就走。」
蒂莉雅将玻璃杯放到桌上,瞪著克罗洛。蕾拉在玻璃杯斟葡萄酒。
「对不起。难为你了。」
「是啊,当他说他掉进大海尽头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懂我懂。他讲话很语无伦次对吧。」
「就是那样。他摆明是在编故事,却不能草率应对。」
「毕竟你是皇女大人嘛。」
「没错。我也有我的身分立场。」
蒂莉雅再度将葡萄酒一仰而尽。蕾拉在空玻璃杯斟葡萄酒。
「压力很大对吧。」
「没错。怎么?原来你都懂啊。」
蒂莉雅满足地微笑,大口喝葡萄酒。她喝得相当急。
不过话说回来,绝招•附和的效果真是棒极了。
「话说回来,我之前遇到赛门和雨果了喔。」
「那是谁?」
「军校的同期。你不记得了吗?赛门是蒂莉雅在演习设圈套时──」
「不要讲得那么难听。那是在较量智谋。」
蒂莉雅愠怒地说完,喝了口葡萄酒。不过这次只喝了一半。
蕾拉替蒂莉雅斟满葡萄酒。漂亮的助攻。
「嗯,那家伙吗?我想起来了。那么,雨果呢?」
「试图将骑兵从马背拉下来,被踹了好几脚的家伙。」
「这么说来当时也有那样的家伙。那可真惊人。」
「以前曾发生过那种事吗?」
「呵呵,早知道就认真去看了。」
蒂莉雅望著远方低语,雷恩哈尔特与里约边喝酒边回应。
看样子两人似乎都没来观摩。
枉费当时赛门充满干劲,相信表现出色或许就可以成为近卫骑士,只能说他真可怜。
「军校吗?好怀念啊。」
「你明明在毕业前夕跑去各地求人?」
「结果好就一切都好。」
「唔嗯,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吗?」
蒂莉雅稍微前倾这么说道。胸前的沟壑很耀眼。
克罗洛忽然想起在军校第一次看到蒂莉雅时的事情。
「第一次看到蒂莉雅时,我觉得蒂莉雅像太阳。」
「是、是吗?」
蒂莉雅开心地扬起嘴角展露笑意。
「那时是对你的好感度巅峰。」
「你说什么?」
「在演习冲下斜坡发动骑枪冲锋的时候……」
「冲锋的时候?」
蒂莉雅鹦鹉学舌地小声复述,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我心想『去死吧!你这个臭女人!』。」
「原、原来你当时是那么想的吗?」
「演习之后找我争论的时候──」
「够了!」
蒂莉雅打断克罗洛的话,将葡萄酒一仰而尽。她愤懑地臭著一张脸。
「你讨厌我吗?」
「论喜欢或讨厌是喜欢。」
「是、是吗?」
蒂莉雅害羞得脸颊泛红。
「好!今晚不醉不归!」
「那么,重新乾杯吧。」
蒂莉雅一做出宣言,雷恩哈尔特便拿起了木制酒杯。
「要为什么乾杯?」
「当然是为小弟我们的相遇。」
「咕呶!」
里约边说边对克罗洛送秋波,蒂莉雅发出奇妙的懊恼声。
「皇女殿下,请带头乾杯。」
「我知道了。」
在蕾拉的催促下,蒂莉雅拿起玻璃杯。
「为我们的相遇!乾杯!」
「「「「乾杯!」」」」
蒂莉雅高举玻璃杯,克罗洛他们也仿效她。
舞会之夜就这样迈入深夜。
※
当克罗洛清醒时,蒂莉雅在旁边倾斜玻璃杯。蕾拉与艾琳娜趴在桌上,菲伊倚靠椅背发出轩声睡得香甜。
「你终于醒来了吗?」
「里约和雷恩哈尔特阁下呢?」
「雷恩哈尔特阁下回去了。凯隆伯爵我不知道。」
克罗洛扫视周围。四处不见他们的人影。虽然应该不至于回去了──
「其他人说要准备回去就出去了。」
「原来是那样。」
「那么──」
蒂莉雅放下玻璃杯站了起来。她的步伐很稳。
「你要回去了?」
「不是!」
蒂莉雅没好气地说完,朝克罗洛伸出手。
「碍事者终于消失了。不和我跳支舞吗?」
「对不起。我不会跳。」
「你真是无可救药啊。」
蒂莉雅叹著气说完,失望地垂下肩膀。难得蒂莉雅邀舞却扫她的兴,克罗洛感到很抱歉,但他真的不会跳。
「你真的不会跳吗?跳你国家的舞也行喔?」
「就算要跳我国家的舞,土风舞我也已经忘记动作了,说起来,舞会跳的舞我只在电视看过。」
「怎么,原来在你的世界里也有舞会吗?」
「这个嘛,很类似吧。」
「那个世界是怎样跳舞?」
「会互相拥抱,摇来摇去、转来转去。」
蒂莉雅发出唔呶一声,按住太阳穴。看样子那似乎超出了她的理解。
「算、算了,总有办法的。」
「我可不知道舞步喔?」
「想办法靠感觉啦,靠感觉。」
蒂莉雅牵起克罗洛的手往前走。克罗洛任由蒂莉雅拉到中央。
「所以,是怎样互相拥抱?」
