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下……不妙了。
咳、咳咳,米雅边轻咳边慌张。
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得要上场。在最重要的场面,遇上喉咙干渴的最糟情况。
──不,这反倒是好机会?继续咳下去的话,说不定刚好能蒙混过去……
果然起浪了!那就只能搭上去!正要被冲往坏方向的米雅,耳朵忽然听见敲门声。
然后走进来的人是独一无二的忠臣……安妮。
「失礼了。米雅殿下,我想说您刚跳完舞会口渴,所以拿饮料来了。」
正如其所说,安妮把装着果汁的杯子放在托盘上。
「啊,嗯,安妮,你来的时机真棒,呜。」
米雅心情有些复杂地望着那杯饮料。一旦喝下去,喉咙的状况将会稳定下来。这样一来就得在艰难的场面下发言。
到底该怎么处置艾夏尔,答案还没定下来。
──唔、唔唔,果然逃不了吗?早、早知道会这样,我应该在大家谈论时整理好思绪才对。
倾斜从安妮那拿来的杯子,尽可能地慢慢喝果汁。
在舌尖上扩散的是带有酸味的清爽甜味。忍不住陶醉在刺激鼻腔的柑橘类芳香,享受着果汁的风味。
──这股味道彷佛是深藏在初春森林里的一朵小花上的朝露……清爽的甜味有如蘑菇的……
不小心就快要变成品某某师的米雅……
──喂!现在不是逃避现实的时候!
随即回过神来。
──现在不是评价果汁的时候。我得说些机灵的话,说服席翁和亚伯兰陛下才行……
嗯唔唔,她皱起眉头……就在这时。
「米雅殿下,路德维希先生有话要我转达给您。」
她注意到安妮用非常认真的表情在注视自己。
「哎呀……他说什么?」
「嗯。他说『请顺从自己的心行动,之后的事情我们会想办法处理』。」
说完这句话,安妮静静地把手放在胸前。
「米雅殿下,我也抱着相同想法。请您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们随时都站在米雅殿下这边。」
「安妮……」
还有……臭眼镜……米雅呢喃并闭上眼。
脑中想起的是安妮最后的尽忠……还有未曾放弃拯救帝国的忠臣身影。
他总是说「我会想办法」,没有摆出过厌恶的表情……
──不,他有摆出厌恶的表情呢。摆出非常厌恶的表情。呵呵呵,真令人怀念。
米雅不禁笑出来。
──跟他一起在国内到处奔走呢。虽说几乎都是我在努力,臭眼镜也有努力。比例上我如果是六,臭眼镜就是四。
实际上是路德维希八米雅二……不,因为有些在扯后腿,算是一……总之,她努力过了!
可是……那种努力没有得到回报……
米雅和路德维希播下的种子,很遗憾地几乎都没有发芽。
──一回想起来……就觉得生气呢……
从心底涌上的是愤怒。无处宣泄的怨气。
然后米雅发现了。这不是复仇的好机会吗……
──对啊……这种机会千载难逢。就试着复仇吧!全力复仇吧!
因为找到该做的事,米雅心情十分爽快。
接着她再喝下一口果汁,让喉咙的状态准备万全。
「谢谢。安妮,你帮了大忙。」
米雅把杯子递回去,静静地转身。
那里有着在等待米雅发言的众人。
米雅从鼻子喷出愤怒的火焰……严肃地说道:
「人必须亲自收割自己播下的种子……」
那是米雅亲身体会到的教训。绝对不会动摇的真理。
「不管是好的种子还是坏的种子,都得亲手收割才行。不是如此吗?陛下。」
她像在确认似地注视着亚伯兰。
亚伯兰便用绽放知性光辉的双瞳反过来望着她。
「是啊,的确是如此……」
亚伯兰承认那是正确的。
确认完这件事的米雅心中有着……巨大的愤怒。
因为不是很奇怪吗……?
已经播下去的种子就无计可施。无法去阻止……却得亲手收割那颗毁灭的果实……
不管再怎努力都无法挽回……无法重新来过这种事……
──这种事我绝对无法接受!
那是过去曾试图回避毁灭的果实,拼死挣扎的米雅的愤怒。
而现在正是宣泄怒火的大好复仇机会。只要救艾夏尔一命就好、草草了事就好,那样实在太浪费。
米雅轻闭双眼。
「的确,那颗种子结出的果实必须亲手收割……」
有如宣告神喻的预言者般,脸上的表情庄严肃穆。
「然而,那并不是现在。」
她强烈地断言。
「不管是何种花草,播下种子、发芽、成长、开花,然后得到果实,都需要时间。艾夏尔殿下也总有一天得收割自己播下的种子。但是在那之前有发芽、成长、开花……这种时间吧?」
米雅寻求的是「时间」。换句话说……
「也就是说,你是要我给他宽限?」
米雅点头表示席翁的问题与她的想法一致。
「正是如此。还有……」
再加上该做的事……利用宽限的时间,该做的事……那是──
「还有……如果在那颗种子结果之前能播下很多很多别的种子……好的种子……或许……」
米雅望着远方说道。宛如在缅怀无法返回的过去、在追寻现在已经无法相见的忠臣。
「或许……罪过的种子也会枯萎。」
米雅像在祈祷似地……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
这是那一天的米雅打从心底想要的东西。
跟怀念的臭眼镜一起持续追求的东西。
播下的毁灭种子得由自己来收割……即使明白这件事……还是在帝国内奔走,试图力挽狂澜。
为了让通往灭亡的种子不会发芽、为了让其中途枯死,死命地挣扎。
那一天,米雅打从心底渴望……却没能获得的结局。
那是挽回的机会。
或者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播下的种子绝对得收割,这说不定是绝对的法则。但是……
──我才不会承认那种事。只不过失败一次就播下坏种子而完蛋……无法重来,这种事我绝不会承认。我会证明并非如此。利用站在那里的艾夏尔殿下!
米雅梦想着。
艾夏尔立下足以功过相抵还有剩的功绩,凯旋回到萨格朗多的日子。
大家都齐声说幸好没处死他的一天……
那是米雅没能获得的那一天的后续……梦想中的一个未来。
然后米雅才终于能说出口。
说「活该」。
说我让播下的种子枯萎了喔……
那是……那正是米雅的复仇。
──虽然是我没能获得的机会……但我要给予别人。全力地给予别人!
米雅打算用尽全力踢向那绝对的因果。
「原来如此……那就是帝国的睿智的……你的想法吗……」
席翁这么喃喃自语……露出温和的笑容。
「果然,米雅……你……」
说到这里就没说下去。后面究竟接着什么内容……无人知晓。
席翁轻吐一口气后,面向艾夏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