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平静午后。
我坐在窗边座位,喝着亚哈布帮我泡的咖啡,漫不经心地思索今后的事。
『猪夜鸣亭』也落成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果然得该思考未来安排。
虽然有过万不得已的苦衷,但已经停留在巴尔札克相当长的时间。
的确差不多是时候展开下一段旅程了。
尽管如此却提不起劲,这有几个理由。
首先是这个气候。
盛夏的阳光,在上午就已经相当强。
如果要去北方山间地带还另当别论,总之这个大热天不适合旅行。
其次在意的是还没清醒的亚伦。
关于住院费用,我已经付了一笔钱,请院方在亚伦清醒之前照料他。
话虽如此,可以一直放置不管吗……?
我并不是想要救亚伦。
我只有两只手。
能保护、能拯救的人都有限。
但是,要完全理性切割相当难。
「戴安娜的妈妈,这样打扫可以吗……?」
「做得很好喔,拉比!」
「我也是、我也是!连这么高的地方都构得到喔!等戴安娜从学校回来,我要炫耀给她看!」
拉比与尼基帮忙打扫食堂,和乐融融。
据说全部打扫完,下午三点的点心可以吃柠檬派,所以两人干劲十足。
「爸爸,我学会帮忙做家事喔。」
这么说完微笑的拉比宛如天使。
因为拉比实在过于可爱,我眉开眼笑地挥手。
「达克拉斯先生!等一下可以帮忙试料理味道吗?」
从厨房传来路易的声音。
「那当然。路易的厨艺愈来愈好,我很期待喔。」
实际上他真的变得手艺精湛,负责试味道的我很有口福。
路易似乎受到亚哈布的料理感动,自从『猪夜鸣亭』落成后,直到今天都持续学习料理。
他获得的知识会成为很棒的纪念品吧。
据说路易他们父子会在巴尔札克多观光一阵子之后,再回孚罗利亚。
孩子们愉快的嬉闹声,与可口的料理香味。
我感受着和平安详的时光流逝,视线再度转向窗外。
大马路上,人潮依旧行色匆匆地熙来攘往。
哦。
在马路正中央,冒险者似乎起了小冲突。
宪兵立刻冲过来劝架。
和平与喧嚣兼具,是巴尔札克这座城市的特征。
这点各有好坏。
就算温柔善良的人再多,人聚集的地方就是会存在各式各样的问题。
诈欺、窃盗、斗殴。
每天城市某处都会发生犯罪,有人哭泣、有人被捕。
养育拉比最好的环境,究竟是什么?
我身为父亲的经验,还远不足以做出结论。
为了找出答案,或许还是差不多该去下一个地方比较好。
「对了,拉比──」
就在我正要开口的时候,戴安娜回来了。
「我回来了!听我说,拉比、尼基!我们一起去夏令营吧!」
戴安娜还没放下学校书包,就这么大喊。
拉比与尼基充满兴趣,凑近看戴安娜手中的纸张。
「是每天夏天都会举行的露营!就算是没上学的小孩子,只要缴钱就一律可以参加喔!夏令营在下周举行,我想和你们两个一起去!」
夏令营吗?
我也从两人身后看了戴安娜带回来的通知单。
露营地位于从巴尔札克徒步两小时处的山脚。
似乎要自行搭设帐棚、自炊、享受营火晚会。
「很好玩喔!问你喔,拉比的爸爸,可以吧?学校老师会一起去,所以只有小朋友也不要紧!」
「咦?只有小朋友?」
我满心觉得难以置信。
通知单的确写着「家长不能参加。校方会负起责任看顾孩子」。
假如许可,就要跟拉比分开两天之久吗……?
「拉、拉比……」
我紧抓希望,观察拉比的反应……
「露营……」
拉比尽管忸忸怩怩,但看着通知单的眼神闪闪发亮。
唔!