「一只手互握,另一只手搂住对方的腰的感觉。」
「像、像这样吗?」
蒂莉雅用左手握住克罗洛的右手,用右手搂住他的腰。她的胸部抵到克罗洛身上。
虽然总觉得蒂莉雅靠得太近了,但戳破这点太不识相了。胸部就是正义。
「你也搂住我的腰。」
「唔、嗯,我知道了。」
克罗洛用左手摸著蒂莉雅的腰,蒂莉雅抖了一下,绷紧身体。
「就这样摇摆后转圈,对吧?」
克罗洛与蒂莉雅互相拥抱,左右摇摆身体。虽然他们动作七零八落的,根本称不上跳舞,但酒酣耳热之后都是这样吧。
蒂莉雅凝视克罗洛,微微露出笑容。
「怎么了吗?」
「我想起混血精灵被醉汉缠住时的事。」
「幸灾乐祸可不好喔。」
「我不是那个意思!」
蒂莉雅愠怒地说道。
「不然是为什么?」
「我想起你当时的样子。佩服你果然是男人。」
呵呵呵──蒂莉雅开心地笑了。克罗洛觉得她很漂亮。虽然立志当皇配或许也不错,他仍将那种想法丢进无意识的垃圾桶。不能因为自己的欲望,害部下遭遇危险。
「时间啊,停止吧。」
「你在说什么?」
「我想和蒂莉雅再多跳一下舞。」
「是啊。」
蒂莉雅小声低语,整个人酥软地靠了过来。
※
自己或许稍微喝得太多了。雷恩哈尔特思考著这种事,走下厢型马车。
空气寒冷,吐气泛白。雷恩哈尔特走在笼罩于寂静之中的庭园消除酒意。
帕拉提姆宅邸位于旧市街──第一街区。这里是名门贵族私邸林立的区域。
一方面因为警备兵重点巡逻,不仅治安良好,也和喧嚣无缘。
雷恩哈尔特在庭园信步而行。轻飘飘的感觉很舒服。
果然似乎不小心喝得太多了。但是,偶尔这样也不错。
听克罗洛讲话很开心。进化论当然也很有趣,但他本人更有意思。
尽管他的价值观只能称为异端,但那感觉很新鲜也很舒畅。
「……有机会还想再和他对酌啊。」
雷恩哈尔特停下脚步,抬起头来。月光照著庭园放置的石像。
石像是高举剑的男子。男子是帕拉提姆公爵家的始祖──相当于第二代皇帝的弟弟。
他是掌管秩序的纯白之神的神威术士,在战场为了保护皇帝而化作光消失。
相传是因为他使用了神威术的奥义•神威召唤,但事实真假未定。
就连能够到达另一项奥义──神器召唤的人都等同于无。
根本无从忖度,要钻研到什么程度才能够到达那个境界。
「果然喝多了吗?」
雷恩哈尔特走向宅邸,一名女仆往这边走了过来。
「雷恩哈尔特大人!」
带有口音的腔调呼唤著雷恩哈尔特的名字。她是女仆莉菈。
莉菈撩起裙子跑过来,抬眼瞪著雷恩哈尔特。
「你特地在等我吗?莉菈?」
「不只咱。大家都醒著等你。早知道会拖到这么晚,让咱和老爷子等你就好了。」
雷恩哈尔特温柔地关切,但莉菈不满地嘟起下唇。
雷恩哈尔特作势摸摸她的头,手就被挥开了。
「别把咱当成小孩子。别看咱这样,咱的年纪比较大喔。」
「喔,那真是抱歉了。」
「真是的,你真的知道吗?」
「当然知道。」
「我很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知道。」
莉菈生闷气地别过脸去。雷恩哈尔特凝视著她的侧脸。
她不是丑女,但是跟在舞会看到的贵族千金比起来就差了一大截。
因为缺虎牙,张开嘴笑看起来很憨,盘起的头发也很穷酸。
体型圆润──这是委婉的形容,胸部与臀部特别有肉。
而且腰有些松弛。
虽然工作还算能干,但口音很重,缺乏教养,所以不适合应对客人。
考虑到她是收留作为仆役的贫农之女,这点情有可原。
因为她那种来历,有不少看她不顺眼的佣人。
尽管如此,雷恩哈尔特仍允许她能自由发言。
所谓良药苦口。只要从平常习惯,自然就容易听得进部下的谏言。
「舞会开心吗?」
「是啊,因此不小心喝多了。」
「咱讨厌酒味。」
「那么,我们分开走吧。」
雷恩哈尔特一迈开步伐,莉菈就整个人撞过来。雷恩哈尔特温柔地扶住她。
即使他喝醉了,扶不住她会有损近卫骑士之名。
「……你太嫩了。」
「雷恩哈尔特大人真坏心。」
莉菈闹脾气地噘嘴,握住雷恩尔哈特的军服袖子。
「你讨厌酒味吧。」
「所以咱才像这样分开。」
雷恩哈尔特在内心叹气,拖著莉菈迈开步伐。
「今天有什么安排?」
「洗澡睡觉而已。」
「那么,咱陪你睡。只不过,不要肖想更多。」
「我不曾主动要求就是了。」
「雷恩哈尔特大人真坏心。」
雷恩哈尔特只是点出事实而已,但莉菈不满地嘟起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