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停奔跑,终于跑到了高速公路旁——
膝盖弯曲垮了下来,让蕾姬横躺在柏油路上。
「哈!哈!哈……!」
我上气不接下气,脑中一片朦胧。
——已经是极限了。我跑不动了。
长时间待在森林中的关系,导致我的身体变得很虚弱。我用这样的身体,抱着一个人不停奔跑。蕾姬的身体虽轻,但还是有重量。而且,我跑的是没铺柏油的路面,身体的疲惫感似乎增加了好几倍。
我双手撑在道路上,大口喘着气。
这时……某个东西飞啊飞地,来到了我的身旁。
刚才在波斯菊平原上飞舞的蝴蝶,不知为何早我一步绕了过来好像在担心我一样,在我周围飞舞后,停到了我的左手上。
蝴蝶又大又白,看似凤蝶般的花纹上——有星形的花纹。
这花纹我似曾相识……但是,现在不是观察蝴蝶的时候。
(——什么车都好,路上没有车子经过吗——?)
要是有车经过,我就用武侦手册拦住它,然后把蕾姬送到医院去。
这条车道是一个下坡,而我的位置刚好在一个大弯道上,受到地形和树木的遮掩,我看不清楚远方的东西……不过,现在没有车子开过来的迹象。
该死……没办法了。
一分钟,我就在这边等一分钟,直到我的脚能够再站起来为止。
时间到了如果没有车子经过,我就抱着蕾姬继续奔跑。
我下定决心后——卸下背在身上的德拉古诺夫,看了一下狙击镜。
就算是一分钟,也不能够浪费。蕾姬刚才说过……
『这副狙击镜有内建相机,它会记录我在狙击瞬间看到的景象。』
我一边回想,摸索狙击镜发现它的下半部有一颗小按钮。
我窥视狙击镜,用指尖随意按下按钮。接着,狙击镜中的视野切换,我看见一架涂黑的遥控直升机。
这是蕾姬刚才射击直升机时,拍下的数字照片吧。
我反复按了同一颗按钮。
直升机的照片连续出现四张后,画面变成在瞄准一只黑狗的脚。
照片先是右脚、再来是左脚。然后下一张照片——
(——!)
让我的呼吸差点停止。
发射闪光弹、音响弹和普通弹时——拍下的三张照片,里头的人物正如蕾姬所言……是一名少女。
而且——很眼熟。
她有一头长如亚莉亚的黑色双马尾。穿着花俏的中国服,就跟袭击我的那次一样。
这家伙是开学典礼那天袭击我的香港留学生。
「……昭昭……!」
错不了。
照片虽然很暗,不过第三张清楚拍到了她的全身照。
影像中,昭昭冲出树叶伪装的阵地,正想跳上身后的越野摩托车CTM250AR。
(昭昭……在格斗战打倒了爆发模式下的我,亚鲁·卡达战又和亚莉亚平分秋色——)
——狙击的技巧……还能和蕾姬匹敌……吗?
世界上有这种少女吗?
不对,这种人有可能存在于世界上吗?
格斗、手枪、狙击。这三种技巧要练到登峰造极,需要花上好几年。我们这个岁数……不对,比我们还要小的人,不可能同时精通两、三种技巧。
「万能的武人——『万武』的昭昭」
我呢喃着她先前报上的外号时——
左方山岳的方向,传来了细微的引擎声。
我猛然抬头,起身以为有车子过来了。
——嗡……!
有如气笛般逐渐清楚的声音……
——嗡嗡嗡……!
「……呜!」
让我立刻拔出手枪。
这就是所谓的说人人到,说鬼鬼到吗。虽然我刚才是在自言自语啦。
——那是摩托车的声音。
而且还是高亢的二行程引擎的声音,连外行人都听得出来。
刚才照片中拍到的CRM250AR上头,也装了那种引擎。
不可能刚好有一模一样的摩托车经过吧。二行程的摩托车因为排气量的限制,市面上已经没有贩卖了。(注:这里是指日本,且竞技用的摩托车除外。)
如我所料,骑着摩托车深压过弯的人——正是昭昭。
「昭昭!」
我站到能够保护蕾姬的位置,举起了贝瑞塔。
「嘻嘻!」
昭昭露出笑容,催油蛇行,使得我的准星无法描准。
转眼之间,昭昭紧急煞车,从我身旁擦肩而过。
「——!」
我立刻转身却无法举枪。
因为昭昭倾斜摩托车,在我身后数公尺处停住,手中拿着一把枪对准了我。
那把枪还是装了灭音器的乌兹冲锋枪。
这种状况下……
昭昭的弹数比我多,她又是手枪战的高手,实力可匹敌亚莉亚。相较之下,我既不是爆发模式,交战的同时还要保护受重伤的蕾姬。
——我心有不甘,但实在是束手无策。
「把枪丢掉。胸前的DE(沙漠之鹰)也是。」
昭昭用枪口示意一旁的灌木丛,我不得已只好丢掉贝瑞塔——还有无法运用自如的沙漠之鹰。
「蕾姬——九十分,是一颗好棋子,所以我收下了。金次,你还是一样零分。不过你是一颗战绩优良的棋子。我喜欢。我也要收下带走。」
「……收下……你在说什么?」
我无法动弹,瞪着话说得不清不楚的昭昭。
「未来,所有的超能力者都会灭亡。所以像你们这样『只是普通人不过却很厉害的棋子』,我要尽早弄到手,懂吗?」
「……?」
「而且蕾姬是北狄,你是东夷。很适合当我这个中华公主的战士。」
我……怎么有听没有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回去把中文学好再过来。
昭昭看到我一脸混乱,嗤之以鼻。
「本小姐会提拔你的。CaoCaoMende,你知道吗?昭昭是他的后代。」
「……没听过。」
「曹操孟德。」
「……是喔。」
「——你反应太冷淡了,不可原谅!」
啪咻!