拉比想去吗……
我的心情变得复杂。
既然拉比想去,我想让她去。
但是要跟拉比分开两天之久,不仅会担心,还会寂寞到快要发疯。
不不不……保护过头是不行的,我这么规劝自己很多次了吧。
我的坏毛病又复发了喔。
……真的是过度保护吗?
毕竟要分开一晚,会担心也情有可原对吧?
而且不是在都市喔!?
我瞥向拉比,满怀期待的大眼目不转睛地迎视我。
啊啊,我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尼基露出惋惜的表情问路易。
「爸爸,我不要去比较好吧?」
路易听到尼基那么问,露出惊愕的表情。
「……尼基,为什么你会那样想?」
「因为那里是很多人类聚集的地方。要是精灵闯进了人类聚集的地方,就会遭到排斥欺负。聚落的人都那样说。」
我们大人听到尼基的话都冻结了。
尼基自己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这就让人更加难受了。
居然让小孩子说出那种话……
身为大人的责任,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啊!我知道拉比及戴安娜不是那样的人喔!但是普通人类讨厌精灵喔。对吧,爸爸。」
尼基似乎察觉我们的内心动摇,慌张地那么说。
「尼基……」
路易脸色发青地陷入沉默,最后战战兢兢地开口:
「那是……错误资讯。是我们不好。」
「爸爸……?」
「并不是所有人类都会恶意刁难我们。刚才你也说过吧。就像在场的人一样,也有很多温柔善良的人类。其中或许也有人会恶意刁难,但是害怕那种人、放弃认识温柔善良的人会很可惜啊。」
「那是……那么,意思是我可以去露营吗……?」
「对。」
尼基的眼神开心地发亮。
「好耶……!」
「相对的,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管谁整你,你都不会报复回去。去露营不是要去寻找恶意刁难的心,而是要尽量多一颗是一颗地找到温柔善良的心。」
「听起来很难,但我会努力!」
路易看着兴奋过头的儿子,眯起眼睛。
回想以往过去,这个决定应该不容易。
「路易,这样真的好吗?」
「是。我不想连孩子的心都根深蒂固养成输给歧视的观念。」
「是吗……」
路易他们也努力要改变。
这次轮到我了吗?
「爸爸……」
「呜,拉、拉比……」
是时候必须痛下决心……
「我也可以跟他们两个人一起去露营吗……?」
这是我害怕的问题。
我也要向路易看齐……不,但是……
「果然不可以吗……?」
「不对!不是不可……不对……可以……不对……!!」
我无法笃定回答,抱头苦恼。
可以……我很想这么说。
我有心想要像路易那样送孩子出门。
可是我会担心……啊啊啊啊……
「我不在身边的时候,拉比出事该怎么办……例如掉进小溪……」
「达克拉斯,露营地的小溪水深只到脚踝喔。」
「或是被魔默攻击……」
「只有草食性小型魔兽。」
「搞不好,露营地或许放置了诅咒道具!」
「为什么露营地会有那种东西。」
亚哈布看不过去地吐嘈,但我无法冷静。
「哈哈,达克拉斯先生在这方面还是一点都没变。」
「真是的,你的实力毫无疑问是王国第一,但过度保护的等级也是王国第一,不对,是世界第一的感觉啊。」
「哈哈哈!拉比的爸爸真有趣!」
可恶,大家都置身事外……!
在融洽欢笑的伙伴之中,拉比眼眸里闪着水光,再度问我:
「不可以去吗……?」
女儿可爱的央求。
不可能说不。
我下了苦涩决断。
「要带咕咕去喔……绝对不可以做危险的事喔。记得晚上早睡,一定要确认发生万一时的紧急逃生路线,不要靠近奇怪的地方喔。绝对不可以单独行动,去玩时要向老师报告地点……」
「我知道了……!谢谢你,爸爸……!」
我还没叮咛完……!
我不好意思这么说,把眼泪往肚里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