昭昭突然动怒,对空开了一枪威吓我——
当她把枪口再次对准我,想开口下令时,
「……!」
她似乎注意到什么,突然发动摩托车,油门一催原地转了一圈。
紧接着,有一支箭矢掠过了昭昭的双马尾,
——铃!
伴随着铃声,从我眼前飞了过去。
昭昭操纵摩托车,是为了躲过刚才这支箭矢。
箭矢飞来的方向我看见一辆酒红色的车子,风驰电掣地朝这里冲了过来。
距离大约一百五十公尺。
(……那是……!)
那辆敞蓬车的前方,有一个人单膝跪在引擎盖上方。
距离虽远,但是我知道。
那个人头戴亮金色护额,身穿红白巫女服,衣袖束在后方,手中拿「和弓」架着箭矢。
她是星伽的武装巫女。
不过,此人并非白雪。
京都有星伽神社的分社。她似乎是那里过来的援军!
这时,刚才那只蝴蝶飞舞了过去……有如在迎接那辆车一样。
看到这幅景象,我才联想到。
那只蝴蝶是星伽凤蝶。
我小时候,曾经在青森的星伽神社中看过。
为何白雪她们要饲养那种蝴蝶,这点当时我没有想过……但其实,那是一种使魔吧。
就像袭击台场赌场的沙砾魔女:佩特拉将圣甲虫——金龟子当作自己的手下一样,星伽的巫女会操控蝴蝶。
嗤嗤……咻!
眼前这位苗条的巫女,这次用超过两公尺的和弓,射出了二连矢。
驱赶魔物的铃声再次响起,附有老鹰羽毛的竹箭矢迎面飞来。昭昭以摩托车为盾。箭矢咚咚两声射在车上,油箱因此而漏油。
——太神了。
她居然能从摇晃的车上,从那么远的距离用没有任何瞄准器的和弓,放箭射中油箱。
咑咑咑!
昭昭用乌兹射了几枪应战,接着立刻跳上摩托车,
「昭昭代代都是能逃就逃,只要最后能赢就行了。再见。」
语毕,她骑着漏油的摩托车偏离车道,从灌木丛冲入树林间,随后便消失了。
我捡起蕾姬的德拉古诺夫,以外行人的水平想要狙击……不过却行不通。
因为昭昭已经不见踪影。
引擎声也逐渐远去。
好一个当机立断,合乎逻辑的家伙啊。
根据我的经验,这种可以毫不犹豫就打带跑的敌人……反而不好对付。
我咂嘴,转头看蕾姬的方向时——
刚才那辆车——光冈汽车的高级车、酒红色的卑弥呼(HIMIKO)——正好停了下来。手持和弓、半跪在引擎盖上的巫女,看着山岳的方向警戒。
坐在车内的是上个月来接粉雪的美女驾驶,以及——
「……小金!发生了什么事……!?」
手指上停着星伽凤蝶的白雪。
「白雪……得救了。你居然能发现我们。」
「因为深山的方向传来了音响弹的声音,我突然觉得忐忑不安……所以用虫术调查了一下。而且我有打电话给小金,结果电话却不通……我、我,呜……」
白雪泪眼汪汪地走下车,仿佛想确认我没事一般,朝我抱了过来。
接着,白雪马上就发现蕾姬倒在一旁,「糟糕……!」她跪在蕾姬身旁,双手捂嘴,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
「蕾姬被刚才那个家伙打伤了。快点送她去医院——」
我才刚说完,
「蕾姬——?」
走下引擎盖的另一位巫女如此呢喃,跪在白雪的身旁。
原来她是风雪。女大十八变,她现在已经是一位苗条的美女,所以我一时认不出来。
她是白雪其中一个妹妹,比白雪小一岁。
风雪从小就跟蕾姬一样冷酷,现在还是老样子。
她刚才用弓箭经历了一场战斗,现在又看见蕾姬浑身是血……脸色还是一点都没变。
面无表情的风雪,对白雪一阵耳语后——
「……怎、怎么会!你没弄错吧?」
白雪慌忙转头。
风雪点头回应……
冷静地说了一个我不想知道的事实——我未婚妻的真实身分。
「这位是源义经——成吉思汗大人的后裔。大陆的公主。」(注:源义经为日本平安末期的英雄人物,灿烂而凄凉的人生际遇令闻者无不叹息,以致后来产生了两种源义经其实未死的论点,其中一种就是由日本西行逃往蒙古,变成了成吉思汗。但一般认为成吉思汗之说纯属穿凿附会,不足采信。)